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接过册子轻轻的翻开了一瞧,只见那上面一排排的小字上面记录的数字,他是眉头越看越紧,最后脸上竟然露出了微微的怒色:“这是在寻梦居发现的?”
高升沉重的点了点头:“是陈妈妈从花厅里捡了出来递给了下官。”这册子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他实在是不能说是自己发现的,而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他发现的,他也不能贸贸然进入云卿居住的房间里。
瑾王紧紧的握住了那册子,面色一沉,转头望着云卿道:“这册子你可曾看过?”
云卿轻轻的扫了一眼那蓝色封底的册子,冷言瞧着陈妈妈的举动,此时听到瑾王的问话,脸色漠然道:“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我未曾见到过。”
陈妈妈一脸吃惊的道:“这是老奴在十锦槅子下看到的,当时可不止老奴一个人呐,这一切还有那女衙役,她才是第一个看到的,老奴只是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才捡了起来,谁知道这上面记载的竟然是高利贷的账目!”
高利贷!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心中一震。
高利贷是一种索取高额利息的贷款,它的存在使富有的人牟取暴利,也使贫困的人受到损害而更贫。富有的人因放贷滋生钱财而乐此不疲,贫困的人因为借贷无力偿还而倾家荡产。
高利贷对社会存在一种极大的危害,早在大雍朝建立之后,高利贷便被下令禁止,不管是私人是不可以进行高利贷活动的。若是被发现,轻则斩首,重则抄家!
前朝曾有一名户部的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向下面的官员和百姓放贷,最后因为一名商人生意亏本,无力偿还高额的利息,这名官员为了逼他还钱,将他的父母,妻子,女儿全部绑架,他实在是凑不出钱来救家人,最后站到了京河桥上,声声哭诉后跳进了河中自尽。他运气也好,刚好被过路的御史看到了此事,使了人救了他下来,一本奏章参到了先帝的龙案之上,惹来了雷霆震怒,那名主事的户部官员被刑部查出,家中光是放利之本足足放满了两个实木大箱,涉及银两令人瞠目结舌,其被叛凌迟处死,九族抄斩,其余参与此事的官员,根据从案轻重,或杀或贬或罚,足足有十余人。
重刑之下,必有懦夫。人们都记得那一次的先帝所为,所以京中一时连放贷者都减少大半,更别提放高利贷者,简直是闻而生畏,即便是有人动了念头,身边的亲朋也害怕被连累,劝阻拦行。
御凤檀皱眉看着陈妈妈,眼眸微微一眯,透出些压迫之气来,道:“陈妈妈,是你亲眼看到那册子从十锦槅子上掉下来的吗?”
陈妈妈被御凤檀暗含着凌厉的眼神一看,额头上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她虽然是瑾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可是对着世子,总是感觉气短。不仅是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别,更是这世子根本就不是在瑾王和瑾王妃身边长大的。
他的眼底根本就不像其他的公子少爷,将瑾王和瑾王妃看做天看做地,连带着对她也十分的尊敬。最近看到了御凤松的下场,自然说话做事之前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以免惹了祸事上身。
这一次是瑾王妃让她在搜房的时候故意将那高利贷的账册放在了房间中,借着推倒十锦槅子的时候将那账册放置在了其中,又故意和流翠争吵,假装不小心将那十锦槅子撞倒,就是为了让其他的人都看到这一本册子,然后好堂而皇之的引起高大人的注意。
此时被御凤檀一问,她不禁心里轻轻的一惊,觉得那双狭长如月的华丽眸子,似乎看破了她的内心,有一些说不出话来。
只听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瑾王妃捏着帕子像是被风吹得着了凉一般在嘴边咳了几声,徐徐地道:“陈妈妈,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尽管说,王爷和高大人在此,高利贷一事关系重大,乃关系着百姓民生,朝廷声威,为了王府和王爷的清誉,你且要认真说来。”
陈妈妈看到瑾王妃那庄肃而微带严厉的面孔,微微一愣,随即恢复的神情,道:“老奴看到了,老奴看到那十锦槅子倒下之后,那高利贷册也掉了下来,当时还有女衙役也看到了,还有流翠,她也在旁边,老奴绝对没有胡说八道。”
云卿双眸如燕停树枝,淡然平静地问道:“你说其他人看到了,让女衙役和流翠也出来说一说吧。”
话音一落,流翠率先走了出来,她口齿清晰的道:“各位主子,刚才在屋中的时候,陈妈妈和奴婢争吵了起来,不知道怎么那十锦槅子就倒了下来。当时奴婢一时震惊于十锦槅子上的珍玩摔坏,也没有看清楚,后来回过神后,只看到陈妈妈拾起那册子递给了高大人。”
而那女衙役听流翠如此说,她刚才在旁边已经看得清晰了,这房间可是世子妃的,如今云卿可是京城的名人,她不仅是郡主,而且又是瑾王世子妃,女衙役当时确实看到了册子,但她也没有看清楚那册子到底是从十锦槅子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其他地方丢过来的,所以她选择了保守的方法,也跟着流翠道:“小的也只看到了那册子掉在了地上,没有看清楚那册子是掉在了何方。”
两人的供词都是偏向云卿这边的,瑾王妃面色自若,静静的聆听着,像是和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关系。
云卿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是说那册子没有人看到。那也不定是我的,今日进出院子的人多,也有可能是有人趁着进了花厅的时候将账册丢在了我的屋中,引起众人的注意也不无可能。”
她这话说得是若有所指,瑾王脸色一下异常的难看,他对着陈妈妈呵斥:“陈妈妈,这册子你说是从十锦槅子上面掉下来的,究竟是,还是不是!”
