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很纳闷,以前戴佳不是诬陷说她的童贞被他夺走了么?
他给供货网站打电话,对方却说早已发货,而且已经抵达南京。他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生怕这批货丢失,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快递公司叫他去市中心取东西,不肯送货上门,小白原本想痛斥他们的服务质量,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毕竟东西在别人手里,他嚣张不起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戴佳一个人看着摊位,自己去市中心跑一趟。临走之前他将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戴佳遇到麻烦后不会解决,戴佳很不喜欢他的啰嗦,感觉他过于自负地低估别人的智商,她推开荣小白,说,赶紧走你的吧,烦不烦?
他嘿嘿地笑,转身走上大街,戴佳坐下继续看她的小说。几秒之后她又听见荣小白的声音,她不耐烦地抬起头,问道,你又要干嘛?
小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靠了过来,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注意领口,不要走光,这里的色狼可多了。他说完后立即匆匆离开,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戴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发现确实有走光的趋向,她赶紧坐正,将领口整理好,心里暗暗地骂道,该死的荣小白,居然到现在才说,刚才肯定一直在偷看,你才是这里最大的色狼!
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蜷抱着膝盖,胡思乱想着。她的想象到达最巅峰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问“这个东西多少钱?”。她看了一下那只手捏着的怀表,刚好说价格,却被对方的面孔着实吓了一跳。她轻轻地拍着胸口,说,怎么会是你?吓死我了。
哦?我有这么难看么?徐泽霖翘着嘴角笑道,他望着面前这个让他找了很久的女孩,又心疼又委屈。这个他认为最完美的女子,居然宁可在异乡的大街上摆地摊都不愿意与他交往,这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第一大悲哀。这次相见,感觉分外不同,一个连摆地摊的时候都让人不敢心生亵渎的绝色佳人,他的世界能出现几个?
第五十一章 我们好自为之。
荣小白的这次短途出差很有内容,他等公交,搭地铁,打的士,最后风尘仆仆地跑步到达快递站点,那边还挤着一群前来认领邮件的人。小白以德服人,乖乖地站在人群外等待,直到他们散尽才上前认领。负责此项工作的少妇耷拉着脸,一只手将纸箱子扔了出来,凶巴巴地说,邮费十块钱!
小白原本一肚子气,现在更加抑制不住,怒目相向地吼道,不能轻拿轻放么?这是我们部队演习堆沙盘用的东西,万一损坏了你负责得起么?
少妇手微微一抖,饭碗在水泥地面上,米饭,丝瓜还有两块大肥肉洒了一地。她顾不上打扫,一路小跑着去取来单子,双手递上,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重要,免了邮费,怎样?
小白签了字,甩下一张十元钞票,义正言辞地说,我们人民军队不会占用群众一针一线!他抱着那只纸箱向往外走,心里都臊得慌,哪有军队通过这个方式邮寄东西的?幸好那个村妇没有见过世面,一提到军队就想到轰隆隆的坦克,被荣小白胡诌瞎掰的谎话糊弄得神志不清。
他不可能因为撒了一个美好的谎言就真的有一辆军车从天而降,何况他也开不起来,所以他还得跋山涉水地回去。跑步,打车,搭地铁,等公交,再顺利到达他们摆摊的小集市,此时已经下午一点,他累得气喘吁吁,却发现那个拐角又被那个摆象棋残局的老头占领。老头抬头看见荣小白,立即解释道,今天我是看这里没人,所以才来摆摊的。
没人?小白愣了一下,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情。旁边的红薯大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那个女孩上午就收摊了,有一个男的来接她的。
荣小白被她的目光刺得全身不自在,他扛着纸箱返身往住所的方向走去,一直想不通戴佳被什么人接走了,难道她老爹千里寻女一路寻到南京来了?会不会见面说一句女儿你瘦了,然后要以拐卖妇女的罪名扭送他去派出所?他又焦急又矛盾,一会儿跑得慢一会儿跑得快,磨磨蹭蹭地终于跑到住所楼下。在花坛边他看见一辆红色的宝马车,车牌号以苏F开头,很明显是南通来的。他记得戴佳的老爹当初开的是一辆高寿的桑塔纳,即使重新买车也不至于买一辆如此招蜂惹蝶的坐骑,荣小白放慢脚步观察一圈,心情更加沉重,更加急切地揣测来者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原本想掏钥匙开门,想想之后又收起钥匙,抬手敲门,每一次叩敲声都像一把锈钝的铁锤敲在他心口,他忍不住用左手捂着胸口抑制这种痛楚。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态,难道是一个小摊主在豪华车面前的自卑心理作祟?
戴佳出来开门,腰上围着小围裙,还扎着一个漂亮的花头巾,阿庆嫂似的。小白越过她的肩膀往屋子里望,看见客厅里的确坐着一个男人,他有些慌乱,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方便进去?
