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从进了他们家门儿,来地里干活儿的次数十个指头就能数清,那位当大家闺秀养着的姐姐压根就不知道家里的地都在哪儿,弟弟那个宝贝更不用多说,就算来地里,也是因为在家呆腻了,出来旅行游玩的。
薛小霜家的地都是靠爸爸上班之余和自己上学之余加班干的。忙的时候,她早晨四点钟就被爸爸叫起来去地里干活儿,如果不是星期天,干到七点钟,爸爸就让她回家吃饭上学,很多时候,她从地里回家,继母和姐姐弟弟还没有起床,更别提早饭,所以,前世她常常是饿着肚子去学校的。
爸爸是个木匠,农忙的时候种地,平时就给别人家做木匠活儿,挣点儿手工钱。爸爸手艺很好,人也实在,三里五乡谁家要做家具木器,都愿意请他去,所以他从来不缺活儿干。
但只靠挣个手工钱,一年到头儿,辛辛苦苦,刚够养活一家子人,没多少结余,就算有,也都是继母存着。
“爸,爸,跟您说个事儿。”薛小霜扔下镰刀,拉着爸爸坐到树荫下,“爸,来喝口水。”
“什么事儿啊?”记忆中,这个女儿从来不会说好听话,更不会讨好大人,即使喜欢的东西也不跟大人要,远不像那个继女,说着各种甜言蜜语,哄着爸妈给她买着买那。他心里一直想,如果这个女儿想要什么,就算老婆再不高兴,也要给她买。
“爸,您给人做一套家具,一般挣多少钱?”
“平常做一套家具要十天左右,大概能挣一百多块钱。”薛继来搞不懂女儿要做什么。
“做一套家具,成本多少钱?”
薛继来想了想道:“差不多的要一千,次一点的六七百就可以,好点的,木料好的,那就贵去了。”
薛小霜知道,在国际上,那些名贵木材家具几万都不一定拿得下,但她现在要解决的是这个小县,普通人结婚用的家具市场行情。“成本一千的家具,就你的手艺做好,卖出去大概多少钱?”
“能卖到一千五六左右吧。”
“也就是说能挣好几百”薛小霜两眼放光,几百块钱,对于前世的薛小霜,根本不值得如此放光,她曾经最厉害的一次,为一个设计图加了一条线,那个公司就给了她一千万,美金,“爸,咱为什么不自己做好了家具卖?这样比给人打零工挣钱多了。”
薛继来为难道:“自己做家具要先下本钱,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小农经济就是这样畏手畏脚,薛小霜必须开导爸爸的思想,现在的中国,一切市场都正发展,尚未成型,普通人对于家具的消费还处在找木匠做,凑合着用的年代,结婚家俬市场刚刚萌动。如果现在入手,将来没准可以在家俬行业占有一席之地,想想后来,连那个坑人的达芬奇家俬都可以在家具行业耀武扬威坑蒙拐骗,爸爸如此精致的手艺,加上薛小霜的头脑,不愁没有宏图大业。
“爸,我帮你设计,你做,做出来我保证能卖出去,还能赚大价钱。”展望中国未来的家具市场,似乎有数不清的人民币象雪片一般向薛小霜飞来。
薛小霜好说歹说,老爸总算答应她试试。薛继来做这个决定可不容易,冒着被老婆骂不务正业的风险,万一卖不出去,他还要辛辛苦苦日夜加班,把赔进去的钱给老婆挣回来。
王玉秀是在薛小霜十岁的时候嫁给他的,进门一年多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对她怎么能不百依百顺?
五 雪上加霜
五 雪上加霜
五雪上加霜
想到中国巨大的未开垦市场等着她去糟蹋,不,开创,薛小霜竟然热血翻腾,所以,今天上课她没有睡觉,兢兢业业爬在课桌上给老爸的第一套**性家具设计图纸。
前世,她从未设计过家具,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她薛小霜糟蹋过得高档家具可不太好统计。但是这个设计不能离现在的年代人们欣赏眼光和接受能力差得太远,特别要考虑当地当时年轻人的喜好,因为她这套家具要卖给打算买结婚家具的年轻人。
夏侯露有点儿奇怪,前边这位把教室当卧室的女生今天居然两节课没有睡觉了,一直坐在那里写写画画,有模有样的。好奇地洒一眼,什么情况?这是……家具,画得还真像,还有点……漂亮没看出来呀,这么个睡瓜画得家具还真不错。可是,她画家具做什么?夏侯露头顶升起一缕好奇的白雾。
中午,薛小霜一边啃着干馒头夹咸菜,一边去县城市场逛了逛,这会儿,全县城就一家家具店,卖的东西也大多是办公家具,顾客几乎全部是县城各大单位政府部门。老百姓要买件家具都是去集市上,一些木匠把自己做的木器拉到集市上买,大多连油漆还没上,更没有薛小霜要参考的样式。有钱人家想要买高档的家具,还需要去省会的家俬市场。
但薛小霜心中十分高兴,看来家具市场大有可为。
逛完家具市场,她兴冲冲地往学校赶,走到距学校不远的一个胡同时,听到里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打架,肯定是青少年们热血翻腾,没地儿排解,互殴以泻火。薛小霜转了转手腕,重生回来,只顾睡觉,很久没有活动活动了,要不,看看去?
