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两名侍从竟不敢有丝毫举动,以前他们在邬国也不过是侍势横行,根本不具何真本事。
“废物。”严钰随即朝他俩低愤地骂出一句。
兰玖容却慢悠悠竖起长指算数着:“嗯……至于其它丢失的物品。”他探向严钰色若死灰的
脸,忽然极雅地绽开笑容,“想来除了这玛瑙佛山,严公子身上也没有何值钱物品了,所以请公
子先暂居府上一段时间吧!”
“难道你想软禁我!”严钰一声嘶吼去。
“啧啧。”见他这般态度,兰玖容忙用手捂捂耳,稍后才道,“玖容不过是想让公子写封信
笺,已告知令尊现下情况,如果能将严家的几家钱庄归在玖容名下,我保证会将公子平平安安的
护送回邬国。”
所谓现下情况,便是严柯爱子正身处天朝,在他兰玖容的势力掌控中,纵使他为邬国首富,
但对回到天朝的兰玖容来讲,又具何威胁?
严钰听完,面目惨白,大脑一阵轰鸣,身体摇晃几欲昏死过去。
半晌,他才有气无力地朝对方道出声:“兰玖容……你,你这奸商!”
兰玖容一愣,长睫扇落,最后竟无比愉悦地畅笑起来:“公子这番言语可真令玖容诧异,莫
非到今日才清楚吗?区区小计,这可是玖容向公子与令尊学习的……”
目的未达成,却反栽对方手中,严钰想此已是垂面不语,颓然泄气。
而兰玖容目光扫向那两名邬国侍从,唇边不易察觉地撩起一抹阴冷。
“至于公子的这两位侍从,从今起就归顺在玖容手底吧。”
“公子,这怎可……”
两人脸色顿变,忙看向自己主子,希望他能开口拒绝。
但严钰已是人家府中的阶下囚,命在对方手中,哪里还能顾及到他们?
他一摇头,便在兰府侍从的‘护送’下,回到自己寝室去了。
“主上……”
待他人都退去后,池晔向前恭敬行礼,不明主上为何会将那两名邬国人要来。
兰玖容岂会不知他心思,走近旁拍拍他的肩膀——
“只为招待,五日后即将光临本府的客人。”尔后深深看池晔一眼,“说不定到时,连你也
会吃惊万分。”
池晔听得一头雾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静静目送着兰玖容离开。
客人……
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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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莺飞草长,花开枝头。
而二月初六,正是天朝皇帝迎娶邬国——华颜公主的大喜之日。
皇家仪仗,衔牌高举,几百禁卫军护送着金銮马车,车后跟随大批仆从婢奴,正浩浩荡荡的
行驶向皇宫禁苑。
这等喜庆日子里,帝都百姓都争先恐后地跑去参观,一时充塞衢路,热闹至极。
而远离皇宫的街道上,辘辘的车驾声由远及近,避过人海欢呼,倒显得枯燥而沉重。
马车停驻在一家府邸门前,入口正上方横有一块金色牌匾,上书“兰府”两个大字。
于是车中人落下竹帘,从内走出,那便是一男一女,墨蓝白衣,并肩站立,仿佛近可触碰的
蓝天白云。
女子侧眸看一眼对方,身旁男子即回给她微微一笑,笑容暖如煦阳,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柔情
与宠溺。
兰府家仆似乎早早就接到命令,没做任何阻拦,安静打开府门让他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碍目
奚勍走入宽敞的庭院里,便见一名穿戴整齐的小童立即迎上,两手相互拢进袖内,上来即道
:“靳小姐,我家公子已经静候您多时了。”同时一双眼朝她身后瞄了瞄。
奚勍仅是点头不语,跟着他往后方庭院走去。
雕栏玉砌的明廊曲折蜿蜒,周围假山花宛,楼亭相映,一派幽静而宁怡,但见庭中心有一方
圆数十丈的白玉池,池中红鲤悠哉戏水,水面浮萍点点,仿若荡起无数思绪,而一座小巧玲珑的
六角亭独立池中央,亭身被白色纱帘包裹,偶尔凉风习习,飘舞旖旎。
“公子。”
奚勍与聂玉凡此刻留步,而小童走近池边,躬身一唤。
白帘随风轻摇,似带动深处那斜卧在睡塌上的朦胧身影,对方微微动了动,有些慵懒地发出
一声:“嗯。”
而这声,即像水珠顺叶尖滑落,时间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心旌摇曳。
小童转身,对奚勍他们道:“请两位到亭中一坐。”
奚勍便径直走过小桥,来到遮掩的纱帘前,还未伸手,帘已被里面人掀开。
“是你。”
“是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池晔看向眼前人,她素白净衣,青丝披垂,薄纱轻遮玉颜,而当一双眼眸投射过来,清冽亦
如浸泡碧潭的寒玉,望入,似要连人魂魄都给摄去。
原来所说的客人,竟然是她!
