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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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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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本来就是互不相干,我的去留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我猜你不会找我的。我猜得对么?

我们相处也有整整一个秋季了,从旁人的口中我也慢慢了解你的过去,关于戴佳,关于努努,关于你和盏食天。你像一个蜗牛,把你认为重要的回忆都扛在背上,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爬。可是这有意义吗?那些人无视你的存在,否定你的价值。你更应该活得更滋味,而不是一味地缅怀,否则刚好落在别人的舌尖上。你说你是商人,只知道赚钱的商人。

可是我一直不认为是那样,你也说过你曾经有过一颗摇滚的心,对不对?

很久以来我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那个地方停留下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奔跑,然而当我遇到你之后,兴许是女人骨子里的母性作祟,我忽然有一种想驻留的冲动。不过慢慢地,我也知道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无论我怎样扮乖巧。都无法从你那边得到一点关注。对于我而言。这种与我性情相悖的讨好比风餐露宿更加疲惫。

那天晚上决定离开南京,为了追逐我的梦想。也为了逃避我的现实。你还记得我唱过的那首《我没有远方》吗?我没有远方,所以我去寻找远方。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只是想正式地说一声再见,而后我与你彻底地分道扬镳。

另外,照顾好我的琴。

安禾静。

荣小白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又翻过来看背面的海报画面,忽然有些难过。如今他越来越淡定,一旦不淡定起来又出奇地矫情,安禾静地淡然离去并没有触动他的生活,却让他觉得的确失去了一些东西。他将信件放在茶几上,焦躁地抓挠头皮,自己都不知道焦躁的内容是什么,这段时间他经常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他与安禾静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甚至杜绝一丝暧昧的滋生,如今看来也许是明智的,没有结局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有开始。然而,他总是觉得对她有所愧欠,却又说不上来愧欠在哪里,兴许是他没有来得及支付最后那个月的薪水吧。

又过了半个月,北北打电话过来,她要召蒋汇东回南通。在老婆与兄弟之间,蒋汇东情深意重地选择了老婆,而荣小白也深明大义地理解了。小白不得不在快递站与盏食天之间疲于奔命,像一条拖拽货物的雪橇狗,没有抱负,只有重负。

赚钱啊赚钱。

为什么赚钱?

为了赚钱。

依照戴妈妈的安排,今年过后服丧期全部结束,戴佳与徐泽霖的事情将不得不重新摆回桌面上谈,届时除非国务院发下红头文件明令禁止,否则订婚事宜不可避免。荣小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淡忘,淡忘自己曾经拥有的,曾经失去的和曾经期待的,平心静气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他将捧着现在赚来的钞票去结婚成家生孩子,创造新的生活,代价是失去这二十多年来拥有过的一切。然而冬天渐渐降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无法从容地支付那沉重的代价。

这段时间盏食天多了一个常客,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远洋海轮的大副,刚刚回到陆地,每次都是点几盘精品菜和一瓶酒,自斟自饮。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似的,一开腔就连篇累牍。高谈阔论,临时的大堂经理实在扛不住,又不愿冷落这位客人,只得让荣小白亲自出来接招。荣小白刚好内心抑郁,听听新鲜的事物也无妨,于是安心坐下来与这个孤单并健谈的客人聊天。大副给他讲解远洋轮船的组织系统和人员配置,描述海面上独有的一些自然景观,这些都是荣小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半个月下来,他们已然是忘年之交,荣小白喜欢大副的豪爽与渊博,大副欣赏小白的谦逊与理性。荣小白很羡慕水手的生活方式,半年出海,半年休息,与之相比,他的生活简直庸俗得一塌糊涂。他试探地问道,您觉得我这条件适合不适合做海员?

大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胳膊,说,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你事业做得这么好,年轻有为的,做水手可惜了,海上的那半年也是蛮难熬的。

荣小白只是谦逊地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元旦那天深夜,荣小白又拖尸体似的将自己拖回家,这是他最疲惫的一天,所以他没有洗澡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做着稀奇古怪的梦,梦见他与姚南相互配合,奔跑在绿茵场上;努努坐在他的自行车上,揪着他的衣角,眉飞色舞地描述那个与远行有关的梦想;蒋汇东端着一杯板蓝根站在病房的窗边装深沉;戴佳躺在他旁边看电视,用手指在他的腿上轻轻地写,我爱你。然而转眼间这些人这些场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置身于一片幻境中,苍茫沙漠,深邃天空,还有一望无垠的大海。

