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周心悦坐在花台上,手里还抱着早餐,半仰着头看着面前这莫名其妙的男生。
“为什么?既然已经一直把我们母子俩丢在深圳。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不需要一个父亲来和我扮演父慈子孝,更不需要哥哥姐姐来假装爱护幼小。我看到了他们亲切背后的嘲讽,听到了他们对我的诅咒……呜……”
刚才都还霸气侧漏的男生突然在她的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蹲在地上捂脸低泣起来。
“呃……”周心悦很尴尬啊,从始至终她好像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语,都是这个男生在自说自话。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原本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近来有人认亲,只是不知道认亲者的目的是什么,总之给了他许多打击。想想也是,天在一夜之间转变。这种背负在身上的压力会逼疯任何人的。
她自己当初刚刚重生过来那几天不就是像个疯子似的东窜西跑么?还想过自杀,这时想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没有罗月华和小宝的悉心关怀。要是重生之后遵循着原身周心悦的路途换亲,那她真的会逃离的,只是逃离之后呢?
周心悦不敢接着想下去。看眼前那个已经发泄完情绪的男生有站起来的迹象,却又是因为饥饿的低血压导致坐倒在地,她慌忙放了早餐伸手去扶。
“这才对嘛,你男朋友都这么伤心了要是你还不原谅他就不对了。”不知什么时候边上竟然围起了几个热心人,说话的大婶手臂上围着一圈红布招,光是想象这类人员的热心,周心悦就觉着招架不住。
“你还好吧。我不生气了,快起来吃早饭。”周心悦也不辩驳。顺着红布招的话将虚弱的男生扶到花台上坐下,将凉的正好的稀饭放到了他手里;“慢慢喝,别慌,我再去买点吃的来。”
热闹散得差不多了,男生又因为害羞还是旁的原因,只顾着埋头吃稀饭,围观的人群嬉笑着散去,周心悦小跑着又带回了两盒稀饭一大袋包子。
互不认识,不曾通名的两人默契的没开口,各自埋头苦吃;花园一角顿时只听见喝稀饭的呼噜声和咀嚼声。
“我是个私生子,我妈是个胆小的人;听说那人的妻子最近患了病,她又偏信阴阳术士的话。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就同意那人来接我和我妈去他们家。一起来的还有我所谓的哥哥妹妹,他们在那人面前对我很好,呵护备至,带我买衣服,陪我去了以往我不敢踏足的高档地方。可是,那里等着我的是无尽的谩骂和不屑……”
男生依旧低着头,说话的速度不急不缓,早没有了心绪不宁那时候的歇斯底里;用筷子戳着纸盒底部,根本看不清眼底是什么神色。
“所以我跑了出来,身上只有百十块钱,我不想去那里了。当时深圳火车站最远的火车就是到这个城市,我坐了三天两夜。下车后才发现身上没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刚才……对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做?”周心悦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心里被小宝培养出来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难道就那样算了?真的就离家出走了?”
“还能怎么样?”男生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因为昏暗而显得低矮的天空,眼神里全是茫然,吃了饭,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其实,给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我心里好受多了;那里,我还是必须去的,我妈还在那里。为了我妈,我要坚强,大少爷怎么样?他能做到的我也能,那为什么他能得到的我不去争取呢?”
周心悦能理解这个男生倾吐的本意,在没有qq,没有手机的年代,想找个稳妥的地方倒倒苦水真的是个奢侈的想法,估计这个男生就是抱着这个心态才将心事吐露给她的。
“嗯,有志向!只是,你打算怎么争取?”难得有时间有缘分遇到个肯找自己倾诉心事的陌生人,周心悦也打起精神认真的听取对方的打算。
待听到什么努力去继续上学,一定要让大少爷看看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一定要积极讨好那人,让那人知道自己也是个努力的好孩子,值得栽培云云……
周心悦拍了拍脑门,作势倒在了他宽阔的肩头,待感觉他瞬间全身都僵硬了才回神坐好,即便这个动作丝毫不带歧义,但这也不是开放时代开放地区能有的动作。
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不是我说你,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说那是个富豪大家族,那样人家里面的勾心斗角可不是你这单纯的小白花能应付的!”
也不顾男生抗议的眼神,顾自将脑海里尚还记得的豪门争斗举例道来。
☆、080男生夕阳
两人这一说就是两个小时,火车站的报时时钟叮咚敲响之时周心悦已经喝下去两瓶汽水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她想起和周心彤的约定,站起身子极不淑女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道:“走吧,去看看有没有回深圳的火车票。你可真能跑,三天两夜!”
