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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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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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言之有理!”孙承宗拍了拍扶手,结束了这场争论,道,“我等食君俸禄,用民膏粱,难道还要方外人分担么!”

见老帅不怒自威,众人纷纷缄口,只等最后调派增援大凌河的指令。

“道长,”张监军却不肯就此住口,顶着孙承宗的威慑道,“下官收复永平时,曾与金兵对阵。当时明明是我军顺风,下官便点了一把火,想烧他们大营。谁知火要烧到的时候,突然天降暴雨,就连风向都逆转过来。当时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差,但见道长这般手段,下官担心金兵那边是否也会有高人相助?”

钱逸群闻言暗道:这事我在《清史稿》里也见过啊!不过那是大凌河之后,金兵打援时候的事,并非发生在永平之战。若是一次可说天意,两次就绝不是巧合了!

第十章萨满巫阵头施法,大凌河孤军御敌(一)

如果说金兵那边也有术士帮忙,那么钱逸群就不得不多培养点弟子出来分担各路明军的压力。

但是……

资质平平的杨爱基本学不了什么玄术,至于御剑诀更是连掐都掐不起来。她又不像方清竹,在符、阵、炼丹上有天赋和经验,每天逼着自己苦练,几十张轻身符里才能画成一张,而且效果鸡肋,只能省去一两斤重的分量。

就在杨爱再次陷入自暴自弃自我否定的状态中时,钱逸群来了。

作为师尊,钱逸群很少踏足这个新修的别院,都是杨爱前往他的住所请安问候的。知道师父前来,杨爱连忙带着院落里的老老少少一干杂役,出门迎接。只是钱逸群来得太快,已经进了大门,将这帮人堵在了前院里。

“都散了吧,”钱逸群挥了挥手,“爱爱,找你喝茶。”

杨爱见师父身边只跟了顾媚娘和狐狸、山鹰,知道这是师门之中小范围的聚会,心头一喜。她这些rì子颇有些疑惑,正要师父解迷点化。

钱逸群进了正厅,当先做了主座,示意两人入座。顾媚娘大不客气地抢了主客,朝杨爱嘿嘿一笑。杨爱身为入门弟子,对这位“学生”有天然的心理优势,宽容地笑了笑,坐在下手。

“爱爱,最近辛苦了,连人都清瘦了。”钱逸群笑道。

“师父说得哪里话,这都是弟子该做的。”杨爱答道。

钱逸群不置可否:“我即将启程前往大凌河,玉清坛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这……弟子怕做不好。”杨爱迟疑道,感觉肩头担子极重。

“这些天来你做得很好,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关系。”钱逸群肯定了一番,“你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陷入了一个成见之中。”

“求老师点化。”杨爱匍匐拜倒。

“起来罢。”钱逸群抬了抬手,道,“你这成见便是:只有修得玄术,才是我的弟子。”

杨爱回座,微微点头。心道:弟子不就是要学师父的样么?

“你这不是在侮辱我么?”钱逸群笑道,“玄术在道中,却不是道的全部啊。道人我玄术还算可以,但归根到底咱是个‘道人’,你若是只见我的玄术,莫非是说我行事偏颇,不甚明道么?”

“弟子不敢!”杨爱连声辩解,“弟子绝没有对师父的半点不敬!”

“别慌。”钱逸群轻轻压了压话头,“所谓成见和侮辱,未必就是贬人之非。凡是不切于真实,将某人看得太高太大太过完美,一样是成见,一样是侮辱。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无法接受‘缺’的状态。你想想吧。”

顾媚娘和杨爱纷纷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顾媚娘抬起头道:“老师,我若是不接受您的‘缺’,着力为您粉饰,便是对您的侮辱了。是否?”

钱逸群点了点头,再看杨爱眼中闪烁明光。正是想通了的表现。

“徒不必不如师,”钱逸群又对杨爱道,“在待人接物、统筹分理上,你胜过为师太多了,还有什么可依赖为师的?修行人,自知而明,自信而行。明行不殆,终于合道。你将我视做完人、圣人,将自己依附于我。这非但没有自信,而且也灭了自明。”

“弟子似乎明白了。”杨爱道,“只是不能如方师兄那般为老师出力,弟子心中常常自恨。”

钱逸群笑了笑,温温道:“你现在做的,不正在为我出力么?而且这事非但我做不成,就连找人都未必找得到呢。”

杨爱听了身子微微直起,只觉得胸口的气都顺了不少。

“还有一桩,入了我门不该再存有为我做事,或是为了某人做事的念头。”钱逸群沉静下来:“你磕头皈依时,祷词是如何说的?”