回忆起无华客栈一幕,那向来沉冷的面容上微现诧愕之色,随即他意识到,忙垂下头。
而奚勍想到他是对方手下,黛眉不过稍扬,眉神间依旧透出一份清冷。
“靳小姐终于如约而来了。”
后方,那个声音破空传来,清灵逸美宛若天外之音,回荡溢开在空气里,令人心弦无端一颤
。
铺着雪绒丝的睡塌上,一个削瘦身姿微微支起,纯白如雪的锦袍上是用银丝绣成的云水纹,
衣动时便好像云游水流,带出无限清逸飘雅之感。
此时的他仿佛刚刚醒来,玉冠未束,黑檀似的长发泻了满塌都是,有些垂贴在雪袍上,若不
细细看去,还以为那是绣在袍衣的精致乌丝。
兰玖容抬指,慢抚过面侧一缕长发,柔柔的像细沙从指尖流滑,拂过冰洁肌肤,令那张美到
毫无瑕疵的脸容看去似用晶雕刻而成,难以抑制的绝世震惑,让人窒息、目不转睛的凝望,直到
回神,却已不敢再去注视,只觉自身注视便是对那人的亵渎。
奚勍眉头一拧,为心中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侧目。
聂玉凡见过此人后,褐瞳化过一道或惊或叹的亮芒,眼前人,即是兰家家主——兰玖容,而
他的美,则完全超出凡人应有的限度。
尽管如此,聂玉凡对他的容貌没有任何羡慕与自愧之感,只在心中暗下了结论。而当看到那
双缈黯的墨玉眼眸,仿若隔着遥遥虚空望向奚勍时,那浑身上下的神经,却无缘无故在短瞬间紧
绷,胸口一紧,竟觉呼入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这是聂玉凡第一次见到祁容,可当时的他又岂会知道,眼前人,将在今后带给他们怎样的劫
难?
纱衣轻着身,月下与君逢。
慕思情已深,寒玉化魂香。
始终难忘那回眸笑靥,倾城百媚,那个时候,代表她心意已决,抛却前尘,从此与那人执子
之手,白发同衾。
岂料……
一切竟是错误的开端。
幽笛哀响,断人心肠。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揭开疮疤,深见骨髓的恨仇,鲜红血液在空中绽开大朵大朵朱花,晕染了那白得煞眼的长衣
,映出杜鹃啼血般的悲绝……
无音之伤,究竟回绕在谁的周身?
若能知那时,现在的他,是否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兰玖容支起身,一旁的池染便很快去为他梳头束冠。
同时奚勍揭开面上薄纱,一时间,小亭仿似轻轻震摇下,池中波纹荡漾,周围空气也莫名冷
了几分。
这刻池晔看到那纱下玉容,心中竟感到震撼无比,没缘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景象,六
年前,深夜中那个娇小身影……
兰玖容展手相请,奚勍则与他围坐在亭央圆石桌旁,桌上碧碟糕点茶酒俱全,入目赏心,再
加四周被白纱飘绕,景物朦胧,让人如置仙境。
聂玉凡静静站于奚勍身后,而兰玖容自始自终都未抬首看他一眼。
“我已经来到贵府,不知公子之前所说的歉礼,是指什么?”奚勍打破静谧,开门见山道。
望向那双冰眸,兰玖容只觉里面好似被雪染霜洒,历经几世轮回,也沾染不了任何的污秽,
面对自己,全无一丝一毫的温度,深深看入,似能刺痛人的眼。
心底不禁想着:
真就,如此冰冷吗?
他半合了眸,仿佛万分执着的,偏要迎着那目光望去,即使被刺痛也没有关系,只想知道,
这般清冽冰澈的,难道世上真没有什么能够将它融化吗?
“不急。”兰玖容微笑着斜过头,“难得靳小姐光临本府,玖容还需热情款待一番。”
长指在空中点了点,池染提起碧绿酒壶,在两人的杯盏中添满琼浆玉液,漫溢出的清醇酒香
萦绕鼻尖,熏得人有些昏昏欲醉。
奚勍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却是丝毫未沾。
兰玖容见此,笑得有些意义不明:“靳小姐不饮,莫非是担心酒里有毒吗?”
话落,他举杯袖掩地喝尽一杯,颇感遗憾道:“难得今日有雅兴,只可惜了……”
随即意外的,胸口一阵纠绞,血涌躁热,让他忍不住眉压双目,轻轻呛咳起来,原本雪白的
脸颊为此染上两抹绯红,刹时显得艳美非凡。
一幅画面倏然闪过脑海,奚勍看后,竟不自觉的站起身。
兰玖容俯首剧烈地呛咳,同时雪白广袖挥起,将一张脸容遮藏其中,似乎不愿让人瞧见他此
刻表情。
“公子……”
池晔面色担忧,不过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回想从前他虽挺过那一关,身体却饱受摧残。尽管
这几年在慢慢恢复调养,可那‘病根’驻扎体内,仍会时不时引得他痛苦万分。
念此,池晔握紧拳,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何,老天要如此不公?
