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一双冰冰的手伸进我的衣服,摸到我的胸口。冰凉的手刺得我身上一紧,我禁不住笑起来。冰凉刺激着我的脚,脚蹬了几下就把张平踢到被窝外面去了。
“滚出去,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媛媛,去你的被窝里做梦,想你的美事去吧,别在这里动手动脚的。”
张平悻悻的回到他的床上,无限神往地描述他在媛媛身上取得的丰功伟绩。
我不愿意听他说的那些事,每一次他都象在说一个故事,编得很蹩脚的故事。我躺在床上,面朝着张平,露出一副微笑着认真在听他说的样子。而我,已经进入到梦乡里了。张平的缓缓流淌的话语,就是一曲催眠的曲子。
张平梦一样的故事,等我睡醒了,我会对他说,“何以解优,唯有张平的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恋爱梦。”
第六节
六
我整整睡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我醒过来,感觉到肚子紧紧地贴到了后背。睁眼一看,张平已经没有影了。我想,他这时正一点一点地在媛媛身上取得进展呢?
我爬起来,开门出去看,见夏哥家的炉子燃得正旺。夏哥一家已经吃完饭了,夏嫂正在洗碗,而小夏站在夏嫂的身边玩着一把玩具枪。
“夏嫂,炉子闲着吧?我煮碗面条,行吗?”
“噫,你回来啦?”夏嫂看见我有些奇怪,“去玉晶那里好玩吗?”
“好玩,好玩。”我才想起,我从小站回来,还没有跟周玉晶讲一声,她肯定急死了,正在四处寻找我吧。
我把锅端来,坐在了炉子上。
进到屋子里,我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想起周玉晶来。她这时是不是正撅了嘴,在生着我的气吧。哎呀,我心里一想起我写小说这个事,就把周玉晶忘在了脑后,怎么办?怎么办?
“江军,锅里的水要煮干了。”
我赶紧跑出门去,见锅里的水已经被蒸腾得所剩无几了。我在锅里又续了点水,稍等了一会,下了一点面条进去。
吃着一碗白白的面条,嘴里寡淡得很。我不在意我嘴里的面条,心里仍旧失神地想着周玉晶,我的雪儿。
站在窗前看出去,楼群中的一些屋檐边,还残留着杂乱的几团银色的雪。在地上,也有几处角落里有些雪,地上的雪已经不白了,裹了一层青黑色的浮尘。夜色中的寒气很锋利,我推窗看出去,窗外的风就呼拉呼拉地割过来。
第二天上班刚点完名,我就钻进车间办公室里,给雪儿打电话。电话嘟嘟地拨通了,听到话筒里传来周玉晶的声音,我抓起话筒,“喂,是雪儿吗?”对面的电话狠狠地被砸了。
我从电话里听到了电话很无辜地砸下的震动声,电话嗡嗡发着电流声,似乎在无情嘲笑我。为了躲避开夸张地对着我的嘲笑,我拼命地说话,可无论我怎样说话,对面一点回应都没有。很久以后,从里面传出一个压低了的温柔男声,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我心碎了,痛强烈地占领了我。一个星期里,我每天早上都准时拨过电话去,电话被提起来,没有声音,周玉晶似乎感觉到是我。我疯狂地说话,我知道,周玉晶正站在电话的那一边,眼睛看着天花板,漠然听着我的话。那几天里,我好象生活在梦里。
终于挨到休息的时候了,我急不可耐地爬上一辆准备开动的货车,坐到梅花山站,货车在梅花山站没有停,而是在更远的一个站上停下来。我下了车,踩着凌成了冰的雪往回走。
一星期前的那场雪,在小城里,第二天就雪消冰化了。在这山中车站上,还残留得有冰和雪。可这些变得肮脏起来的雪,还是上一次的吗?或者最近几天,又新下了一场雪?
