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夜色里,他静静站在那里,徐染染几乎要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可他眼底的光芒那样幽深,像是一口沉寂的古井,带着吞没一切的力量,他望着她,却又是根本就没有看她一样的淡漠,徐染染捂住手臂,骨头似乎都被子弹打断了一样的疼,可她没有掉眼泪,她只是转过身,安静的向前走去,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又坚定,仿佛每一步,都是通往她的未来一样的慎重。
顾亦寒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久到他的衣袖都带上了潮湿的凉意。
他转过身,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发出僵硬的咯吱声,他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灯光,依旧是一成不变的亮着,却又仿佛那光芒的色调已经变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身体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她为什么忽然变的那样乖顺温和,她为什么会和徐染染走的这样近?她为什么会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和徐染染去湖边?
她所有的反常,他竟然都潜意识的忽略掉了——因为他心里太想与她在一起,因为他实在太想和她缓和僵化的关系,因为他太想和她之间像现在这样相处,因为这些太想,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她的改变,因为这些太想,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揣测她的心思,他像是身处世界末日一样,珍惜和她关系缓和的每一秒,可却没有料到——
不,这些都只是徐染染的片面之词,盛夏是什么样的性格,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了解?
她那么善良,那么软的心,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伤害腹内孩子的事情?
当初小雨点的事情,是他和她一辈子的痛,她怎么忍心让这样的事情再重来一次?
顾亦寒只觉得那些从身体里渐次消失的力量又一点点的回归了,他几步上楼,快走到她的房间外时,他放轻放慢了脚步,推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的灯光耀在他脸上,他觉得有些刺眼,稍稍偏偏头,却看到她已经醒了,不知什么时候她自己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微微垂着眼帘,似乎在想着心事,又似乎只是那样安静的坐着而已。
她的脸色很白,是一种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悸的灰败的白色,黑色的头发垂在两边肩上,微微的凌乱着。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缓慢的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她的眼睛里的光芒微微动了一下,但旋即又变成了一片的暗淡。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坐起来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你现在明白了么?”
顾亦寒只感觉自己的心突地往下一沉,他不知怎么努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什么波动。
“你该好好休息的。”顾亦寒握住她的手,触手就是入骨的冰冷。
“顾亦寒……”
她扯起一抹笑,手指缓慢却又有力的从他的掌心中挣出,她看到他衣襟上溅上去的鲜血,声音似乎陡地沉重了几分:“你……对徐染染……”
“你以后不会再看到这个人,也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
顾亦寒打断她的话,抬手按住她的肩:“躺下来,好好休息。”
“与她无关。”
盛夏心里越来越惊,她推开他的手,纤眉微微拧起:“与徐染染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跌下去的,她根本没有碰到我,顾亦寒你还不明白么?”
“夏夏,你受惊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更紧的按住她的肩,语气是平和的沉静:“乖,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去处理……”
她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他的动作,被他按在床上不能动弹,他快速的给她盖好被子,然后站起来转过身,似乎就要出去了。
“顾亦寒。”
她的声音忽然轻飘飘的响起来,就像是一截快要燃尽的香灰似的。
他的脚步一滞,却是没有回头:“夏夏,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下就来陪你。”
他拉开门,走廊里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忽然就吹了进来,他打了一个冷颤,竟然觉得有说不清楚的冷气,似乎从他的身体内部缓慢的冒了出来。
“顾亦寒,我早就说过,我根本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也绝不可能再给你生下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安排,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过去的一切,再和你重归于好么,那么现在你是不是该明白了?我和你,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了,你看,我宁愿杀死我自己的孩子,我宁愿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我都不要你的种,我都不要和你在一起,你明白了么?”
他的手指尖剧烈的颤抖起来,可他仍是站的笔挺的立在那里,他开口,那声音甚至还是平静无波的:“夏夏,你是吓坏了才会说这样的胡话,好好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他迈步出了房间,她的声音在关上门那一刻从门缝里飘渺却又决绝的漫出:“顾亦寒,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一顿,旋即却是再也不作停留,快步的走下了楼梯。
那一夜似乎很长,长到黑暗怎么都过不去一样。
那一夜似乎又很短,短到他措手不及之间,他们两人就走到了绝路。
顾亦寒隔着透明的玻璃望着那个闭着眼睛浑身青紫的婴儿,他看了许久,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陈医生脊背上都被冷汗湿透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等下你们就把孩子带走,以后,不管是谁问起来,都说孩子夭折了。”
顾亦寒的目光缓缓定格在陈医生的脸上,他的眼眸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陈医生双腿都在颤,咬着牙关强忍着惧意使劲点头;“是。”
“都听清楚了,不管是谁!”
