阿ken露出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黎小姐,我们家宋微对谭寒的感情天地可证。倒是你们家,今天他的葬礼,我们几次邀请你们,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就闹事,您怀的什么心思?”
黎雪和谭寒是一起发生车祸的。当时他们在同一辆轿车上,谭寒开的车,最后撞向了迎面而来的货车。谭寒当场死亡,而黎雪也身受重伤。谭寒的养父母,一直认为是他害的黎雪受伤毁容。他们起先不想让我筹备谭寒的葬礼,阿ken从中斡旋了很久,才同意交给我这个“未婚妻”。而后来,无论我们怎么打电话,他们都表示不想参加谭寒的葬礼……我在电话里噙着眼泪大吼:“黎雪是你们的女儿,难道谭寒就不是你们儿子吗!活着的那个还会继续在你们身边,死掉的那个,你们后半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就不会感到心痛?……”而回答我的,只是一串串挂掉电话后的忙音。
没想到今天,谭寒的养父母依旧没来,黎雪却来了。
黎雪从鼻子里讥笑一声,眼睛散发着仇视的光,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呵,他当时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不接,不是你害死他,是谁?!”
她斜斜冲过来,企图掐我的脖子,死命摇晃着我。
我反手去挡她的手,反抗着,她看上去弱小,力气却像被打了狂躁针的疯牛。我被她掐得咳嗽起了,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一切不过两三秒,阿ken脸色大变,雨伞立刻往地上一丢,扯起黎雪的胳膊把她往旁边扔去!
黎雪摔在地上,泥水溅得她满脸都是。她很快地被雨水淋了个透彻。
黑色的头发带着一片湿意,黎雪阴气森森地抬起眼皮,她陡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透着十足的恨意。
黑色的雨水疯狂下落,整个墓园仿佛置身恐怖电影,而黎雪就是从地底爬出的女鬼。
她的额头上,脸上,眼睛里带着猩红色的血丝。
她爬起来,朝我狞笑着。
“你以为谭寒爱的是你吗?”黎雪的脸一点点像我逼近,明明阿ken挡在我身前,她身上传来的那股疯狂而阴沉的气息,依旧冷嗖嗖的袭向我。
她大手一挥,仰天大笑。
“别做梦了!他爱的是我!他从前爱的是我,死的时候爱的依旧是我!你以为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到临头,发生车祸,依旧不忘保护我!”她再次冲过来,狰狞的眉眼犹如厉鬼,“哈哈哈哈!所以他死了,我活着——因为直到最后他爱的依旧是我,从来都不是你!!!”
黎雪眼神一变,双手成爪,朝我肚子扑来。
我心脏狂跳,连忙捂住肚子后退。脚踩碎石上,身形一个不稳。我暗叫“糟糕”,冷汗瞬间爬满背脊,下一刻却被稳稳扶助!直到我身形站稳后,不知何时来到墓园的黄锦立才把我交到阿ken手上。
黄锦立直面黎雪,眼里射出不屑的光。
他浑身气场强大,压得黎雪往后缩了一下,又继续逞强的嘲讽黄锦立:“哟!连谭寒都不要的女人,你也捡?”
她的眼底闪着恶意的光,像是诅咒世间之人皆不得好死的恶鬼。
黄锦立脸色阴沉,眉宇之间更是浓重威压。
“谭寒对宋微的爱,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里是谭寒的葬礼,轮不到你一个嘴巴不干净的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仇恨黄锦立。
可是这一刻,他这番话却像定心石,那么安慰,那么有力。
黎雪一下子被黄锦立堵得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珠子不怀好意地乱转着。她最终又看向我:“宋微,你可真是好命。怀着谭寒的孩子,依旧有别的男人为你说话,但这也没用。你最爱的那个男人——谭寒,他只爱我。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
墓园的冷风吹来,花草树木在风中轻轻摆动。
灰色墓碑上,谭寒的笑容一如既往,我看着他的眼睛,就像回到了过去……
阿ken挡在我身前,我上前一步。他侧过身,有点担心的看着我。我朝他摇摇头,露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我走到黎雪面前,她恶意满满的看着我,眼睛里充满讥笑与讽刺。
我定了定心神,然后一扬手,“啪——”得甩了她一记耳光。
“这一耳光,是为谭寒打的。你闹得他的葬礼不得安宁。”
黎雪被我打得一偏,捧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这一记,是为我和谭寒两个人打的!谭寒爱不爱我,我自己清楚。你玷污他的感情,去死!”
