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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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要嫁给我-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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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出声,她不知是信了还是懒怠计较。短暂的沉默,她干脆在他身边躺下,侧过身子,脑袋偎进他的怀中——这一动作,她不知做过多少遍,撒着娇的,蛮横的,赌气硬是往里头拱的,无论哪种,都是无比熟稔,简单粗暴。而此刻,却是那样慢,认真到像是要把这种力道,这份温存印到髓里去。
    他感觉的到她在发抖,很想依着往常的习惯揭过毯子将她捂严实了,却……
    心中千头万绪,因为不知该怎样面对她,只好依然闭着眼装睡。
    “我本来打算……送完东西就走。门都出了,却又有点难过,想要再回来看你一眼。”
    她沙沙的声音里,疲惫,哀切,寥落尽显。
    如斯阳光,如斯通透开朗的小女孩儿,她……终于累了吗?放弃了么?她应该放弃的,他还记得元宵前夜,漫天大雪中她通红着双眼,恨恨瞪着他时的模样。他永远记得,她将臻惜推到雪中,转身离开时那抹决绝。
    “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么?”她压抑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我一想到,这一回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我就……”
    心跳骤然一缩,他几乎瞬间扣紧了她的腰。
    她生生止住话头。
    即使没有睁眼,他也可以感受到她逼人,灼热的视线。
    而她并未戳穿,许久,才听她徐徐啜泣,
    “我不想走,安瑞,我不想……”温热的液体透过他的前襟一路渗进了他的胸腔,就快要灼伤他的心脏,而她的声音还凌迟般的在那处儿切割,“我不想走,可你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了……”
    她小猫似的趴在他的心窝,每一丝轻微的挪动都能叫他无可控制的微微发颤。
    “安瑞,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她轻轻央求,像是找长辈索要糖果的孩子,“我就知道我还能不能留下。你再看我一眼。”
    他心乱如麻,却只能狠下心,他怕了,没错,他真的怕了。此时此刻,他哪里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在求他,放下了芥蒂在求他——她哭了吗?她是个乐观的孩子,其实很少哭,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掉眼泪,永远一副傻乎乎乐呵呵的样子。难过的狠了,也只会自己躲起来,发泄完毕,再出现在面前时,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
    几滴温热的液体又渗了进去,他的心骤然一痛。胸口一轻,她起了身。
    “我明白了。”她似乎是正站在他身前,冷漠心灰的看着他,宣告最终的判决,“我走了,钥匙我留在茶几上,东西也在那儿,你……好好收着吧。”
    一个轻浅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短暂的温存,甜蜜而柔软。
    “放过自己吧,瑞瑞。”她的呢喃,在下一秒微不可闻的响起,“如果可以,下一次过来,我希望这里能是两个人。是谁都好……我只希望……你放过自己。”
    长长的叹息过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的那刻,安瑞猛然从床上坐起,呼吸紊乱。如同刚刚从梦靥中挣脱般狼狈。抬手,他抹了满面的濡湿——那不是她的眼泪。
    身侧还残留着她的温暖,还有清甜的糖果香气,他蓦地握紧了拳。
    ——呐,小阿姨以前说过,人活着,是件很幸福,也很短暂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既然咱们还好好的,就别太为难自己,开开心心的嘛。
    又想起她说,安瑞,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难过。因为你难过的时候,这里……也是一样。
    这一刻,万般甜蜜,千百酸楚涌上心头,说不清什么滋味,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然后起身下床走向客厅。
    ——我走了,钥匙我留在茶几上,东西也在那儿,你……好好收着吧。如果可以,下一次过来,我希望这里能是两个人。是谁都好……我只希望……你放过自己。
    点开灯,起居室内一派柔柔光亮。
    他看着茶几上那把钥匙,看着钥匙旁边一个崭新的,塑封好的七寸相片。
    相片一个笑得很傻的少女,一个表情僵硬的男人,身后是一个气度雍容的妇人及一位微微显怀的年轻母亲。四人身边还有一桌尚未来得及收拾齐整的团圆饭。
    再抬眼望向窗外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很淡,很远了,不仔细寻觅,就要看不见。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吐出,终于,她终于幡然悔悟,从此回到正确的人生轨迹,这样很好。
