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京顺应地点头:“嗯,我有分寸的。”
罗伊娜还欲说些什么,余光一瞥,转眸一笑:“既然你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先走了。”说完,拍了拍她的肩,捧着酒杯扭腰离开。
姚东京正诧异着,转头的时间,一抹高大的身影翩然而至,像把黑色的伞,笼罩在她的头顶,影子在她的酒液面上划出一抹弯弯弧度。
她下意识回眸,正好迎上段西安笑吟吟的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罗伊娜看见我就走开了?不会是在讲我坏话吧?”
姚东京微笑抬起手,捋着碎发至耳后:“被害妄想症。”
段西安愉悦地轻笑,头顶那束光好似薄纱一般,柔柔地落下,铺在姚东京象牙白的面庞上,一半大亮,另一半藏在他的影子里,灰蒙蒙的。温泉的蒸汽呼啦啦萦绕而来,令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宛如隔上一层薄膜,朦胧而神秘。
一时之间,他不忍多言,仿佛出口便会打破这静谧的美。
姚东京自然不清楚段西安心中所想,站在此许久,一杯鸡尾酒已然见底。她将最后一小口饮入腹中,轻轻舔舐唇角,回眸便见周身不远处围着一圈姑娘。
这画面似曾相识。
仔细回忆,她便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同样是罗伊娜的派对,同样是那么一群年轻有活力的姑娘,她们聚集在一块儿,形成一个圈,仿佛行星绕着恒星。
三年前,段西安就是那恒星。三年后,同样如此。
唯一的不同是,那时候行星与恒星贴得极近,而此时行星只敢远远观望着恒星。
姚东京扫过那群姑娘,寻到几双崇拜的眼,几双仰慕的眼。再回眸,发现这颗恒星的注意力仍旧在她身上,心中止不住叹息:“段西安,请你别再盯着我看了,好吗?”
“不好。”
姚东京愣了愣,见段西安还噙着笑,便开玩笑地说道:“你看看你身边这群如饥似渴的妹子,拜托你不要厚此薄彼,也将目光平均分配一下好不好?你看她们甚至都不敢靠近你了。”
段西安这才分散些注意力给身旁的姑娘,忽地想起从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唔,我记得以前她们可没有这样矜持。”
姚东京点头表示认同,忽而很有兴趣地道:“其实她们也并不是因为矜持了,才不敢靠近你。”
“哦?那是因为什么?”句尾上扬,像一把镰刀,仿佛要勾起珍爱之物。
姚东京又是一愣,鼓膜轻轻一震,酥麻的电流迅速自耳入脑。她忽地想起深夜电台某位男主持人的声音,也像这样清冽却又藏着浅浅的酒意,叫人听了仿佛要醉了一般。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继续道:“因为……因为你已不是段西安了——你是nicolas,是酒店行业的神话。所以她们对你的感情是: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闻言,段西安闷闷地笑起来,就连他的胸腔也轻微地震动着。过后,他敛了笑,神情专注而炽热,仿佛盈满了充沛的情感,眼眶里承载不住,才哗啦啦地涌了出来,排山倒海似的冲姚东京奔腾而去。
他缓慢而翩然地步步逼近,几乎要触到她小巧的鼻尖:“那么你呢?你会因为我是nicolas而疏远我吗?”
他说话的热气融散在空气里,和温泉滚烫的蒸汽纠缠在一起,湿漉漉的,包裹在她的周围。
她微微眯起眼,似乎是想要看清眼前的人脸。他距离她那么近,他的气息紧紧缭绕着她。而她踌躇着,拼命抵抗着,却觉得脑袋愈发沉重。
她的大脑发不出任何行动指令,指使她后退或者绕开。她只是那样站着,站在他的包围圈里。
少顷,她只晓得抬手捋发,机械地回答他的提问:“我?我不会。从前我以为我是光,一路追随着阳。可现在我知道我只是影,影离不开光las……你显然是光。”
他是光,而她是影。
影因光而存在,存在光便存在影。
光影两者,难分难舍。
这个比喻精妙绝伦,极大地取悦了段西安。他再次压下几分,长臂伸起,绕至她脑后,握住她盘发的卡,手指微动,便将那发卡拾了下来。
她一头海藻般的黑褐色卷发,如飞流直下,迎风飘舞。
霎时间,她惊愕地瞪圆了眼,还来不及质问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他便长腿迈至她身后。下一瞬,那绒绒的触感猛地消失——他一把抓住她的长发,亲自替她绾了一遍。
“你头发没绾好,所以一晚上不停地整理掉下来的碎发。”他的指尖划过她暖而软的肌肤,手中的动作有0。1秒的迟疑,转瞬又继续绕起她的长发,“我帮你重新绾一次,但也许不如你的手艺好。”
她讶然、羞涩,却移步不了。只听他轻而柔的声扫过她的耳廓,又痒又麻:“你说影追随着光,我说光离不开影。影是光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
☆、第一把进攻
姚东京想,温泉滚烫的热蒸汽一定是不顾一切地朝她扑了过来,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浑身发热、头皮冒汗呢?