所有在谭寒葬礼上闹事的人,我都不会容忍。
“啪!”又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向黎雪,她被打得浑身一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从前种种,看在她父母将谭寒养大的份上,不曾追究。但是今天——不会再忍……
雨越下越大,整个墓园被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跟随而至。
“哈哈哈哈!不错,谭寒是我害死的!那些威胁新建,刀片,拍摄时砸你的花盆,都是我弄的!凭什么所有人都爱你,凭什么连谭寒、黄锦立到最后都爱你!不甘心、我不甘心……”
黎雪在雷雨之中仰天狂笑,最后看向我的,是胜利而歹毒的目光。
☆、第66章
星光的彼端64
我把阿ken推开,站在疯狂的大雨里,朝着狰狞的黎雪对峙。
“他十几年如一日对你好,爱护你保护你,你就是这样在他葬礼上回报他?!”
“你对得起他么?你对得起他么!”
黑色的大雨打在我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痛,但我丝毫不顾这些,揪住癫狂的黎雪的胳膊。我用力拖着她的身躯,伸出胳膊,把她的头压在谭寒的墓碑上。
灰色的墓碑被雨水淋成深灰色。
上面的谭寒目光清晰明亮。
“看着他的眼睛!你给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使出平时最大的力气,摁住黎雪的脸,挨近谭寒的照片。黎雪黑色的头发凌乱,她睁眼看到谭寒,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拼命的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啊——”
她凄厉的闭眼大叫着。
他曾经那样保护你,视你如初恋,视你如妹妹,视你如家人,而你,你们一家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谭寒,我的谭寒……
我咬着牙齿,憋着发烫的眼泪,眼底流淌着一股狠意。
“黎雪,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
“——我会查,用一辈子去查这件事!如果是你害死谭寒,我一定要你抵命偿还!”
黎雪被我凌厉的眼神震住,哆哆嗦嗦,尖叫又苍白着逃跑了。
全身的力气消耗殆尽,刚刚绷紧的精神力如卸闸的洪水消失,我双肩拉耸下来,脸上的神色恢复成怅然。黄锦立想扶助我,被我一手甩开!我站在刚刚黎雪站过的位置,离墓碑最近的地方。我伸出手指抚摸着谭寒的照片,低头吻了吻。
“我再也不会让她来打扰你。再也不会……”
葬礼之后,我一直发烧咳嗽不停。那天的雨水、冷风、怒气、还有愧疚交织成一把明晃晃的火在我喉咙里煎熬着。这座城市也进入雨水季,伤感的乌云笼罩着它,银色的雨水是忏悔者的罪恶眼泪。
因为怀着身孕的关系,很多药物不能服用,我命令阿ken动用我这些年所有的人脉、财力,帮我调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ken劝我先养病,我答应了他,但心底时时记挂着这事。半个月过去,我依旧咳得双颊犯红,头由于剧烈的咳嗽引发疼痛,有时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稳。在深夜里,只听到树枝不断摇晃的呼呼声,那么的孤独。
我睡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向鼻端。如果谭寒在,我的一点点小动静,都一定会惊动他。他会起身陪我,担忧的拧起眉,要么哄我入睡,要么陪我走走。我想念他微微牵起的嘴角,想念他低沉的嗓音,想念他的一切一切……梦中的不安最后都会被一片温热抚平。
有人抚摸着我的额头,拭去我的泪迹,他亲吻着我的手指,为我祷告,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他的气息沉稳有力,像是海边的礁石,风浪雨雪,抵挡万千。
“微微,没事了”他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说着,一遍一遍的拍抚着我的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会保护你。”
每日清晨都在恍惚中醒来,温暖还未散去,我多么希望是谭寒,然而每日清晨留下的,却是我熟悉而憎恨的气息。
黄锦立每天深夜匆匆而来,天还蒙亮就慌忙撤走,我一直知道。
在我调查谭寒事件的同时,娱乐圈仍然一片兵荒马乱。我的息影本应是个句号,然而余波阵阵,反而掀起浪潮。
阿ken有时开玩笑说,你不在江湖,可江湖依旧有你的传说,微姐,你真的被粉丝念念不忘。我靠着白色的窗棂,有气无力的笑笑,心思全然不在上面。阿ken告诉我,黄锦立和陆瑜在处理金柏奖那晚的后续事宜。他们把我的公共形象维护得很好,有情有义,爱恨分明。他们告诉我的粉丝们,说娱乐圈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女星了,被人爱着,被人恨着,却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我静静的看着阿ken的嘴一张一合,就像在听一个旁人的事情,看她哭,看她笑,就想看一个旧日荧幕面的经典角色,看着她黑白画面中熠熠生辉,看着她越走越远……他嘴里说的那个女人,有着极强的骄傲,尊严,气息,可如今的我浮肿苍白,被失眠夜夜困扰,眼圈下面是泛着青色的黑眼圈。我就像一个表面涂上光彩照人的釉质,内心满是裂痕,说不定那天再一碰就会碎裂……
我歪着头,看着阿ken,一滴泪意外的掉落。我听见我的声音在空气散开。我说,我不关心那些。我只想知道谭寒怎么死的。是不是黎雪害死的。
阿ken后来说,那时的我看上去虚弱无比,可一提到谭寒,就像一个要人以血还血的怪物。
☆、第67章
星光的彼端65
仇恨鞭笞着我的心。
我多次询问阿ken,可他只让我多多休养,说我贫血,情况不是很好。操太多心,会对肚子里面的宝宝不好。这些事他来处理就好。
可我觉察到阿ken在这件事上并不怎么积极。
有一次透过百叶窗,我甚至看到他跟黄锦立秘密交谈。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难道……连阿ken也不能信任了么?
