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太太,你好。”李医生对莫相离的印象很深刻,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她怀了一个难得一遇的地贫儿,她瞄了瞄她的肚子,随即笑道:“孩子已经做了啊?也好,我本来就向你老公建议做流产手术,不健康的孩子生出来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李医生并不知道莫相离根本就没有做流产手术,并且还把孩子生下来,她这番话已经透露了太多信息,只是莫相离此刻心如乱麻,她的话也只有一些片段进入她的大脑,最终也没有折合成她懂得的语言,她冲她虚弱地笑了笑,然后对儿科医生道:“医生,若是确定孩子得了地中海贫血症,我的骨髓能不能救她?”
“孩子妈妈,你太激动了,我们现在要进行血液比对后,看看孩子贫血的症状到底严不严重,你先不要想得太严重。”看到她的脸煞白如纸,儿科医生也不好再说话来打击她,只是这个问题不是打不打击就能解决得了的。
刚才听李医生的话,他知道这孩子就是先天型地中海贫血症,并且看她发病的日期,已经是属于重症。只是此刻见她着急,他不忍心说出事实让她更担心。
“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李医生听她的话,神情一愕,她以为……还想再说什么,景柏然已经拿着检验报告走了进来,他看到李医生时,脸色变了变,然后镇定自若地走进去,将检验报告交给儿科医生,他道:“医生,这是报告。”
儿科医生拿起检验报告,看了血液里红细胞,白细胞还有血红蛋白的比例,眉头深锁起来,他抬头看着这一对父母,欲言又止,莫相离与景柏然的心沉入谷底,景柏然声音有些不稳,他问:“医生,到底怎么样了?”
“孩子确实得了地中海贫血症,根据她的血液检验报告,与正常的红细胞,白细胞还有血红蛋白的比对,已经确定是属于重型,现在她还没有多少反应,一般三个月后,每半月就要来输一次血,等到她到一岁,基本每周都要输血与注射除铁药物,如果没有找到适合的骨髓,她……”儿科医生顿了顿,“她到一岁后,生理与各种器官都会开始逐渐停止发育,到三岁后,基本就很难活命。”
虽有不忍,但是儿科医生必须得跟他们交待清楚,后又一想,他们既然早就知道孩子并非健康的,为什么还要决定生下来?如果真的爱孩子,他们就不该生下来。
李医生在一旁想要说什么,可是触上莫相离沉痛的脸,与景柏然含厉的目光,她什么也没说,事到如今,她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并且还就如她当初所说的患了地中海贫血症,他们既然舍不得,就要勇于承担这个后果。
这一刻,看着他们怀里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她心中升起一股愤怒,如果他们不将孩子生下来,也许孩子就不会遭那么多罪。正在此时,一名护士走到门前,道:“李医生,洛小姐来孕检了。”
李医生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莫相离听到儿科医生的话,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颤着声音说:“医生,我要抽检骨髓,我能救我的女儿。”
儿科医生摇摇头,“如果孩子确定是重症地中海贫血症,那么她的父母亲必定都是带因者,你不用抽检骨髓,因为你的骨髓也必定是带有地中海贫血基因,不过我倒是建议你们,可以让与你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有近亲可以救孩子。”
莫相离的心沉入谷底,她跌坐进椅子里,半晌找不到力气,景柏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囝囝,突然就后悔起当初的决定,若是那时候他告诉她,也许囝囝就不会出生,也许囝囝就不用受尽苦楚。
从医院里出来,外面阳光刺目,莫相离的心如坠冰窖中,再也没有一丝暖意。她抬头望天,眼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还是固执地看着,直到眼底有热热的液体奔涌出来,她也不肯移开目光。
景柏然看着她的样子,顿时难受起来,当初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现在也不会……,要挽留她的方法多得的,为什么他选择了最伤人又最糟糕的方式?
…… …… ……
洛琳从孕检室出来,孩子再过几天就要临盆了,当初知道孩子不是景柏然的,她很想去做引产手术,可是想到自己曾经跟沈从文发生过关系,孩子不是景柏然的,便是沈从文的。只要她将孩子生下来,一来可以牵扯住沈从文听从她的指令办事,二来也可以拿孩子给莫相离添堵。
她知道上次在别墅里她与景柏然发生关系后,那件事便成了莫相离心头的一根刺,只要她时不时拿这根刺去扎一扎莫相离,她就别枉想有好日子过。
她抢了她的男人,她就要让她时时如坐针毡,想到这里,她得意极了。她还记得看了一本书,书里写着面对敌人,一定要施行心理战术,外在的伤害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心理上的伤害才是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迹。
所以她没有好日子过,他们也甭想过好日子。
她边想着边向医院大门走去,刚走到大堂,她就看到莫相离与景柏然并排而站,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绝望与悲伤,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在孕检室里李医生的话。
李医生忿忿不平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她说:“我真是服了现在的人,当初孕检时孩子明明就得了地中海贫血症,偏偏还将孩子生下来受苦,生下来就要承担一切责任,结果知道孩子确诊了,又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早先去干嘛了?”
