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聂玉凡瞧向奚勍,彼此目光触碰,似乎都有诉不出的沉重汇聚一起,形成无尽长河。聂玉凡
不咸不淡抛下句:“那就去吧。”,便低头继续吃饭。
莹怜险些高兴得叫出来,而润儿像只小兔子在外面欢快蹦跶。如今他们都同意,到时候,便
见机行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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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小镇上人流如织,车马缓簇。不少人围聚在桥边河畔放烟花,各色各样,绚烂夺
目,比谁放的高,放的响,整个夜空一下子被装扮得华彩斑斓,亮辉不断,恍若白昼。
奚勍站在桥央,眼前一条延绵小河倒映天倒映两畔,仿佛撒入无数染料所形成的色彩缤纷,
看得人目眩神迷,竟有种天地颠倒的错觉。
润儿被李嫂牵着手,和莹怜成源他们并排站在奚勍右边,此时全被天上的烟花吸引,仰首而
望。只有莫逵跟在聂玉凡身后,不时警惕着流动人群。
聂玉凡微微侧头,身旁人的目光正随河水流淌而视向天际,眼神里透出与世相反的清冷与寂
静,一片斑斓光影中,那张绝色丽颜仿佛被雾遮的冰月,总有淡淡不褪的哀伤,所有情绪并没沉
浸在那盛放一瞬的绚烂中,而是陷入烟火绽败后所剩的一片凄凉里。
可现在的她,仍同当年一样,美得让他难以移目,总要借着灯火明灭间,悄悄将她窥视。一
直到那清眸投视过来,才垂首黯然。
“夫人,过桥右拐的那条街,全是小吃呢。”莹怜开始向奚勍介绍地方。
奚勍点头,而润儿收到莹怜眼神示意,忽然道:“夫人,我要跟娘亲去西街卖竹篮。”
以润儿的年龄,不久就该去私塾读书了,奚勍知道李嫂不愿事事依靠他们,今日过节,很多
人都出来摆摊做生意,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奚勍没阻止,听润儿笑着道:“竹蓝放在马车里,我去跟娘亲取!”
没等他们走几步,莹怜突然斜眼瞥向聂玉凡身旁的莫逵:“逵叔,您怎没跟去呀?”
“我去做什么。”莫逵冷着脸道。
莹怜一副诧异模样:“今儿个人多,龙蛇混杂的,万一李嫂他们受人欺负,边上总得有人护
着啊。”
“你们怎不去。”莫逵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莹怜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成源,随即脸一红,羞答答勾起对方的手,“这会儿烟花
放的美,我俩还说再沿河边看看呢……”
莫逵听完,脸色一阵铁青。
莹怜瞅他不动,佯作急道:“而且李嫂身体不好,中途晕倒怎么办?润儿这么小也抗不住啊
。”
莫逵把视线转向聂玉凡,装听不见。
莹怜却不给机会,上前笑道:“公子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的,这点你就不用担心啦。”
“我不是……”莫逵来不及开口,莹怜已经催道,“哎呀快走,快走,一会儿该追不上李嫂
他们了。”然后就和成源推着对方下桥了。
奚勍与聂玉凡怔怔站在原处,二人一对视,竟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随即,聂玉凡目光斜滑向她素洁如雪的衣肩角上,默一阵,道:“觉得无趣,就回去吧。”
奚勍愕然看着他转身:“你不去吗?”
聂玉凡脚下一顿。
“刚才莹怜说的那个地方,我倒想去看看。”奚勍的唇角浮现笑意,“难得今天出来,走吧
。”
聂玉凡被她扯下袖子,整个人就像变成僵硬木头,但身体却很听话地任由对方拉下桥。
西街卖些杂七杂八的物品,相反东街都是各家摆起小吃摊,两旁热气扑腾,香味四溢,中间
流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奚勍与聂玉凡被挤其中,每当有人想从他们之间穿行时,奚勍就被那修
长手臂紧紧揽在怀里,霸道似的保护,却也温暖安逸。奚勍抬起头,他俊容上的线条明明绷得很
紧,但光照下,却又散发着异常柔美的亮泽,就如看去僵硬的琴弦,当被手指轻抚而过时,发出
的,其实是动人的音旋。
他手臂一时松落,一时拢紧,奚勍知道若保持那个姿势,他怕自己感到不自在,可又担心别
人会撞伤自己。
太过坚强的人,一旦落入深爱她的人眼中,却希望她能化成世上最娇柔脆弱的珍珠。因为总
想付出更多情感,更多的心疼与爱惜,捧在手心里永远呵护下去。
“真麻烦。”奚勍脚步停下,当吐出三个字,身旁人带出一股碎裂的震颤。
他手臂几乎有些僵麻地垂落,而奚勍恰好牵起那只手:“这样不就好了,也不会走散。”
素白的五指扣紧手背时,聂玉凡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也在她掌中被握得更紧,紧到一旦离开
,就忘记该怎样跳动。
“你喜欢吃这个?”稍后,聂玉凡看到奚勍手端一个小碗过来,里面装着刚炸出来的小米糕
,看去很是可口。
“也不是。”奚勍不太喜欢甜食,但此刻眼神里却透出淡淡的怀念之情,“这番情景,让我
想起我的家乡。”
聂玉凡一惊,回想她真实身份,柔暖便像无数泡沫挤在眼底,融合成晃荡的波光。
奚勍尝完感觉味道不错,见聂玉凡怔怔看着自己,又用竹签子扎了一块,递他唇边:“你也
尝尝。”
手一伸,那米糕竟跟带有强大压力般,令聂玉凡的身子轻微往后仰去,猛然间,想起她曾经
喂自己喝酸梅汤的情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喝个酸梅汤还磨磨唧唧的?
