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疑问:“你指什么时候?”
“大约在你……”
她有点吞吞吐吐,话没说完,就有太监进来禀报。
“万岁,卫将军请求见潘昭仪。”
两个人的眼神都僵了一瞬,皇甫朝眼中的柔波骤然冷住,“哼,这家伙对你还真是不死心,好,要见就见吧,让他进来!”
卫英畴解剑入殿,一身的钟甲还在铿锵作响,表情严肃地对着皇甫朝一拜,然后看着潘龙美,“龙美,有事和你说。”
这句话未免太不将皇甫朝放在眼里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潘龙美拉到自己身边,幽幽一笑,“卫将军,在朕面前这样亲昵直呼朕的爱妃的名字,难道没人教你君臣之礼吗?”
“龙美与微臣是十几年的兄妹之情,不会和微臣计较这些的。”这话更是挑衅。
皇甫朝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侧目看着她,柔声问道:“爱妃也有话对卫将军说?”
她斟酌着字眼,“臣妾与卫将军的确许久不见,是有些家常事情要说,不过也不必另择地方……”
“龙美!”卫英畴赫然抬高了声音,“你别逼我。”
皇甫朝笑着接话,“逼你?卫将军认为我的爱妃逼你什么了?就算是逼你,难道你要在宫里造反不成?”
潘龙美盈盈起身,“万岁,请给臣妾片刻时间和卫将军单独说话。”她的双眸黑白分明。坦诚清澈,皇甫朝凝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外面风凉,在院子里站站就回来,朕还在这里等你。”
她屈膝行礼后转身走出殿门,卫英畴随后跟着走了出去。
皇甫朝带着笑意的表情始终僵在嘴角上,身姿一动不动地斜靠着坐在龙椅上。
若非自己是皇上,还真想跟过去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些什么,不过,趁此时机,似乎他该想想另一件事,为什么潘龙美刚刚问他小时候的事情?她指的是他多大的时候?五、六岁?七、八岁?十一、二岁?还是十四、五岁?
她忽然间这件事做什么?难道……他小时候曾经和她见过吗?在何时?在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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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美站在院中,微笑看着卫英畴,“表哥别来无恙。”
他冷冷地道:“你倒是变化不小,为什么要进宫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叔叔没有和你说吗?”她故作无辜,“万岁下旨征选秀女,婷婷心有所属,不能让她误了终身,所以我……”
“那你就不是心有所属?”他有点激动,“我以为,从小到大,你我都已经彼此认定了。”
她还是微笑看着他,却好像在看一个孩子,“表哥,我们从没有彼此许诺过什么,对吗?我没有说过非君不嫁,你也没有说过非卿不娶。”
卫英畴沉下脸,“你这是故意在和我玩弄口舌之戏。以你之聪慧,不可能不明白我的心,原本我是想这次前线胜利,建功立业之后就正式下聘迎娶,没想到你居然会攀龙附凤嫁进皇宫。”
“攀龙附凤?”潘龙美怅然道:“这话说得好,谁让我本就姓潘?名字里还带个‘龙’字,也许注定我就是这种迷恋权欲的女人。”
卫英畴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低声赔礼,“龙美,你知道我有口无心,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已经和皇上说过了,要他放你出宫。”
“他答应了吗?”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知道是笑,还是讽刺。
他懊恼地摇头,“他当然不肯。龙美,我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请讲。”
“你和皇上……圆过房了吗?”
他艰难的问话让潘龙美又是一笑,并不羞涩,也没什么难为情。“圆房与否对表哥重要吗?”
“我听说万岁只是封了你昭仪的头衔,但并未在你的宫内留宿过,若是你们还没有圆房,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也就是说,如果我白璧无瑕,表哥就还要我?”
这话问得尖锐,让卫英畴咬了咬牙,“就算是你已经嫁作他人妇,只要你点个头,我拚了命也会带你出宫!”
她不由得为之动容,“表哥,多谢你对我的情意,但是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没有出宫之念。”
“你!”卫英畴又是不解又是生气地瞪着她,半晌才逼出一句话,“你这是为什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怒而拂袖离开,她则倚着花树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才反身走回宫门,脚步刚刚踏入门槛,一袭风衣就披裹在她的肩膀上。
“外面风凉,还在风口上站了那么久。”
这温柔体贴的话听来就在耳边,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多谢万岁赐衣。”她没有抬头,低垂着眼看着地上两双并行的脚。
“卫英畴为难你了?”