顾亦寒再一次强调了一遍,陈医生只觉得一辈子都没有这样难熬的一刻,直到顾亦寒走了很久,他方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觉出脊背僵硬的几乎站直了。
“陈医生,盛小姐等您很久了。”
外面传来佣人低低的说话声,却像是恍若隔世了一般。
陈医生蓦地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白,心里却是懊恼的低咒了一声——
他现在,该怎么和盛小姐交代呢?
短暂的路程,陈医生盘桓再三,终究还是拿定了主意。
推开门,盛夏正靠坐在床上,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脸上气色看起来倒也不错。
“盛小姐,您身子好点了?”
盛夏微一点头,却是急急询问:“陈医生,我一直没来得及问您,孩子在哪里?孩子怎样了?”
她的目光太殷切,陈医生只觉如芒刺在背一般,几乎不敢直视。
可怕的秘密
她的目光太殷切,陈医生只觉如芒刺在背一般,几乎不敢直视。
“陈医生,您怎么不说话啊?”
盛夏见他不语,越发惊惶了几分,这段时间没一个人对她说孩子的事情,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许孩子病了,或者是因为她这般任性的缘故让孩子有什么不好,但——
只要活着,活着就够了。
她虽然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但是也不会在孩子已经七八个月大的时候,选择让孩子死掉——可以说,她的潜意识中,根本不愿舍弃这个孩子泶!
“盛小姐,孩子……孩子没有保住,夭折了。”
陈医生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一番话的,他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听到盛夏开口,他恍惚的想起很久前的某一天。
她用一种决绝却又温柔的语气对他讲,陈医生,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发生什么事,请您一定帮我保住孩子好不好铕?
这是他与她之间的一个约定,也是一个医生对于自己良心的考量。
可是今天,他没有做到,也许,一辈子他都无法做到。
人活在世上,总是有要屈服的时候,他,也不能免俗。
顾亦寒如此精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和盛夏之间的那些小九九?
他最后望他的那一眼,让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唯命是从。
对盛夏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几乎不敢抬眼看她。
空气仿佛瞬间就凝固了,四周静的慑人,他站在那里,背上皆是涔涔的冷汗,双腿好像僵了一样,动弹不得。
房间里没有一丝丝的声音,陈医生一点一点的抬起头,直到看清盛夏的脸。
那上面的表情,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该是绝望到怎样的境地,才会在一双眼眸里泯灭所有的光泽,让原该有的明媚,变成沉寂的一片漆黑?
“盛小姐?”许久,他仿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嗓子里涩涩的难受,他却不敢咳一声,“您,您节哀顺变,身体重要……”
她仍是不说话,陈医生只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会窒息而死,他踉跄转过身,“您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陈医生……”
他的手还未拉开门,却听到身后传来她低低的声音:“您在骗我是不是?您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他……”
“盛小姐,孩子本来在母体里就很孱弱,您又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泡了冷水,生出来,生出来就没了呼吸,我尽了全力……真的,真的很抱歉!”