“志心供养道,当愿众生,常侍天尊,永脱轮回;志心供养经,当愿众生,生生世世,得闻正法;志心供养师,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杨爱熟练背诵道。

顾媚娘偷偷咬了咬舌尖,暗道:爱爱姐还真是当自己出家人了,这段祷词我就没背熟过。

“故而可知,‘当愿众生’才是贯穿始终,不变不易的。”钱逸群道,“奉茶咒的回向还记得么?”

“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三界众生保平安,一切有情增福寿。”杨爱流畅颂道。

“这些都是rì夜要用的,你还没明白么?”钱逸群笑道,“修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众生啊。我是众生,众生是我,度己方能度人,度人就是度己。若是只盯着一人一门,那是邪魔。”

“多谢老师点化!”杨爱拜谢道。

钱逸群虚扶一下,道:“祖师开辟道场,便是立下一座堡垒。咱们道士就如里面的兵卒,保卫光明智慧,消磨蒙昧无明。如今你做的事,虽然繁琐,却是在这堡里的总兵,场上的将军。”

杨爱听得热血翻涌,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内心中又泛起阵阵苦涩,诚恳道:“弟子知错了。”

“没什么对错的。”钱逸群道,“总得你自己走过的路,才能去引导别人走。也罢,今天便与你们说说修真证道的两条捷径。”

“谢师父点化。”杨爱和顾媚娘两人双双拜倒,提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感恩,忏悔。”钱逸群道。

二女等了片刻,见钱逸群端起茶喝了两口,却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疑惑。

“咦,你们还在等什么?”钱逸群好奇道,“我说完了呀。”

“啊?老师,就这么四个字?”顾媚娘嘟起嘴,“也不解释一下么?”

“有什么好解释的?”钱逸群撇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哪个字你不懂?老师教你。”

“那、那、那总要说说感什么恩,忏什么悔吧!”顾媚娘急道。

“不能说,”钱逸群摇了摇头,“我说出来的,你们肯定能记住。但那不是你们的智慧。一旦我说了,你们跳进这个窠臼,就被死死限定住了。”

“弟子明白了,弟子会好好想想的。”杨爱道。

“一想就错!”钱逸群轻轻拍了拍座椅扶手,“这是要你去体悟的!‘想’只能造出臆想,体悟才能明白道理。”

“该如何体悟呢?”顾媚娘追问道。

“我早就说过了呀,万物含灵……那是谁?”

杨爱这才别头望向大门,只见傻子半藏在门外。探出了半个身子在偷听,嘴角还流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垂涎。她不由心中恼怒,这打断师父讲课的罪过实在不小!

不过既然师父问了,杨爱也不敢不答,只是道:“这是弟子从林子里捡来的弟弟……”

原来杨爱那rì跑走之后,只顾着埋头乱撞,竟然一脚踩空,落入了一个树洞。她本以为这回要受些皮肉之苦,谁知落到底下却安然无恙。

因为下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就是这个傻子……我们费了些功夫才从树洞里爬了上来,却迷了路……”杨爱道。“我见他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连自己是谁家里在哪儿也说不清。便认了他当弟弟,带在身边。”

“唔,”钱逸群笑了笑,“赵宗阳,你还记得我么?”

傻子茫然地看着钱逸群,脑袋左右转动:“赵宗阳……是我么?”

“师父认识他?”杨爱惊奇道。

“何止认识,”钱逸群笑道。“原来他跑到树洞里去躲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顾媚娘好奇问道。

钱逸群当然不会将自己打闷棍、易容顶替、煽风点火引起敌人内讧……的事说给徒弟听。身为师父,总是得做一些无意义的事维持自身形象,否则徒弟会起轻慢退道之心。最终吃苦的还是自己。

“看到他我才想起来,”钱逸群喃喃道,“赤血剑还在我这里,怎么主人家还不来取呢?莫非路上出了意外?”

“先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钱逸群对杨爱道,“我传书问问红娘子,看她是否知道什么能够回魂补心的法术。”

钱逸群抽出一张方清竹画的飞鹤符,展开写信,却是写给林志明的,告诉他自己去了大凌河,若是要赤血剑,就来大凌河找他。第二封才是写给红娘子,询问方略,同时将玉钩洞天开放的事告知李岩,若他真心体恤百姓,心存救世,就该带着没饭吃的流民去洞天生息,而非占山为王,流寇称霸。

看着两只纸鹤急速飞上天空,钱逸群摸了摸下巴,笑道:“看,你方师兄在符阵一道,比为师还有天赋。”

杨爱与顾媚娘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心中却都钦佩道:一直听说上善若水,因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今rì听师父这么一说,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守弱不争了。非但不与人争,还要将自己送出去呢……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之后,顾媚娘要留下与杨爱说话。钱逸群便独自带着狐狸和山鹰出了玉清别院,老鹿还等在门口呢。众人知道它是厚神仙的坐骑,无不对之宠爱有加,大把的豆料堆在槽里,生怕它不够。