踩在灰白的水泥轨枕上,脚下感觉有些坚硬的溜滑,一溜一滑,心儿尖尖就要颤一下。四周都是山,山上的银白色更多,雪反照着从天上下来的光,明明亮亮的,象安了无数块小小的镜子。
整个山群里,静得很实在,只有我独自一个人行走的脚步声在敲响着寂静的四野。从我下车的小站到梅花山站,有近十公里,我顺着铁轨的脚步,一步一步,丈量着。
刚开始,觉得森森的寒气缠在我的身上,手脚都有些僵僵的。等走过几座山,越过几架梁,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凉气了,反而有股燥热从体内往外冒。等走到梅花山站,我穿的棉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了。
车站还是很静,跟一个星期前相比,并没有更多的变化。我心中怀着害怕,翼翼小心地,推开雪儿的门,就看到了雪儿那张瞬时变成雪的脸。我在脸上点起熊熊燃烧的火,似乎也难以化开雪儿脸上所结着的冰。
雪儿推我出门,“你是谁呀,怎么不敲门就进了我的屋子。“
“我是江军。雪儿,上星期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你不是想走吗,赶紧走,赶紧走呀。”周玉晶站在门内,顶住门,不让我进去。
我是不能后缩的,我脸上始终摆放着无赖的笑容,脚耙在门边的地上不动。其实我的力气比周玉晶大,但我的力怎么敢都使出来。我只使出与周玉晶相当的力气,既不让周玉晶把我推出门去,把我关在门外,又不致用力过大,惹周玉晶生更大的气。
门外的天空中浑茫茫的一片,空蒙的云仿佛马上就要压出一片一片的雪花,从不高的天上飘飘而下。
我们就在门边僵持住了,我嘴不停地动着,说着对不起的话,请求得到周玉晶的原谅。周玉晶脸上结成冰块的表情,一点点地软下来,一点点融化开,隔一会儿,就看见了眼中晶晶的泪花。
周玉晶推门的力一下子散开了,跑进屋去,扑在被子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动。我的力对上了虚空,失了身上的重量,我全身都扑着,跌进屋去。我慌慌张张站稳了身子,走到周玉晶的床边,去拉周玉晶的肩膀。
周玉晶竟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头。“你怎么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呢?我四处找你,站上的人也发动起来寻找你。”周玉晶绵软的身体抱在我的身上,我反而僵僵的,不知道手该如何放,头该怎样扭动。
“后来知道你独自一人回去了,你知道我的脸烧成什么样子吗?我的脸面全都失去了,我在小站的十多个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你明白吗?小站的人都在嘲笑我,说我去城里找的一个什么知识分子,并不把我放在心里。”
“不是的,雪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在我胸前埋怨,娇嗔的女人,“雪儿,我是把你放在最重的位置,你就是我的全部。”
雪儿在我的胸前靠了很久,我从最初的沮丧里走出来,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自豪。我用手抱着雪儿,心里想,我一定要一生一世都爱着雪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周玉晶去得晚了,走进食堂,车站的人三三两两都出来了。每个看见我的人,都用了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冷冷的跟野地里还没融完的雪一样。
站长最后出来,看见我,拍着我的肩,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就是玉晶的男朋友吗?今天天气好,从雪里钻出来了?”
我知道我的理亏,对这种暗含了讥讽的话,还得当听表扬一样,满脸堆了尴尬的笑,去迎合站长的冰霜样的脸。
站长转过背走了,用一个背影来面对我热热的笑脸。我心里失重了,心悬在那里,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空得很难受。
进到食堂一看,饭桌上已是一片狼籍。管食堂的张大妈对周玉晶说,“小晶,咋不早点来呢?你看只有点剩饭剩菜了,是将就吃呢?还是煮碗面条?”
“煮两碗面条吧!”周玉晶说,“待会就麻烦张妈把面条抬到我的宿舍来,行吗?”
“行啊。你回去等着吧,我一会就给你抬来。”张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热情地对周玉晶说,而我看过去,得到的是张妈刀子一样的目光,看得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我们回到宿舍里,没多一会,张妈就抬来了两碗面条。张妈把抬面条的盘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把其中一碗专门抬到周玉晶手上。周玉晶说,“先给客人。”她示意我先吃。
“什么客人煮人哟,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抬了吃,还要我喂在嘴里不成。来,小晶尝尝我给你煮的面条。”张妈把面条硬塞在了周玉晶的手里。
我听出了张妈话中的枪棒,讪笑着站起来,把盘子里的另一碗面条抬起来,拿筷子把面条搅了几下,挑起来就准备送进嘴。
拿了盘子准备出门的张妈,在临出门前,还假言假语地叮嘱,“注意,别烫了嘴。”
我一听,放慢了将面条送进嘴的速度。张妈出门了,我对周玉晶说,“你们车站的人,对我的意见蛮大的。”
周玉晶笑了笑,“我们车站的人,都很直的,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不过,我都原谅你了,他们也会原谅你的。”