周心悦吐吐舌头,幸好当初她偷跑计划没成行,单是桑树沟到新洲市都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后面还有更艰难的路程呢。香港行,被她无限期的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这钱怎么还给你。”男生跟着周心悦走进了购票大厅,闷闷问道。
望着前面只及自己胸口的女生大步前行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太幼稚了,二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教训了半天。
周心悦回头给了个阳光的笑脸,那双半眯的杏眼里荡漾着清浅的波光,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咪,脸庞被齐耳的短发包裹更显得小巧可人,普通的衬衫长裤掩不住她身上温暖自信的风华。
“不用还了,我想,我们可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是吧,帅哥!”
是啊,两人不曾问过对方的名字,不曾问对方究竟是住在哪个地方,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难道上天还会再次安排一次如此神奇的巧遇么?
周心悦收拾了心情,给周心彤哭诉两句掉了钱包,夏斌识趣的掏了腰包补够了缺口,第二天在谢文龙兄妹的陪同下将新洲市的公园走了个遍,下午终于搭车回了松岭县城。
——
深圳火车站,一行人接到了乘警的通知急急赶往了月台。火车渐渐停下,男生理了理额头的碎发,呼出一口气钻出了车门。
“三少爷,这边。”远处一群人挥手呼道。
男生愣了愣,脸上漾起温温的笑容,迈开长腿大步迎向那一群迎接的男男女女。
“夕阳。你可回来了。这几天爸爸和温姨都快急死了。”
“呜呜,三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啊,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
一男一女速度极快的抢先迎向男生。男生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脸上的温文笑容不失:“大哥,柒月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你们可是我最亲的亲人。这些天我的任性害你们担惊受怕,真是不好意思啊!”
要是周心悦在此一定会大呼:名师出高徒!不过是给男生讲诉了大家族里面最有效的保护色就是带上一副“假面具”,让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在温文的笑脸下隐藏才是王道。现在男生的笑容还略显僵硬。但已是初见成效,那迎上来的一男一女像是见鬼般愣在了原处。
后面慢了一步的中年男人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清清嗓子道:“夕阳,既然回来了爸爸也不计较你的任性了,咱们今天下午就回香港,家里的爷爷奶奶都等着你呢。”
“夕阳,傻孩子。你走了,妈可怎么办啊?”旁边以为长相柔弱的中年女子终于迎了上来。抱着男生的手臂就开始抹泪。
被叫夕阳的男生笑着拂去母亲眼角的泪水,转头郑重对中年男子道:“爸,是我觉得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这才任性的离开理清下情绪,您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的。”
中年男人想必也是被夕阳现在的表现给弄得莫名其妙,但总归孩子是认了自己,且不再一副傲然叛逆的样子,看来是这六七天吃了不少苦,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繁华生活才是他所需要的。
“嗯,这就好,这就好!今后你们兄妹四个可要相亲相爱。温柔,你放心,淑贞不会欺负你们母子的,尽管放心跟我回家吧。”
这一刻,中年男人的气质才真正的“王霸之气”侧漏!如此的年代还能享受齐人之福,怎么不叫他春风得意!
——
春风得意的还有周心悦姐弟俩。
金花酒厂的面试很成功,这二年的小工学历要求并不高,周心悦胆大心细不怯弱在一干面试的少男少女中相当的出众,毫无悬念的被录取了。
只是在录取后被生产车间的王军王师傅和包装车间的萧松博萧主任两人争抢了一把,最后还是她自己提出愿意先到生产车间看能不能胜任那里面繁重的工作后在酌情决定去向。
萧松博倒是笃定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吃不了车间的苦,呵呵笑着等待周心悦“改主意。”;他俩可不知道周心悦偷师的心思愈发坚定,怎么会舍弃生产部而就包装呢?
小宝的春风得意当然来自考试结果了。出场之后他凭着回忆和周心悦一道重新把题目大致列了一遍,乖乖!起码一中、二中是跑不了的了。
心情好,导致两人觉着班车坐着也不是那么难受了,拎着大包小包,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怀远镇上。
“怎么办?都七点过了,回村那路太危险不能走。”周心悦可不愿意将两个正当花季的人命送到悬崖窝子下去。
“要不,咱们去丁爷爷家住一晚。”周世田的师傅老丁头和周家人一直都有交道,只是他们做的生意有些让人膈应,特别是周心悦怕极了纸扎的各种物品。小宝也是没办法了才如此提议。
“实在没办法的话只有这样了。”眼看着下车的男男女女背包打伞各自归家,周心悦也没别的办法了,接着埋怨道:“早知道上午就和罗晓杰他们一起回来了。”
“二姐,是你说带的东西太多,要等夏姐夫送货回来送我们上车的。”小宝无力的翻翻白眼,这个二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有些瞻前不顾后。
“是吗?那就算是吧。”周心悦心虚的不敢和罗晓杰同路,看他喜上眉梢的模样也知道考得不错,天知道他会不会当着那么多返乡的同学面前冒出句:我考过了,咱们可以定亲了。
有时候她也想过,既然喜欢这里的山水,喜欢这里的亲人;要是忤逆他们的期望弄出个二十几岁才谈恋爱结婚,一定会把家里人担心死的。
“二姐,前面好像是爸和小叔。”小宝看着远处靠近的两个身影,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
“真的诶!”周心悦也发现了,“他们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吗?”
