趸眉头，连呼吸都微弱地让我无从察觉，她的唇形还在一动一动的。
我匆忙放下她，又把耳朵凑近去听，“小妖，你想说什么？”
“是……”小妖的声音犹如吐息般的轻，“杨小姐……带我和……小小过来的。”
“小小在哪儿？”
没有声音，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和尹泽粗重的喘息。
膝盖下面的寒气一丝丝侵染上来，我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很多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想哀嚎，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跑，却迈不开步子，眩晕冲击着我的大脑，人不受控制的瘫倒……
睁开眼睛时，我坐在尹泽的奔驰里面，前面的路黑漆漆一片，不见一只路灯，只有道路中间的猫眼石，在车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靠在车座上，头痛的难以忍受，用手捶打着脑袋，模糊中忽然感觉车子开始走“之”字，我惊醒，非常诧异，因为尹泽的技术一向很好，车开得相当平稳牢靠。
“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靠路边停车，伸手按下开关，车门咔哒一声全部落锁。
“你要干吗？”我茫然问。
他从杂物屉中摸出一盒纸巾，我呆呆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用纸巾按住肩膀，忽然反应过来，去摸他的肩，被他伸手挡开，厉声道：“别碰我！”
我条件反射一般缩回手。
他弯下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背对着我躬起身体，车厢里只能听到他大口大口的吸气声。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时间像是过了一世纪，他终于缓过一口气，虚弱地对我笑笑，“你别怕，那一枪只是穿过了肩胛骨，没什么大碍。你看看手机，有信号没？”
我的手直哆嗦，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却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是杨颖打过来的。狠下心，我拨回去，一阵极度压抑的死寂过后，通了。
“你想怎么样？小小和韩雨辰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杨颖没回答我的话，只问了一句：“小贱人，你在哪里？”
“你最好放了他们，我会报警的。”
手机被抢走，我诧异的看着尹泽的动作，他对着那头说：“我们不会报警的，你想要什么说清楚，别再乱开枪了。”说话间，他攥紧我的手，额头上全是汗。
“尹泽，你受伤了？”杨颖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清楚楚传出来。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那一枪没打中尹天琪，打中了吕瑶。”
“你们在哪儿？”
尹泽报出了一个位置。
我想替他把座椅放平，尹泽按住我的手，“别！”他朝窗外使了个眼色。
我抬起头，全身血液几乎凝固。车外有可疑的人影在晃动，还有人趴在玻璃上往里看。想起附近常有车主被洗劫一空的传说，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说这话得有证据啊！
他安慰我，“别怕，最多把现金都给他们。”
我反问：“他们要是劫色呢？”
尹泽像是缓过劲来，又开始胡扯：“那还用问？把你双手奉上，自己赶紧逃啊！”
我想笑，却流下眼泪，“好啊！记得别理我，自己逃掉！”
“你拉长脸做什么？我们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看你这幅惊魂未定的样子，真逊！”他像是从前一样敲了敲我的头。
这一敲，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颖……应该不会绑架你和韩雨辰才对……为什么不能报警？”我断断续续地说，背着他抬手抹去了眼泪。
他从身后单手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是我和雨辰喜欢多事。你看我还好好的，雨辰和小小也不会有事的。你哭什么？别哭了……”
我垂着头，“你觉得……警、察帮不了我们。是吧？”
他在我头顶幽幽的叹气，“若我们对他们心存畏惧，就不会在社会底层混这么久。不能拿雨辰和小小的性命去赌！”
半小时后，杨姐的红色保时捷在视野中出现。
我们坐在杨姐家的会客室里，把来意通报之后，杨颖晾了我们半小时才出来，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浴衣，象是刚刚午睡起来。
只听尹泽说了两句，杨颖就板起脸：“说这话得有证据啊！谁会绑架一个穷学生和私生子？”
尹泽脸色惨白，虽勉强止住了血，还是很虚弱。他把脸扭到一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不肯说话。
杨颖站起身，不耐烦地说：“你们滚吧。”
我看看尹泽木然的神情，咬了咬牙，直接给杨颖跪下了：“你想要什么？说清楚，别这样好吗？我求求你。”
杨颖眼底滑过一丝得意之色，但脸色依旧铁青，哼了一声：“小贱人，你不是很厉害嘛！是昨天还是前天，你还一脚踹得我趴地上了。现在来这套？没用！”
我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仰起脸几乎声泪俱下：“杨颖，吕瑶死了，你弄死她了！你还想怎样？”想起小妖僵硬的身体，我说得语无伦次，“我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只要你放了韩雨辰和小小……”
