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刺猬般的短发也终于长长了一厘米。
一向讲究生活品质的青冥瘦了一大圈,帅气依旧,可是无所谓的态度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了——他虽然适应了这里性别颠倒的尴尬,但他确定他无法适应这里落后的环境。
人生四大件,吃喝拉撒,吃,虽然只有中国菜和白米饭,但勉强还能接受;喝,最多只有茶,喝惯咖啡的他无比痛苦只能忍耐;拉,撒,要他怎么说呢?简直到了地狱!
没有纸(据说轩辕国有人发明了纸,但是奇贵无比,连女儿国的皇室都弄不到几张,更不可能奢侈地制成卫生纸了),上厕所成了老大的难题,最后,咬咬牙,奢侈就奢侈吧,他扯了一件带出来的单衣,勉强应付了几天,今天只剩下最后一块布了,可他还没有上厕所;再说到厕所,每次上完,他会被熏得半天昏昏乎乎,至于具体的恶心程度,他实在不想形容,免得连累到下辈子都咽不下饭——他的人生啊,从原本的刀光剑影香艳刺激一下子掉进了灰色臭烘烘的深渊!
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下去!
今天,是他的客房包下来的最后一天,如果再没有想到如何生存,他就准备着流浪街头吧——嗯,听‘善良’的店小二偷偷告诉他,像他这样‘姿色上等’的单身男性,大白天行走在街上都有人抢,何况是充满罪恶的夜晚?
女儿国不是治安很好吗?
人高马大的店小二白他一眼,女儿国治安当然很好,可是无主的男人抢回家又不算犯法!
虽然这几天他满大街闲逛并没有碰到店小二所谓的强抢民男的戏码,但是,如果再找不到生财之道,他就等着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情报员吧。
唉,他怎么就没有那个叫项少龙的男人幸运呢?别人一穿就穿出左拥右抱的艳福,而他,很可能面临着被左拥右抱的命运,同样是吃公家饭的,为什么他的命就比较苦——哀怨中。
溜达溜达溜达,这几天街上的气氛十分怪异,据说女儿国的太子要选妃了,靠,不会是选一大堆男人回宫伺候吧,彻底的肉麻中!
溜达溜达溜达,眼前突然多了几条影子,他慢悠悠抬起头,看到眼前肥得像猪一样的女人眼中的惊艳,以及瞬间蔓延过双层下巴的口水——呃,他今天早上没吃饭,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虐待他?
“哟,小公子,就一个人吗?”好——粗的声音。
小公子?他都二十四了好不好,在女儿国这里,应该算是老男人没人要了吧?
恶霸啊,不管是男是女,永远都有一副可憎的面容,他摇头晃脑地想到。
前世也不是没有女人主动勾搭他,但那些起码都是世界各国的精华美女啊,他当然乐意被她们勾搭上,可是眼前这个,恕他无礼,他觉得她最好到猪圈里去勾搭,说不定还能勾搭到一头美美的肥公猪!
电眼一闪,他绽起迷人的微笑,“这位猪——大姐,我跟家人走散了,你打算帮我找到家人吗?”
“那是当然。”女恶霸当然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这么单纯好骗的美男,忙不迭地流着口水点头。
“可是,我不需要你帮忙。”青冥懒洋洋地道。
“你——”女恶霸一呆。
“小姐,这男人是在消遣咱们呢!”旁边有个恶形恶状的女家丁凑过来帮腔。
基本上,青冥是从不对女人动手的,哪怕是亲手抓到的女毒贩女间谍之类,所以无论眼前的女人多么讨厌,他都要忍耐,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想要靠人多战术搞定青冥,青冥被那股扑面而来的臭气一熏,理智刷刷地飞到了九霄云外,生怕被她们的臭气沾上,撩起衣服前摆,飞起无影脚,一脚把其中一个最壮硕的家丁踹得老远!
那恶霸一呆,连忙骂那群家丁们,“还呆着干什么?抓他啊!”
话音未落,青冥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来到她面前,眼前银色一晃,明晃晃的银针直接插进她身上的痛穴!
“哇——”一阵杀猪般的惨叫顿时打破了街上的平静。
路人之前不是没看到她们这里的状况,只是都秉承着明哲保身的至理名言,匆匆过去,连看一眼都不敢,此刻听到这无比凄惨仿佛热水烫猪的呱呱叫声,被激得顿时忘了恶霸的凶神恶煞状,纷纷抬头看来——
“还抓我吗?”青冥兀自微笑,酒窝,电眼,迷人得一塌糊涂,可惜此刻看在对方眼中却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可怕。
唉,英雌救美的戏码怎么就没上演呢?果然他的命是比别人的命苦啊!