戴佳给他闪开一条道,没好气地说,你是腿脚不方便么?
荣小白小心翼翼地跨步走了进去,他放下箱子,堆起微笑向客厅里的男人走去,感觉脸上的皮肤被这个生硬的微笑撕扯得几乎裂开。徐泽霖也摆出友善的姿态,站起身笑脸相迎。两人隔着一张茶几面面相觑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荣小白先想起自己的主人身份,伸手过去说,你好,我是荣小白,佳佳的朋友。
对方也伸手过来,说,你好,我是徐泽霖,也是她的朋友。
两人的手碰在一起的瞬间,很多问题涌进他的脑中,比如握手的力度,握手的时间还有要说的话,比如你好啊,幸会啊,缘分啊,谢谢啊。
然而两人都缄口不语,只是傻傻地对视并微笑着,两三秒之后才松开手。总体来说,这次握手还是比较成功的,但几秒之后这个想法逆道而行。小白无意中发现徐泽霖居然偷偷地用纸巾擦拭手心,这个细节让他感觉十分受辱,后悔刚才的热情。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拒绝他的友善,充其量只是表露素质低下,现在握手后又擦手,又彰显其虚伪的本质。
戴佳也将这个细节捕捉在眼中,小白回房间换鞋子的时候她走到徐泽霖面前,低声问道,你这什么意思,凭什么和小白握手以后又擦手,嫌我们脏么?
徐泽霖连连摆手否认,却又不知道怎样解释,适才握手之后他才知道小白的手心尽是汗水,而喜爱干燥清洁的他下意识地拿纸巾擦了一下手。除此之后他听见小白称呼戴佳为“佳佳”,戴佳将她与荣小白称为“我们”,其中亲密关系一目了然,他的内心一阵抽搐,嫉妒,委屈,羡慕,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不宁。
戴佳在小厨房里做晚餐,冬瓜排骨汤,糖醋鲤鱼,爆炒青菜,排骨炆豆角,这是她今晚的菜谱。其中糖醋鲤鱼的做法是荣小白教她的,她站在煤气灶前发了一会儿呆,忘记第一步该干嘛了,于是喊荣小白过来。小白正在客厅里与徐泽霖东扯西拉地谈一些八竿子摸不着的事情,比如老掉牙的飞碟之谜,他听见戴佳的召唤后立即起身冲了进去,仿佛得到了解脱。
小白让戴佳站在旁边看,重新让她观摩一遍,他一边给鱼身涂抹淀粉糊,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个徐泽霖,就是上次你在电话批判的那个人么?
戴佳点头。
哦,我说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批评一个人,确实应该批判。
戴佳在他背后捂着嘴巴偷笑,镇定下来说,我现在蛮好的呀,接触得久了以后觉得没有什么好批判的,反而觉得他挺不错的。
挺不错的?小白停下手里的活,想了一下之后又淡淡地笑道,不错就不错吧,反正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好自为之就是了。
这句话大大地激怒戴佳,她咬了咬嘴唇,说,当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等我回了南通,你在这边想干嘛就干嘛,也请你好自为之!
回南通?小白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她。
是,回南通!
为什么?
戴佳迟疑了一会儿,刚才的愤怒仍然没有散去,她不再恼怒,反而轻松地笑道,我妈叫他来接我的,他就是那个要和我相亲的人。
第五十二章 天下武功,惟快不破。
一直以来荣小白都坚持一个理念,那就是世事多变,人情无常,每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有其诞生的权利,错只错在当事人的预估能力太差。然而这一次,戴佳陈述的事情一共涵盖以下三个内容:第一,事情非常出乎意料;第二,他预估能力差得离谱;第三,他连当事人都不算。
荣小白继续做糖醋鱼,戴佳也仍然赖在旁边观看,小白心烦意乱,将她往外推,说,出去吧,和你那位帅哥聊天去。他抬头又撞见她半委屈半忿恨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改口安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油烟大,你在这里看着会被呛着。
我不嘛,我闻闻香味。
小白给了她一个白眼,捏了一块脆排骨放在她嘴里,毫不客气地将她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将薄板门关上。戴佳抬脚踢了一下门,嚼着脆排骨往客厅走去。小白握着铲子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锅里的油滴飞溅起来灼痛他的手背,他才从迷茫中解脱出来。他抓着那条可怜的鲤鱼,与它浑沌的双眼对视着,忽然觉得它微微张嘴的模样非常狰狞,仿佛要对他表达某个遗愿。他赶紧将那条鱼扔在盆里,心里仍然惊惶不安,于是又抓起几片菜叶盖在上面。
晚上六点小白终于将这顿晚餐端了出来,这个时刻让徐泽霖坐立不安,因为他不会做饭。虽然两人表面上相安无事,彬彬有礼,却又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警惕。能让徐泽霖自卑的时刻并不多,特别是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自卑,他决定先展示一下君子风范,说,没有想到你做菜手艺这么好,佩服。
小白保持谦虚的姿态,戴佳反而显得洋洋得意,仿佛受夸的人是她似的。她噘着嘴巴,满不在乎地说,这也叫手艺好,白痴都会做。
徐泽霖下意识地说,我就不会。他说完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暗骂自己的嘴贱,他连连干咳好几下才将这次尴尬掩饰掉。
荣小白将最后一盘菜端了上来,戴佳咬着筷子,望着桌上多出来的一份韭菜炒鸡蛋,疑惑地问道,小白,我的最爱,糖醋鲤鱼呢?这句话有意无意地一语双关,表面是问“我的最爱”是指后面的糖醋鲤鱼,却又可以指前面的小白。这个双关语被徐泽霖轻松捕捉到,他强装镇定地坐在一边,他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戴佳与荣小白的关系,开始怀疑这次来南京是一次自取其辱之旅。然而荣小白毫无察觉,他用筷子撬着啤酒瓶盖,说,明天再给你做就是了。
如果我明天就回南通呢?