她怔在原地,深吸口气,等迟来的凉风吹散开她两颊的垂发,露出一整张微红的脸。身前灰影移动,段西安自她身后绕回,笑盈盈地端详她的面庞,亮晶晶的眼里似乎盛满水光,温柔地波动着。
片刻,他轻笑道:“你脸很红。”
姚东京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坐过山车,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又像观看恐怖电影,浑身上下冒出一层白毛汗。
她紧张、慌乱,却偏要故作镇定:“刚才喝了酒,我醉了。”
他听了后沉默地笑,睿智的眸闪着光,似乎洞悉一切,却保持极好的风度,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静了半秒,他对她挥了挥手:“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绕出了热闹的温泉派对,通过幽静的石板小路和竹林,穿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苏段温泉村的前庭。
这一带有天然蒸腾的、温度可达90c以上的矿泉水,冷热泉水相伴而生,森林覆盖率高,生态环境优越,简直是天赐的温泉宝地。
苏段新开发的这片温泉村依山傍水,气候宜人,冬有温泉、夏可避暑,区域规划总用地面积80万平方米,总投资20亿元,建设了功能全面且多样的温泉胜地——
广场与喷泉、温泉山庄、温泉贡鱼、温泉水上娱乐中心、以山为邻的庭院楼阁,以及最受旅客喜爱的露天温泉泡澡池。
温泉旅游项目本就要受到很多自然条件的限制,而且与普通旅游景区相比,温泉旅游的投资更大,能接待的游客人数却比较少,因此,温泉旅游区从先天上来说就不是低档旅游区,面向的游客也是以高收入的富裕人群为主、少量的公商务人士为辅。
段氏本就以服务高收入人群为宗旨,在度假大城y市、苏段的附近再规划建造温泉村也属正常。短短三年内,这个项目从意向转为规划文件,又从规划文件转为现实。这是一般人拿不出的魄力,唯有段氏这样财大气粗的大财团,才能完成这样快速的三级跳。
姚东京跟随段西安前行,穿行过贡鱼养殖与垂钓池之时,情不自禁驻足观望。这儿的风景极美,令人身处其中便有恍然如入仙境之感。
段西安见她兴趣盎然地垂目看鱼,便走近解释:“入口处还放养热带观赏鱼类,是用引入的温泉水饲养的。那儿的鱼类比这儿的好看。我带你过去看看?”
姚东京微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只是有点唏嘘。记得三年前这里还未开发温泉项目,可现在却一应俱全。”
那时候,姚东京特地赶来苏段,正好遇上苏段高层商讨温泉开发项目的可行性,犹记得那会儿这项目还没定下,可这会儿竟然落实了。
时间太快,转瞬间便将眼前的景变了模样。
段西安神思缥缈,沉吟片刻后轻声道:“你三年前说过,拟定、建造一个项目,需要缜密的计划——的确如此,但有时候,需要的不是周全的考虑,而是大刀阔斧、当机立断、义无反顾的勇气。”
闻言,姚东京微微一怔,段西安这样果决而不带迟疑,浑身上下散发了裁决者的气息,光是这一点,已不能令她觉得惊讶——她已经习惯了,完全适应了眼前这人便是nicolas的这一事实。
令她再生嗟叹的是:时间真的太快,不仅将景变了模样,还将这景中之人重新包装。
短暂三年,段西安迅速地成长和强大。时至今日,在姚东京看来,他竟已成为触手不可及的人物了。从前她是只刺猬,知晓反抗;如今她脱下尖刺,磨平棱角,像颗圆润的鹅卵石。
她难以按捺心底升起的奇妙情感,好像受到神的牵引,仿佛她真是尾随着光的影,一步一步紧跟着段西安走去。
最后他们在贵宾楼停下。紧接着又是一阵七拐八转,姚东京只觉得眼前景物走马灯似的不断变化,终于在一间房前顿足。她讶异地抬眸:“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从派对里出来时已过晚9点,段西安把她带到有床的地方……
见姚东京警惕地蹙眉,段西安一笑置之,自顾自地刷房卡,推门而入:“进来。”
他等了几秒也不见后头有人跟上,心里无奈地叹息,慢悠悠地解释:“你不是醉了?这里有醒酒汤。”
说完,也不管她是否相信,便兀自走进房内。姚东京迟疑地跟着走进,又是一惊:这幢楼是宾客歇脚处,方才跟着段西安上来之时,她便粗粗观察一番,发现这里的房间并不多,但照这间房的配备来看,真是极奢华——每间房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套间,设有厨房、卫浴、卧室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简直是小型的公寓式酒店。
段西安正在开放式厨房里,东找西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而后他捧着一只碗出来,在吧台边的电磁炉上烧煮,没过一会儿,那碗汤便沸腾了。
姚东京走过去,段西安便将那碗汤推过来:“喏,醒酒汤。”
姚东京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方才称醉不过是为了掩饰慌张的借口,她铁定没醉,不过是有些困了。段西安倒好,明明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现在却又塞给她一碗醒酒汤,也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派对里饮了一杯鸡尾酒,她肚子里还有液体在晃悠,目前着实是喝不下什么东西的。可她刚一抬眼,便迎上段西安好整以暇的目光,她立时打消了说出实话的念头。
不过是再装些水分进胃里,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东京抿着唇,捧着那碗滚烫的醒酒汤坐到了茶几旁,呼呼地吹着热气。
段西安刚要督促她喝下去,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是条短信。他瞄了一眼便收起手机,笑着边走边说:“我有事离开几分钟,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临走前,他很绅士地替她关上了门。
短信是他的秘书发来的,他走至走廊尽头,一边推开玻璃窗,一边拨打女秘书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喂las。”
“你短信里说你现在在苏段?”