于是他惊醒了,满身虚汗,他在一片黑暗中站起身,走进戴佳的房间,开灯,关灯,开灯,关灯,最后将房门关上,趴在她的床上无助地哭泣。当那阵悲伤喧嚣着远去,他站了起来,一个极端的想法跃入他的脑海,再也挥散不去——他决定放弃挣扎,远离那些观赏他悲伤的人们,唱着歌离开,不再与任何人联络,好让别人以为他藏着很多深邃的秘密。

南通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戴佳几乎对妈妈言听计从,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而她私下里正加快步伐,让北北和蒋汇东早些熟悉临家饭店的运营情况。北北负责餐饮方面,而蒋汇东负责宾馆方面,这简直天生一对,戴佳不得不赞赏荣小白那个白痴当初聘用这对情侣的举措。戴妈妈曾经质疑过戴佳的举动,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得任由女儿胡闹去。

她最关心的还是年后戴佳与徐泽霖的相亲日程,只要戴佳到时候也能这样听话,现在折腾一点也没有什么损失。

北北却有些担忧,生怕这招棋走得太险,到时候不但不能帮助戴佳脱离困境,而且会亲手将她埋进所谓爱情的坟墓。她很想将这件事情告诉荣小白,以免东窗事发后被他追求责任,然而戴佳明言劝阻。她说,我自己也对结果没有一点把握,现在要是让小白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拆了盏食天卖钱,过来参与这件事情,万一失败的话,他基本就被我毁了。

北北撇了撇嘴,问道,你确定他会拆了盏食天来帮你?

戴佳得瑟地说,我当然确定!我现在就算拿一元钢蹦儿去兼并他的盏食天,他也会乖乖地把店交出来!

北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从前啊有一个牛郎和一个织女,他们恋爱了,忽然王母娘娘将织女召回银河,那牛郎把自己家唯一的老牛宰了拨皮,披着牛皮飞去银河和织女约会,没有想到这幕大戏几千年后又要翻拍了。

戴佳眨巴两下眼睛,说,他是吹着牛皮飞上天的吧?

第九十一章 别人田里的萝卜不可拔

元旦的时候北北已经开始参与临家饭店的管理,戴妈妈又开始产生忧虑,她对戴佳说,你怎么可以把管理权就这样交给北北?就算聘请她做管理,你也不能把财会之类的部分也交出去呀!小心她功高盖主,不把你放在眼里。

戴佳安慰道,不会的,又不是聘她来当老板的,只是来做个帮手,我一个月只开给她两千块钱的工资,这么合算干嘛不用?

戴妈妈想想也觉得蛮有道理,如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光打仗不吃饭的将军更难求,她对女儿的精打细算表示满意,午饭过后就找人搓麻将去了。她看到戴佳如此有觉悟,原本干劲十足,要继续发挥余热,但戴佳坚持不让她再辛苦奔走,将采购工作也承接了过去。戴妈妈倍感欣慰,戴佳如今全身心地投入临家饭店的经营,全然不再提及荣小白,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当戴佳与临家饭店紧紧地绑在一起,事业扎根在这里,类似出走南京的事情也不会再有机会发生了。

戴佳打着妈妈的旗号与供应商交涉,几乎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她在短期内树立起临家饭店当家人的形象。不久之后她便将北北带在身边,两人形影不离地出现在供应商面前,供应商们私下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女孩是什么人?

她说,是我们临家的采购负责人,采购方面的事情以后都是她负责。

几天之后北北将一叠红包交给戴佳。说,这才几天时间都有三四家门市部送红包过来了,说是沟通友谊,加强联系,我也不懂怎么办,就先帮你收下了,现在怎么办?

戴佳将红包塞回北北的手里,说。收呗,入乡随俗,不收白不收,否则他们不把你当一回事儿。

北北睁大眼睛,惊诧地问道,真有这么贱?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欣喜地将红包塞进口袋里,欣喜的原因不是得到这笔钱,而是感动于戴佳的信任与慷慨。她离开时又忍不住跑回来抱了抱戴佳,说。爱妃,我会帮你,如果你妈妈不要你了,你就来当我的宝贝吧。

戴佳又推又掐地将她赶出去,心情也十分地好,如今世态炎凉,人情嫂兖——身边只要有一两个贞男烈女充当爪牙,任何困难都显得举重若轻。她坐下来继续整理账务。决定过段时间试着去兑现这一年的白条,如果能够收回五六十万,生活就会变得无限美好了。政府和国企的头头儿们虽然兜里有钞票,手里有公章。却也不至于高调到将每天的工作餐都定在收费昂贵的大酒店,临家饭店成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拜他们所赐,这一年下来,白条的总金额节节飙升。戴佳对此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些都是钱,恨的是如果不是这些白条的存在,临家饭店就不用融资和借款,她也不至于受制于徐家,连自己的恋爱都保不住。不过这些抱怨都是没有用的。因为这类白条是中国特色的一种债券。无法流通,限时兑现。给谁谁都要,谁要谁郁闷。相比之下,广大劳动人民比较诚实,他们吃一顿饭付一次钱,如果不给钱,主动抱着脑袋承认自己是来吃霸王餐的。

