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航一听到结婚两字,俊脸上快速闪过震惊、怀疑、甚至是愤怒,但他很快收敛起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目光炯炯看向聂婉箩:“想不到乔二的对象竟然就是聂老师。先前的贺礼是有些俗,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再送你一个。”
“我……”聂婉箩羞愤得不敢同他对视,慌忙说道:“不用了,其实我很喜……,啊……”
乔能手上略微用力打断了聂婉箩的话。
“再送一个有什么不好?”又捏紧她企图逃走的手,“那就这么定吧,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了让小三买单。嗯?”
“随时欢迎。”赵远航不去理会那些小动作,淡然一笑说道:“聂老师,我们该出发了。”
“好。”像是得了特赦令,聂婉箩忙趁机抽出手:“我该走了。再见。”
乔能伸手一捞,聂婉箩早有防备泥鳅一样地溜开了,几步追上赵远航混进了半大的孩子堆里。自嘲般地叹了口气,乔能坐回车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田秘书,给我订一张初七下午到S市的机票。对,就是后天。”
聂婉箩起先还担心校长的唠叨,没想到校长只是笑笑顺便调侃了一句你男朋友肺活量看起来不小,搞得全部学生一阵起哄。大家又扒出刚才一幕回味起来,都是些情窦初开半大不小的孩子,讨论起这个来就没了边际,而校长在制止了两次之后,也就默然了。
聂婉箩觉得大家都不正常了,只能低头听着大家的讨论,也不敢出声生怕那些丫头小子们问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题来。
倒是赵远航在听久了之后起身说了句:“同学们,我真的好伤心,你们都没看到身边的帅哥吗?”
“哈哈,我们赵老师也是帅哥,大家别忽略了。”一个少年俏皮地说道。
“还是李枫有眼光。”赵远航荣辱不惊地回道。
李枫旁边一个女生立马问道:“赵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赵远航顿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女朋友,但有暗恋的对象。”
女生又问:“你和暗恋对象接过吻吗?”
天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参加这次活动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吧。怎会问出这么直接又赤祼的问题?聂婉箩都快石化了,但她又很好奇赵远航会如何回答。她将目光投向赵远航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他不会是在怪她吧。可当着众人面的那个吻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赵远航收回目光,无不惋惜地说道:“能亲亲还会是暗恋吗?”
“赵老师,你该不会还保留着初吻吧。”李枫又问。
赵远航一怔,脸色刷地一下红得可以滴血。满车的学生顿时大笑起来,聂婉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老师可真纯情。初吻还在呢。”笑得最肆意的李枫大声说道。
赵远航有点无奈,见着越来越兴奋的学生不得不拍了两下手说道:“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嗯?全体安静下来。聂婉箩也竖起了耳朵,她闲时最热衷的活动就是看各类绯闻。这个爱好还是让乔能给培养起来的,因为乔能曾告诉她只要她抓住一条他的绯闻会能得到一笔安抚金。只可惜,她翻遍了所有有关于他的新闻也找不出一条绯闻的蛛丝马迹。时间一长她自然而然地对八卦绯闻有了惯性的敏锐,有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去当狗仔真是埋没了。
赵远航脸红已经褪尽,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唇顺带扫过坚毅的下巴,惹起车厢内一阵夸张的口水声。
“我的初吻在我八岁时给了一个女孩……”
“切……”集体鄙视。
聂婉箩也不例外,冲赵远航这话就想给他个倒拇指,但赵远航接下来的话却将她差点雷懵。
赵远航说:“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像早上聂老师那样,带口水的。”
第004节 八岁的水平
聂婉箩跳车的心都有了。她之前怎么会对赵远航存有一丝解围的感激之情呢?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赵远航笑了笑又说:“所以别再盲目追崇早上的帅哥了,会流口水的那种技巧其实还停留在八岁,这样的吻就跟过家家一样,我相信你们当中任何一人比都早上的帅哥要好。”
李枫嘘地吹起了口哨,大胆地男生都鼓起了掌,女生们侧羞涩地埋了头,大家果然不再讨论早上的那一幕。赵远航朝着聂婉箩飞了一个眼神,不知为何聂婉箩却觉得莫名的憋屈。
聂婉箩的憋屈一直延续到换上火车接到同学兼好友何微然的电话才得以缓解。
“你来S市一定要来看我呀。”东拉西扯一通后,电话那头何微然热切邀请。
“嗯,有半天自由活动,我会请假过来。”
“我哥知道你来一定会很高兴。”
聂婉箩脑里顿时闪过一个阳光少年的修长身影,内心陡然间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生疼生疼的。“你哥他还好吗?”
