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要早点去挤地方。
胖子还是有点远见的,否则,今个晚上,家里的房子非被挤塌了不可。
话说电视刚刚走入农村家庭的时候,那真是啥热闹事都有,像胖子家炕面被踩塌,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凡是先购买电视的人家,都有过各种各样美妙的回忆:锅台被踩踏的,玻璃被挤打的,桌子凳子啥的被踩坏那就根本不算数。
最绝的是有个小娃子站在锅台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忍不住想撒尿,可是又不得离开,结果掏出小JJ,直接撒到锅里,你说邪乎不的。
生产队的这间屋子就是原来娃子们上课的教室,胖子看了一圈,绝得还不大保险,于是又拿出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几条制度:不准吃零食,不准破坏公物、不准抽烟……
白天电视不转播节目,只是一个帷幕在屏幕上拉着,即使这样,屋里始终也没断人。
等到了晚上,小娃子们吃完饭就往生产队跑。毕竟胖子家里有俩老师坐镇,不那么随便。不料到了生产队一瞧,只见胖子拦路。
一把将二肥子抓过来:“这是制度,你们就在前面守着,进来一个人就给念一遍,听明白没有?”
二肥子转转黑眼珠:“胖子叔。那我是不是就是电视机管理员啊?”
“管理员在这呢!”李锁子过来在二肥子脑瓜上蹦了一下。弹得二肥子一呲牙。然后就看到李锁子胳膊上戴着一个红箍。
看看安排完毕。胖子就放心地往家溜达。到家一看。好家伙。又满员了。不过小娃子除了奇奇和二丫之外。剩下地都是大人。
胖子笑呵呵地一指王三炮:“三叔。把烟袋赶紧弄灭了。看电视地时候不许抽烟。没看墙上有制度吗。要做文明观众。”
王三炮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嘿嘿。俺不认识字啊。”
奇奇站出来。担当义务宣传员地角色。脆生生地把制度读了一遍。正在嗑瓜子地大脚嫂听了。连忙把瓜子装进兜里。就连李五爷。也把烟袋锅在炕沿边磕打灭了。
然后胖子就端进来一盆黄澄澄的雪梨:“吃这个,吃完梨核儿往盆子里一放就成。
车老板子笑眯眯地拿起一个:“胖子,要是有这待遇,俺天天都来,呵呵。”
胖子也终于能有一个容身之地,消消停停看电视,虽然屏幕小,而且还是黑白的,但是气氛好啊,一大屋子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边看边聊聊天,说不出的惬意。要是放到胖子那个时代,想找人一起看电视,谁理你呀,人家都上网呢。就算是一家子,一年到头,能一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地次数都少得可怜。
新闻联播地时候,主持人是李娟,这是新闻联播最早的女播音员,曾经多次随着国家领导人出国,是早期最著名的播音员之一。
国内新闻完事之后,播报国际新闻,屏幕里是国家领导人欢迎外宾。胖子正瞧着这些“旧闻”呢,猛听得一片叫喊声:“这啥人啊,咋这么黑!”
屏幕上出现的是几个非洲客人,一个比一个黑。大伙哪见过这个啊,所以都咋呼起来:“这肯定比包公还黑啊,这个国家肯定消停,个个都是黑老包,谁敢不老实就上铡刀!”
“哈哈,你别说,这牙还真白!”
胖子也看得嘿嘿直乐:这也算是长见识吧,而且这时候基本没啥广告,看得过瘾。
等新闻联播演完了,不一会就开始播放一个专题片:公开审判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奇奇刚念出这个名字,所有人立刻都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视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四人帮反革命集团是在1981年1月就已经审判完毕,前后历时两个多月,这次放地是一个专题片,把历次审判的情况剪辑在一起,看得更完整。
胖子也不由提起兴趣,审判四人帮的录像,他也是第一次看过,甚至在他地记忆之中,除了对江青有点印象之外,其他都很模糊。
由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组成的审判小组,庄严地坐在主席台上,人数足有三四十位,审判长是姜华。
对面是审判席,再往后就是群众代表,看架势足有好几万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其中更不乏悲愤者。
第一个审判的对象被带上来,电视前面立刻一片愤怒的喧哗:“是王洪文!”
