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你血口喷人!”贵顺郡主敏锐的发现屋中的气氛完全变了,明帝的关注点显然已经到了她的身上。
她这么多年对御凤檀痴心不改,明帝当然是清楚,当初西太后和他也是决定让沈云卿去和亲的,只是到了宴会上,出现了偏差,只得换成了贵顺郡主。这些天贵顺郡主的心情不好,到西太后那哭诉了两场,但是明旨已下,是绝对不能更改的。
单单就是这个原因,明帝也会觉得,贵顺郡主是故意如此作为的,一旦这件事闹出去,不但可以毁了沈云卿,顺便还能将贵顺郡主的名誉毁了,哪国和亲都不会要婚前不贞的女子吧。
想到这里,明帝突然觉得贵顺郡主的胆子太大了,他以前还未曾想到。
“云卿不敢,薛大人方才已经说明,他今夜邀请的是另有其人,郡主不知为何偏说薛大人邀请的是我,难道薛大人不是受到了牵连,而是早就和贵顺郡主串通好了,偏要将云卿名誉尽损吗?”云卿淡淡的回道,目光却是由贵顺郡主面上转到了薛东含身前。
身不由已,言不由衷。
这两个词语最能体现薛东含此时的想法,他本来的计划的确是如此,可如今却不能这么说,并且要全力否认,否则他教唆郡主私会的罪名就扣压了下来,他看了云卿一眼,胸口的石头越来越沉,还要辩驳道:“陛下,臣绝没有串通何人,实乃不知为何,贵顺郡主会出现在臣府中的别院里,请陛下明察!”
云卿低着头,静静的站在屋中,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凤眸里冷冽的光芒,却让贵顺郡主被冤枉被压抑的情绪膨胀到了极点。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就算是她错,最后都会变成对方的错误,西太后对她简直是无止境的溺爱。她现在尝试到了这种被冤枉的感觉,很难受,就像有一只野兽在胸腔里咆哮,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为自己辩驳,这虚无缥缈的证据,如何去证明,她当时就是以为是御凤檀的信,才会去见面的!
百爪挠心的滋味,在贵顺郡主看到薛东含眼中的无奈和愤恨时,忍不住的吼了出来,“薛东含,你今夜明明就是为了让沈云卿名誉损毁,替你妹妹报仇的!怎么到了陛下面前什么都不敢说,还袒护沈云卿,你如此做,对得起你妹妹吗?!”
贵顺郡主的恨意已经从云卿身上,发散到了薛东含身上,明明只要薛东含将真相说出来就可以的,只要薛东含说出今夜他的确是约了沈云卿,那么这封信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为什么!为什么薛东含不说出来!为什么要替沈云卿遮掩!永远只站在自己立场上想问题的贵顺郡主是绝对想不到薛东含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她是聪明,可这种聪明由于心胸的狭窄,有时候顾忌不到别人的感受和感情。
扑通一声,薛东含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和韵宁郡主相约,臣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对着天地起誓,若是有此作为,必当天当雷劈,不得好死!”
薛东含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连这样的重誓都发下来了,时人信佛,自然信神。而明帝自己也是一个信神之人,看到薛东含如此辩驳,心内微动。
“你说谎,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说真话!”贵顺郡主努力压制的暴躁已经全然爆发了出来,她不是一个温顺的人,只是惯会假装,在明帝面前偶尔发脾气也像是小孩子使性子,可是如今这样被人冤枉,被群起怀疑的局面让她的阴暗面完全的暴露了出来,她几乎是冲了上去,对着薛东含的脸面直接抓了下去!
她不止是想抓,若不是身上没有佩剑!贵顺郡主只怕早就拔剑对着他劈了下去!
薛东含哪知道她在明帝面前狂性大发,竟然会不顾颜面的动手,当即一愣,连闪避都忘记,结结实实的被贵顺郡主在脸上挠出三条血印!
莫说薛东含想不到,明帝更想不到,脸色铁青,双眸里深幽的光芒闪烁不定,魏宁站在明帝的身边,能清楚的感受到明帝已经开始恼怒。
当着他的面,在朝臣的脸上挠出了血印,这是哪个帝王都不可以容忍的,这是漠视帝王的尊贵,藐视君王的权威!
薛东含本是跪着的,此时也不敢起来,但却含着冷怒将贵顺郡主又要挥上来的手推开,“贵顺郡主!不管你今夜所作所为的目的是什么,但请不要让我配合你的目的却撒谎,没有做过的事情便是没有做过!就算你动手威逼,我也绝对不会承认!”
薛东含此时的辩解无疑是给贵顺郡主的行为加上了一条新的罪过——逼人串供。
高升眼看面前这一出,又因为贵顺郡主是女子,不能动手,只得喊道:“郡主切不可妄为!”
