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身上裹着的黑色大衣,怀疑是不是上面多了个白色的骷髅头。
那人吃了一惊之后才发现我是个活人,便气焰嚣张地朝我抖着食指,“我说你这人有病吧,大半夜的在这装鬼吓唬谁呢!”然后转过身啐了一口,“真晦气!”便扬长而去。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记得他说了句“这大半夜的……”
难怪我身体僵得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没有知觉了,要不然,就刚才那个人一定会被我拦下。
我想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他陪我说说话,哪怕他继续朝我抖食指。我迫切地需要打发这让人消磨不得,抓心挠肺的时间。
一直这么蹲着也不是个办法。我想着。于是我慢慢地舒张双腿,又慢慢地舒张双臂。许久,我才起身,却依然一个不稳,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摔了个结结实实。
下颚一痛,口中有丝丝甜味,舌头被牙齿磕着了。我痛得眼睛眉毛皱成一团。
“真晦气!”我起身后也啐了一口,然后拍拍衣服,扬长离去。
我去了24小时便利店。这里始终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很是温暖的样子。
进去之后才发现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售货员小姐洋溢着热情的笑脸,让我不好意思空手出去。
我将视线停在前柜处的烟酒架上。于是我将口袋中所有的钱买了烟又了买酒。
售货员小姐笑得更热情了,她将东西用袋子装好递给我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路上小心哦。”
我接袋子的手顿了顿,然后朝她笑了笑出了店门。
路上小心。
那条路呢?我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她的区别
木哲言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缩在马路旁边的树下被烟呛得泪眼汪汪。
我也喝了不少酒,但是我依然认出眼前这个高挑帅气的少年是木哲言。我朝他扬起尖俏的下巴,眯着眼睛说,“言言你来了,你看,我会抽烟了。”说着我又将手指上夹着的烟往嘴里送。
木哲言一把夺过我的烟丢了出去,还粗鲁地将我抱在怀里。他将嘴唇贴着我的发,“晓晓,我快被你急疯了。”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他抱得太紧,便也懒得再动了。我说,“言言,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木哲言轻轻地松开手,又抬手理了理我耳边散乱的发说,“好,我带你回家。”然后将我拦腰抱起。
我将头靠在肩上说,“言言,我又见到了赵浅画了。”
木哲言顿了一下才应道,“嗯。”
“言言,我决定原谅她了。”我在他肩上噌了噌说,“以后,见到她就对她热情些吧,她可是我妈妈,知道么?”
木哲言笑了一下,“好,我会对她热情的,谁让她是晓晓的妈妈呢,我去巴结她总行了吧。”
我也笑了,笑得泪眼汪汪。我说,“这烟还真他大爷的难抽,差点没呛死姐!”
木哲言回过头看了看我没接话,只是紧了紧手臂。
我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一切都还没有太糟糕,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赵浅画狠了心往我身上砸钱,各种奢侈品源源不断的塞进我的房间,她告诉我说她准备在国内长住。
我正在试她给我买的新衣服,一不小心将手指卡在了拉链里面。我皱了皱眉,转过身朝她笑,“长住也好,有时间常来。”
其实我不太喜欢和赵浅画独处,她看我的眼神中怜悯多过疼爱。
最近我临睡之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回忆。回忆七岁之前。
那个时候赵浅画肯定是疼爱我的。我之所以徒劳地回忆那些模糊的画面,是因为我想知道,那个时候赵浅画是不是透过我的模样看到了另一个影子。或许某些夜里,她会在我熟睡之后,偷偷哭泣。她在思念另一个孩子。
我甚至记得,那个时候的赵浅画最喜欢的那件素白色旗袍有几排盘扣。
记得那只叫小白的猫丢失在赵浅画离开的第十七天。
记得那个时候我想着,这小白大概是怕我继续躲在床下哭着喊妈妈,吵得它睡不好觉,于是帮我找妈妈去了。
可是回忆里的赵浅画始终不愿意让我看清楚她的脸。所以我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真相无从得知。
我在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又涂了艳红的口红。
我对赵浅画说,“我要去学校参加一个聚会,先走了。”
赵浅画看了看我的脸,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说,“我送你吧,天冷着呢。”
我随手拿起一件大红外衣说,“不用了,悠悠会来接我。”
聚会是在晚上。每次在放长假的前夕,都会有同学组织大大小小的聚会。
安君给我发了邀请邮件。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她又邀请了木哲言和韩悠悠,于是我便回了个“好”字。
现在才下午。
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是每张与我擦肩而过的陌生的脸上都会做同一种表情:眉挑眼抽。