“来了再说好了。”何微然卖着关子,生怕她反悔又强调道:“说好的呀,可不许找借口不来。”
“一定来。”聂婉箩挂下电话,目光停留在了脚上的白色帆布鞋。
那年夏天S市格外热,明州高中的蓝球场上男生的拼博比天气更热。她和何微然夹杂地拉拉队中拼命喊着明州队加油,然而最后获胜的却是对方皇冠队。获胜的队长领了奖杯趾高气昂地下台朝她们走来,伸手就揪住了身边何微然的一把短发,“我就说你们学校必输!请客!”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手!”何微然大叫。
那个队长不齿地一笑,“你是我兄弟!”
聂婉箩吓了一大跳,因为何微然的长相和打扮都很男化,没见过她纸质证明的人一般都会将她误认成男生,她以为这个身材高大的队长把好友看成了男生当做了兄弟。
不等何微然反驳,队长朝着聂婉箩说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个男的。”
“她是女的,我可以做证,而且我们还一起上过厕所。”聂婉箩伸手将何微然圈住,以示证明。
队长一笑,何微然已将头发解救出来,一个飞毛腿跟着甩了出去,“靠,何微良你找死!”
何微良转身一退一脚踩在聂婉箩的脚背上。洗得洁白的球鞋上登时出现一片灰黑的鞋底纹路。聂婉箩痛得忙捂住脚。
“你赔,何微良,要你赔。”何微然完全没顾好友受伤,一心只想让自己哥哥难看。
肇事者倒是很自觉地承担起了后果,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聂婉箩不敢出声,她的大脚趾前几天被院里的石磨压坏了,还没好透又被这么狠狠一踩,其实是钻心般的疼。白色的球鞋很快渗出了红色的血渍,就连何微然也吓到了,“哥,你把婉箩的脚踩断了。”
“去校医院。”何微良忙将奖杯塞到路过的队友手中,拉起聂婉箩背到了背上,直朝球场外跑去。
“痛你就哭吧。”他在她的身下奔跑着说道。
她没哭,石磨砸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她已经忘了哭是什么。
“你……,你别忍着。”他说,奔跑的速度不减。
“我没事。”她应了一句,“不是你这一脚的关系,是本来就受了点伤。”
他再不作声跑得更快,到了校医院时已甩出何微然老远。
断裂的脚趾甲一片血糊,校医替她包了伤口,她在兄妹两的掺扶下回了福利院的住所。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顺理成章地接送她,一辆自行车承载了一段小小感情的萌芽。她脚伤完全好的那天,他送了她一双白色的帆布板鞋。
“先前那双洗不干净了,这个码子是一样的,是何微然给你挑的。”他有点尴尬,还有点羞涩。
“哦,我上回和微然一起看到过,很贵吧。”她羞涩着接过。
“还好,是假期打工赚的钱,你脚好了我介绍你也去?微然也在那打工。”
“好。”她兴奋地应承,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她当场穿上那双鞋,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感情来得自然而纯粹,半个暑假的打工,他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叫做初恋的种子,即使后来为了学业天各一方两人还依然联系热络。直到有一天,她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叫做乔能的霸道男子,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她,而他正好从千里之外的城市赶来,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先体会到了被劈腿的惊吓。他的消息越来越少,在她毕业的那天,他终于通过何微然向她提出了分手。
而她更是在分手的刺激下做了件绝决的事情,答应嫁给乔能!
聂婉箩收回思绪,半新的鞋面早就已经发黄。当时无法求得的复合,在嫁为人妇自断退路之后更不该再有丝毫指望了吧。可为何只要一出门运动就会想起这双鞋?只要一想起他,还是会莫名的心痛神恍?
聂婉箩依在窗户边,耳边依旧是学生们的说笑声,初识何微良的那年自己比他们又大了多少呢。那些激荡的青春或许只能在这些孩子们中才能寻找回一点蛛丝马迹了。
“啊,赵老师最爱的是小七。小七是不是就是你暗恋的对象?”隔了几个座位,李枫拿着一手牌大叫。
赵远航并不否认,他笑一笑,指着桌上另一个名字问道:“那这个代表什么?”
“是爱你的人。”另一个女生小声答道。
“是吗?”赵远航忍不住喷了,朝着聂婉箩招手道:“聂老师,你过来看看,这里算出来说你爱我呢?”
聂婉箩头一次被不太相熟的同事调侃,脸上一涨,对赵远航莫名地起了厌烦心理。她将赵远航有意无意的这些统统认作早上那一幕的后遗症,于是拿出手机快速了编辑了一条短信,“都是你!以后你再也不许亲我了。”
回信几乎是在下一秒,“我不亲,只吻。”
“混蛋。”聂婉箩咒骂一声,又回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接吻水平停留在八岁儿童的阶段吗?”