紧走几步,转过墙角,看到的场面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中间只有一个站着。这场景有点像武打片里英雄一人打倒一地群盗,然后站在胜利果实中间数数自己一个人撂倒了几个。
站在中间数数的英雄正是薛小霜的后桌,那个新来的男生,他叫什么来着?前世好像没印象他还有这样的身手。
地上躺着呻吟的群盗中有一个她也认识,任然,一中的篮球王子。前世也没记得他这么窝囊,总记得他人前呼风唤雨来着。
既然遇到熟人了,总得打个招呼再过去吧,何况,她想过去还得跨过这些躺着的“群盗”。
薛小霜挤出一副十分便秘的笑容:“嗯,你们……跟这儿练摔跤啊?嗯,不错,你们继续练。”说着从任然身上跨过去,扬长而去。
前世,这俩人一开始确实斗得比较凶,后来却成了好朋友,不过那会儿子,都是听同学们传说他们斗得凶,薛小霜满脑子都是下顿会不会挨饿,继母又会想什么幺蛾子折腾她,哪顾得想他们。重生回来,无意中看到这场面,看来两人确实斗得比较可以。有劲儿斗,斗去吧,管她什么事?
家具图纸设计好,爸爸看了相当喜欢,地里的庄稼收得差不多后,就在家里支起家伙,买来木料,开始干了。薛小霜放学后,也帮着爸爸打下手,开始学着做点木匠活儿,耳旁自然少不了继母的唠叨做伴奏。薛小霜心里就琢磨着,等他们挣了钱,到外面买地盖工厂,摆脱这个八婆。
学校里,马上要第一次月考,月考之后是歌咏比赛,显然,学生们对于歌咏比赛的热情远远大于月考,除一小簇热爱学习的同学积极备考,一大簇同学在文艺委员带领下备战歌咏比赛。
除了把自习课用来练合唱,还要选出个人选手参加比赛,班级最后得分是合唱和个人选手的总和。
今天的下午第三节自习课,练完全班合唱曲目,文艺委员就开始海选个人比赛选手了,按要求,至少要有五个个人节目参加比赛,弃权会扣分的。
文艺积极分子为了选出这五位选手,吵得口干舌燥。
文艺委员周素玲对体育委员任然道:“任然,你必须报一个比赛歌曲,不然你们篮球比赛时,我们女生就不去给你们当拉拉队。”
任然一脸苦相:“周素玲,听我唱歌还不如去河边听鸭子叫。我的歌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俩人从小一个幼儿园长大的。
任然这句话让迷迷糊糊要睡着的薛小霜给笑喷了,心道:甭说,这小白脸要去当鸭子,保证很抢手的。
她这一笑引来不大不小的注意,周素玲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了看她,然后跟她的一帮子姐妹道:“怎么办,你们平时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这会儿怎么一个主意都拿不出来?”
周素玲的一个死党站起来道:“周姐,要我说,歌咏比赛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这是给全班挣荣誉,凭什么你一个人辛苦?这样,咱全班每个人都要出节目,然后由你现场评选谁参加比赛。”
“这主意好”另外几个死党拍手同意。
周素玲立刻反驳:“不错什么?全班六十一个人,一个一个唱,唱到什么时候?再说了,占自习课练歌还有人反对,如果放学了还唱不完,某些人不把我卸八大块才怪”说着瞪了一眼前边几个在写作业的学生。
“md,周姐是为了全班的荣誉,谁敢反对”一个短发女生叫嚣,十足女流氓味儿。
这家伙叫什么来着?薛小霜实在记不得了。
她这么一叫嚷,全班同学虽然不说什么,但心中没有不反感的。这帮子女太保,大多家住县城,家境优越,仗着有那么点小势力,整日耀武扬威,恨不得走路都横着。
但是周素玲也知道,人民群众的力量不可过分小觑,引起众怒了,收场会很难看的。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这样吧,全班一人唱一个也没那么多时间,咱们按照值日组,各小组先在组内推选,然后把确定的人报给我,我听后,决定由谁最后参加比赛。”
周素玲说完,各小组组长就发愁了,派谁参加,估计谁都不乐意,那个年代的人还比较保守,加上农村孩子较多,能歌善舞的更少。其中一个组长哭丧着脸叫道:“我们组怎么办?一个外地人,还有一个,”说到这儿,看了看薛小霜,“还有一个雪上加霜,有她还不如没她,然后就剩下我们三个了,让谁去?”
