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的火气一股股的冒,当时没忍住,就跟主任顶起来了,把主任气得直喘粗气。我从主任屋子里出来,才有些后悔。主任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我这样对他,他肯定非常难过。
我把工作重做了,拿给主任看的时候,低着头对主任说对不起。主任大度地原谅了我,问我是不是遇上什么挫折了。
我什么也没说,走出了主任的屋子,屋外是几棵高高的松树,松树细小的叶密集地簇集在一起,青黑地把绿荫盖在黄白色的阳光上。
晚上,我饭也没吃,匆匆跑到黄玉升教舞的那间屋子。推开门一看,黄玉升跟周玉晶抱在一起,随着音乐的流动变幻着脚步。
黄玉升看我走进去,并没停下跳动的脚步,而是边跳边向我打招呼,“江军,下班了?”
“你们饿了吗?”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拿我刚带来的怒气怎么办,我就压住心头的火,“我给你们抬点什么吃的来吧?”
“好啊。你到下面馆子里去抬三个人的鸡火锅。今天跳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不过,江军,你这女朋友还真是肯下工夫,进步特别快。”
“哪要多谢谢黄哥的辅导了。我这就下去抬三个人的火锅来,黄哥要喝点酒吗。”我很慢地说话,脚步并不动,眼睛去看周玉晶。黄玉升说不要酒,我支吾着,眼睛追着周玉晶,而周玉晶的眼睛始终看着别处,我怎么捉也捉不住。
磨了一会,我还是下楼来了。走到一家鸡火锅店,点了三个人的鸡火锅。老板喊厨房的人做去了,我站在店门口,不知道该走上去,还是在店子里等待。店子里有台电视机,里面正在演着肥皂剧。我站在门口,眼睛盯着电视机,心却跑到那间只有两个人练舞的小房间。
等火锅好了,我带着那个服务员把火锅抬到楼上去。我在后面替服务员推开了门,服务员先进去了。我进去时,两人已经停止跳舞了,黄玉升走过去把缓缓流淌的音乐关上。
我们三个人挤在另一间很小的房间里吃饭,饭吃得很沉闷。周玉晶的眼睛仍然看着别的地方,也不跟我说话。我总是努力找寻着周玉晶那双看往别处的眼睛,黄玉升对我说话,我唔唔地敷衍着。
吃完饭,就三三两两的有学跳舞的人进来了。我把吃完的锅抬回火锅店里,然后继续在酒吧里喝茶等待周玉晶。
我没带书,就独自喝茶,出神地想别的心事。
周玉晶从黄玉升那里出来,我赶紧迎上去。周玉晶别开我的身子,快步往前走去,我急急地追着往前跑。追了两条街,周玉晶走累了,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眼中冒着火,怒目看着我。
“你怎么回事?我说了是练跳舞,你不相信我,是吧?”
“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我是不相信大黄棒。”一不小心把黄玉升的外号都溜出来了。
“什么?大黄棒?”
“什么大黄棒喔,我是说大黄哥。”我急忙否认,“怕他教你教得太累,你学也学得累,被累垮了身体,我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应该是你的妒忌心在作怪吧。”
“我妒忌怎么了?我还不是害怕失去你,我整天都失魂落魄的,为什么,我总是担心你被别人拐起跑了。”
“你不信任我,不相信你的女朋友?我不过就是好玩点,想充分享受一下生活,连这都不行吗?你也去过我的小站的,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几天,憋屈了几天,我就想用同样快乐的几天生活,把那几天的生活弥补回来。”
“我是妒忌呀!你尽情地玩,你很高兴,很快乐。可我呢,整天为你提心吊胆的,害怕一不小心,你上了别人的当。”
“我是三岁的小孩吗?”
第九节
九
在体育馆进行的交谊舞比赛,周边的几个省都有来参加的人,一共要进行四五个项目的比赛。周玉晶跟黄玉升那个组,参加的是伦巴比赛。我坐在体育馆的后面,看着体育场里的年青男女,穿着露背的红绿薄绸衣服,背上背着号码牌,欢快地迈动着脚步。
我看不懂这些舞蹈,一次比赛几组人员上场,音乐声起,每一对就按照各自的节奏开始跳,在我眼里,就跟一个大大的舞厅一样。
来看比赛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散在宽大的坐席里。我坐在后排的位置上,看得眼睛很疲累,不知不觉就打起瞌睡来了。正迷糊着要睡着的时候,周玉晶和黄玉升出场了,她们的脚步神秘地在我心上撞了一下,我醒过来。我的精神被他们翩翩的舞姿调动起,我坐正了身子,专心看他们跳舞。
他们一出场,我身边竟响起掌声,象是有预谋似的,很有煽情意味地响起来。我也不由自主啪啪地跟着拍了几下手,粉丝一般给他们鼓劲。周玉晶朝我们的坐席上看过来,朝我们这边挥动了几下手,我不知道是朝我打招呼还是跟我这个方向所有的人打招呼。
音乐响起来,脚步动起来,整个场地里聚合了好几组同时舞动的参赛组。我看他们的动作、姿势、表情虽各有不同,但我的眼睛里,他们跳的舞,并没有优劣好坏的区别。
一曲跳完了,周玉晶下场后,去披了一件藕荷色的外衣,走到我的身边,问我,“怎么样?我跳的好看吗?”