“没有,表哥只是有心结没打开。”
“他的心结是你,你若是肯和他走,他的心结自然就打开了。”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调侃还是恼怒?潘龙美终于扬起头瞥了他一眼,“万岁为什么不肯放人?是怕丢了你的面子?”
皇甫朝盯着她的眼睛,“肯不肯走其实在你,你想走吗?”
“我既然进宫了,就没想过离开。”她回答得简洁而不犹豫。
他笑了,笑得霸道而张扬,“就算是你想离开,朕也不会放你走;”
“哦?为什么?臣妾不认为自己有倾国倾城的貌,和举世无双的才,值得万岁留恋。”
他的手指又在她的后背上悄悄勾画,“那一夜朕就说过,你是一块宝。”
那让她熟悉的颤栗感又出现了,她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万岁,楚昭仪刚刚过世。”
他的动作陡然停止,眉宇间的光泽也黯淡下去,但搂着她纤腰的手没有松开,将她一直拉到书案边。
“这是朕刚刚起草的圣旨,楚昭仪之死,将会宣告天下是急病而亡,你认为如何?”
潘龙美侧身看了看,“缓几天公布比较好。”
“嗯,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依你之见,觉得这一次刺客背后的人可能会是谁?”
皇甫朝如此认真地和她探讨案情让她陷入深思好一阵,“臣妾不知道,也不能乱猜。”
“你是想猜那些落选的佳丽吗?”他直接揭破她的心事。“你叔叔和父亲在朝中都没有这样的死敌,能对你如此恨之入骨的其实只有那些落选者。”
“万岁既然也这么想,那臣妾就不必说什么了。”她苦笑道:“不过臣妾和万岁现在都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事就不必你管了,明日朕自然会有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女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战事,这战事在暗不在明,杀人更不见血。”
“万岁把我们女人说得太可怕了,女人的情意之重可能比起男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潘龙美不禁为同胞反驳。
“你是指你和楚思忆还是曲丝萦?朕看你平日对她们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像是什么情意深厚。”
她回应道:“情意的深厚与否,不是表露在人前给人说三道四,而是放在心里,陈酿一辈子。”
这句话是学自他刚才的话,让他愣了愣,不由得一笑。“举一反三,伶牙俐齿,别人还以为你是个冷漠沉静好欺负的性格,却不知道小雏鸟的身下也有一双能抓伤人的利爪,看来以后朕更不能小瞧你了。”
“小瞧任何人都会给万岁带来灾祸。”她很认真地提醒。
她的话让皇甫朝的笑容一震,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将她拽上自己的腿,察觉到她又要挣扎,他低声问道:“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了,还是这么不适应?”
“臣妾怕再惹陛下生气。”
“你不说那些气人的话,我怎么会生气?”
“臣妾……”
她刚要反驳,就被他用手盖住了唇。
“不要再和我斗嘴,我知道你有的是道理,但是现在我要问你话,你不要顾左右面言他。”
她叹口气,“今天人人似乎都要审问我。”
“卫英畴的话你可以不听,因为他除了是你表哥之外和你再无半点瓜葛,但是我的话,你不能不听。”
“好吧,万岁要问什么?”
“你刚才问我小时候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这个……”她迟疑了一会儿,“臣妾……现在不好说。”
“不好说?”他的手掌在她的腰上一按,“你既然已经开了口,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正在沉吟,外面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皇甫朝不悦地自语,“怎么回事?就不能让朕清静一会儿?”
有太监跑进来,“万岁,是七公主来了,吵着要见你。”
“这丫头。”他皱眉道:“永远这么没规矩。”
“七公主是叫可欣吧?”潘龙美问。
“嗯,看来她的大名早就远播宫外了。”他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在这里等等,我把她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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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朝走到宫门外,沉声道:“七妹,这么晚了跑到我的寝宫来做什么?”
“二哥哥,我听说你在猎场遇刺了,人家担心你嘛。”跑到他面前的红衣少女叫皇甫可欣,就是皇甫朝的七妹,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也不将规矩放在眼中。
他虽然表面责备,但心中对这个妹妹还是很疼爱宠溺,手指一拨她的额前乱发,神情凝重地问:“你听谁说的?”
他遇刺的消息严密封锁,七妹是如何听说到的?