看到钱逸群出来,老鹿不满地甩了甩头,又将大嘴探进槽里。

钱逸群只好等它吃完。

“你最近好像通透了许多,已经有些道者的风范了。”狐狸突然用落寞的语调赞了一句。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啊。”钱逸群奇道。

狐狸长叹一声。

十一章萨满巫阵头施法,大凌河孤军御敌(二)

狐狸的忧虑自然有它的道理。

它曾与一位十分有成就的道友并肩走过一世,然而那位道友在最终关头,却认为替这上古灵种重塑灵体属于悖道之举,让狐狸好不遗憾。如今钱逸群越来越像个道者却不似术士,这无疑触动了狐狸潜在的那根心弦。

对于狐狸来说,钱逸群只习法术不修道德,就无法帮助自己重塑灵体。但若是道德太过精深,很有可能世界观就变了。

华夏自古有“苟富贵莫相忘”的老话。事实也证明,富贵了的狗,经常会单方面忘记这句话。

钱逸群不知道狐狸的所思所想,见狐狸不说话,反倒以为自己没有秉持“无言之教”的祖训,话太多使得狐狸失望了,连忙暗中反省,等老鹿吃饱了就默默翻身上鞍,回吴总兵府上。

现在白枫、白沙,符玉泽和阿牛夫妇都还住在那里。

“从消息传来到到现在,恐怕皇太极已经快到大凌河城下了。”钱逸群道,“我会骑着老鹿先行一步,给守军送去粮食和火药、大炮。符少,你辛苦一趟,坐船去趟山东吧。”

“去山东干嘛?”符玉泽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暗中却道:这回一定要替媚娘一口气要到三万香火,否则这打白工的rì子就没完啦!

“朝廷前两年从澳门,唔,他们叫蚝镜,反正就是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了几尊弗朗机大炮,准备拆开研究一下,到现在才走到山东。”钱逸群无奈道,“你去帮忙画几道符,快些运到běi精。”

“这个啊!”符玉泽摸着下巴,满脸纠结,“好累的活啊!再说我们天师府道士有忌讳,不能跟火炮惹上关系啊。”

“给媚娘五千香火。”钱逸群道。

“这个,我还是喜欢在辽东杀鞑子啊!”符玉泽仰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掩饰自己的偷笑。

“一万点香火。”

“师兄,”符玉泽垂下头,“反正你迟早要收了媚娘的,何必为难她呢?就给个三万五万的嘛,你又没什么损失。”

“谁说我一定要收她?”钱逸群脸上一板,“一万五,你还得顺路去趟泉州。那儿有四万斤黄铜,一并运到京城。”

“师兄,你这就不厚道了!”符玉泽弹了起来,“这从山东区泉州是顺道么!这、这、这是坑爹啊!”

“咦,你都学会说坑爹了?”钱逸群不知道自己什么说漏了嘴,笑道,“那我大方一些,给媚娘两万香火,你把事办得漂亮点。”

符玉泽还要再说,钱逸群面带微笑道:“要不然你就留在辽东杀鞑子好了。唔。对了,早上我收到了张天师的来信。他说不rì也要来山海关,顺便还要考校你的功课。”

“噫!拿我师伯吓唬我!”符玉泽不屑道,“道人我修行大进,还学了高深符法,才不怕师伯考校!话说,我能用神行阵过去么?”

钱逸群心中暗笑:你还敢嘴硬说不怕?不过他脸上却是严肃了许多:“我会与九娘娘打好招呼的,你能用就用。”

“还有乾坤袋。我要狐族的那种装山宝贝。”符玉泽一直用的都是正统的袖里乾坤,这种法术千年来没什么改进的话,容量不会比一个竹笼大。见杨爱都有了容量极大的袋子。他早就心里极不平衡了。

“师弟,狐族有这么好用的宝贝为什么不多要点呢?”柳定定也开口道,“你看你师兄还要拖着这么沉重的棒子到处走。”

“我倒没什么关系……哎呦。”阿牛刚说了一半,瞬间就被老婆重重掐了一下,“我肉厚,没伤了你的手指吧?”

钱逸群见两个脸皮厚的都已经说了,估计白枫也只是不好意思。当他望向这个被自己坑了一把宝剑的儒生,后者一句话没说,脸上却已经红了。

“你不用羞涩,我知道你也想要来着。”钱逸群道,“不过我跟以琳是自由恋爱一见钟情,不是倒插门的赘婿啊,哪里能动不动就问丈母娘家要东西?她们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吧?依我看,你们几个的乾坤袋,还是得落在朝廷身上。第一,朝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根毛下来就够咱们吃两辈子的了。第二,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容易出头,只要立下大功,几万丈的锦缎算什么?说不定还能列土封侯呢。”

“我等圣门子弟,自然该为国效力。”白枫点头道,“至于封赏与否,那是朝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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