我即使再淡定也抵挡不过了,于是我停下脚步,再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
然后我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了一张血盆大嘴,接着我的眉毛眼晴也开始有节奏地抽搐。
我想起我在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从包里掏出润唇脣抹了抹,也不知这润唇膏怎么会将我原本就艳红的唇变得这般惨不忍睹了。
我正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将唇上的颜色擦干净,却不想有辆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
安君美丽精致的小脸随着车窗缓缓落下,完全展示在我眼前。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她朝我笑,粉色饱满的唇微微上翘,优雅美丽。
安君柔柔地说着什么,声音透过稀薄的空气飘进我的耳朵,却又在我还来不及听清楚的时候飞快地散去。
最后她用手拢了拢耳边垂落的长发,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一脸期盼的模样。
我压根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我只知道她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是我埋在树下的那枚。
我只知道安之萧始终都没有转过头看我一眼。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就会发现一幅奇怪的画面。
车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大红外衣,长发蓬乱的女生,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血盆大口一脸木讷。
车里面坐着一个面容精致,美得像个天使的女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期盼。
这就是我与安君的区别。
无论当初我如何努力成为一个优雅美丽的淑女,却依然学不得安君三分。
我突然觉得自已像个小丑。于是我没有再去看安君期盼的眼神,连句再见也没说出口,便仓皇地转过身,朝远处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暴发户的乐趣
我跑出很远,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然后坐在公交站牌下,捂住快要炸开的胸口直喘气。
许久,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给韩悠悠打电话。我说,“悠悠,我们去腐败腐败,姐给你买单。”
韩悠悠乐得在电话那头直叫唤,“晓晓呀,你终于开窍了!女生嘛,该腐败的时候绝计不能含糊,今晚让我们惊艳全场吧!”
我笑,“悠悠,姐刚在一路上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球,快来崇拜我吧。”
韩悠悠“咯咯”笑出声,“晓晓,你确定是“惊艳”不是“惊吓”么”?
我挑眉,手指顺了顺长发,“你来了就知道了,等你呢,赶紧的。”
挂了电话,我伸了个懒腰。唔,等待的时间最无聊了。
我翻了翻手机想玩下游戏,却又提不起兴致。这时手指不小心打开了信息,我眸光一滞,停留在草稿箱。
一条信息安静地躺在那里。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收件人…安之萧。
我的手指顿了顿,又点击了收件箱,打开安之萧的信息。最近的一条信息来自一个星期前,晚上八点,信息内容很简单:“晓晓,我在第二十三棵香樟树下等你。晓晓,我带你走。”
那天安之萧在香樟树下靠着车,站了一夜。那个傻瓜,难道都不会坐到车里么!那么冷的天气,我都差点没冻死。
我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看着背对着我的安之萧一次又一次拔打电话。
我的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会儿灭。亮的时候我就将手指狠狠地咬在嘴里。我害怕自已一不小心就按下了通话键,不亮的时候我就看着远处的安之萧。
晚上很静也很黑,四周照明的只有安之萧的车灯,他始终保持面向前方被车灯照得昏昏暗暗的路口。
不久,手机彻底黑屏。关机了。我草稿箱的信息始终没有发出去。
我身体又冷又僵,却又不敢有大动作,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特别是心口位置,痛得我咬破了唇。原来,心脏也惧冷。
那真是漫长的一夜,还好没下雪,不然第二天非得从雪地里多出两座冰碉。
安之萧倒下的时候,我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我惊叫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朝他奔过去。
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到似乎隔了重海岸线。
当我终于扑到安之萧的身边时,前方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阿萧!”