    这样……最好。
    他转身回房,从衣兜中又拿出那个药瓶,倒出红红绿绿的一堆,倒了杯水,想要服下。他凝视杯身上印着的熟悉笑颜——那是她非逼着自己用的杯子,磨砂的杯面上印着他们的合照,她灿烂的笑脸几乎遮住了大半个杯面。
    胸口忽然传来一下锐痛,手一松,杯子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的笑脸,登时四分五裂,再无法拼凑完整。
    蓦然蹲下,带起的微风将一旁的相片吹落,这才发现相片背面别有洞天。
    黑色签字笔写着:瑞瑞,瑞瑞的媳妇儿,妈妈,姐姐,阖家团圆,岁岁年年。
    “阖家团圆,岁岁年年。”
    他轻声念,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间空掉了。

☆、第63章 chapter63一个人的伦敦

绝大多数时候,人们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往往积攒了满腹的慷慨激昂,数不清的对策,然而真正事到临头,却往往情怯,拙于应付。就像之前折返上海,她想着怎样来一次华丽的告别,留给他一个潇洒漂亮的背影。可最终却是那样狼狈的落荒而逃。
    就像现在,下了飞机,听到熟悉的,却和那边完全迥异的语言,看到不一样的建筑风景,遇见不一样的人群,温锦年这才恍惚发觉,她真的已经离开他。
    那样遥远。
    意识到这一点时,预计之中的解脱释然并没有出现,她觉得更加疲惫。
    仿佛闷热的夏日里哪日午觉,遭了梦靥,迟迟醒转不来,最后被外力摇醒时,满头大汗的坐起身,很累。
    大梦初醒日,沧海已桑田。
    出了机场,老远便看见calvin独自站在那儿,撑着把伞,静静等候。
    锦年慢慢的走上前,越是靠近,脚步越是不受控制的加快,最后,终于来到他面前时,她只将箱子丢到一边,扑到他怀里,如孩子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是她哭的太撕心裂肺,周围很多人都好奇驻足围观,calvin也有片刻的愣神,但并不慌张,只接过她身后沉重的行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足了委屈的孩童。
    他并不是个善于,或者说经常哄人的男人,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儿,以致于此时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手势笨拙而生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哭的更厉害了。
    好奇的行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他始终什么都没有问,她始终什么也不说。
    就这样,她哭着哭着,雨停了。
    他叹了口气,收了伞,空出手来,半是抱半是拖的将大宝宝打包上车。
    死者去了,活着的人生活总得继续,calvin没有理由,也不想再留在他们在爱丁堡的小家,打点好那边儿的一切,最后看了眼亡妻亡女,带着锦年重回伦敦。
    再之后的日子,锦年兀自缩在家中,只在佣人的服侍下偶尔用点餐,或是略清理清理满脸好像永远擦不干的眼泪鼻涕。calvin偶尔会去看看她,摸摸她的脑袋,但很少说什么,生命中总有那么些时刻,没有他人插足的余地,千般言语,皆是徒劳。
    偶尔,他也会尝试劝说,他说她还年轻,正值最好的时候,她应当出去走走,和朋友们疯一疯,泡个吧,彻夜狂欢一下。
    她只是摇头,支吾着没心情,事实上……她是没什么朋友,她的自闭症一直到十多岁才好,后来念书也是断断续续的,那个人说的没错,她的世界真的很小。然而她不想告诉他,即使脑中再是混沌,她也清楚,眼下,这个貌似云淡风轻的男人,其实比自己更加痛苦难过。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捱到了开学——因为高中四处辗转的乱七八糟,年龄也到了,calvin干脆替她安排了一所相当有名望的院校,新的□□,重新开始,就读于商学院。
    只是……她甚至连课也不想上,有好几个早晨,她醒来了,也不愿意起床,更多的时候,她宁愿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看着窗外墨绿的森林发呆,窝在房间里独自再等待新学期的结束。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道多长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瘦了下来,双颊渐渐凹陷下去,面带菜色,便是平日最积极的吃饭也失了兴趣,她买了一大摞的吐司放在床头,像是抽□□一样天天只吃这个,因为最简单。
    calvin发觉了,并未苛责,只是尝试亲手给她做点有意思的食物哄她开心——事实上,他的厨艺和他弟弟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多,说句烹饪白痴也不为过。不过好在他做饭的出发点总算达到了,当锦年看到烤的像猪头的浣熊蛋糕时,她破天荒的成功笑出了声,戒哭一天,在长夜里没有失眠,也没有再梦到他。
    calvin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故作一副苦大仇深,“所以说,两个苦情的人不适合凑一起疗伤,真是越来越糟。好容易有点快乐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记忆中,养父不是会主动对她亲昵的人,也甚少说出这等戏谑之语,那一刻,她有些心酸,只摇晃着脑袋,“我不笑了,表扬您,行了吧?”
