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别过来,我不想要给你添这种麻烦。”我的语气不免有点急,但尽量往令他觉得悦耳的方向去说。
“没有什么麻烦的。香香……只在你想不想要见我。”
他的声音里居然听不出来一点点不悦的味道,可是……就这么点伎俩,就想骗我入瓮?办不到。
我暗暗冷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大老远的跑过来做什么……不用了!”
他在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终于说:“那好吧……你在那个洞里困的时间很长,虽然我看过医疗报告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你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松了口气,“谢谢你,我会的。”只要你别过来教训我,就万事大吉。
他叹口气:“好好地在滑雪,怎么会掉下山崖呢?我听说你竟然是为了捡滑雪板才掉下去的……你到底懂不懂人的命比东西要重要很多很多?实在是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我的脸不禁烫了烫:“那是个意外,意外!好嘛——我都在那冰窟里面冻了个半死了,我拜托你就别再给我上教育课了。”
“不是想教育你……我听到你失踪的消息,担心坏了。你不知道你出事,会害人很担心的啊?”
“——我都说没事啦,你还担心个鬼……”我回答着,觉得心里渐渐难受起来。
奇怪,这个家伙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说话这么黏糊糊的?听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这又不是在人前,他不必对我这么客气吧……不,这简直就不是客气,而是有点、有点暧昧了。
我又没说不会好好配合他做事,他已经不必再喂我吃糖哄我了啊……脸上却不自觉又有了一阵辣辣的感觉。
没有想到他人不在我跟前,这种悸动还是褪不去……我觉得非常丢脸,很想赶快挂电话——现在越来越觉得,傻乎乎地因为他而心情波动的自己,简直白痴一样。
以前,我从来不懂得去揣测别人做事的动机,他对我多笑一下多照顾一点,都以为他是想要对我好,所以才对我好,所以情绪老是起起伏伏,猜疑不断。这些天来上的这些课,被灌输的这些所谓正统的贵族思想,总算令我明白,所谓贵公子大小姐一类的人,其实第一眼看人就已经把人按照家世教养掂量完了,马上分类扔到不同群族里,不是自己那缸子里的,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对味菜。
简单一句话说到尾,按照林晓风的审美观念,他应该会看上象莎娜那样优雅高贵的小姐,而且也应该只可能看上那样的大小姐。
至于我陆香香,不过是路边捡回来的一个小太妹,还是个家里负债累累,搞到要卖身救父的霉女。他之所以要选我,不过是因为我头脑简单又没有后台,最好控制,用来做棋子再方便不过。他以前在书房里时,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合作愉快”,那就是彼此要合作,不要吵架,但是……也不要有什么合作以外的妄想。
我觉得,话说到这样的地步,如果我对林晓风竟还敢抱什么莫名的期待,我就是一彻底的笨蛋——自己往枪口上撞的士兵,往火里飞的蛾子。
虽然我一直都这么警告着自己,却是在他离开德国之后很久,才真正想通。而且,想通的那一瞬,还真有点难过。
但是过后就觉得轻松多了……
不过其实还是多亏出现了个莎娜……如果不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跟她的差距,恐怕不会想通得这么快。
自己居然还为了她的事情,烦了那么多天……尤其是听了月儿那一句话之后。想着她是不是在中国,是不是跟林晓风过得很开心,想得脑子都要爆掉——现在想来,真是傻!
我哪儿来这权力管林晓风的闲事呀?他不过名义上是我的老公,实质上根本是我的老板,我这个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真是脑子秀逗了才敢去对他指指戳戳。
是的……莎娜喜欢他,而她也符合他的身份地位、性情喜好,他跟她已经够合适的了,我跑去掺在里面瞎闹腾个什么劲儿啊?!赶快的熬过这两年,赶快地混个扬眉吐气,赶快的找到机会,卷起包袱跑路是正道。
他的那些私事,我现在问都不想问——莎娜究竟有没有在中国,他对她究竟有没有意思,我都不想知道……
我自己哪根葱哪根蒜,自己掂量清楚就好——我不打算白日做梦,对他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贬低自己。明明自身难保,那里有功夫去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有能力,演好我“林太太”的角色,保住自己就够了……
“香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晓风的声音,突然地传入脑中,打断了我的思路。
“在……当然有在听啊。”我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又没有在听他讲话,心里一阵发虚。
“真的有在听?那么,看来我不用重复一遍了,你已经记住。”
我顿时额角冒了冷汗:“我没有记住,你还是重复一遍吧。”
他在那边冷冷一哼:“露马脚了吧——这事我还没讲你听呢。香香,你没在听我说话,老实认了就罢了,居然还敢学人说谎,说你刚才有在听?”