陈妈妈看到瑾王一脸的异色,知道由于瑾王妃的原因,瑾王对她大概也是不客气的,此时看他一脸要发怒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停地颤抖。她看了一眼瑾王妃,想起她的嘱咐,咬了咬牙,立刻道:“老奴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从那十锦槅子上掉下来的,绝对是在寻梦居内发现的,不相信你看看那上面的内容,老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银两可以用来放高利贷呢,老奴只是一个奴婢呀!王爷,求王爷明察。”
这就是她最有把握的一个地方了,刚才瑾王看了那册子,略微翻了几页,大大小小的账目,随便合计下,也有三四千两的放银。
陈妈妈虽然是王妃的近身奴婢,小钱自然是有,但是像这样大笔的银两,确实是不会多。
瑾王暗暗的皱了皱眉毛,众人再一次把目光集中到了云卿的身上,毕竟,寻梦居本来就是她居住的地方,而她出身于富甲之府,当初嫁到瑾王府的时候大把银钱压箱,羡煞了多少人。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云卿冷冷的一笑,声音略略一提,如风铃过境,清脆道:“这么说,大家都是在怀疑我了,陈妈妈说了账册是在我屋中发现的,而我手头也正好有嫁妆的银钱,我就该是这发高利贷的人吗?那敢问一句,若是这册子今日是掉在王妃府中,王妃自然也是不会缺钱,那是不是说这高利贷是她放的呢?”
“放肆,王妃是什么出身,她怎么会去做这种降低身份的事!”陈妈妈连忙忠心护主地反驳。
桑若上前对着陈妈妈就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眸子如含了一层冰,声音也像是生了冰刺一般,“做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样子,主子岂是你能随意有辱的,今日高利贷的事还未查清楚,每个人都是怀疑的对象,为何你能说是世子妃,世子妃就不能举例说是王妃!”
桑若是有武功的人,看起来身子纤细,实则充满了力量,这一巴掌下去,生生将陈妈妈打的懵了半刻才回过神来。
一个小丫鬟竟然敢掌掴自己,陈妈妈脸高高的肿起,牙根都几乎松动了起来,瞪着眼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你出言不逊,打一巴掌还算是少了。”御凤檀早就看出了其中的一切,躲不过就是这些栽赃嫁祸,害人置于死地的手段罢了。桑若此时动手,正好代表了他心中的想法,若不是打陈妈妈这个老虔婆太降低了他的身份,他就要自己动手了!
陈妈妈捂着脸看着御凤檀,咬紧牙关道:“世子,老奴只是一个奴婢,可老奴也要说实话,这册子今日搜了出来,是真是假也好,到底是在寻梦居发现的,高大人也看到了这册子,如今就按这册子对一对帐罢了,何苦来欺负我一个老奴呢!”
此时就看瑾王妃面上像是带着深明大义,端庄高贵的站了出来,和声道:“凤檀,这件事情还未查出来,你何苦苦苦逼陈妈妈呢,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还不是以为你是在替人掩饰什么吗,莫给人说了闲话。”
御凤檀冷笑一声道:“陈妈妈被掌掴可不是因为她胡乱攀咬,而是她不尊主上,既然王妃您舍不得教育身边的奴婢,那我就替你动手了,我早就说过陈妈妈奴大欺主了,王妃你舍不得日日将她带在身边,总有一天会给你惹下事端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御凤檀再不叫她母妃,瑾王说过他,可御凤檀坚持如此,他实在是在瑾王妃的身上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渐渐的,虽然别扭,府中人也习惯了。
只高升有些略微的吃惊,暗暗觉得瑾王妃和世子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紧张,一点儿都像是母子。
云卿其实早就知道了,当初粒儿的死不过就是为了今天这高利贷的账本来埋下一个开头罢了。其目的不过就是要对自己下手,当然,既然能将高利贷拿出来,那么目的就不只是将她除掉那么简单了。
只听瑾王妃接着道:“既然这册子已经拿了出来,那上面记载了借贷人的姓名,我们只要将上面的人找出来,那么就立刻可以对账,相信借贷人一定知道是谁对他们放的高利贷,您说是不是呢,王爷?”