洛琳鲜少见到性情温和的李医生露出这样愤世嫉俗的样子,便道:“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也得了地中海贫血症,现在才刚刚两个月,也不知道当初给她孕检的医生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重的病都没有检查出来。”
李医生一听洛琳的话,这可就不乐意了,她道:“如果是地中海贫血症那么重的病,没有医院是检查不出来,我那个病人当初怀孕时,费了很大劲保住孩子,后来又一次大出血,千辛万苦地保住孩子,结果检查出来孩子患了地中海贫血症,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保住孩子,生下来就受病痛的折磨,想想都替孩子感到疼。”
“你说的是?”洛琳越听越觉得李医生与自己说的是同一个人,便有意引导她的话,“该不是艾瑞克集团的景柏然夫妇吧。”
“我管他们是什么集团的。”李医生提起都还有气,然后似乎察觉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她又清了清嗓子,“可不是?我当初第一时间就告诉景先生,让他跟孩子妈妈商量一下做引产手术,结果我刚才去我同学的办公室,看到他们,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可好,生个地贫儿,有的他们受的。如果没有合适的骨髓,这孩子活不过三岁,真是可怜,来人世一遭,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她就要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唉,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就那么不理性?”
洛琳从李医生的话中得到了太多信息,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孩子有病,还是坚持将孩子生下来。此时她站在大堂中央,看着景柏然伸手将茫然的莫相离拉进怀里,她冷笑一声,他们执意生下一个有病的孩子,就是为了证明彼此之间有忠贞的感情是吗?那好,她会让他们放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在重重的误会与伤害中,他们这段感情还能有多忠贞。
莫相离与景柏然回了别墅,囝囝已经确诊得了地中海贫血症,他们心头的大石并没有落下,反而因此更压了一块大石,莫相离的心闷闷的抽痛,她抱着囝囝,看着她小小的脸,不由得开始垂泪,此刻,也许就只有流泪才能将她心中的难过发泄出来。
景柏然坐在旁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烦躁地抽出烟,刚要点燃,又想起囝囝还在这里,于是将烟与打火机一起扔到茶几上,再看莫相离默默地哭泣,他站起来,来回地走动,囝囝的骨髓他已经找到了,只是该怎样才能让那人捐出骨髓?
“不要哭了,阿离。”景柏然无力地看着她,她一直哭个不停,哭得他烦躁不已。
莫相离只是落泪,自她认识景柏然以后,她流的眼泪比一生都流得多,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跟了这么个冤家,还生了这么个折磨人的小冤家,他们就是她命中的克星,让她生不能,死不得。
“我能不哭吗?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我都救不了她,我能不哭吗?”莫相离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鼻音,像一把把钢刀在凌迟景柏然的心,他耙了耙头发,无奈道:“你们女人真是好,遇到事情哭一哭就能把人心疼得半死,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真真是我命里的冤家。”
说着他倾身过去搂住她的腰,声音低嘎道:“阿离,不要担心,囝囝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她绝不会有事。”
莫相离缩在他怀里,难过地看着沉睡的囝囝,想到她这么瘦小的身子要承受那些痛苦,她就自责不已,若是她早点知道孩子不健康,她一定不会将孩子生下来受苦,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她现在除了陪着她,已经别无他法。
过了许久,她闷闷地声音才从怀里传了出来,“景柏然,把伯母找回来吧,她是孩子的亲奶奶,兴许她的骨髓也能救囝囝,还有爸,你去拜托爸也去检查一下,可以吗?”
景柏然为了让她安心,只能无奈点头。看着她疲惫的容颜,他犹豫着要不要将白少棠是她的父亲的事告诉她,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这件事就让他来解决吧,现在她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现实的残酷,如果他告诉她,她一直信仰以及崇拜的爸爸并不是她亲爸爸,反而害她的爸爸才是她的亲爸爸,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思绪千转百回,他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他拿生命去珍惜的两个女人,到底要到何时,他们的生活才会风平浪静?