“你……你闭嘴，别再说了！”胸口剧痛，是杨颖一脚将我踢开。
我捂着胸口，感觉有一股腥甜的液体正往上涌。尹泽将我扶起，我紧紧的拽住他的衣服，害怕自己会跌倒。
杨颖一脸惬意的坐在椅子里，伸手去端咖啡杯，那精致的骨瓷杯就在她手中和杯碟碰得咔咔做响，咖啡液溅在她的衣袖上，把浅浅的粉色染成了一片棕红。
她抿口咖啡，神色逐渐镇静下来，抹抹唇角，明知故问：“有人失踪了，你们不报警，来找我做什么？”
“报警？”尹泽惨笑，“现在连哪些人动的手都查不出来了，小区保安说，监视镜头那时候正好坏了。”
“这样啊！”杨颖挑起唇角笑了笑。
☆、她摆明了想你死。
她的五官长得清纯柔美，眉梢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干净纯洁的少女感觉，这个轻蔑的微笑，让她的容貌带上了几分阴鸷。
尹泽点头：“这样一来，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那夜发生过什么，一切好商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杨颖指着尹泽。
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我还未开口，尹泽冷冷道：“不行！你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杀人灭口吗？”
杨颖冷笑，“哦？那么你们俩一起滚吧！要不是老公打电话给我，说旧厂房那边有黑帮火拼，叫我提醒你没事不要去那边，我才懒得理会你的死活！”
说罢，她扭头就走。我不肯让她走，追出几步拽着她的衣角不放：“没问题……”紧接着，对尹泽厉声喝道：“出去！把身上的伤弄好。”
尹泽拉住我低声说：“你想死吗？快松手，她摆明了想你死。”
我摇头，“你别管我！你和韩雨辰本来就不应该卷进来，出去！”
杨颖不耐的回头瞟了我和尹泽一眼，用力从我手中抽出浴衣，头也不回地上楼。
“我们回去。”尹泽扶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你走吧！”推开尹泽，我尾随杨颖上楼。
身体还在止不住的发抖，胸口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尹天琪，你说，怎样去对待一个自己最恨的人，最是痛快！”走在前面的杨颖突然开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回话。她继续说，“很多人都会回答：杀了她。其实，这话是错的。杀了她，她会在电光火石间死去，没有一点痛苦。要慢慢的折磨她，弄死她身边最重要的人，却偏偏不让她死，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况且，杀人是犯法的，身为良好市民是不会做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她推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可以勉强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我的眼睛迅速被躺在□□的小身影吸引了过去。
几乎是扑到病床前，然后我的脑子嗡一声响，眼前一片漆黑。
小小躺在那儿，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暗红色的血迹依旧在透过绷带往外沁透，我进门时嗅到的刺鼻味道，就是血液夹杂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身上如何我看不到，因为严严实实盖着被单。乱七八糟的管子和电线从被单下面伸出来，各种颜色的液体正通过那些透明的管子流进她的身体。她的双手却被绑在头顶的床架上。
“还没死……不过也快了。”杨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声音里有无以言表的沮丧，“当时这小鬼哭闹个不停，我只是想让她闭嘴，哎，没想到血溅得到处都是……”
我的脑子里像是飞进了一群黄蜂，一直嗡嗡响个不停，眼前除了小小的脸，只剩下一片空白。
“醒醒……该回家了。”我跪在床沿，握住她的小手，冰冷的触感令我浑身一颤。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想守到她断气吗？
我知道她听得到我说话，贴近她：“没事的，你乖乖的，妈妈还没有来看你，你要是闭上眼，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话未说完，我的声音哽咽的难以继续。
杨颖在一旁不屑的道：“哎，你想守到她断气吗？”
我只当没听见，凑在小小耳边说：“你不想见妈妈吗？闭上眼就看不见了，快睁开啊！”
她身子轻轻一抖，手指蓦然收紧，猛地睁开眼睛，口型是一个清楚的“妈妈”，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摇头，忍了多时的眼泪飞溅而出：“你不能睡，给我清醒过来，听到没有！”
她的目光凝结在我的脸上，像是关了电源的电视机屏幕渐渐黑了下去，眼中的焦点消失了。
“小小？”
她的头歪到一边。
床头的仪器开始发出尖利的告警声。
杨颖把接近疯狂的我拖出房间，此时浑身无力的我无法反抗她铁箍一样的双臂，“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你不觉愧疚吗？”