薛小霜心中暗骂:你大爷的,原来上辈子我这雪上加霜的外号是你这孙子给取的
(亲,给个收藏……)
六 你的忘情水 我的青花瓷
六 你的忘情水 我的青花瓷
六你的忘情水我的青花瓷
薛小霜心中大骂这位不厚道组长时,任然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喂,哥们儿,怎么说话呢?谁说人外地人就不会唱歌?没准儿人唱得比刘德华还好听呢。周姐,我看咱们就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那位从北京来的‘刘德华’给大家献上一曲怎么样?”
任然说完,跟他一帮的混小子们起哄鼓掌,要夏侯露来一首。
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是夏侯露这位外来的龙并不惧怕这群地头蛇,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勾魂摄魄,薛小霜心中骂道:切,笑成这样,不是专业训练过,就是上帝派来专门祸害女人的。
夏侯露笑了一下,站起来用标准的京腔道:“既然同学们如此有兴趣听我唱歌,我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就唱那首刘德华《忘情水》。”
薛小霜如果没记错的话,刘德华在这年的春晚唱了一首《忘情水》,这首歌这会儿正风靡大江南北呢。
曾经年少爱追梦
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
一路走来不能回
蓦然回首情已远
身不由自在天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
最伤最痛是后悔
如果你不曾心碎
你不会懂得我伤悲
当我眼中有泪,
别问我是为谁
就让我忘了这一切
啊哈,给我一杯忘情水
换我一夜不流泪
……
忘情水、忘情水,世上还有这种灵丹妙药?前世种种痛一一浮出脑海,薛小霜紧咬下唇,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实在是夏侯露这首歌唱得太煽情,他的声音好像天生具有穿透性,穿透层层防护,刺痛人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以至于他唱完了,全班还静默着,就像追悼会的默哀三分钟,是的全班整整默哀了三分钟,然后,周素玲带头热烈鼓掌:“夏侯露,就是你了,歌咏比赛你就上”周素玲望着他,眼中噗噗乱射电光,跟一年多没打到猎物的大尾巴狼看到一只肥胖乖巧的小白兔一个德行,就差口流哈喇子了。
任然这会儿最不乐意了,原本想让这个京片子出点丑的,没想到这家伙唱得比刘德华还刘德华,整个把全班女生给迷糊住,男生给震撼住了。
薛小霜那组长最高兴了:“喂,周素玲,这下我们组没事儿了吧?”
周素玲一瞥眼:“不行,你刚刚不是还说人家两人是累赘吗?夏侯露比刘德华唱得还好,没准你们那雪上加霜就能跟邓丽君有一比呢,让她也来一首。”
切,姐妹儿,咱前世今生好像都没招惹过你吧,咋跟咱过不去呢?薛小霜使劲儿想,上辈子自己好像跟这位一中一姐没什么过节的,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跟这位姐走的就是两条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平行线,前世今生来时来生都不该有交集。
组长望望薛小霜那张刚从桌子上爬起来、印到脸上的衣服褶子还没消失的面黄肌肉的脸,还有那头乱七八糟、营养不良的短发,绝望地道:“周大委员,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们组,让她唱歌还不如听外面梧桐树上的乌鸦喳喳两声。”
全班笑趴下。
你大爷的,居然说咱的声音还不如乌鸦叫,就算你改改词儿,文雅点,说成乌啼,咱也就凑合了,况且哥们儿你有没有点常识,梧桐树上都是落凤凰的。
薛小霜站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组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吼两嗓子,以后也没法在一百零九班混了,我唱。”
然后薛小霜开始清嗓子,咳咳咳……直到教室里没有了一丝动静,全都看着她,生怕她下面再咳一声会吐出来,特别是她前边那个男生,使劲儿向前边趴着,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吐他一背脏东西似的。
薛小霜现在饿得头昏眼花,要吐估计也只有胃液。
全班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时,薛小霜的歌声缓缓切入: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祢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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