我没有拆穿,只是自己找了私人事务所。
私人侦探每周会带来大量的偷拍照,它们装在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中,我每次借故将阿ken支走。
里面拍得是黎雪的近况。
照片里的她,伤口已日益愈合。黎雪变得有些憔悴,再无先前纯情气息,眉宇间总是充满戾气。她经常抽烟,抽烟的姿势非常老练……有时甚至背着丈夫,穿着暴露的裙子,在酒吧里跟人鬼混!
我看着这些,又怒又恨,捏住照片的手指隐隐泛白。
你说谭寒是为了你而死……
然而活下来的你,却做着这样的事?!
黎雪,你对得起谭寒么?!
几张照片从纸袋中滑落,我抽出一看——竟是车祸现场照片。
不知道侦探是从那里弄到手的,其中有一张是当晚的车痕照。
那晚小雨把车道上的痕迹清晰的保留了下来,原本笔直行使的轨迹,突然间像是醉驾,变得极度扭曲……
——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立刻打电话让他们再去查!不管开价多少,我都答应。
阿ken推开病房门,提着我借故支开他的鸡汤回来了。黄锦立跟在他身后。
我眼明手快,把材料塞进白色的被子里,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心里一声冷笑。
这些日子,黄锦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阿ken也收买了。他阿ken甚至开始为黄锦立求情!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阿ken只会站在我这边。
再也,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这种觉悟突然让我觉得异常的孤独……
阿ken打着圆场:“微姐,太子来看你了。”
他帮黄锦立把的新鲜百合花和果蓝,放在我旁边的床头柜上。
我扯扯嘴角。
我眼底的情绪大概他们也看到了。
黄锦立却很厚脸皮。明知道我不待见他,却练就了可以自说自话的本领。
黄锦立挑了一些水果,胡萝卜,苹果,橙子,用果蔬机打杯混合果汁。他一边打,一边闲聊,“医生说你要加强营养,妈妈身体好……宝宝才会健康”。
他细心的说了一堆关于孕妇如何照顾自己的知识,我听得心烦,快以为眼前的黄锦立是被人假冒的。
我呛了一句:“再怎么健康,孩子也不是你的”。
阿ken眼睛都瞪大了。
即便老练如黄锦立,手也一顿,差点将打好的果汁泼了出来。过了一两秒,他才找回先前的表情,虽然指尖依旧有点颤抖。
他太会装了。
仿佛没有听到我这句话一样,只是维持着耐心,将盛着新鲜果汁的玻璃杯递给我。我正准备接过,突然想起,在黄锦立家里的那段时光,那时他每天都打果汁我喝,我们在沙滩椅上、游泳池里,他的房间里那么亲密过,然而一直始终默默给我打果汁的,却是谭寒……
我颤抖了一下,却是手一挥,“啪”得把果汁打翻在地。
黄锦立的身形刚好挡住了阿ken的视线。
阿ken连忙问道:“怎么了?”
黄锦立匆匆看了一眼,然而将问题归到他自己身上,“手一下滑了。sorry;sorry。”
黄锦立越是这样,我的负罪感就越重。
我在阿ken面前尚能保持平静、稳定,可一见到黄锦立,他巨细无遗的呵护,细心叮嘱,带来的孕妇服,派人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每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引线,“轰”得引发出我情绪最差的一面。我无力承担这些,却把这些海啸般锋利的尖锐、暴虐、狂怒投掷在他身上。
终于,我忍不住朝黄锦立吼道,“那些是谭寒为我做的!从来不是你——他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以为你能代替谭寒吗?”
黄锦立眼帘飞快的垂落下去,那一刻,我甚至无法去看他那受伤的样子。因为他脸上的神情是这个世界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