他禁不住轻笑,马上张开口吃下。
只是如今,我亦不愿,也不会再当你的师兄。
接下来二人又买了好几种小吃,什么豆面糕、麻将馒头、糖油果子,然后找个地方互相换着
吃,在旁人眼中,倒真像对平凡恩爱的夫妻。
逛完东街肚子差不多饱了,遇到中途有表演杂耍的,便停下看一看,走后不忘打赏钱。那时
天上的烟花依然在绚美绽放,也终于为奚勍的笑容添上一层明艳光彩。
因走前莹怜没说时间,二人不知不觉逛了两个多时辰,考虑到对方身边都有人保护,于是逛
完就直接回去了。
到达聂宅,才发现他们其实是最早回来的一对。奚勍无奈笑道:“他们倒是玩的尽兴。”
随即察觉身旁目光,宛若雨下摇曳的花瓣,温柔里却蕴着令人疼痛的忧伤,轻轻落在自己身
上。
奚勍忽然一悸,竟有些不敢去看:“我,先休息了。”
聂玉凡见她急于离开,呼吸都随那转身而慢慢停滞,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患得患失,为什
么?究竟还有什么?压得他身痛,压得生命都在缩减?
聂玉凡猛然抬头,一步并作两步,从后搂住她的身体——
“小勍。我们成亲吧。”
心底的声音,终于从口中发出。
☆、转变
奚勍低头看向环在腰间的手,像是沉重铁锁,禁锢着身体,像是颤动藤蔓,缠绕着心魂,他
地呼吸在触及脖颈一刹,便凝滞。
只等一个答案;不管哪种;却同样达到极癫的程度。
奚勍意外玉凡这个举动,更意外他此刻说出的话,目光扫向地面,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
玉凡,怎么突然……”
“好不好?”聂玉凡却打断贴紧她;叶恋枝头那样害怕分离;“五年了……我已经,不想再等
。”
听到这个数字;奚勍心底恍若被掀起一层沙,有什么凄凄凉凉的东西飞散出来,想捂也捂不
住。
见她沉默;聂玉凡眼角延长开哀浓的线条,半晌松手,伸向自己的绣纹袖口。
奚勍只觉脖颈幽凉,一条翠色项链贴着肌肤映入眼帘,寂静之中,他的声音亦如流滑雪镜的
沙,细细柔柔:“今天你看了它好久,我就买下了。”
夜市上他们途过一个首饰摊;摊主十分热情地招呼。或许是架上摇晃的翠色太过耀眼,竟使
奚勍驻足许久,聂玉凡看在眼里,趁她稍后不注意,又折回买下。
扳过纤躯;他眸中光绪碎闪,像夜幕绽放的烟花不可忽视;瞳仁里永远只倒映那张容颜。
“小勍……答应我……”聂玉凡握紧素手。犹记当年,她告知自己成亲的消息后转身离开,
心中充满悲伤与悔恨,让他在星夜下疯魔一般寻找,而这刻,终于找到,所以怎么舍得放手,怎
么能够放手?
只是时间经过太久,久到彼此的脸容都充满疲惫不堪,对视的目光都碰触出干涩的痛。奚勍
听他声音根本不复平时,如同将遍体鳞伤的心呈现眼前,几乎是在苦苦哀求。
他真的等了自己太久,并不仅仅是五年,可自己却一直在努力忘记不堪回首的过去,忽视时
间对某些人来讲,竟是个如此折磨人的东西。
奚勍感觉周身渐渐被股紧张的气氛包围,在那无声而又深情的注视下,开始缓缓低头,下瞬
唇中逸出一个字,冰珠坠潭,极为清晰地荡响在他胸臆间:“好。”
聂玉凡瞳孔蓦然紧缩,浑身似正承受岩浆吞噬一般的灼烈。
好……她刚刚说好……脑海里,回音不断。整个人都在晕眩。
接着奚勍被搂入怀中,剧烈心跳令她震撼,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惊喜若狂的眼,破开重重乌
云,一片清明澄亮堪比星辰,直照心底,
“玉凡……”他眉眼间暖色如煦,熏人欲醉,沐身春阳的感觉,让奚勍眸底不禁流动出深深
的怀念之情,展颜莞尔。
聂玉凡看痴,心痴也爱痴,捧起晶莹的脸,再也无法忍受地吻下去。而与此同时,房门突然
被推开——
“咦,公子你们已经回来了。”中途莹怜恰好碰见润儿他们,双方便有说有笑地回到宅院。
此刻见二人站在原地,一个捋发淡笑,一个侧身低头,气氛,竟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莹怜一脸狐疑,而莫逵向来警觉,上来便问:“怎么回事?”