原来,中午罗晓杰就到任家给周世田送了口信,说是小宝他们坐了下午的车。当时周世海正好在场,惯常出门的他当然知道下午出发的车肯定得磨叽到晚上才能到镇上,这不,专程踩着时间点和周世田来接人来了。
手里舀着手电筒照路,周心悦更加肯定自己想永远留在这大山的想法!当然,要是交通、吃穿用度都能提上去就更好了!
☆、081醉酒的父亲
想着夏天一过就要去县里正式参加工作了,两辈子都不曾接触过集体生活的周心悦有些发懵。
待到小宝舀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家里又是一阵喜庆,那天晚上周世海在家喝了个伶仃大醉,等到其他人散去之后只留下一家四口忙着收拾残局。
周世海靠坐在灶房的八仙桌上,一边喝着解酒的浓茶,一边不住的唠叨。周心悦也忘记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那种平日里看着开朗没什么心事的要是在酒醉之后滔滔不绝的话,这个人多半平日里过得很是压抑。
“月华,别忙活了,明天不是都不上工吗?留着慢慢做,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周世海大着舌头,伸手想拉过忙得陀螺转的罗月华,却拉了个空。
“没事,你说,我们都听着呢。”罗月华和他夫妻二十一年,如何不知道他醉酒后的德行,只要有个倾吐的耳朵就行。
“爸,要不?我给你打水洗手洗脸,你先歇着去。”周心悦怕待会儿老爸说着说着弄点什么私密话就不好了。
“这么早睡什么觉啊?”周世海指着灶房顶的白织灯啐道:“这二妞,大太阳的天叫我睡觉去?”
“二姐,你还是忙着妈刷碗吧,让爸说会儿,他喝醉了就喜欢说话,不说舒服不会停的。”小宝坐在灶下收拾木炭,小心翼翼向周心悦招手示意她尽管聆听就好。
“谁醉了?小宝说谁喝醉了?”周世海茫然四处寻找那喝醉的人,见娘仨都埋头忙碌,屋里也没旁的人,压根不知道喝醉的就是他自己;清了清嗓子,先是欣慰的看着小宝:“小宝。爸爸真高兴!呜呜……”低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意,让罗月华娘仨也跟着鼻酸。“一中啊!你心兰姐从小被夸得跟夜明珠似的也不过堪堪混了个二中,你小子真给爸妈挣脸。以后看谁敢说我周老二没家教,教不出好孩子来。”
喝了一口浓茶,眼神清明了几分,脸上的暗红倒是显得更深了;看向周心悦。又感情迸发嚎了两声:“二妞是最让人操心的一个。没成想却是最让我们省心的一个。二妞,你怪爸妈么?”
周心悦看着他发亮的希翼眼眸,发自内心的摇头道:“我从来就不曾怪过谁,相反。我能拥有你们这样的家人觉得真幸福。”
诚挚的话语倒惹得不知周世海抹了抹眼角,罗月华也拉了围裙擦擦眼尾,弄得小宝对她挤眉弄眼表示肉麻。
“你是咱家老二。难免受轻忽。你妈事情忙,那时候又生了小宝便把你放到了奶奶屋里养着;后来还是你大姐发现了不对劲,抱你回家的时候你身上全是拧伤。呜呜……,那时候你就像惊弓之鸟。我那时真的又悔又怕,恨不得给自己十几个大耳巴掌……”可能是回忆到三四岁的周心悦那可怜的模样,周世海真的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
“爸——”周心悦尖声扑了过来,周世海下手很重,脸上立刻浮现了五根手掌印。
“二妞,爸爸真的很失败。你姐要被奶奶送去换亲。我只敢叫你姐姐和人私奔;你奶奶又叫你去换亲,我也只敢给你妈带信让你跑。我真是没用。幸好你不是那真正的笨人,知道为自己谋划,不然我又要害了我女儿的一辈子啊!”
罗月华这时已经把灶上收拾干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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