我应付地点着头,“好看,很美。”周玉晶不高兴了,“你在敷衍我。”
“我不是敷衍你,而是我根本就看不懂。在我的眼里,所有人跳得都是一样的好,也一样的差。”我看周玉晶的脸上写满了不悦,我马上刹住嘴里那些话,“哦,不一样,他们都不能跟你比,你是跳得最好的。”
“我忘记了你是个外行,看不懂很正常。刚才黄哥说了,今天的发挥,有些僵,放得不开,没有练习时发挥得好。黄哥说,这种比赛人气也很重要,熟人熟脸能赚到不少分。”
我们俩坐下来继续看,后面的几场结束后,比赛的主持人公布了周玉晶他们那一组的分数,果然如周玉晶说那样,他们的分数在那一组里是最高的。
看不懂的比赛,严重影响了我的智商,我在观众席上,对整个的比赛,象看一场没有绳索的耍猴表演。但每一对猴出来演的都是那些动作和舞蹈,连点新鲜的东西都没有,越看脑子越麻木。
看完比赛,已经很晚了。周玉晶把比赛的衣服换了,走出体育馆,拉着黄玉升还要去吃夜宵。我们在一个烧烤摊前坐下,要了点卤牛肉、豆腐干、羊肉串,几瓶啤酒。夜凉如水,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初春的寒气还沿着街面行走。
吃了东西,送周玉晶回到家后,我和黄玉升坐了同一辆的士车回住的地方。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我在车上紧紧拉着黄玉升的手,“黄哥,你看我们俩兄弟这个关系?”
“哪是没说的,兄弟,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是你的事,你没把我当兄弟。黄哥,你看兄弟我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难啊,你就帮帮兄弟吧。”
“帮啊,肯定要帮的。”
“你要帮兄弟的忙,你就不要再让周玉晶跟你学跳舞了,行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车嘎的一声,紧急停下了。我的身子被紧急刹车一带,身子的上半部冲上了前面的椅背,额头被撞出一个红红的包。
黄玉升拉开他那一侧的车门,抬腿往车下放。我抬头一看,车已经开进家属小区了,停在他家的楼下。黄玉升说去他家坐坐吧,我知道这是口水话,当不得真的,而且头上的疼痛从头上一直往下窜。我呲牙咧嘴地摇了摇头,摇着手跟黄玉升说再见,“请黄大哥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新的工作。”
车往前走进一条黑暗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我所住的宿舍区的门口。我下车,把车钱递给了师傅,黄色的的士车打了个转,往黑色里开走了。
我就一个人陷在深深的夜色里了,凭着感觉在夜色里走了几步,脚很软。信心就走得很稀薄了,我站在夜色里,看着眼前的几栋高高耸着的黑色四方体。单身楼那鸽楼似的小窗,窗上有淡淡疏离的影子。
这已是深夜了,每一个窗户都把光亮深深地埋着。突然一下,一个方形窗内,闪亮了白茫茫的光线,光线映照在窗子上,闪动着一个模糊得只有轮廓的影子。
我在那白色的窗户的指引下继续往前走,窗内的灯光不仅照亮了我往前走的路,也给我的心带来些希望。那灯是为屋主照亮上厕所的路,还是为他半夜出乘在准备行装?