…… …… ……
洛琳从医院回别墅,一路上她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让景柏然与莫相离之间彻底决裂,当初莫相离知道自己父亲的死与景柏然有关,她都还能原谅他,那么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才是她不能原谅的?
洛琳突然想起先前在艾瑞克集团的事,她一句“病痨女儿”就激得莫相离失了控,这世上,母爱是最伟大的。她虽是孤儿,可是母亲临死前的情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那晚夜黑风高,天上的无根水不停砸落下来,她与妈妈躲在路边的草棚里,强忍着饥饿与寒冷,等着爸爸带回一个半个捡回来的饼吃,但是那晚她们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爸爸回来,后来她饿得眼冒金星,妈妈将怀里揣着的唯一小半个馊馒头给了她,这小半个馊馒头还是前几天她们在馊水桶里找到的,妈妈一直舍不得吃,现在却拿给她。
她当时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白面馒头上那些霉斑,三两下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吃完后,她的肚子还是饿,于是眼巴巴地瞅着妈妈,“妈妈,我还饿。”
妈妈眼中的眼泪如天上的无根水一样倾泄而出,她一下子就慌了,“妈妈,我不饿了,我不饿了,你别哭,你别哭。”她扑过去帮妈妈擦眼泪,妈妈将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然后道:“对不起,孩子,妈妈生下你却没能给你好日子过。”
娘俩儿相拥相依哭得声嘶力竭,其实她心中也是有恨的,在行乞的日子里,她看着那些与她同龄的小朋友穿得漂漂亮亮的,她就艳羡不已,可是知道不仅穿得是捡来的衣服,连吃的也是从馊水桶里扒出来,偶尔遇到黑心的老板,就是馊水桶里捡出来的东西也要夺回去,还要将她们暴打一顿。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就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高高在上的俯视众人,那么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将属于她的一切夺去。小小的年纪就对人世间的一切充满了愤恨,她与妈妈相依为命,以为这就是老天对她们最大的惩罚,孰不知,那晚她们没有盼来爸爸,却盼来两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们见草棚的门虚掩着,就闯了进来,看到了妈妈跟她,两人眼冒绿光,淫 邪地盯着她们,将她们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她与妈妈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两个精瘦猥琐的男人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两人动了,一人扑到妈妈身上,使劲的扯妈妈身上褴褛的衣服,很快将妈妈身上的衣服扒下,然后那人龌龊地咂巴着嘴,道:“没想到洛老三的媳妇看着不怎么样,身体这么白,小媳妇儿,你老公死了,让我们来疼你吧。”
说着另一人也冲过去,去扒妈妈的裤子,妈妈惊惧的声音一直响彻云霄,可是得到的回应便是雨水砸在地面的冰冷的声音,她缩在角落里,看着妈妈神情扭曲,她扑过去要掀开那两个混蛋,一边用指甲抓他们,一边吼道:“不准欺负我妈妈,不准欺负我妈妈。”
那两人看到了她,顿时心生歹念,“没想到洛老三的女儿也这么白嫩嫩的,兄弟,你玩大的,我玩小的。”那人说着向她扑去,她妈妈见状,拼了性命去阻止,眼看着她快要被那人欺负,她妈妈拿起一旁的砖头,狠狠地砸向男人的头,男人被砸得软倒在地,她妈妈又扑过来去砸她身上正胡作非为的男人,那人身强力壮,见自己的同伴被撂倒在地,放过她,然后去揪住她妈妈的头发,使劲地往地上碰去。
妈妈禁不住那个男人的折腾,回手无力,却对她一个劲的叫道:“琳琳,快跑,琳琳,快跑,不要管我。”
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向外跑,那男人见她要跑,于是丢开妈妈去追她,妈妈一下子扑倒那男人,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她才能顺利逃出来,其实那时候妈妈已经奄奄一息,因为母爱,她才能拼命抱住那男人的腿,让她逃走。
想到这里,她眼前又是一阵氤氲,有谁知道这世上最无私的便是母爱,莫相离仅仅因为她说了囝囝一句“病痨女儿”就气得失了控,如果她拿囝囝大作文章,她跟景柏然也许就再也走不到一起。
正想着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懒洋洋地接通电话,“什么事?”
“你在哪里?我听说你已经顺利成了艾瑞克集团的总经理,我买了酒要跟你庆祝一番。”沈从文同样散漫的声音从彼端传来,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任何女人的床榻,越跟那些女人做 爱,他的心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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