我眼睁睁看着大门在我眼前无情地关上。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样，许久纹丝不动。四周乱遭遭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声音，金属器械的碰撞，杨颖和佣人偶尔的谈话，仪器的嘀嘀声……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我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也懒得去一一辨识。
窗外的天色阴得厉害，厚厚的灰色云层集结在北部的天空，空气中蕴藏着暴风雨前的反常宁静。
失魂落魄的下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不真实，我觉得，我正沉浸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后面，突然传来杨颖的声音，一字一句都仿佛敲击在我的心头——你再也没有威胁沈熙的筹码了，她死了！
心痛的无法呼吸，全世界都在旋转，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那一段话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转着脑袋四处打量，发觉自己置身一间封闭的问讯室，室内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顶灯雪亮，照得我有点头昏。
大脑皮层开始活跃，记忆渐渐恢复，生离死别的一幕幕又重归眼前。我把头埋进臂弯，努力控制，但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和眼角的泪，咸味儿窜进口腔，椅子被我抖得咯吱做响。
对警、察，我从小就没有太好的印象。现在，除了社会的耳濡目染，城管丑恶的嘴脸，更让我对他们的印象，就打了个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对面的警、察咳嗽一声，开始例行公事的盘问。
“名字？”
“尹天琪。”
“民族？”
“汉。”
“身份？”
“H市A大学生。”
“地址？”
我报上当前的居住住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和资料上的地址不符？”
我不耐烦，冷冷的看着他，“难道你上大学那会儿没住过学生宿舍？那是人住的地方吗？我住在同学家。”
他用那阴森森的目光瞅了我一眼，后面的问题开始益加尖锐。
“你为什么会睡在大街上？”
☆、他说不愿意再见你。
“与你同住的同学吕瑶昨夜被发现死在城郊旧厂房仓库，你知道吗？”
“小区的邻居说，你的同学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
“是不是你和同学结仇，买通黑社会杀人？”
………
“我什么也不知道，睡醒就在这里了。”面对他的逼问，我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
我知道些什么呢？告诉警、察，是杨颖绑架了小妖和小小，还将她们一个枪杀，一个虐待致死。谁信啊？我自己都不信。人证物证呢？可笑至极！到了现在，我都觉得，我在做梦。
然后，我被带到一个冰冷的空间，在寒冷的铁箱里，看到了小妖绝美的容颜，她闭着眼，睡得安详，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她，看起来是如此圣洁。
而我，早已经无力地失声痛哭，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将我紧紧包围着，让我有种错觉，是不是下一秒，我就能因为这样的疼痛而死去！如果真的能，那该多好！
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半夜。我此时才发现，自从大年初一得罪了杨颖之后，我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躺床、上睡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混混沌沌的。我听尹泽说那夜惊心动魄的逃亡，说子弹从耳边掠过，拖着我艰难的上车，那感觉很像是在拍好莱坞大片。可我觉得这一切，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最感兴趣的，是跑去房间对着小妖和小小说话，可每次说不了多久，便被气急败坏的尹泽抓了出去。有一次尹泽又发现我跑来找她们，他没有拉我出去，只是抱着我，靠在我肩膀上，低低地抽泣。
韩雨辰失踪了，杨颖应该是放了他，听尹泽说，他回了老家。
我去了一趟韩雨辰的家乡，那个风景如画的水乡小镇，在找到他的一瞬间，我呆了。
他变得很瘦，两条裤腿好像空的一样。我一直很谦卑地和韩雨辰说着话，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肯说出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那夜发生过什么，亦是不想理会我，好似，我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偷偷把十万块钱藏在带来的水果篮里，然后悄悄走了。
他的父亲送我出来。在小巷里，满脸沧桑的男人说：“以后不要来了，他说不愿意再见你。”
我呆了呆，站在风中，看着那个消瘦的人影渐渐走远。男人临走递给我一个包，包里，是那十万块钱。
回到H市，尹泽陪我喝酒，我替自己满上一杯又一杯，嘴里叫着韩雨辰和小妖、小小的名字，这些人，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酒过三巡，我看到尹泽手里的酒杯一直抖，里面的酒水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