过了一天,我坐在屋里看书。周玉晶很高兴地推开我的门,跑进来拉住我的手。“江军,我们得了第三名,第三名。”
我很吃惊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她的脸上春风荡漾,笑意盎然。我笑起来,“想不到你这么两个月就取得了这么大的进步,真是神速啊。”
“功劳不在我,是黄哥跳得好,教得也尽心。”周玉晶停下翻动较快的嘴唇,很吃惊地凑近我的脸,“你哭了。”
“我是为你高兴啊,对于跳舞,你就象个天才。而我呢,每天都埋头在书里,看过的书可以堆满这间屋子,写过的稿子有满满一箱子,可结果呢?一点成绩也没有,连县级小报上的铅字都没变成。你这么成功,我这么失败,我是为你高兴得哭,也为我落寞孤寂的命运哭。”
周玉晶听不进我絮絮叨叨的话语,她离开我的身边,走到床边坐下来。她的心情很好,她没有受到我哭的影响,兴奋地向我报告她的好消息。我的背正好对着她,因为伤心在肚里悸动的关系,我的背一耸一耸的,象摇动的一条小船。她似乎感觉站在船上,自信地说她肚里的那些话。
“黄哥说,这次得到前三名的队,可以去昆明参加西南区的决赛。一个月后,我们就要去昆明参加比赛,还可以去昆明玩一玩,五六月份的昆明,正是一年中最好玩的季节。”
“那要恭喜你了。”我压住心头强烈的悲伤,抑住鼻音中的哭腔,尽量用平平的语气表达我的“羡慕”。
“江军,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你们去比赛,我去干什么?昆明的风有些紧绷绷的,我怕我受不了,你们去就行了。”
“昆明的风为什么会紧呢?江军,你在说反话吧。在昆明这个春夏交接的季节里,有很多花还开得很繁盛呢,还有些树上,刚谢了花,果子正好挂在枝头上。红艳艳的花与青涩涩的果,有浪漫也有激情,可以想见春花的灿烂,也可以遥想果实的丰硕,承上而启下,是真正最美的季节。”
【文】“美只属于一双会发现的眼,而对一双绝望的眼,只能是枯涩的无奈。”
【人】“江军,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扫兴。”周玉晶走回我的身边,扳过我的肩,看见了我的脸,脸上纵横着几条濡湿的青色眼泪。
【书】“江军,你怎么了,你不象个男子汉,象一个善妒的女人。”
【屋】我横过衣袖,一把扫完了脸上的泪,留下些杂乱的痕迹。“雪儿,不是我善妒,是你不明白我丰富的感情。”
周玉晶并不跟我纠缠在复杂的感情里,他拉我站起来,“你是看书看久了,还陷在书中某个人物的情感里吧。那都是作家编出来骗人的,你不也在写小说嘛,对小说家那一套,你应该很清楚嘛!我们出去走一走,流动的风,可以把郁结的感情散一散。”
我们走出去,暮春的潮润气息扑上了脸面。在这潮润的气息里,裹了一层淡淡的涩苦味,还夹杂了些辛辣的金属气。我们刚一走出大楼,我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周玉晶笑起来,“狗打喷嚏天要晴,你给我报天气预报?”
“我不属狗,我属牛。”
周玉晶一听我直筒筒的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笑了好一会,我才省悟过来,周玉晶刚才那句话是暗含了讥讽与嘲笑的,而我竟没有听出来。
走在大街上,像我们这样成双成对的,跟河上漂过的枯枝与杂草一样,接连不断地流过。我们汇在谈情说爱的人群里,我的心情慢慢变得好了一些,一边走一边低低地跟周玉晶说着话。
这样的时候,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我和周玉晶走进一家电影院,去看电影。在电影院的包箱里,我紧紧地抱着周玉晶,象一对深陷绝望爱情中的恋人。我对“绝望”那个词很敏感,心儿抽丝一样痛。电影是什么名字,讲了些什么,对我来讲只是一道柔和的背景,让我刻骨铭心地伤感。
周玉晶对电影很有兴趣,她的眼睛一直专注着银幕,不时发表几句评论,或在剧情的带领下,嘎嘎地笑几声。
第十节
十
周玉晶从小站一回来,就夜夜泡在黄玉升开在乐正街上的舞蹈班里。在昆明举行的万人瞩目的舞蹈比赛,对周玉晶具有超强的吸引力。我在咖啡屋里要坐到很深的夜里,周玉晶才从黄玉升那里出来。周玉晶练得很苦,她是否也陷入我那样的痴迷状态里了?每次练完舞出来,她都抑制不住满心的高兴,她对我说,“在那种规格的比赛上,就是不得什么名次,而是往台上一亮相,主持人清脆地报出我们的名字,对我都是一种幸福。”
“这种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廉价了?”
“不对,是太昂贵了。”周玉晶停下脚步,牢牢地盯住我,“江军,你有钱吗?我们去昆明,总要多带些钱才行。出门在外,宁愿钱受罪,也不能让人受罪呀。”
我把在这几年辛苦存下的六千块钱,全都从银行里取了出来。我把一匝能把手割出血的崭新百元票子递到周玉晶手中。周玉晶把钱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中,“有这样一把红彤彤的钞票,我的心就安多了。”
周玉晶和黄玉升背着她们舞蹈的装备,坐上了开往昆明去的火车。站在车站的站台上,看着褐红的列车摇摆着一个粗犷的尾巴,遥遥的躲进了青白色的空气里,我的心空得象苍穹一样虚无。
我独自回到宿舍,心儿空空落落的,难以忍受的委屈充满了我的心。回到宿舍里,捡起书来,怎么也看不进去。
我想,可能需要好好的哭一下才行。我拉开被子,蒙住头,放开嗓子,呜呜嗯嗯地哭起来。其实男人也需要哭泣来缓解内心承受着的压力。
我默默的计算着周玉晶她们坐的火车,这时正压在何处的铁轨上。她们正在干什么,周玉晶会不会也正跟黄玉升手拉了手,会不会两人正脉脉含情地在对望,我的心乱成了一团,两人错乱在一起的影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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