贵顺郡主被薛东含推的连连往后推了几步,一把撞到了旁边的花瓶高几上,却丝毫不觉疼痛,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云卿,“是你设计的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对不对?!”
“郡主,事情到了如今,你还是将一切推到云卿身上。若郡主能拿出真凭实据,证明云卿与此事有关,云卿自然会承认,但实际上是郡主你自己捏造了一封没有书名,也认不出字体,更没有任何人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信,便去了薛大人的别院中,然后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了云卿身上。当时薛大人屋内若不是烛灭灯熄,或者说高大人若是晚去了一步,事情可能已经演变到难以挽救的地步了。希望郡主能明白,你如今为西戎的未来太子妃,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不是你个人,而是大雍的形象,莫要再由得小性子来耍些如此手段!”
贵顺郡主本来就气的狠了,此时再被云卿一番高论,看她脸上挂着高洁的表情,双眸里一副为国着想,不畏委屈的模样,双眸红的几乎滴得出血来!
不仅贵顺郡主,薛东含此时也是满眼震惊,他的心内和贵顺郡主一般,非常明白此事就是沈云卿一手安排,一手操演的,可偏偏不能去指证,反而只能跟着她的思维走!这样的女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口齿伶俐,舌绕莲花,她根本就不需要出多大的力气,费多大的劲,却让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难怪父亲说,此女一定要除掉!薛东含此时还有一个念头,必须要尽快除掉!
明帝用方才云卿说话的少顷已然恢复了冷静,贵顺郡主是西戎和亲的对象,就想云卿说的,她是未来的西戎太子妃,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大雍,是大雍对结盟的态度。
此时他的双眸再看贵顺郡主的时候,少了一种极致的宠溺,但是多年的宠爱,也不会在这一瞬间消失,主要还是刚才贵顺郡主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狰狞,活生生的用手去挠朝臣的脸,只因为薛东含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毁掉沈云卿。
他冷冷的看了在场的人,“今夜的事,只是一个误会。”
审问了这么久,明帝给出来的结论便是如此,但是薛东含能感觉到明帝锐利冰冷的视线在自己面孔上停顿,显然明帝在贵顺郡主的嘶吼中,觉得薛东含也是帮凶。
薛家所为的目的是什么,明帝冷笑,当时在扬州的时候,皇后看到沈云卿便有意为难,薛家人在害怕什么,他当然清楚。过了这么多年,皇后心内依旧是记得当年的事情,如今看到沈云卿,想要动手也不奇怪。
谁知道事情没有进行不成功,薛东含只好将自己撇干净,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贵顺郡主。
对于这样的行为,明帝当然不悦,他更多的还是偏袒贵顺郡主,毕竟多年的疼爱不会霎那间飞灰湮灭,他觉得,是薛家人撺掇贵顺郡主,演出今日这幕的。好在沈云卿洁身自爱,没有掉到这个陷阱里去。
薛家的人最近蠢蠢欲动的厉害啊!
明帝敛眸,沉声道:“高升,此事好好处理了。莫要让人传出风言风语。”
“是,臣领旨。”高升应道。
御凤檀,云卿,高升,薛东含告退后,都走出御书房,明帝看了一眼还呆站在原地,目光通红瞪着云卿背影的贵顺郡主,道:“从今日开始,至出嫁西戎之日,再不许出宫一步。”
贵顺郡主的举动让明帝知道一件事,他这个侄女没有想象中乖巧,也许她会为了不嫁到西戎去,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到那时,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帝王的疼爱,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有对比的,当个人和国家放在一起,他首先考虑的自然是国家,其次是个人。
这个道理贵顺郡主明白,所以她在被赐婚的时候没有大吵大闹,但这不代表她就甘心情愿,说到底,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无父无母之人,最疼爱她的两个人,明帝和西太后,都不可能对她倾尽一切的好。所以她在盛宴上看到抚安伯为了自家女儿反驳明帝的时候,其实心内很嫉妒,为什么沈云卿就能父母双全,受尽宠爱。
他父亲甚至可以为了她,反驳至高无上的皇帝,甚至她还有注意,当时沈云卿的母亲是做好了准备要冲出来抗旨的,她只是一个商女,为何能得到这样的父爱母爱。
而她却要失去父母,在宫中以一种尴尬的身份活着,她不是公主,就如同二公主说的那样,她是个假公主。所以她比其他人更懂得讨好明帝和西太后,学会在他们面前卖乖,去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可是也因此,她的心理变得更加扭曲,她觉得不公平,若是真正的父母,不需要卖乖,不需要讨好,也会对自己很好的。所以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会很狠厉,她不仅讨厌接近御凤檀的人,她也讨厌那些被父母亲爱着的人。