瑾王见瑾王妃如此说,目光直视着她,带着说不出的严厉,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日这件事和瑾王妃脱不了干系,她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了!
可瑾王妃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她不可能去放高利贷,做这种贬低身份的事情。而这本账册上条理分明,绝不像是一本假账册,难道真的有人在府中放贷?他想了想,缓缓地道:“高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今日这灭瘟队,高升为了表示重视,自己带了这一队女衙役到了瑾王府,未曾想到就被人当了靶子,揭开了这高利贷的事情,这事情,若是弄得好,就是立了一功,弄得不好,自己也会扯不清说不明。他本来打算站在一旁当个旁观者,可惜瑾王并不是这样想的。
既然他今日发现了这账薄,若是把他当做透明,日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高升若是跟人说了高利贷一事,只怕会让明帝引起了种种臆想。
眼看如今瑾王都已经询问了他,高升自然也知道避无可避了,他毕竟是京兆尹,京城的高利贷也属于他管辖的范围之内,今日已经看到,那么他就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考虑好其中的关系,高升上前接过瑾王递来的册子,在手中略微的翻了一下,之后再细细的看了上面的账目。
即便是曾经看过了高利贷,等看到这个账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吃惊了。上面的利息之高,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比如有一个叫做张三的人,他借了一千两银子,一个月之后就是一千五百两,第二个月就是二千二百五十两,第三个月这一千两就直接变成了三千三百两,利滚利简直比雪球还要恐怖,来钱之快,实在是令人惊讶!
其次,除了这极高的利息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上面借贷的人大部分都是分府分门的,写得清清楚楚,不仅是一些城中的高官家中的丫鬟婆子有,就连瑾王府上也有十余人的丫鬟小厮的名字在上面。高升抬头对着瑾王道:“臣在这上面看到有瑾王府的记名,不知道王爷可否调府中的人出来呢?”
瑾王知道府中曾经出过一名丫鬟欠高利贷而自尽的事情,心中不能任这颗毒瘤再继续生长下去,虽然觉得有些难堪,还是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高升在上面抽了一个名字,然后道:“这上面有一个叫做苏澳的人,职业是小厮,不知府上有没有此人呢?”
张管家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听到高升的对话,走出来,拱手恭敬的道:“府中正有一名叫做苏澳的小厮,是负责前院左院的打扫工作的。”
瑾王皱眉道:“带他上来,把人叫来问问!”
瑾王挥了挥手,张管家立刻吩咐人将那叫做苏澳的小厮叫了过来,那小厮被人带了进来,先是看了一下园中的人,只见府中的主子们都在这里,他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像是呆了一般,瑟瑟缩缩的站在后头不敢进来。
张管家见此喝道:“还不快给人行礼!”
小厮适才反应过来,对着瑾王瑾王妃等人行了礼,却见他不开口说话,只得呆在一边目光悄悄的梭来梭去,不知道自己被唤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是看到陈妈妈跪在地上,瑾王的面色不大好看,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最后,还是高升先行开口,目光望着他,带着审犯特有的凌厉,语气顿然道:“你是否叫做苏澳!”
那小厮见他穿得一身官服,记得他好似是京兆府高大人,恭敬的答道:“奴才正是苏澳。”
高升又问道:“苏醒,你在三个月前,是不是曾向人借过一笔三十两的高利贷?”
苏醒闻言浑身一震,抬眼望着高升,似乎没有预料到被人唤来是因为这件事情。从他那毫不掩饰的目光里谁都看出清晰的一个字——是。
高升做了京兆尹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看得出他的眼神带的震惊,还有被说中事实的慌乱,他接着又厉声追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借高利贷是什么罪吗?!”
那小厮看他声音严厉,气威慑人,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脸上已露出戚戚之色:“大人,奴才是一时被人带到了赌坊,不小心输了银子,实在是没有办法还人,才去借了高利贷的。小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没有办法呀。”
每一个借高利贷的人都是没有办法,可是赌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情。高升皱了皱眉头,盯着那小厮道:“你可知道,当时是向谁借的吗。”
那小厮跪在了地上,全身吓得发抖,却还是能听清高升所问的问题:“是向一个叫福生的男人借的。他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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