我相信周玉晶说的话,就继续挑了面条,吹了吹并不烫嘴的面条,送进嘴去。面条刚一进嘴,我就哇哇的吐出来,我呸呸地吐了几口,抓起矿泉水就喝。
“怎么了?怎么了?”周玉晶关切地问,“很烫嘴吗?多吹吹再吃。”
我一个劲地摇头,因为我知道,我进嘴的,哪里是面条哟,简直就是一砣盐巴。
“咸得很,咸得很。”我对周玉晶说。
周玉晶并不信,挑了自己碗里的面条送进嘴,“不咸呀,我的正合适。”周玉晶挑起面条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碗底还卧了一个煎得黄黄的鸡蛋。
周玉晶把面条递给我,“要不你吃我的,我另外再去煮一碗。”
我苦笑起来,“别操心了。我知道,这是张妈对我的处罚呢?当然,我也应该接受这样的处罚。你快吃你的,我待会去买袋饼干就行了。”
第七节
七
从小站回来没几天,周玉晶也从小站回来了。那个休了一个月假的同事开始上班了,周玉晶一回到小城,就大声对着我喊,“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熬过来了。”
我们俩,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身边是陌生的,匆匆走过的人。我请了假,从早上就陪着周玉晶,对大街上的每一家卖衣服的店子,每一个超市,每一个化妆品店,每一个卖鞋的店,我们都不放过,全都要进去看一看,摸一摸,或者试一试。
其实我们也没有买什么东西,口袋里的那点钱也不够买什么的。周玉晶抱着我的胳膊,眼睛看着城市繁华的外表,对每一处装裱城市繁华的那些店面,充满了深深的依恋。我就象个木头架子,被周玉晶拽来拽去。我们走得很慢,不长的一条街,走到中午时,我们就走进那一排排店子中的一家快餐店里吃了快餐,坐在里面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在街上逛。
小城并不大,但要这样一间一间地逛下来,我们到晚上还没有逛完。我们在一条小巷里去吃的火锅。我累得走都走不动了,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气,对面前的火锅,提不起一点食欲,筷子也不愿抓在手上。
周玉晶并不显得有多累,她的兴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兴致还是蛮高的,坐在咕嘟咕嘟冒着鲜红泡泡的鸡火锅面前,她捏着筷子在锅里搅着,捞着,夹出菜来送进嘴里,大声地嚼着。
“快吃呀,怎么不动筷子?来,来,给你这个。”周玉晶在我碗里堆了一大堆的东西,冒着高高的尖。
我把筷子捏起来,又放到桌上去,我的疲累对食欲的影响很大,胃口一点都打不开。
“我不饿,只是觉得很累。觉得眼睛都看花了,把今天看的花花绿绿的东西都搅成了一锅五颜六色的涂料,越搅越晕。我现在看着这一锅东西,心里的酸水就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第二天,周玉晶继续逛街。我不敢再陪她去了,我借口事情很多,抽不出身。晚上,等她回到我的宿舍里,她的兴趣还是不减,呱呱地说着那些小店,那些衣服,那些鞋。我头都有些晕眩了,坐在椅子上,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倾听周玉晶的城中见闻。
我心里面,努力想着别的一些事,让周玉晶呱呱的那些话,快速地从耳边滑过去。可没有什么用,我想的那些事都抵不住周玉晶的声音,我改为努力地背着刚看的一段书,努力的用这些东西堵住周玉晶嘴中出来的话语。
在周玉晶休息的几天里,她每天到要进城去逛一圈,说是去沾沾城里的繁华气。我借口上班,白天没陪周玉晶去逛街,到了晚上,她就拉着我陪她去跳舞。在舞厅里,对我,几乎是一种折磨,但我还是要坚强了耳朵,顽强了眼睛,努力在里面等待着,等待我的女朋友周玉晶玩得尽兴。
尽兴后我把周玉晶送回家,再回到宿舍里,已经很晚了。我翻开书,准备看几页,书上密如蚂蚁的小字,抖抖的就变成了周玉晶的样子。我知道我整个的心都被周玉晶俘获了,我成了周玉晶爱的傀儡。
可周玉晶的性格与爱好跟我是那样的不同,我不知道这段爱情是不是一个错误。我睁着眼看着书,而心早就飞得很远了,窗外黑漆漆一片,寒风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着。
“还不睡觉?在想什么呢?”张平半梦半醒地问我。
“想再看一会儿书。”
“大晚上的,看什么书哟,睡觉。”
“张平,你说,女人要是太贪玩了,怎么办?”
“怎么办?找根绳子呗,把她捆起来。”
“我跟你说的正经的,你别开玩笑,行吗?”
“我不是开玩笑,女人一被婚姻这根绳子套住,就老实了,就贤妻良母了,你别担心。”
我放了心,关了灯,睡了。睡了几个小时,我还是醒了,睡不着,因为总有个东西萦绕在我脑中,雪儿会离开我。我做了几个短短的梦,都梦见我和周玉晶走在街上,走着走着,就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把周玉晶牵走了,我怎么喊也不答应。
为了留住周玉晶,我想尽方法要劝说她。可又不能直接说,就拐了弯,旁敲侧击地说。周玉晶说我太多疑了,那些跟她跳舞的男人,不都是在我的眼皮下吗,谁也没有多她有过非分的动作和言词。我怎么能相信这个呢,我总感觉,某一天周玉晶会被那灯光暖昧场合里的一个委琐男人拐跑的。
“你太爱吃醋了,而且是跟一些虚无的人吃醋。我不就是好玩一点吗?但我并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啦,我是真心诚意爱你的吗,你不应该怀疑。”
我努力要做到不去怀疑周玉晶,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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