“嗯。”贵顺郡主想着,心内黑色的阴暗之气如同沼泽里不断翻滚的气泡,蒸腾得厉害,表面上却极为平静的应下。
明帝看她如此平静,心内又有些怜爱,这么多年自己也是放任她喜欢御凤檀,一直都是打算给她指婚御凤檀的,如今突然出现落差,哪个女子不会难过呢。
于是微咳了一声,声音放柔道:“烟彩,你嫁给西戎太子,以后就是西戎王后,他必不敢对你如何,舅舅在大雍会支持你的。”明帝此时这话不能说是假话,只是天高皇帝远,到时候过的如何,明帝管不到。再者西戎太子就算不对她如何,可是嫁的不是喜欢的人,对于贵顺郡主来说,也没有区别。
她点点头,轻巧的一笑,双眸暗沉的好似见不到底,安静的在明帝派出名为护送实则限制她行动的两名嬷嬷跟随下往宫殿里走去。
薛国公府。
薛国公料想今晚会发生一桩让他高兴的事情,晚膳过后,便让府中厨房摆了一桌精致小食,糕点,在府中避风的花园内带着大儿媳妇海氏,二儿媳妇花氏,以及薛东含所出的孙女薛莲,小孙子薛荇和二儿子薛东谷所出的小孙女薛芊一起玩耍。
看着面前三个孙子辈的,薛莲人如其名,犹如一朵空谷幽莲,清新脱俗,她甚少出现在交际场合,可以说养在深闺中,很少见面,却是薛家最美丽的孙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一举一动,莫不带着大家闺秀之风。
而小孙子薛荇才七岁,正拿着一个竹蜻蜓,逗着三岁的薛芊团团转,花氏正看着孩子,生怕她跌倒了。
海氏则有些心不在焉,今夜丈夫出去,便是要设计一个美妾回来,虽然知道这个妾室在家里也不过是呆上一小段时间,可她心里怎么想也不舒服。一杯茶端起来好久,都没送到唇边。
“娘。”薛莲清幽出尘的容颜看到海氏后,轻柔的唤了一声。
海氏这才看到薛国公的在看着自己,对着女儿笑了一声后,端起茶杯放在桌上,一不小心,茶杯磕在汉白玉的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竟然直接碎掉了。
“嘶……”受伤传来刺痛,海氏飞快的收回手,食指上俨然一条细细的血痕,虽然不深,但殷红的血液凝结成一团,在保养的白皙的手指上,显得很刺目。
薛国公皱了皱眉,旁边的丫鬟立即将桌上的碎片收走,薛莲拿了帕子给海氏把手指包好,吩咐人去取药膏。
好好的杯子,怎么会一碰就碎了呢,俗话说杯碗碎裂,绝不是好兆头的,海氏此时看到那裂开的玉杯,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的不放心,抬头问道:“爹,东含是不是出去的时间太长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傍晚的时候沈云卿应该就要赴约了,可是此时已经离傍晚的时候有好几个时辰了,就算高升当场抓住,然后闹上皇宫,也应该有人送信来通知这件事的进展。
可是到了现在,还没有人送信过来。薛国公现在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按照进度,应该早就闹起来了,进宫的话也早进了。为何到现在薛东含也没让人送信回来,宫里面也没有人传消息来,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就在这时,花园一条径道上出现了两个急急忙忙的身影,其中一个是府中内院的管家,还有一个,看着眼生,但是他身上的衣裳,是薛国公府中下人所穿,此时衣衫狼狈,踉跄慌乱的跟在管家的背后,脸色苍白如纸。
129 薛家出事
告别了薛东含,云卿走到马车前,除却一个车夫,还有一道白色的光影斜靠在马车旁。他的目光在夜色摇晃下,如同两颗耀眼的星子,让她准确无误的能看到他,从而被那星空一样的双眸吸引。
御凤檀看云卿终于和薛东含说完,朝着自己走来,她的身姿窈窕,系着的披风在风中如同柳枝飘逸,额头的刘海吹的稍微凌乱,让他忍不住的想伸手将刘海弄整齐。
见到御凤檀在马车旁等她,云卿并未有多意外,转头看了车夫一眼,御凤檀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转过身来,衣带当风,飘逸秀挺的站直了身子,示意她不用担心,车夫是他的人,就算看到两人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高大人要急着赶回去处理差役的事情,说天色已黑,请我亲自护送你回去。”
云卿倒没想到高升还有这等关心,虽然短短的一句关心,让她却觉得很舒服,而御凤檀显然是乐于做这等差事,她点点头,上了马车,御凤檀则翻身上马,两人并排着同行。
此时的路上很安静,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于是马蹄落地的声音便格外响亮,落入云卿耳中的,是马车侧边传来的笃笃蹄声,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仿佛敲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她不由的掀开窗帘,透过帘子的缝隙望了出去。
棕色的大马上,坐着的白衣男子,身子秀挺,出类拔萃的容貌如同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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