小白淡淡地笑道,回就回嘛,临家饭店的大厨做出来的糖醋鲤鱼难道还没有我专业么?到时候戴老板您想吃什么只要手一招就行了。
戴佳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荣小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极其陌生,一个极其熟悉,他们以后也许就要一直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一想到这个,就有一种站起来掀翻桌子的冲动,让所有人都别指望得到安生。他站起身,浅浅地呼了一口气,给他们面前的杯子倒满,掀桌子的冲动只是昙花一现。
三个人闷闷地吃完饭,一共喝了四瓶冰啤,其中三瓶半是戴佳与徐泽霖喝掉的。戴佳的确不太喜欢徐泽霖,但如今徐泽霖主动跑来探望,也算是远道之客,她应当以礼相待。徐泽霖七点半之前要去他父亲那边报道,吃了半碗米饭后就匆匆告辞。戴佳与小白将他送出门,坐回来继续吃饭,小白将杯子里的啤酒灌下去,说,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嘛。
哦?这你都看得出来?
当然,如果交情一般的话肯定直接去外面摆一桌就是了,这种家宴一般只用来接待最亲密的人的。
戴佳原本准备辩解,转念又决定放弃,随他怎么想。她赌气地扔下筷子,起身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将门甩上。她痛恨荣小白只顾阴阳怪气地攻击她,却丝毫不理解她的用心,她下厨做家宴并不是因为徐泽霖是怎样的身份,而是想向这个南通来的谈判代表展示她在南京的生存能力。只要南通那边知道她已经可以在经济生活上取得自主,就没有不再有掌握她命运的能力,而徐泽霖更不能以任何理由带她回去。她要向包括戴妈妈在内的那些人证明,她来南京绝对不只是出走,而是独立。
荣小白在外面敲门,说,佳,你确定明天要回去么?
她正气得无处宣泄,抓起脚上的一只凉拖,对着房门的方向砸了过去,一声闷响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在她手起鞋飞的瞬间小白刚好推门进来,那只单价四十元的小凉拖利索干脆地砸在他脑袋上。周星驰的电影里火云邪神说,天下武功,无坚不摧,惟快不破,戴佳这一记暗器生动地诠释了这个奥义。拖鞋的重量很小,但它的速度让小白一时间发懵,竟然眼前一黑,无数红的黑的蓝的紫的星星欢快地萦绕。他想抬手抓住什么东西,却又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身体瘫坐了下去。
戴佳原本准备丢另一只鞋,看见眼前的情景后惊慌失色,赤着脚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荣小白的后脑勺磕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却又喊不出声来,只能狠狠地咬着牙,脚尖都绷直了。这种姿态让戴佳更加害怕,她在电影里看见演员临死后都是这样狰狞,而后吐一口气,全身瘫软,BIU地一声去了,她托着小白的后颈,使劲地摇晃,试图将他从未知的危险中挽救回来。她带着哭腔说,小白,你别吓我,这不好玩!
在她眼泪快流出来的时候,荣小白浅浅地吐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女神仙,你别摇我了好不好?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捂着后脑勺,一脸郁闷的样子,他缓过气来,抱怨道,有你这样的当女孩子的么?居然拿鞋子砸人,你当我是小布什总统么?
戴佳原本愧疚地蹲在旁边,听到他的责怪之后立即赖坐在地板上,委屈地说,我心情不好才这样的嘛,人家根本就不想回南通,你这个死人居然赶我走,活该挨打!再说,我哪知道一只鞋子能把你砸晕啊……
小白疑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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