聂玉凡身子僵紧,白净润泽的俊容上正闷着尴尬薄红,抑声道:“没什么。”后又补充句,
“你们今天,真是可以!”
众人微愣,总觉他像在生气,一时俱不敢吭声。
“我回房了。”聂玉凡丢下句便迈步,就跟急着逃离似的,当看向身旁奚勍,褐眸里却如揉
进团暖雾,眉梢都泛喜。
“早点休息……”他声音低低拂过耳畔,透出让人无法忘怀的温柔与体贴,眸子含笑,被喜
极的光绪点缀,竟格外溺人。
“嗯……”奚勍轻应。
聂玉凡有些看不够,可想到众人在此,不得已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
第二日清晨,奚勍从楼阁下来,院内鸟儿欢啼,枝翠花香,树叶随风婆娑作响,清幽而宁谧
。
前方不远,有人穿一袭紫衣,好似树下光影交织出的幻影,发上缎带轻轻飘扬,勾起灵逸弧
线。转过头时,绵长的睫牵动额前几缕发丝,一扇一颤,上方一束光华流泻入眼,漫天星辰般地
璀璨闪烁。
瞧见奚勍出来,那张美逸之容展开笑意,隙阳下竟浅熠光辉,似乎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如今时隔多年,终于回来。
奚勍看得愣住,迎面拂来的春风此刻太暖,竟吹得眼角微润。
“小勍。”像等候许久,聂玉凡立即上前,俊容每处地方无不洋溢着欢喜,但凝视眼中又笼
罩起莫名紧张,颤唇吐字,“昨晚……昨晚说的,是真的吗?”
他声音干哑,仿佛一夜未眠,一直伫在这里等待确认。
奚勍感觉那双手抖得有些厉害,好像推开就会变成碎片。不禁轻逸:“傻瓜。”
聂玉凡一愣,见她垂首含笑,阳光淡淡洒在清丽珠颜上,嫣妆已绘,花辰月夕。
今生,从未如此欣喜!聂玉凡若狂般紧紧搂住她,温热的气息随即染来,春风不及,引得半
空飞舞的花瓣,在周围眷恋扑袭。
忽然奚勍目光一凛,瞥见正站在院门外的莫逵,一贯冷冷的眼,此时看着她,竟是聚集肃寒
之气!
奚勍神经马上绷紧,待聂玉凡反应过来,转头望向门外。
莫逵视线一移,见他惜若珍宝地搂着佳人,无半分动摇之态,最后十指收拢,忍怒而去。
“逵叔他……”奚勍察觉不对劲。其实打从见面开始,她就知道莫逵不喜欢自己,平时都是
不理不睬的态度,但从未像今日这样,眼里暴露出的,寒气、敌意、甚至是杀息!
“没什么。”聂玉凡却微笑用下颚抵着香柔发丝,似乎只要能这样拥有她,被全世界人遗弃
也不在乎,“昨夜我跟他说了我们的事。”
“因为我的身份?”奚勍敏感地问。怕天朝皇后的身份带给他危险?可又想不通,他们只是
决定真正在一起,根本不会给现在的生活带来太大改变,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却是如此剧变?
“没有。小勍……别乱想了。”聂玉凡脸上浮现如释重负般的幸福。已经没有什么,比她来
得更可贵,更重要了。
因在外人眼中他们本就是夫妻,所以成亲的事不宜大张旗鼓。聂玉凡虽然喜不自胜,但思前
顾后,还是决定给奚勍一段缓和时间,毕竟成亲,就意味着彼此关系更加亲密。而奚勍的心……
他是知道的,这句话不提,或许他们会永远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可是,他已经受不了。这么些
年,情感一直处于小心翼翼的压抑中,日复一日,却愈发接近崩溃,他开始恐惧这种毫无尽头的
等待。当初所谓的一起,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他愿放弃某些东西,试着变回原来的自己。久
而久之,他相信,有什么……一定能够改变。
日子订在下月初八,到时由成源和莹怜他们在西院主持,其实只是个形式,但还需行。之后
聂玉凡决定带奚勍前往邬国见一个人,奚勍知道,对方应该就是那个在背后支持玉凡的人,如今
肯带她去,说明玉凡的心已经渐渐敞开。
三日后,秋莲从明城赶到聂宅。一般每隔两三个月,她就会来一趟看看奚勍,交待些门中的
事。近几年,奚勍只求平静,夜殇门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她管理,况且还有玉凡撑着,对此很是放
心。
“秋莲,这次你来,不如留到下月再走吧。”奚勍与她在西院阁厅坐着,身旁站着玉凡,二
人对视微笑。
“呃?”秋莲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