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不禁一想。
这后宫之中,哪里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即使她华颜公主想斗,恐怕也没那个本事!
“至于兰凝那个小贱人……”
高贵妃思绪一转,便是银牙暗咬,将手中瓷盏狠狠掷碎在地面,光亮的碎片倒映出一双毒怨
幽深的眼。
身边巧翠见她怒气横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提起这个兰凝,她本是高贵妃身边的侍婢,皇上几次驾临馨罗宫,她仗着相貌出众,私下借
机魅惑,终于引起皇上注意,最后被封为兰贵人。
而当初高贵妃仗着自己独受圣宠,便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又岂会留意到身边这颗小小石
子?
如今,却是致命的。
只因她已怀有龙裔。
“这狐魅,休以为能在我面前得意多久……”
高贵妃一字一句,低沉恨怨,仿若淬了毒的箭刃,让人心生悚然。
巧翠听了这话,想起不久前得宠的芸婕妤,最后胎死人亡,当下一阵寒栗。
高贵妃现在虽恨极,但又暗气自己肚子不争气,在这深宫,争的不仅仅是宠、更是子嗣,所
要的,无非是后宫之中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
儿时的纯真,入宫前的绮美梦境,早已随着岁月繁华,流逝破碎。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高贵妃喃喃自语。如今那狐魅总以龙裔为由,多得圣眷,而自己却没什么能更引起皇上注意
。
蓦然间,她想起华颜公主身上的那股香气,不若宫中时常闻到的馥郁熏香,却是幽甜清美,
犹如月华芳菲沁入心扉,如此独特的,让人留恋陶醉。
高贵妃暗自思付,一抹阴影覆上眉睫,心中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周四前可能要隔一天一更,但请大家不要手下留情,为我打上
分分吧 (泪眼汪汪)
☆、仇欲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尚清在天师府上着一件宽松长袍,游廊间行走,风拂时如阵阵浪卷,柔致舒软,一见即知是
由上等布料织成。
他回到自己房里,神态惬意,举起桌上烛台走进内室,慢慢叩转水墨壁画后的机关,一道宽
敞密室便呈现眼前。
这几年,从先帝到当今圣上赏赐给的奇珍异宝,全部归藏于此,想到这里,尚清白润圆滑的
脸上露出滋滋喜色,这些,可全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深暗某处,一点银光隐隐闪动,仿佛漆黑长夜里的跳烁星子,莫名的,让人生出寒意。
尚清顿生疑窦,动作急快又很熟悉地燃亮烛台,一时,整个暗室被火光染得格外明亮。
除了来时出口,这暗室周围没有窗门,处于完全封闭,贴墙的紫红案几上,摆满了各种琳琅
满目的珠宝,投目望去,几欲耀花人的眼。
而央中一把梨花红木椅上,正坐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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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着一袭胜雪白衣,纤尘不染,却是白得有些煞眼,比起周旁璀璨发光的珠宝,反而更引
人注意。
背冲着对方而坐,如同染了墨似的乌发肆意披散,薄薄一层将那削瘦的肩膀完全覆盖,正低
首,似在专心把玩着什么,从背面看去,竟难辨出是男是女。
他的密室里,怎会有人?
思绪飞快旋转后,尚清顿时由惊变惧,大叫一声:“什么人?!”
那人闻言,便不动了,尔后慢慢直身往椅背靠去,没有回首,只是左手侧扬,骨节均匀纤长
的两指间捻有一根细长银针,被烛火照过,由上而下流滑过森冷阴漠的寒光。
“哦……是尚清大人呢。”
懒懒、略带低迷的嗓音里,又暗含一丝邪魅味道。
椅上人这才缓慢转首,被光晃到的侧面轮廓,晶透优美,仿佛从皎银月辉中脱生而出。
勾唇,扬眉,如此表情,却足以令整个世界颠覆。
祁容半合眼望他。
尚清看向这张绝美而陌生的脸容,微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
在此!”这间密室,明明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祁容轻哼一声,笑得极其深味:“尚清大人很惊讶吗?”
说着又懒懒靠回椅背,看去很闲适,仿佛他才是这室内主人。
密室被陌生人闯入,尚清自然气得牙痒,可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况且他手上那根银针,虽
极细但寒芒刺眼,不必多想便知是危险之物。
尚清后退一步,当下即要逃出喊人,结果转身之际,正对上一双沉冷的眼。
“你,你……”
尚清吓得险些没跌坐地上,而池晔从阴影中走出,黑衣衬着脸容更加冷峻,高长身姿足超过
对方半头,将出口稳稳堵住。
“你们究竟是何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着实意识到不妙,尚清惊中带怒,虽是警告的语气却含有细微颤抖。
“大人何需喊得这么大声,要知道现在天师府上的人,可全听不见呢。”
椅上人轻轻淡淡一句,却听得人心惊肉跳。
“什么……”尚清惊住了,自府上下一百多人,难道全遭不测了?