“我说啊,回去称称你的斤两再出来混吧,爷爷我在外面混饭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太妹还没出生呢,敢惹你爷爷。”青冥继续笑眯眯地念叨,完全不顾对方那张肥猪脸上痛得发青的表情。
痛吧?呵呵,不痛他还不扎呢,总算出了最近遭到一连串打击挫折的恶气!
“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已经知错了,就放了她们吧!”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青冥侧过头,是个五十上下、衣着朴素却贵气的老头,平和的双目中藏着似有若无的狡诈,似乎有些面熟的样子。
怪,他在这里认识人吗?怎么会觉得面熟?
轻轻拔出银针,那恶霸连滚带爬地带着爪牙飞也似的跑了,连狠话都忘了丢下一句,弄得青冥怪失落的。
不好玩,不刺激。
“看小兄弟的手法,认穴十分精准,是否懂得一些医术?”老头很殷勤地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话是这么说的吧?青冥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略通一二!”
“太好了,那你有没有兴趣来我家?自从我儿子嫁人后,我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呜呜,再没有年轻貌美的补上来,咱家百年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老头变脸比翻书还快,眼泪更是说来就来,一点也不在乎是不是在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仿佛他是十恶不赦不孝子似的紧盯着。
最后先脸红的是青冥,他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往自己身上抹的老头拽到墙角。
年轻貌美,老头不是个男老鸨吧?他目前虽然穷哈哈,可是也很有骨气好不好?
“你家是做什么的?”
“杏林世家!”老头遽然绽出一朵很——小女人的笑容。
青冥‘啪’的一声摔倒在地,面皮抽搐,他错了,他根本没有适应这里的性别颠倒,他还需要一生的时间好好适应……
第2卷 第19章 前尘旧事
凤仪宫里,雕梁画栋间熏香缭绕,华贵精致的偌大殿堂里,女王阴丽奇和太子阴兰荪正商讨着七日后的选妃大典。
雕镂繁杂的御案右首摆放着一堆堆的画卷,左首则是一杯清茶,一玉碟细点,茶早已凉透,细点也冷落在一边,女王正专注地审视着画卷里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世背景。
右下手的阴兰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面前的案上同样堆放着大堆的画卷,只是她面前的多半都是民间选拔上来的全国各地有名的才男美男,她好不容易把第一等拔尖的画卷都看完,已经脖颈酸痛。
太子选妃固然隆重,但并非女王选秀,原本毋需如此大张旗鼓,只因十四年前女王阴丽奇于民间认识乔语,从此废除了选秀之举,乔语宠冠后宫至今,女王后宫除了在乔语之前进来的妃嫔,再也没有多添一人,朝堂重臣和民间富贾便少了一条重要而便捷的晋升之道,皆多有微词,长期以往,对女儿国的安定是不利的。
所以女王打算借这次选妃,为兰荪广选妃妾,以平息波澜,平衡家国情势,借此安抚一下朝臣和富贾们的情绪。
毕竟兰荪是下任女王,嫁给她其实也等同于嫁给皇上,朝臣富贾们当然大喜过望,拼了命要往前挤。
尽管兰荪在肚子里认为她绝对消受不了这些沉重的艳福,可是为了政治,为了大局,也为了自己的地位,她还是不得不同意女王提出的“意见”。
“兰荪,这次呈上来的人选大部分皆出类拔萃,各有千秋,连朕都难以定夺,不知你有什么看法?”女王从成堆的画卷中抬起头来。
“母皇,您要是觉得儿臣精力旺盛的话,大可以一股脑全塞给我!”兰荪愁眉苦脸地道。
女王噗哧一笑,“你这孩子,还会耍宝。”
“不耍宝不行啊,太累了,母皇,儿臣只是想帮母皇放松放松。”兰荪笑眯眯地,“要不,母皇,顺便帮兰言和兰书挑几个吧!”
女王斜了她一眼,“你认为兰言的侍妾还少吗?兰书身体都还没长全,你这个做长姐的倒有心。”
“我也是为她们着想,这次选妃办得太过隆重,儿臣只怕会让妹妹们感到失落。”兰荪微笑道。
当然,以兰言的性格,只怕绝非失落如此简单。
女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挥手让伺候的宫奴女官们退了出去,整个大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
兰荪静静地看着女王。
“这次选妃,你心中可有太子妃人选?”女王轻声问道。
“儿臣但凭母皇作主。”
女王叹口气,锐利的目光似穿透般地注视着一脸平静的兰荪,这个大女儿,虽然冷静深沉,但为人处世时不时跳脱常规,有时候,连她都看不透她的想法,好比这次选妃,以平常兰荪的果毅性格,不可能任由她们作主,可是她竟连吭都不吭一声就答应下来,想当年自己选太子妃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乖顺啊,被先皇逼迫到了绝境,才不甘不愿地娶了金华宫主,兰荪到底在想什么呢?