“是的,我和苏女士一同过来的,刚到。”
段西安稍作停顿,问:“我妈?她不是出国度假了么?”
“不,不是她。是苏佳玲苏女士。”
“哦,姨妈。她来做什么?”
“说是为了陪陈小姐散散心。不过我看陈小姐心情不错,倒是苏女士,一路过来真是累坏了,一躺下便睡着了。”
“好,我知道了。”
段西安挂了电话后又在窗边吹了会儿凉风,这才走回屋里去。
姚东京依旧在茶几旁,不过方才是坐着,这会儿是趴着。茶几上那碗热汤少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剩在碗里。汤还热着,慢悠悠朝上滚着白气,正好挡住了姚东京的睡颜。
段西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吵醒了人。
他想拉开椅子坐下来,可那椅子腿划拉在地板上有尖利的噪音,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再看眼下的人,只是略微蹙眉,小巧的鼻子皱了皱,过会儿仍旧一动不动。
幸好没把她吵醒。
段西安缓缓吐出口气,右手还握着椅子背,维持刚才拉椅子的动作没动。他个子高,此时却微微弯着腰,像只骆驼。这姿势肯定不舒服,可他乐在其中。一双眸在姚东京的脸上游移,仿佛在描摹她的五官。
她黛色的眉,清淡的眼和长睫,光滑的肌肤和粉红的颊。
他情难自控地低下/身去,似乎是想要一亲芳泽。
余光中有白光唰地亮起,他惊了一跳。原来是姚东京摆在茶几上的手机。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疾手快地按掉它。难免还是慌乱了些,错将接听键当做挂机键了。
他握着姚东京的手机,确认她仍在瞌睡,便放下心走向露台。这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姚东京的妈妈。
骆金银在电话那头喂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因此说话的口气便不太好。段西安一边忍受骆金银夹枪带炮的质问,一边低头看腕表,顺便总结归纳了骆金银打这个电话的意图——催婚。
待骆金银换气的空档,段西安恭敬礼貌地开口:“阿姨,我是段西安。”骆金银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段西安便继续道:“您刚才说的,我会转告东京。不过,我想多嘴一句:沈氏不长久了。”
骆金银倒抽一口冷气:“你什么意思?”
段西安将手机换到另一只耳边:“我的意思是——段太太的头衔,更适合姚东京。”
骆金银心中惊疑,可仔细回想,又觉得此刻的出乎意料是有迹可循的。
早在小除夕之时,段西安便登门造访,义正辞严地表露心迹和态度,甚至还搬出了毛爷爷的至理名言。只是当时她不甚在意,过后立马抛至脑后。
不等她有所回应,段西安便径自笑了,直截了当地道:“段氏是极好的靠山。联姻对象,当然要选择最强大的那一个。您说对吗?阿姨。”
露台风盛,段西安站了小会儿,浑身的热气便被夜风卷走了。进屋后周身立刻被暖气环绕,这才舒服了些。
姚东京还在睡。一直趴在茶几上也不是个事儿,段西安当机立断,决定将她挪到床上去。
两手刚伸出,他又迟疑了:他刚从室外进来,双手还是冰凉凉的。于是,他又急速搓了搓手,将手心搓出热来,才重新伸手,抱起了姚东京。
本以为这一系列举动做得格外小心,哪晓得姚东京浅眠,只是这轻微的抬起动作,便将她从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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