见他半信半疑,祁容笑着不言,银针伸到面前,右手两指顺着针身慢慢捻过,寒亮光芒映入
朦缈悠远的眼眸中,仍然透不出任何情绪。
“这间密室,找起来倒没花去多少力气,不过没想到呀……”祁容环顾周围,啧啧称赞道,
“这么多的宝物,恐怕能造座金屋了吧?看来大人这几十年,过得相当舒心,毫不乏味啊。”
接着他起身,乌黑长发似絮轻飘垂落,清雅出尘恍若天界中人。
尚清突然一愣,待完全看清那张绝致脸容,竟觉莫名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祁容双手负后,踱步而行,姿态如莲优雅,如风悠适,而目光一瞬不瞬紧盯对方,虽在浅笑
,无形中却带给人几近窒息的压抑。
眼前人,容颜虽美,可一旦迷陷其中,便是坠入万丈深渊。
“已经,过了二十年啊……”
祁容来到他面前,不知为何,那话音轻得仿佛漂浮在虚空的泡沫,一触即碎,带出无边的黯
然惆怅。
尚清却听得一头雾水,见对方模样,应该不过二十上下,刚刚那番语气虽不激荡,其中却好
像暗藏无穷诡杀。
莫非当年,自己曾与什么人结下仇怨?
二十年前……
“你究竟是何人……”
尚清内心慌乱,但表面渐显镇定。自先帝钦定他天师一职后,可谓受尽尊崇景仰,平日不过
是为皇上及后宫嫔妃驱妖散邪,日子尚算过得悠闲。
祁容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审视着那张脸,忽然反问笑道:“大人可还记得,在你初任天师
之职不久,宫中所发的一桩血案吗?”
提起血案,尚清神经一紧,锁眉不语,似乎想起什么。
但他很快便道:“哼,皇宫这等是非之地,存在的冤魂血案还少么,况且这些与我有何干系
!你休要故弄玄虚,出现在我府上究竟具何目的!”
听他言语激烈,祁容竟有些失望地落下长睫,摇头叹之:“大人说得真好啊,果然时隔多年
,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即低首,长发披垂,绝致的脸容被遮掩其中,难见此刻表情。
忽地,祁容启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
尚清听完,霎时,大惊失色下,竟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会知道……”
这件事在宫中甚为保密,当初仅有几人知道!
所以他,怎么会……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尚清广袖横甩,神色惧燥急乱,对祁容几乎是大吼出声。
瞧他如此反应,祁容耸肩低低笑着,听去尤觉诡异,让尚清不禁全身渗出冷汗,仿佛将全身
毛孔俱冻结成冰坨。
祁容朝他更进一步,抬起首,容颜逼近,此刻那双眼,那双朦缈不清的眼里……
蕴藏的是——
刻骨仇恨,不共戴天。
尚清望去,却是清清楚楚看清了,那墨玉色的眼瞳里,虚朦缥缈,仿若罩了层浅浅雾纱,而
深处,竟有一缕金色光芒在隐隐闪烁,因受对方情绪而愈加强烈,似要冲破那层纱,摆脱长久以
来的束缚,穿透人心,腾涌九天,光芒万丈的刹那,绽放惊心动魄的旷世美丽。
一瞬,尚清几乎看呆、看傻了。
金色,金色的瞳芒……
“怎,怎么可能,难道你是……”尚清脸上呈现一片震惊,伸手指向他,简直难以置信,“
你是那个妖妇的……”
“妖妇?”
祁容听完似感疑惑,微微敛了眉,唇边笑弧却已扬到极致,无声邪魅蔓延至整个脸庞时,竟
带给人几近屏息而颤抖的寒美。
“你说她是妖妇啊……”
祁容盯着他笑,微颤的双肩,代表正极力抑制某种隐烈的情绪。
尚清见他眼神逐渐深谙,雅致眉间浮现出一丝阴鸷癫狂,简直欲将自己的皮面活活撕碎一般
。
这令尚清不禁打个激灵,心中的千万疑问也随之散化。
忽见祁容一撩唇:“既然天师大人如此说了,我也该有番表示才对。”接着手一扬,唤道,
“池染。”
池染便从池晔身后走出,低头听候命令。
祁容云淡风轻地讲:“今日天师大人说了不少话,以后,需该好生休息了。”
“你,你要做什么?”
尚清听完,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将自己笼罩。
祁容半合眼,看透对方心处,略略笑起:“倒没什么,只是……不想再听见大人的声音罢了
。”
他看一眼池染:“这件事,就交你办吧,记得替天师大人好好‘修剪’下。”
池染心有领会地点头。
“修、修剪?你要让他干什么!”