女王收回目光,冷静地道,“一妃二妾三常侍的配额根本不够,朕的意思,是在多加四名随侍,其中六名贵族子弟,四名民间子弟,你看如何?”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兰荪松口气微笑。
“太子妃——就宁云吧,朕看他颇有当年金华宫主的风范,相信你们能够相处融洽;至于二侧妃,一名就选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越明归,据说他冷傲绝色,才名不在傅宁云之下,不会委屈了你,还有一名侧妃,朕给你一个自由名额,随你自己定;至于常侍随侍,有好几户实力相当,暂时就不定了,等到选妃的时候比较一下吧。”
女王的口气虽然是果断明快的最后结论,但最后总算比较随和,留了一个侧妃名额,兰荪脑中顿时不由自主浮现了青冥的影子……
不过,估计那个清高的青冥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了。
“宁云和明归出身一文一武,对你的未来必定有帮助,希望你明白如何对待他们。”女王别有深意地道。
“儿臣叩谢母皇。”
“不必,你既然身为太子,又深知自身的责任,比起母皇当年,做得好多了,母皇岂能不为你多想一点?”女王看向兰荪,似乎很感慨地道。
“母皇赞誉,儿臣深感惭愧,儿臣只是安守本分罢了。”兰荪谦虚得体地道。
“难得的便是这份安守本分。”女王眸光变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兰荪心头可有什么喜欢的人了?”
“……暂时对任何人皆没有特别的感觉。”
“朕记得,当年你很是喜欢右丞相家的小公子慕容月华,那大概是你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喜欢一个人,可惜那孩子命薄!”
兰荪心头一震。
“慕容右相犯有叛国重罪,早已全家赴死,慕容月华也已身首异处,况且慕容家罪不容赦,即使慕容月华尚在人间,儿臣也绝对不能与他有所牵扯。”兰荪垂眸冷淡地道。
“你明白就好!”女王紧盯着兰荪的面庞,搜索了半晌,终于松口气,却又叹息一声,逼了上来,“当年为斩了月华,你足足有一年没跟朕说一句话,从那以后,朕便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
兰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脊梁笔挺,冷月眸直直地看向女王,丝毫没有回避,“儿臣那时年幼不懂事,不知轻重,顶撞母皇,请母皇治罪!”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朕只是无意间想起往事,顺口一提罢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朕相信你对月华也早已没有了感觉。”女王淡淡地道,绕过御案,弯腰亲手扶起兰荪。
“谢母皇。”兰荪慢慢地站起来,膝盖因为刚刚凶猛的撞击,几乎痛得麻痹。
门外传来宫奴的禀报声,“陛下,玉华宫主求见。”
女王直起身,脸上漾起一丝淡淡的明悟,比凤仪宫的熏香还要朦胧,精敏的凤目瞥了垂手不语的兰荪一眼。
“明日你要去护国寺祈福斋戒,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终于,女王和颜悦色地道。
“儿臣告退!”兰荪恭敬一礼,面对女王缓步后退,直到门边,宫奴打开沉重精美的宫门,兰荪立在一旁,等乔语进来后,给乔语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这次,她目不斜视,始终把眼光放在乔语雪白飘逸的衣角上,御案那头,两道犀利的眼光,正紧紧地放在她的身上。
沉缓浓郁的香气,侵蚀了她的嗅觉、视觉。
有一刹那,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觉从心头窜出来,只是被她极快地压制了下去。
第2卷 第20章 月夜情迷
良辰美景奈何天,如果不是女王提起了这个人,她早已经忘记了吧?
人,最擅长的不是记忆,而是遗忘。
十年前,她不过六岁小儿,能懂得什么真情真意,即使曾有过那刹那的心动,也来不及成长为茁壮的情根。
与女王斗气一年,险险使她丧失了一切,那时候她天真热情,不懂人情事故,也不想懂,她不知道原来看似温暖热闹的亲情在皇家其实那么淡漠,只要她稍微处世不谨,或者不听话,或者耍点属于孩子的脾气,就会失去母皇疼爱的目光,就会失去母皇给予她的一切,甚至失去仿佛属于自己的生命。
乔语的话至今犹在耳边,“你母皇的心中只真心疼爱过兰书,至于你,身为女儿国的下一代储君,只能认清现实,在你没有任何力量抗衡的时候,你唯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别说月华,就是你父后的性命,也不在你要保护的范围内。”
“那我,又该如何保护自己,甚至终有一天,能够保护父后,保护你?”
记得那时,她泪涟涟地询问乔语,乔语告诉她——
“你如今软弱无力,若要实现心头的梦想,只能拼命充实自己,获得力量,去向你母皇低头吧……”
如今的她,已不再软弱,可是那道让她压抑的童年光彩一瞬的彩虹哪里去了?
金丹园里,天涯领着一名老人悄悄进来,却看到兰荪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