话说王洪文在文化大革命中石造反
司令,手下无数造反小将,极为风光,是江青反革枪。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或者间接遭受过迫害,据后来统计,竟然波及一亿多人,被称为浩劫,一点也不为过。
在两名法警的押解下,昔日风光无限的王洪文,精神有点萎靡,耷拉着脑瓜子。这家伙原本长得不错,浓眉大眼,忠心耿耿的模样;不过现在看来,却十分颓废。
第二个押进来的是张春桥,戴着眼镜,有点狗头军师地架势。这家伙性格比较阴沉,没有像王洪文那样把表情写在脸上。
第三个带进来的姚文元稍稍有些秃顶,穿着件棉祅,上面俩扣还敞开着,虽然耷拉着脑袋,但还是被电视机前面地大伙给认出来。
最后,两名女法警押着一身黑衣的江青上来。看得出来,江青是四个人里面气焰最嚣张地一个,头发梳得溜光锃亮,一脸傲慢,不屑的目光不时从眼镜片后面射出来。
“江青!”屋子里面猛然传出一声呐喊,只见王三炮从炕上蹦起来,俩眼瞪得溜圆,把大脚嫂坐着地小板凳抄起来,高举手中,向屏幕中的江青砸去!
多亏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架住王三炮的胳膊:“三叔,咱们这是看电视呢!”
王三炮这才醒过神来,把手里的小板凳还给大脚嫂,大脚嫂刚才摔了一个大腚蹲,还在地上坐着呢:“三叔,好容易买回来一台电视,差点让你给报销啊!”
“别吵吵,都好好看!”炕上的李五爷咳嗽一声发了话,大家继续专心看电视。
特别法庭的庭长姜华最后宣读审判书:判处江青死刑。屋子里面立刻***起来,甚至都没有听到后面的缓期二年执行,以观后效。
张春桥也被判处了死刑,王洪文是无期徒刑,姚文元判了有期徒刑20年。另外,还有七八名罪犯,一并宣判。
当把四人帮戴上手铐,执行判决的那一刻,全场数万人都起立鼓掌,许多人眼里,都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胖子家里也是一片欢腾,叫好声不绝。虽然在坐的绝大多数人,并没有遭受过四人帮的迫害,但是,他们强烈的爱憎却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就连胖子也看得心潮澎湃:历史,总会给你公正的审判。
李五爷乐得胡子直翘:“这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啊。”说得满屋子人都一齐点头。
后面的节目基本就没人看了,大家谈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这场超级审判,说到悲愤处,咬牙切齿,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看来这次审判,确实是大快人心。
没等屏幕上出现晚安,车老板子就嚷嚷一句:“大伙都回吧,人家两位老师明天还上课呢。”
众人这才站起身,一边谈论着那场难忘的审判,一边往家溜达。送走了这些观众,胖子进屋瞧了一遍:“嘿嘿,慢慢就好了,你看地上比昨天干净多了——奇奇,赶紧睡觉,从明天开始,看电视不许超过一小时!”
“胖叔叔——”奇奇咣当一下躺倒在炕上,嘴里嘟囓一声:“完了,到这看电视也有人管着啊。”
“不管着你还不上天!”胖子摆出一副家长做派,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不过,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看来是个不合格的家长。
毛毛也被胖子这啪的一声给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子从炕沿上跳到地上,站得溜直,心里还纳闷呢:俺也没犯错误啊?
“毛毛你也是,以后只能看动物世界,去,把电视先闭喽。”胖子耀武扬威,比比划划,俨然一家之长。
毛毛还真听话,拐了拐了走到电视机前面,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开关上一按,荧光屏就暗下来。
胖子大喜:“看你表现不错,以后演西游记,你也跟着看吧!”
奇奇从炕上一下直起身子:“早知道我就去关电视了——胖叔叔,你赶紧去鹿场吧,我们要睡觉啦!”
“告诉你们,我出屋之后,谁也不许偷摸看电视。”胖子还不放心地叮嘱一遍,这才溜达出去。
奇奇支楞着耳朵,听到胖叔叔关大门的声音之后,就连忙说道:“毛毛,快把电视打开!”
毛毛挠挠脑袋,转着眼珠不动坑。奇奇在它的脑瓜上戳了一指禅,然后自个把电视摁开。可是,上面全是雪花。
“唉,今天的节目播完了。”奇奇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走在通往鹿场的道路上,胖子则心情舒畅地哼哼着,不时还叨咕几句:“以后天天就在电视天线上做点手脚,走的时候转一下方向,明天早晨再转回来,估计谁也发现不了,呵呵呵——”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美的礼物
视对靠山屯带来的深远影响,绝对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下子就把小小的靠山屯和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世界联系起来。不知不觉中,大伙的观念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就连大伙的语言也随之发生一些变化:野小子们现在嘴里最喜欢唱的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是从农药广告上学来的;年轻人更喜欢唱“燕舞,燕舞,一片歌来一片情”,来源于燕舞录音机。
每当胖子看到小娃子们成帮结伙在那叫唤我们是害虫的时候,都会冲上去一人在屁股蛋上扇一下,然后扬起巴掌,大喊一声:“够威够力”,这是威力洗衣机的广告词。
话说那时候的广告虽然少,但是广告效应已经初露端倪。
新闻联播成了全村最受欢迎的节目,上至李五爷和王爷爷这样的老太爷级别,下到鼻涕娃这样的小字辈,都会准时在七点钟收看。
因为正式进入农闲时节,所以胖子也就把和大辫子的婚事提上正式日程。王三炮是大红媒,一手托两家,所以必须他出头。
一听胖子说这事,王三炮顿时乐得胡子直翘:“早就应该张罗了,还要下礼单、聘彩礼、买东西,收拾屋子,你就忙去吧,不把你折腾掉十斤八斤的分量才怪呢。”
胖子摸摸后脑勺,感慨了一句:“这么麻烦!”
