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操场长出的淹没膝盖的草,是灯芯草,很硬,不好割。
我经常去小雨家,陪她割猪草,一想到她爸妈的所作所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手背的却永远没手心的厚!我挥动手中的镰刀,把这些草当成了大姑父,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史麦儿,你给我停下!”老年人忽然像座大山一样横跨在我的面前。手掌在圆鼓鼓的肚子上打圈,就像怀孕七个月的孕妇。
打量着老年人的标准动作,我额头冒着冷汗,不就割个草吗?我试探性地问:“老年人,我又得罪你了?”
“有病先去看,我给你写假条!”老年人丢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这是什么情况?连老年人都以为我病了?有不少同学,不想上体育课,不想来除草,装病请假,无论她们编的理由有多华丽,老年人都冷冷地回应:“借口,都是借口!”
老年人这次真眼瞎了,我明明就没病!
不久后,老年人回来了,还带着一张写给门卫的假条。搞什么?我没病!
“小胖!把这筐草倒了!”老年人指着我身旁的一筐草,命令另一个同学,就是那个又矮又圆外号土豆的小胖。
土豆似乎没听见,转过身去背对着老年人,专注地干自己的事。老年人又喊了几声:“小胖——小胖——”
土豆一颤,回过身来,“秦老师,你叫谁?”
天很热,我擦着额头的汗,这个小胖,还真是一只,一只可爱的土豆,就是声音好耳熟……
“就是你!把这筐草倒了!”老年人不耐烦地说。
土豆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提着那筐草,拔腿而逃。
我蹲坐了下来,摇了摇头晕目眩的脑袋,剥灯芯草玩。这只小土豆好可爱,被人叫小胖,一定很难过吧?平时,大家只是叫他土豆而已,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他大名呢……老年人也真是的,自己就是胖子,还叫人家小胖,伤人家自尊!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听到了土豆的声音,带着愤怒还有一丝不甘,“可恶!”
“土豆,你怎么了?”旁边一位同学关切地问。
“我一直以为,大胖是王定明,中胖是陈连露,小胖是史努比,没想到,公认的小胖竟然是我!”土豆咬牙切齿地说。
我如遭晴天霹雳——小胖是史努比!史努比,史努比……只有沈泽洋才会这样叫我,难不成……
“你、说、什、么!”我一字一顿,瞪着土豆。
土豆神色尴尬,挠了挠头,“史努比,我刚刚说的你别往心里去,老年人太可恶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你是沈泽洋?”我不停地祷告,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土豆哭丧着脸,“难怪你不跟我说话,你不认识我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发疯似的跑出去,丢给门卫一张假条,一路狂奔,回到家反锁房门,靠在门上不停地颤抖。
我不停地在质问自己:
小胖?土豆?居然是沈泽洋!每一个人都上台做过自我介绍,我为什么不听?
土豆上晚自习讨论网游《qq三国》,被老年人罚在讲台上做200个下蹲,下台还摔了一跤,我都没有认出他是沈泽洋!我这是什么眼神儿?
沈泽洋,为什么会这样?仅仅一个暑假,就胖成了这样!他那么自恋臭美的人,怎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Chapter8:曾经,她也卑微地爱过他
当一个女生指天骂地,发誓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你的时候,十有*,她是真的喜欢你了。
--------------------
“叮叮叮——”入夜,电话急促地呼叫。
黑漆漆的屋子里,我被铃声惊醒,瘫软的手掌抚摸额头,擦落一粒粒豆大汗珠。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靠着门睡着了。门窗紧闭的屋子,闷热,灰尘厚重。
我打开灯,懒洋洋地拖着步子下楼,提起电话,“喂,您找谁?”
“喂?小麦呀?我和妈妈要去参加吴叔叔的婚礼,你一个人在家,要关好门窗,注意安全。七叔的小儿子满一岁,你后天去‘好又来酒家’,带着100块钱做礼金。钱放在老地方,要用自己拿。”
“嗯嗯,好的,爸爸妈妈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我拼命地压抑自己的兴奋,爸妈不回家,老天都在帮我!
接下来唠叨了半天,不过是话家常。老年人存了我爸的手机号码,却没有说我坏话,也没有提体罚罚款的事,反而夸我做事认真!老年人……我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吴叔叔的婚礼?他和他前妻结婚一个月就离婚,这么快就二婚了?既然要离婚又何必结婚!