我的心里一阵叫苦:“你……你好卑鄙!”
“理亏了你还这么大声……你还不快道歉,说你以后永不再犯。”他理直气壮。
我被人抓个正着,只好嘟囔着认了错。
他得了便宜,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嘻嘻地笑起来——
“这才乖。”
我哭笑不得:“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没正经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我很累,想要休息!”
“先别挂电话,我想这件事,你会感兴趣的。”他缓缓地止住笑,话语间有种狡猾的意味。
我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他停了笑,说:“之前,我答应你的,关于月儿的事。”
“咦……?”我睁大了眼睛。
月儿?莫非是指他答应我的,要帮我整月儿的事?
之前他只交代我,要好好上课学习,就再没下文。我还以为他不过是当时哄哄我让我听话,随便说的呢……
虽然不甘心,但……真的,我听的兴趣被他挑起来了——
“你说。”
“——你们不是下午就要启程回德国去了吗?我听说二叔二婶现在都在家里,那样的话……”他止不住地笑,娓娓道来。
而我,听得眼睛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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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弗莱德的别墅回庄园的一路上,我跟月儿都很沉默,谁也没跟谁说一句话。
当她看到我被人用担架抬回弗莱德的别墅时,虽然扑上来问我要不要紧,但是那双眼睛里面,一点儿担心我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她转身回房之后,肯定要独自奸笑到晕倒的!
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所以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叫她不用担心我,却趁机拿指甲狠狠地划了她的手一下,划出一血痕,才满意地松开,随着担架离开了。她捂着手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吃掉我一样。
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自己走路,然而莫言仍单手借给我搀着,怕我突然体力不支。月儿在旁边走着,却跟我保持安全距离,再也不伸手碰我一下。我看着她贴了邦迪的手背,心里一阵舒爽。
更何况,我还有林晓风给我的杀手锏等在后面……虽然我不知道,他讲的到底有几分会实现。
在飞机里,我每看月儿一次,都想要大笑一次。自然,她被我看得发毛,瞪了我无数回,不过我都视若无睹。
等车子在庄园门口停下,我发现二叔跟二婶都已经在正门的门厅里等着我们。
天啊……如此大礼,竟然跟林晓风预料的一样。
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
我等到莫言的手伸到跟前,才在他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我照着林晓风告诉我的,即使知道敞开着门等我过去会将两位贵人吹得寒凉,还是不肯加快速度,只低着头慢慢走着,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走到二叔二婶面前,慢慢低头行了个礼:“二叔,二婶,我回来了。”
二婶上来就将我紧紧揽到怀里,又松开仔细地打量我全身上下,好一会儿才吁了口气说——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么不幸的意外?还好救回来了……看了医疗报告说你没有大碍,可我还是放不下心,一夜睡不安稳……亲眼看到你气色不错,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在心里暗暗惊讶——林晓风,你怎么连他们要做的事,要说的话都想得到……
于是顺势往二婶的怀里偎依了下,圈紧了手就不肯放开的样子,露出后怕的表情来——
“二婶……能回来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那个地方又狼嚎又鬼叫的,好可怕……我都以为……我死定了!”