对方停了一下,然后又一条回复过来,“哪个混蛋说的?”
聂婉箩扑哧一声,陡然间升起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她快速回复:“就有这么个混蛋!”
“别理他,我怎么样你有感有行。”
她一笑,回复,“当然有感,就跟被狗啃了一样。”
“那你就是母狗?”
聂婉箩又气又笑,骂了句混蛋后又对着手机连呸了三声,郁闷了半天的心情顿时云开雾散。
第005节 聂老师的童年
太阳快要落山时,广播里也传来了即将到达S市的播音。
加上带队老师将近五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下了车,朝着预定的招待所而去。聂婉箩不是主要负责人,只需要安静地听从安排就行。当晚,她就被安排同三个女生住在一起。
晚饭吃得比较早,离入睡还有四小时时间,经校长首肯后聂婉箩登上了记忆中的公交车,混在拥挤的下班人潮中行行停停近一个小时后来到了S市的幸福福利院。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原在院内玩耍追闹的十几个孩子见到有人来登时安静了下来,瞪圆的眼睛透着某种渴求直直地望向她。
这样的眼神聂婉箩并不陌生,她在这生长的八年里,见过了太多相似的眼神,甚至她比他们更甚。
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呆那么多年,她是个特例。刚来的那一阵子,她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从不与人交流,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疯狂尖叫,甚至还会咬人。她从不在夜里睡觉,即使偶尔睡了也会尖叫着惊醒。她从不脱衣洗澡,硬将一套夏装穿过了半个冬天,直到最后冻晕过去。
接着她生了一场大病,没日没夜地高烧咳嗽,不停地流着虚汗,院长叫来的医生被她拿板凳砸走,她将自己困在房里整整一周。一周后,她挣扎着走出房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说:“我要回家。”
她说完就晕倒了,醒来已是三天之后,院长摸着她的头哄着她说:“你的家在哪里?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慈祥的老人,突然怔了。家是什么?爸爸妈妈又是什么?自己又是谁?她想不起来了,就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她再回到福利院,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聂婉箩。
她不再咬人也不再尖叫,却没有哪个孩子敢跟她玩。她日夜跟在院长身后,当第一次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从这里接走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小男孩时,她并未觉得如何。可当一个月后,那对夫妇带次领着那个小男孩回来时,她羡慕了。小男孩的变化太大了。
院长说领养孩子的家庭都是具有爱心的,只要大家乖巧听话都有可能被条件不错的好心人领养。于是她学会了微笑,学会了用眼神去表达自己的渴望,学会了逢人便叫爸爸妈妈。
她很快被领养了,但又很快被退回。如次反复五次之后聂婉箩明白了,并不是因为她不够乖巧听话;而是因为她的心智比不上一般的孩子。没有家庭愿意领养一个心智低下的孩子,也没有家庭愿意将爱投资在一个没有可能回报的孩子身上。
她不再渴望被领走,而是将希望放在自己真正的亲人身上,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回到真正的家里。可这个希望直到她离开这里又在H城过了四年大学一年工作前后整整十三年也没有实现。
聂婉箩理解这些孩子,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走近孩子当中蹲身说道:“我是你们的姐姐。我叫聂婉箩。”
孩子们无一例外地显露出失望,但又很快没事一般。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兴奋地接口道:“我知道你,院长说你很漂亮也很有出息,八年就读完了人家十二年的书,还考上了大学,现在当上老师了。”
聂婉箩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个男孩的头:“小鬼。”
男孩腆着脸笑了。
聂婉箩又问:“你们吃过晚饭了吗?院长还好吗?”
孩子们集体摇头,又争相告诉她院长和护工阿姨还在院后头做饭。聂婉箩和孩子玩了一阵就去了院后的厨房。
院长比以前更老了,眼神和记性却都还在,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聂婉箩。这个孩子伴她的时间最长,她将她从十岁养到十八岁,将她从一个心智有问题的孩子培养成一名知名大学的本科生,她见证了她的野蛮成长,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骄傲。
问工作、聊生活,院长像是母亲又像是朋友。
“前几天我遇着微良了,他说你已经嫁人了?你们怎么分手了?你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院长终于问了出来。
虽是事实,也早就做好了坦诚相告的准备,可若要真的说出来聂婉箩又觉得难以开口。嫁给乔能是那么仓促的决定,甚至不曾去了解对方的任何底细,这对于关心她的人来讲要如何表达才能让她欣然接受?
“对不起,院长。”聂婉箩首先认错。“结婚这么大的事,应该先告诉你的。”
院长和蔼地笑道:“你能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