“嫌麻烦你就别结。”王三炮说脆,都到这时候了,就是扒层皮也得张罗啊。再说这是喜事,咋忙活也不怕,心里高兴啊。
于是,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王三炮和胖子骑着自行车,直奔县城。临走的时候,大辫子也羞答答的,早晨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瞧胖子。
花老师人小鬼大。在旁边溜缝:“都在一起生活两年了。还有啥好怕地啊。”
大辫子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慌慌地。听小花这么一说。脸上更红。低声反击了一句:“死丫头。等你谈婚论嫁地时候试试。”
胖子就跟偷吃了小鸡地狐狸一样。满脸坏笑着离开家门。一路上风驰电掣。晃着膀子骑。
王三炮在后面一个劲嚷嚷:“胖子。慢点啊。小心脚蹬子别踹掉喽——”
中午时分。就到了大辫子家。王大娘一看三炮兄弟和胖子一块来地。也明白个大概。赶紧去厨房张罗饭菜。
不大一会。王书记也回来了。胖子一看。马上就要走马上任地老丈人脸上红扑扑。精神比以前大有改观。心里也不由暗暗高兴。
饭桌上,王三炮掏出一张叠好的大红纸:“今个俺进城来,就是为了俩孩子的婚事,胖子过年都三十了,小玉也都十八了,俩人一平均都二十四五,也算是晚晚育,响应国家号召,所以,俺就领着胖子来把彩礼单子送来。”
胖子脑门子有点见汗:三叔也是,年龄上的事彼此都心知肚明,就不用说了吧。
按照当时农村的风俗,在筹备婚事前,男方要把彩礼单子送到女方家里,然后一笔一笔,需要哪些彩礼,都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以前都要钱,不过这两年风气有所转变,要手表啦、缝机地比较多,条件好的,再加上自行车,三大件凑齐,那当然最有面子。
一般时候,彩礼单子都要有双方家长、媒人当面书写,小到一个头巾,一双袜子,都要列举到上面,免得到时候不认账。总之,还是有点旧社会买卖婚姻的痕迹在里面。
至于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以及黄金白金饰品啥的,则是晚几年之后,彩礼单子上露面最多的。
而到了现在,很多农村又都返璞归真,直接要钱,一般地说来,彩礼钱要十几万。那些当初不响应国家号召,可劲生小三、小四、小五的人家,真有娶不起媳妇的了。
在当时,彩礼单子也是最容易惹起双方争执地地方,一般都是男方嫌多,女方嫌少,讨价还价,争执不休,就容易打架。
吵急眼的时候,因为一套线衣线裤都能把婚事别黄喽。其实主要也不是差在这点东西上,主要是争个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媒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必须得当得硬实,既能跑腿,又能学嘴,关键时刻还要能镇住场,不然就等着在中间受夹板气吧。
王三炮拿出彩礼单子,十分豪气地往桌上一拍:“二哥二嫂,你们随便写,胖子这边肯定不带争争讲讲的。”
王书记和王大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哈哈大笑。王书记拿出钢笔,在红纸上刷刷点点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胖子,他知道三兄弟不认识字。
胖子心中有些忐忑,打开红纸,只见上面写着“王小玉”三个字,不禁有些发蒙。抬起头来,这才看到王书记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黄,我们把女儿整个都送给你啦,这个礼物你敢接受吗?”
胖子心中一阵激荡,噌得一下站起来:“王伯伯你们放心,小玉就是我
最美好地礼物,俺会用一辈子珍惜的。”
王书记和老板微笑点头,他们相信胖子的承诺。只是王大娘脑子里面有个念头一闪,也过去了,那就是俩人的年龄差,稍微大了点。
王三炮看着他们,有点发蒙:“这个彩礼单子咋整啊?”
“俩孩子愿意买啥东西,随他们的便,咱们就不用跟着掺和啦。”王大娘笑呵呵的说。
“那可不行,咱们娘家人多少也得陪送点东西啊,不然叫人家笑话咱们小抠了!”王三炮刚才站在胖子这边,现在又开始以娘家人自居,真不知道到底是哪头地。
“我们把姑娘都赔出去了,难道还不够啊!”王大娘拍手大笑,就把那些麻烦事全部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