“是五哥说的。我刚才去五哥的府里玩,看他那么忙,一问才知道。”
他暗中松口气,“我没事,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别胡闹了,回去休息,还有,不许将这件事外传。”
“知道了。”她伸着脖子向殿内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人?”
“与你无关。”他双臂一伸,做出赶客的姿态。
皇甫可欣好像明白了似的做了个鬼脸,“你这个风流鬼,这种时候还不忘风流快活。”
“你这丫头再不回去,休怪我真要下旨赶你了。”
他面色一沉,端出皇帝哥哥的气势,让皇甫可欣顿时乖乖地摆手。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的好事,我走还不行吗?对了,听说你封了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做昭仪,我很好奇,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她现在就在宫内,但是我们有要事要谈,今天不便陪你聊天。”他也不避讳。
“哦?你和一个昭仪能有什么要事可谈?。不必把她当宝贝似的藏起来吧,再说,我想不出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能值得你宝贝什么?”
“这就不用你多管,夜深了,快回去吧。”
好不容易将七妹哄着离开,走回殿中时皇甫朝愣了一下,只见潘龙美趴在书案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走过去,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耳后的肌肤,她蹙着眉动了动,却没有醒过来。
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他宝贝什么?
想到刚才可欣质问他的话,他的确也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连潘龙美自己都说,她没有惊世的美貌和才华,但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总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垂,来到她浑圆但柔细的小下巴,水嫩的肌肤让他的指尖滑行自如,向上游移,来到她红润的嘴唇处,这里总会说出一些让他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可恶词句,再往上爬,是小巧挺秀的鼻梁,和若蹙若颦的双眉。没有任何一处五宫值得惊艳赞叹,但是放在一起,却不知为何让他渐渐地越发移不开眼。
今朝,如果被刺身亡的人是她而不是楚昭仪,他此刻还会表现得如此从容镇静吗?
那两排睫羽眨动几下,明澈的眸子张开,带着几分迷离的困意问:“七公主走了?”
“走了。”他弯下腰,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倾身吻上面前那两片如**般朱红的唇型。
她浑身一颤,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采撷走自己最宝贵的珍藏。
如果说那一夜侍寝是在极为清醒但又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被他在唇角撩拨起一丝火星,那此时半晕眩昏迷的她,就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下被他夺去了初吻,并就此燎然起一片火海。
她从不知道男女情爱是这样的震撼人心,更不会想到只是他的一记深吻便让她手足无措,神智迷离。
她的背抵着书案边,被磨得有些疼,但是双臂被他紧紧钳锢住,不能反抗。
依稀听到她低呜着不满的**,他恍然意识过来,幽笑着将她的后背托起,紧紧靠在自己怀中,交织的唇舌之争也因此更加深刻地纠缠下去。
她的呼吸完全乱掉,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是自己在呼吸,还是他帮着她呼吸,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好像全身都陷入火海,但是指尖脚尖却又冷得冰凉。
“你还是很怕的样子?”他终于给她喘息的机会,但是舌尖依旧在她的唇角勾勒撩拨。
她急促地深深喘息了几下,低声道:“求你,不要是今晚。”
他的眸子漆黑如墨,这一回他没有追问为什么,他能理解她的心,因为白天之事其实已在她心中造成伤害,而对于他来说,在自己的一位妻子刚刚意外身亡之后,就立刻去与其它妻子寻欢,从道义上讲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只将她娇小的身子环抱在怀里,柔声问:“这样睡得着吗?”
她的睫羽又眨了几下,低垂下头,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依靠上去,深吐出一口长气。
他随手翻过桌案上的一本奏折,静心审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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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殿内灯火长明,小太监几次进来添灯油,都只看到皇上抱着潘昭仪在静静地批阅奏折。
皇上好像很宝贝潘昭仪似的,动作很轻巧,即使要在奏折上写字,也尽量不惊动怀中睡熟的人儿。
小太监有些吃惊,自他伺候皇上以来,从没见皇上允许哪个妃嫔能在自己的寝宫中待得这样久,而且在他的印象中,皇上是不允许妃嫔干预朝政,所以绝不可能在她们面前做类似批阅奏折这一类涉及朝政的事情。
这个潘昭仪看上去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因何能得到万岁如此特殊的宠爱?真让这个小太监费解不已。
不过,还好他提早发现,不似外边其它人唧唧歪歪地暗中嘲讽潘昭仪的突然受封,只是皇上偶一为兴之举。以后,他可要偷偷地、好好地拍一拍潘昭仪的马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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