我心一松。是安念还是安君呢?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之萧不会有危险了。
我笑了一下,之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医院。
木哲言和韩悠悠守在床前。
韩悠悠劈头盖脑好一顿骂,骂完之后又抱着我哭。
我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好扯嘴笑了又笑。
木哲言说,“晓晓,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原谅你…你总是有将我们逼疯的本事。”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眸光平静得不像话。但就是让我心慌意乱起来,我简直恨不得举手发誓,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那是木哲言第一次对我说了这么狠心的话,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堵得慌。
韩悠悠来的时候,车还没停稳就嚎了一嗓子,“啊!晓晓,你还真让我“惊艳”了呀,这活脱脱一翻版钟无艳啊!”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去星际大厦,姐手上的人民币烧得慌。”
韩悠悠立即眉开眼笑,“好咧!大爷您坐稳啰!”
我又翻了个白眼。至于么,这姑娘得多兴奋呢。
星际大厦,共十七层楼。
从服装到珠宝,各种品牌,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是腐败的最佳场所。
韩悠悠直接拉我上了第九层。她说她最喜欢其中的一个服装专柜,肯定也会适合我,并且嫌弃的睨眼打量了我一番,表示一定要将我从头至尾好好改造一番,那神情是恨不能将我的脸都换一换。
我从包里翻出钱包。
钱包里面有两张崭新的信用卡。一张是赵浅画给的,另一张么…嗯,这应该也是愧疚及补偿吧,里面的数字令我咂舌。果然是有钱人呢。
我抽出其中一张递给悠悠,“喽,这给你,这次腐败都算姐的,甭客气。”
韩悠悠一把接过看了看说,“行呀晓晓,今天我非得让这所有的人都对我行注目礼!”
我睨了她一眼,“你悠悠大小姐什么时候那么俗气了,再说,你还缺这些么?这话要让你妈知道了指定心疼得肝痛。”
韩悠悠眨了眨眼睛说,“那能一样么,今天败得可是你家的,这感觉可不同往日,就一个字一一超爽!”
我黑线。这二货!
我和韩悠悠切底将败家女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两个钟后,我们功成身退。
衣服,鞋子,首饰,包包,但凡入了我们的眼,统统扫荡一番,暴发户的气势一览无疑。
那些亲切美丽的导购小姐,看向我们的眼睛里赤果果的印着“土豪”两字。
韩悠悠满意地看了看后座中的大包小包,“晓晓呀,我们直接去阿哲家吧,顺便好好地打扮打扮。”
我就着化妆镜在唇上试着新买的唇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好”。
呵,木家…别来无恙啊。我转过头看向车窗,车窗上映着的脸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张妈见我和韩悠悠来了,喜得连眼角的皱纹都溢着笑。她忙不迭地打开门说,“晓晓和悠悠来了呀,张妈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们了,快进来…少爷在老爷书房呢,大概等一下就可以下来了。”
我和韩悠悠热情四溢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喊着要她做好吃的,张妈连连笑着应好。
我们是非常喜欢张妈,木哲言就是她一手带大的,由于她对木哲言的有着特殊感情,所以爱屋及乌,对我们也是好得不行。
张妈将迎我们来了客厅,张罗着茶水点心,“等少爷知道你们来了,肯定会欢喜得很。”
韩悠悠瞪着眼睛说,“木叔叔也在家么,我倒是很少见到他呢。”
我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含糊地应了声,“我也很少见到……木叔叔。”咽下点心,我捧着茶杯喝了口水。
木叔叔…呵,也不知过去那些年,他见到我的时候,那些波澜不惊的目光后面是不是暗涌翻滚?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谁的谁
木氏集团在A市有着同安家一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年的木老爷子更是将木氏集团推向另一重高峰。
木老爷子有三子,如今木氏当家人便是长子木航书,木哲言的爸爸。木航书无疑是商场上的好手,纵横商场二十余年,越是意气风发。
赵浅画当初也是因为木家与安家不相上下的地位才孤注一掷的吧?她如何能甘心让自已的孩子没名没份的生活一辈子?
如今是再圆满不过了是么?呵,木氏长孙,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木老爷子承诺的5%的木氏股份。百分之五,这可是个诱惑。难怪当年木航书不惜代价。如今木老爷子已经去世多年,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我抬眼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的位置,想着等下见着木航书该用什么表情才好。
韩悠悠啃着苹果悠哉地晃着脚说,“晓晓,我见到你妈妈好几次,美得像画里的人似得,温柔娴静,整一个名门淑女…我要是能像你妈妈那么美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