为何那些人享尽荣华富贵,而他却要受尽困苦折磨。
明明一切,都该属于……
“无事……”
兰玖容挥去捶背的池染,暗自一舔唇,似舔去什么。再抬起的脸容,苍白之中勾起一丝魅惑
人心的笑,好像妖冶朱花骤然间绽裂,血红花瓣,凄凄飘飘地漫天飞舞,迷乱人眼,美得致命夺
息。
奚勍不清自己因何站起,望着他,眼眸深处闪过错乱复杂的情愫,但转瞬即逝,无人注意到
。
见她神色怔愣,兰玖容瞳孔不由紧缩下,随即笑着不解:“靳小姐这是怎么了?”
波光一荡,有什么景象像泡沫从眼前破碎,奚勍再定定一看,黛眉微然蹙起,最后淡淡吐出
句:“无事。”才重新坐下。
回忆刚刚,她思付片刻后,开口解释:“我绝无怀疑公子之意,是兰公子多虑了。”随之伸
手,即要朝那盛满玉液的杯盏伸去。
可是指尖尚未触到,一只白皙若玉的手提前温柔的覆上杯壁。
奚勍抬眸,聂玉凡压身偏头回视,清明的褐瞳里写尽无限关怀,朝她轻一摇头:“小娴,酒
伤身的……”
那般轻柔话语,犹如一条涓涓溪流,顺着体内脉经流淌,舒暖、平缓、安静……
奚勍一愣,便转而笑了,虽然极轻极浅,却宛若山谷幽花齐齐绽放,畅爽明美。
亭外凉风吹卷纱帘,带来淡淡清甜花香,两人相视,正交递着对彼此那份信任,以及日久生
出的默契……
短短一瞬,亭内却仿佛只余下他俩,再容不得他人介入半分。
浅笑初绽时,兰玖容的目光便凝在了那一刻,望向俩人画面,一抹阴黯悄然渲染了眉睫,视
线好像被细丝慢慢拉延,移向她身后的那名男子。
墨蓝颜色,就像是明朗浩空,包容守罩着银巅上那一株傲白寒梅。生来的五官,俊逸得无与
伦比,特别是那双琥珀般的褐色眼眸,有如辰星明镜,能令周身浑浊在顷刻间变得清澈净洁。此
刻看着她,眸光璀璨熠熠生辉,仿佛蕴藏在琉璃中的温柔,不小心被人摔碎,细细腻腻地流溢了
满地都是,滋暖着那颗若寒玉化成的心……
刺眼。
兰玖容看着他,心头忽然冷冷迸出一句。
为何她的身边,会有这样一个人?
兰玖容忍不住去用袖口挡住眼角,而池晔见主人如此,不禁探头望眼亭外,今日光线,似乎
并不强烈啊。
“好……”奚勍听了他的话,对刚好举袖的兰玖容道,“我还是以茶代酒好了。”
兰玖容听完,优美的唇形启开,语调里却含股不被人察觉的阴冷:“一切随靳小姐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歉礼
茗香在素指间萦绕,从袖中露出的一截白皙玉腕,映着碧绿剔透的杯盏,仿佛碧叶陪衬下绽
开的清丽珍珠梅。
奚勍端起杯,嫣红的唇贴近碧沿轻轻喝下一口,清新的香气犹如花瓣碎融口中,连呼出的气
息都带出撩人心碎的幽香。
聂玉凡站在一旁,褐眸里荡漾着轻柔笑意,之前担忧已经消失无踪,忘却周遭的一份宁静与
温柔正从俊容上蔓延开来,望向眼前佳人,就像在欣赏着一幅绝妙画卷,忘记时间,永远不知疲
倦的看着,即使一生如此,也心甘情愿……
阴黯的眉睫压低,刻意挡住眼中光绪,兰玖容看似在闲适品酒,实际目光冷冷,如同要穿透
对方身体,直锁聂玉凡。
有所察觉的,聂玉凡转过头,朝他那方望去。
一落睫,放下杯,兰玖容再抬首,脸上是一贯的温雅微笑,此刻对上聂玉凡有些疑惑的眼神
,却不过淡淡一扫,凉得像夜风,如此的,不屑一顾。
兰玖容看眼被奚勍搁置一旁的酒杯,才朝其笑道:“没想到靳小姐身边,竟有这样一位体贴
入微的……”
双唇斜冷扬起,刻意顿了顿声道:“侍从呀。”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瞬窜心头,聂玉凡发现兰玖容正用打探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朦缈眼眸
虽看不清情绪,可那眉扬神态,却像在挑选衣物般的挑剔。
最后他与聂玉凡对视,悠地一撩唇,却让对方清楚感觉到了,那是一种睥睨下属的蔑笑。
奚勍听完,眉头轻蹙,有些不悦道:“公子误会了,他是我的师兄,聂玉凡。”
“哦……”兰玖容喉间磕出一声,语调有些拖长,这才恍悟道;“原来是聂公子,那请恕玖
容方才多有失礼。”
聂玉凡见他起身,忙礼貌回上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