徐泽霖还是经常来临家饭店找她,看上去他似乎情绪高涨,显然是从戴妈妈那边得到一些鼓励。他有时絮絮叨叨地说话,有时沉默不语,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她,仿佛在欣赏自己刚入库的一件艺术品。戴佳保持低调,没有再让他难堪,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像一个密谋挖掘地道的囚犯,镇定地无视身边的狱警。事实上她有些同情徐泽霖,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头戴光环,居高临下,却触摸不到人间的温暖。苏东坡把这种痛楚,叫做高处不胜寒。

他看戴佳的心情不错,于是表忠心道,以前我总以玩世不恭为荣,生活却越来越空洞,每天都过得雷同,遇到你以后我才看到一些色彩。

戴佳头也不抬地说,恭喜啊。

徐泽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只不过,这种感觉太美好,我有些沉迷,不能自拔。

戴佳终于抬起头,她望着面前这个自我陶醉的家伙,说,你觉得除了感情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自拔的?

看到她居然主动参与这种讨论,徐泽霖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侧着脑袋洗耳恭听。

戴佳淡淡地笑道,还有别人地里的萝卜。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还下了一场年前雪,据说这叫瑞雪,很吉利很喜庆,只不过前年的那场瑞雪直接演化成一场灾难。戴佳端着一杯热茶,望着外面斑白的雪景发呆,她想起小时候的雪天是很有爱的,天上飘着名副其实的鹅毛大雪,她和荣小白一起去上学。那时地面上的雪十分厚,一脚踩下去能够没过膝盖,咯吱咯吱地响。当然,之所以能够没过膝盖,是因为当年他们两人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

荣小白总是走在前面,每一步都是狠狠踩下去的,踩出一个深深的坑,戴佳则踩着这些坑,亦步亦趋地跟着。所以每次到了学校之后,荣小白的袜子都潮湿了,脱掉雨靴还会冒着热气。他的同桌是一个整洁的小女孩,她坚持认为那是动画片里描述的脚臭气,远远地躲开他。

荣小白一直呆在南京,没有回来过,因此连一套冬衣都没有。戴佳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说,我淘了一件军大衣,和你爸爸以前的那件一样,很暖和。

保暖内衣呢,有没有买?

荣小白沉默一会儿,说,没有,我穿T恤就行了。

戴佳能够猜想到他的生活会有多么狼狈。他总是容易习惯于某种生活状态,连季节都是。当秋季过去了,他还在夏季;当冬天过去了,他还在秋季;当春天过去了,戴佳会对他说,脱了毛线衣吧,夏天都快到了。荣小白这才恍然大悟,找一个角落。当街将毛线衣脱下来。

此时荣小白正在练习所谓的抗寒,因为大副说海面风急浪高,夜间气温又低,有时还得与海水接触,海员必须有抗寒能力。已经有人相中盏食天饭店,愿意出三十五万接手它,荣小白当然乐观其成,届时他将这笔钱送到荣爸荣妈手中,而后过几年海员生涯。他要向安禾静那样。追寻那个远行的梦想,逃避这个纷争不休的现实。有时他一想起自己的计划,心里就激动不已,只有出海远航才是真正的流浪天涯。

这天蒋汇东忽然回到盏食天饭店,店里的员工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这位经理,荣小白却热情接待了这位嫌疑背叛者。蒋汇东随身带了一个旅行箱。说,这里面全是你的狗皮。旧地是我去你家拿的,新的是你老婆刚买的。

荣小白一头雾水地嘟囔道,我老婆?我还没有买老婆啊。

蒋汇东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以为我会花钱帮你买老婆吗?我说的是戴佳,她叫我告诉你,穿保暖内衣的时候别忘了扔掉里面的包装图钉。他喝了两口水,又抱怨道,搞不懂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一个把我拉过来当饭店经理,这交椅还没做热,另一个又拉我去做宾馆经理,难道我真的是传说中的高端管理人才?

荣小白呸了他一脸。骂道。这里是饭店,你说这么话恶心不恶心!他蹲下身翻看旅行箱里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也好,回头直接从南京登船出发。

登船?干嘛去?

荣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想又觉得蒋汇东不同于其他人,于是将自己出海远行的计划告诉他。蒋汇东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小白会冷不丁来这一招,于是竭力反对,但荣小白主意已决,任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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