我该庆幸,我的父母感情非常好,好到连我都羡慕嫉妒恨。爸爸是个标准的家庭煮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饭洗衣拖地全是他一个人包干。周末回云城,他俩四处游山玩水,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多余。
爸妈之所以这么悠闲,还在于云城的传统。我只是个女儿,我的爸爸没有任何压力,只要供我上大学就行,什么买车买房攒彩礼不用他考虑。
钱放在衣柜的抽屉里锁上,钥匙放在茶几的小抽屉里,这是我们家的秘密。爸爸跟我说过,我想要钱,自己去拿,不用跟他打招呼,他对我绝对放心。信任,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他回云城后就发现,就算把钱乱扔,我也不会动。拿钱,除了每个月三百的生活费,我绝对不会多拿一分一毫!洗了个热水澡,我直接躺在床上。胃里不停地翻滚,还隐隐有些胀气。虽然难受,我还是数着羊睡着了。梦里,我坐在老家的门槛上,和大头捧着糖泡饭,拿着大勺子,狼吞虎咽。“不——”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饿,我饿!睁开眼,天亮了,我终于可以吃苹果了——就像在海上漂迫了好几年终于看到了大陆!太好了!我连忙踏着拖鞋,直奔冰箱。眼一黑,又倒了下去,“嘭——”我重重地撞在了房门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抓着门把手,这才想起,苹果还在寝室,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扶着墙壁,我来到饮水机前,“咕咚,咕咚……”饮水机不停地冒泡,我灌着水,一杯又一杯,灌到我再也没有食欲为止。
挪着步子再次走进药店,我站在了体重秤上,60kg?我捂住了脸,天呐!才四天,我就“瘦了”十斤?灌下的水还有两三斤!
后来我才知道,那十几斤,一大半都是流失的水分……
买了五斤苹果,我啃了一个。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决定去宏达溜冰场,陪蓝雪晴说话。减肥,最难熬的莫过于时间。
“阿雪,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我就这样跟蓝雪晴打招呼。
路过宏达,蓝雪晴总是一个人打扫卫生,或者用螺丝刀、套头、扳手修溜冰鞋。
“大姐姐,你怎么了?”蓝雪晴杵着一柄扫把,怔怔地望着我,我看得出来她很心疼。
“没事儿,阿雪,我来帮帮你。”我摇了摇头,提着拖把,帮她清理场地。
蓝雪晴,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没有刘海,微笑的时候,右边脸颊泛起浅浅的梨涡,有一股很自然的温婉美。按苏阳阳的话来说,一看就是贤妻良母型。也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不出众也不惹事,没有存在感。第一次见她,她七岁,她的爸爸在宏达当众对她拳打脚踢,人群中,这个小女孩痛得满地打滚,却不哭也不喊。第二次见她,她的爸爸打了她的妈妈,她一个人靠着墙发呆。第三次见她,她九岁,一个人接手宏达。我记住了她,记住了和我一样倔强的她。很久后才知道,她的父母在她九岁那年离婚。
临近中午,蓝雪晴淘米,煮饭,熟练地切菜,砧板上响起了有节奏感的声音。我愕然地盯着这个不足十三岁的女孩,她的刀工又有长进了。甚至,可以与我那大厨一般的老爸媲美!
“阿雪,你以后去应聘大厨,直接跟老板说,‘我可以把土豆丝切得整整齐齐,比你的头发丝还细!’一定可以应聘成功!”我打趣地说。
蓝雪晴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从八岁就开始切,以前笨手笨脚,妈妈不停地夸我,夸着夸着就好了。”
锅碗瓢盆的协奏曲,把这几道家常菜,奏出了诱人的香味,整个屋子弥漫着家的气息,钻进我的毛孔,挑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捂住肚子不停地咽口水,在心里不停地咒骂:阿雪啊,以后谁娶了你,谁就会被养得胃娇惯!
“阿雪,我先走了,你忙吧……”快开饭了,我本能地想要逃。
蓝雪晴翻动着鱼香肉丝,脸??着锅眼睛瞟向我,怎么看都是一副奸诈相。她说:“大姐姐,你在减肥,对不对?”
“……”我无言以对。
“没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以帮你呀!我教你滑旱冰,不收费!”蓝雪晴抖动铁锅,用锅铲把肉丝盛在了盘子里。最后一道菜出锅,她关掉了煤气。
她曾经说过,请同学滑冰,她还有这个自主权。
“我……”我犹豫了,我想滑冰,可是我浑身无力。
“我教你!”蓝雪晴信誓旦旦地说。她盯着我,似乎能够穿透我的灵魂,“等你减肥成功了,就去追沈泽洋吧!”