她赶紧抚着我的背,低声安慰。就这样,我被二婶搀着,慢慢进了屋。我注意到,她甚至没有理会月儿在我之后,朝她轻轻唤的那声“二舅妈”。
进了屋,我自然将我怎么丢了滑雪板,怎么去捡,怎么掉下冰窟,又怎么等待直到救援来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之间密密地夸了莫言几句,却不提我为何会落单。
那天弗莱德将我一个人抛下后,竟然直接滑到山地就回别墅了,所以其他人碰面的时候都以为我们是一起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等人都回到别墅了,莫言才发现只有我失了踪,大家才根据弗莱德的陈述报了警求援。
对警方来说,只知道我失踪的时间,却不知道细节,估计二叔二婶收到的报告也是……他们尚不知道,我原来这两天都跟弗莱德,而不是月儿在一起行动的事。
果然,二叔听完我的故事,突然对在旁边依旧站着的月儿,冷声说——
“月儿,你真是的……竟然说到了晚上,大家会合准备回去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有人失踪了?你明明说要照顾不会滑雪的香香,为什么出事的时候,你会不在香香的身边,而且一直都没注意到她人不在了呢?”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喉咙顶。
但月儿面上轻轻变了色,低下头去:“是我不好……自己贪玩……”
当着二叔的火头上,她没有尝试解释,只是单纯认错。
“贪玩……?你不是第一次去滑雪了,难道不知道初级者一个人留在没有人经过的滑道上,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二叔以前带你去学滑雪的时候,有没有留你一个人单独滑下来过?”二叔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月儿的面色变得更苍白了。
“二舅……我……我知错了……”似乎除了认错,她再也不敢乱说话,将头深深地埋下,静静立着。
“你还小,贪玩,这可以理解。但是也要分场合!这种时候贪玩,会玩出人命来,你知道不知道?”
月儿咬着下唇,不说话。
二叔缓缓叹了口气:“你爸妈将你托给我管教,我就有责任要教好你。你一直都算很听话的,所以二舅也从来没罚过你。但这一次,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自己说,你要怎么受罚?”
月儿的面上已经是红白一片,她背着手,低着头,默默地站着,但看得出来那双手臂在狠狠地发劲,估计在背后不知是紧紧攥着拳头还是怎样。
我有点冷眼看着她这样的反应。
的确,如果她现在说破我跟弗莱德在一起,而不是跟她在一起滑的事情,非但没有告状的效果,反而有推脱责任的嫌疑,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管她之前打过什么如意算盘,事到如今,都超出她的控制范围了。
于是,她只好乖乖地认错,别无他选。
此时,二婶慢慢地抬了头:“顺廷,这样恐怕不太好吧……?我觉得,你有点太严格了。月儿她才几岁,你就这样要求她?如果孩子连贪玩都是错了,那什么是对呢?”
“……平时,都是你在宠着她,她才会变得这么没轻没重的!如果做错了事情都不该罚,那什么时候该罚呢?”
二叔的态度坚定冷淡,而二婶则温柔规劝——
“顺廷……你听我说。虽然做错了事应该罚,可是也要多给孩子一点机会啊。这罚了,就会有阴影落下,未必就是好的教育方法……你说对不对呢?”
“这是我在教好她,不是为了她不好,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顺廷……”
我在二婶的怀中,见两夫妇为了这事仿佛都快陷入口角的边缘,暗暗心惊。
林晓风,你厉害,目前为止,你都是对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次。
“二叔……请你不要罚月儿!”我从二婶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二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月儿无关,如果你要罚,就罚我吧!”
说完,赶紧站了起来退到月儿身旁,免得被二婶感觉到——我的心跳竟然如此快而紊乱。
两位大人,连同月儿,都睁大了疑惑的眼睛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了!
“我……月儿她其实是形影不离地陪着我的。但是最后一次滑下雪道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下山了,所以对一直在旁边等着我的月儿说,让她快点儿滑下去好上旁边的高级雪道玩会儿,我自己慢慢滑下去就行了,免得她两天的滑雪就这么因为我,什么也没玩成……”
我才刚说到这里,月儿看着我的神色,已经逐渐变了!
我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
“本来月儿是坚持等我滑到山底才走的,可是我看太阳都快下山了,就加紧地催她。她被我说得没有办法了,才离开的……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我自己太狂妄了,自以为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完全是我自己不好!后来去捡滑雪板,也是我自己笨,没有意识到比起东西,人命不知道要宝贵多少,而且还害大家都味道操心,那么多人都冒着寒凉大夜晚的到处找我……我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说到这里,声音加大——
“所以……如果要罚的话,请二叔罚我一个人吧,跟月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怪月儿,因为她其实一点儿错的没有……”
二叔凝眉看了我好一阵子,沉声问:“月儿!香香说的是真的吗?你有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坚持叫你走开?
“我……”
月儿看着我的面色已经变作愤恨,马上就想要张口说话,但我赶紧又打断了她,将我自己想说的话抢先说完——
“月儿她,实在太为我着想了,从我到那里一直到回来,都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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