尚清面无血色地嚷问,心中却隐约猜到,手脚不受控地抽搐。
祁容经过他身侧,卷起无温凉风,回首冷冷一瞥,却能刺人骨髓:“放心,我已经等了二十
年,现在,又岂会让你这么痛快死掉。”
雪袖长拂,如大片蝶翼甩尽尘埃,便是落定对方最后命运,祁容头也不回地折身离开,清瘦
身形在昏暗处宛若寒魄般冷绝。
池晔目光淡漠地扫过尚清,转身覆上主人的身影而去。
至于独立跟前的池染,面冲对方,微微勾着嘴角,笑容如丝纯雅,烛光摇曳下,却晃得脸色
有些森白,好比被丢弃在废墟之中的诡幽人偶。
……
含蕴许久的毒怨浆汁,从蕊心缓缓柔腻流渗,溅落地面,好似一滴惊魂的朱红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
☆、明暗
那一夜,天师府尚清的房间燃起一场大火,直至火势被扑灭,人们才在房内发现一具烧焦尸
体,从体形看去,确定是天朝最受尊崇的天师大人。
此消息一出,立即传入轩帝耳中。
“哐——”
紫檀御案上的笔砚皆被狠狠拂到地面,瑞兽香炉缓慢腾升的紫烟,受到气流震得颤乱。
殿下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靳恒今晨得到消息,知出了大事,便换过官服早早守在殿内。
“没了天师大人,朕可该怎么办……”
御座上的轩帝浑身颤抖,根本无视下方的四位元老重臣,只于口中径自喃语。他身穿明黄绸
缎龙袍,衬得细白面容美如玉质,浑身散出若云若雾的柔弱气息,虽华贵尽显却毫无霸者之威。
如今的轩帝,也不过是位十九岁的青年。
靳恒心知当今圣上怯弱胆小,尤怕鬼神之说,所以对任命天师一职的尚清依赖有加。可现在
看他表情,却不知是悲是怒,决定暂且保持缄默。
“启禀皇上,微臣已派人查明,尚清房内的窗门当时紧闭,府上婢仆也未曾听到异常响动,
所以昨夜火势,显非遭奸人毒手,应是尚清自己不甚将烛台……”沈居之面色恭谨,兼管刑部的
他率先开口。
“哼!”岂料轩帝怒目过去,“朕现在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天师大人已经殒命,日后还有谁
能为朕驱除冤魂晦气!”
尚清虽死,但轩帝脸上全无哀恸之色,叫人见去不免有些寒心。
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果真如此。
“皇上莫急!”一个浑厚嗓音传来,此语对现在的轩帝来讲,可谓用的恰当。
开口者正是高景颐,他瞥眼一脸土灰色的沈居之,私底下有些幸灾乐祸,朝御座躬身道:“
皇上,据臣所知,尚清座下收有一徒名唤禤环,一月前才出山与尚清居住在天师府。”
“哦?”轩帝闻言面喜,立即问,“那他人在哪里?”
高景颐显然早有准备,连连道:“回皇上,臣已派人将他接入宫中,正在殿外守候。只不过
……”
他话音一顿,轩帝便急道:“不过怎样?”
“昨夜他为救尊师,不顾性命冲入火房,面容已被烧伤。臣恐以他现状模样有惊圣颜,只好
命其将伤处以布包裹。”
“蒙面觐见皇上,成何体统!”靳恒即不赞同道。
“臣也认为此举有违宫中礼数。”冯仪从旁附和。
轩帝却对他俩不予理会,只话语催促道:“先宣他觐见!”
“是!”高景颐领命后,不免得意洋洋瞥过靳恒与冯仪二人。
靳恒见他这神色,自然恨得咬牙切齿。
很快,接到皇命的禤环便在太监的领路下赶到后殿。
轩帝抬头望去,镂花门前出现一个瘦长若竹的身影,全身净洁白衣,宽大袖口将两手罩住,
而脖颈往面上截至眼处,全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
他走上前,跪地,恭敬在轩帝面前拜下一礼。
“平身。”轩帝抬手示意。
禤环听令起身,微垂眼帘。
“你就是天师大人的徒弟?”轩帝见他点头不语,猜想是那场大火原因将他嗓子烧坏,并没
追究。
“那你可会降妖驱邪的法术?”
宫中传闻有冤魂徘徊虽属迷信一说,但对轩帝来讲却深信不疑。
禤环点头。
“这便好。”得他肯定,再想他既是尚清亲授的徒儿,轩帝总算除却心头忧患,若个孩童般
畅然一笑,“从今起,朕就命你来担任天师一职。”
禤环连忙叩头谢恩,再抬首,一双眼里平静无澜。
从后殿退出,禤环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