“你——!!”我顿时语塞,脑袋嗡得一响,还没经过大脑思考,就机关枪开火一般地嚷嚷,“我怎么会喜欢那只土豆!又矮又圆又臭屁又臭美,谁会喜欢啊!”
“沈泽洋真的胖了好多,我都没认出他。”蓝雪晴漫不经心地说。
“阿雪,你也喜欢沈泽洋,对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喜欢阳阳,可是阳阳不会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蓝雪晴的眼神四处躲闪,把几道菜端上了饭桌,用罩笼盖住。
“他也不喜欢我啊!”我急忙说。
“可是你漂亮。”蓝雪晴悲凉地笑着。那张脸,又像哭、又像笑,却又不像哭笑不得。
我忽然无言以对。
她是一个刚刚好的女孩子。不耀眼,却也不差,有一种专属于她的特质。和她在一起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曾经,她以为,我减肥后够漂亮,就能带沈泽洋逃脱单恋的苦。她是那样卑微地喜欢一个人,就像静静开放的夜来香,来去无痕。只是她那时不明白,学生时代的我们,大多数人,都曾毫无结果地暗恋过一个人。
暗恋的人刚好也暗恋着自己,这是最大的幸福,只是,按照统计学的概念,这份幸福的概率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Chapter9:打落尊严的一巴掌
第一次被残酷的现实磨棱角,只有疼。(by史麦儿)
----------
七叔的小儿子满周岁,我用一百元钱换了礼簿上的一行字、一包“娇子”,就脚底抹油——溜了。去哪儿都行,可我偏偏去了宏达。
苹果减肥的第六天,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人的身体也很聪明,当吸收的热量不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它会自动降低消耗。就像人没钱的时候,不得不省吃俭用,活得再苦,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星期天下午,云城中学的学生回校,就是“宏达”和“联谊”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云城还有几家网吧,每到这时都人满为患。
一排排鞋架旁边,蓝雪晴面带微笑,用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飞速登记客人进入场地、以及出场地的时间。
“小老板,来一瓶水!”一个男生用手肘擦着汗,另一只手展开一张一元的纸币。
蓝雪晴打开冰箱,飞速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那个男生,接过钱。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得让我目瞪口呆。她忙得不可开交,如转动的陀螺,不会停也不知道累。
我守在冰箱和玻璃橱柜前,卖各种饮料和小吃,给客人递雪糕。我知道,就算没有我,她也能够做好这些事。
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换好鞋子之后,蹬蹬两下,踩着一双四轮溜冰鞋的前刹冲进了场地。
“站住!”我连忙追了上去,却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拉住。
“算了。”蓝雪晴平静地说,提着拖把,她清理了场地内的脚印。
占小便宜的人,无处不在。这些人知道,她一个人操持着溜冰场,不可能放下手中的事,进入场地追回那两块钱。他要进去,蓝雪晴也拦不住。
溜冰场,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说得更难听一点,大多数是鱼。
耳边响着有节奏感的音乐,震得我的心脏一阵阵颤抖,我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放着一首歌——《上帝是个女孩》。
放那首歌的时候,一个高中女生忽然冲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阿姨,快过去看看!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我手中的雪碧掉在了地上。
我慌慌张张地告诉蓝雪晴,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给她的妈妈打电话!
等我们进入场地,周围的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我只看到了黑压压的头,和脚下红色的轮子。
不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火气重,两个青年的脸涨得通红,双手都被一群人架着,像两头发疯的公牛,不停地吼叫,却怎么也拱不到对方的角。
“哥哥,不要打了。大家来宏达都是玩个开心,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得,先进去坐着,我请你们喝可乐。”蓝雪晴非常圆滑地说,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令我拍案叫绝的是,蓝雪晴还真拿出了两听可乐!
其他人也跟着劝。
“先进去坐着吧!”
“给小老板一个面子呗!”
……
两个男青年非常不情愿地回到了鞋架旁。
“明明是你撞了我,还有理了?给我道歉!”
“我倒着滑的时候,你半路杀出来,害得我被你撞得甩出去!”
……
两个人越吵越凶,到最后又抡起了胳膊准备搏斗。蓝雪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来劝架。
我是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就是撞与被撞吗?都让一步,不就完事了?
“喂!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吵够了赶紧滚,别影响人家做生意!”我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开骂,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心烦意乱。那时候,涉世未深、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我,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两个青年同时瞪着我,眼睛瞪出了血丝,其中一个踩着溜冰鞋,掐住了我的脖子,“啪——”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蓝雪晴顿时慌乱了,她说:“大姐姐,快给两个哥哥道歉!”
怒,恨!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