他没有回头,急急打断她的话,说完之后,也未再多做停留,拉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似乎有低低凄厉的呜咽响起,陈医生脚步不敢停下来,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回去告诉她,孩子没有死……
可是,他终究还是懦弱的吧,懦弱的不敢去违抗顾亦寒的话,他只能像是一个懦夫一样走下楼,远远的离开这里。
听不到,看不到,那么心里也许就会好受些。
这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夜,仿佛天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一样。
盛夏躺在那里,眼角的泪已经干了,她哭到最后哭不出来,也没了眼泪,只是怔仲的大睁着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是多么的愚蠢,她竟然用自己孩子的命来报复他,一个母亲,竟然会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决定!她是被自己的执念给冲昏了头,她被心魔给控制了,完全忘记了之于一个女人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她的报应,她对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如此残酷,所以他才不愿意见她,不愿意成全他们母子一场的缘分。
她谁都不怨,她只恨自己。
夜那么静,怎么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她屏住了呼吸,她想要听一听孩子离开的脚步声,可四周都是安谧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那么长,长的似乎她余下的生命都是黑色的。
她闭上眼,身体那么冷,她还在呼吸,她心脏还在跳动,可是她知道,她的一生,已经彻底的结束了。
*********
冬天,终于是过去了。
陈琳望一眼头顶明媚的阳光,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冬天发生了太多太多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她才会觉得时光如此难熬。
顾氏恒远集团董事长的职位易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场恶仗中,顾亦阳败北已成定局,顾亦寒的上位,已经是铁定的事实。
忙碌了这么久,陈琳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松口气了。
此刻外界的舆。论正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顾亦阳先天隐疾无法生育,大少夫人腹内孩子乃是借。种而得”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顾亦寒没有透露过风声,可是陈琳知道,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顾亦寒之手。
她这个上司,从来都不是个善茬,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本性。
顾亦阳横行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尝一尝苦头了。
而好戏,正在一出接一出的上演着,当过往的那些阴谋,真相,一桩一桩的浮出水面,顾老爷子得知了岑若涵墓地被毁,顾亦秋忽然病重,及至小雨点的夭亡都是顾亦阳设计而为之后,到底是对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彻底寒了心。
在一点点卸下顾亦阳手中权力之后,顾老爷子思虑许久,到底还是给了顾亦阳最致命一击:他召开董事会,宣布收回顾亦阳手中所有恒远集团的股份,并卸去了他首席董事的职务,由顾亦寒暂代,而更重要的一点却是,顾老爷子在董事会上当场宣布,不许顾亦阳再插手恒远旗下任何公司的事务,这简直相当于变相的将顾亦阳逐出了顾家!
那一天,顾亦阳脸上的神色真是精彩到了极点呢,陈琳拍拍衣袖,抬眼望着不远处那一栋小小的别墅,那里如此的安静,仿佛根本没有人一样。
盛小姐……
陈琳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从那一夜之后,顾亦寒就搬出了夏园,徐染染不知被顾亦寒送到了什么地方,她的那个孩子,顾亦寒另外找人照顾着,从未曾去看过。
而盛夏和他所出的小少爷——陈琳想到顾亦寒那两个月不眠不休的照顾,心底都不由得嗟叹,听到医生说孩子发育正常,已经和其他孩子无异的话语之后,顾亦寒那样的人物,甚至都泪盈于睫了……
陈琳曾经想,顾亦寒这样爱重他和盛夏的孩子,那是不是说明,他和盛夏还有和缓的余地?
盛夏当初做事是太糊涂,可当局者迷,她终究是孩子的母亲,终究是顾亦寒的心上人,顾亦寒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她不管?
可这几个月,顾亦寒不要说来夏园看她一次,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没有提过。
也许,他是真的决定放下了吧。
“琳姐。”管家看她出现,恭敬上前:“您来看盛小姐的吗?我这就去告诉盛小姐……”
“不用了。”陈琳慌忙阻止,二少一次不来,她心里却总是惦记着盛夏,时不时会来夏园送些东西,却也是告诫夏园的佣人,不能慢待盛夏。
“我送些东西给盛小姐,你们好好照顾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知道了吗?”
陈琳让人将几袋子东西拿进客厅,面色肃然的对夏园的管家吩咐。
管家知道陈琳在顾亦寒身边的地位,当然不敢置喙,连连点头称是。
陈琳又询问了一些盛夏的近况,听到佣人说,她仍是整日郁郁不乐,饭也吃的极少之后,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身子这样差,再这样折腾下去,这条命怕是也要丢了。
她思虑了一番,回去的路上下了决定,顾亦寒这段时间难得清闲,她大概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盛夏的现状,事情,总是要有一个了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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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给我准备的节日惊喜?”盛秋蹙着眉尖,望着被面前的清俊少年捧在掌心献宝一样递过来的LV钱包,最小,最老的一款,她根本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若不是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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