    他只宽纵的笑笑,并不计较,片刻后突然一句,“太久了,你该换个伙伴。见见光。”
    当时惘然,第二日却是惊诧。那或许是回伦敦那样久的时间里唯一一束光亮。
    梁唯以相当优秀的才华被她父亲的母校破格录取,就读于伦敦,学习珠宝设计。黏人的小妹妹纫玉也跟着姐姐来凑热闹,倒是成全了父母多年来二人世界的心愿。
    有这俩只在,幽深的城堡里似乎也多了很多热乎气。
    梁唯零星带来了些关于某人的消息,然而锦年似乎不怎么上心,她也就闭口不言,专心而倔强的拖着锦年去这儿或是去那儿,总之不再让她闲着,发呆。
    光阴荏苒,又是两年过去。
    当梁唯凭着处/女作在业界技惊四座,受导师亲睐,校友众星捧月,成为业界新秀时,锦年亦是踢掉帆布鞋,像模像样的换上丝袜和高跟,一瘸一拐的跟着养父学着经营打点,运筹帷幄。除了赌场,夜店,其余干净点的产业,calvin都一一放手教她去做。
    纫玉大了,也开始有学业压力,她和梁唯亦是终日忙碌,偶尔一聚,也挺好,并不生疏。只是梁唯开始交了男朋友,很帅气的一个留学生,二人正热恋,如胶似漆,锦年不欲凑这个热闹,更多的时间,只好独自渡过。还好,这俩年,她已经学会不再那样依赖一个人。
    她学着更加努力的工作,让自己更忙碌,更优秀,无所谓好不好,无所谓开不开心,总之……就这样,似乎也还不错。养父年纪大了,她也应该学着分担。
    不上课的时候,依着养父的意思,会去名下的酒店看看,走走,面无表情的听着下属们或激昂,或严肃的报告。
    黑暗的会议室里,她也开始顾盼神飞和他们讨论ppt上的蓝图。莹莹的微光下,她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但又很空。
    眼里,心里空荡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会笑,会走,会说话的纸扎娃娃?会议长桌边,对于她的计划,眼光所提出的种种质疑,赞扬撞击着耳膜,穿透了,钻的更深,她恨不得让这些声音把剩下的空壳填满。
    又是一年圣诞至,梁唯和她男友的圈子办了个party,邀请的大多是留英的华人留学生。锦年不是留学生,却也被那两只给扯了去。其实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过分热闹的场合,做为她最好朋友的梁唯知道,却不知为何如此坚持,无奈,她也只好告别“孤苦伶仃”的养父,把酒店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奔赴会场,甚至都没收拾一下。
    梁唯看见她便是不满蹙眉,在屋内所有人只顾着探头探脑还没有看清她时便把她推到隔壁的空房间,像训闺女儿一样训她,“你看看你,怎么穿着工作服就出来,真是……”
    锦年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的“工作服”。
    银灰色的西装裙,同色的上衣,玉色丝袜,中规中矩,并未发现不妥。
    想要反驳几句,然而抬头看见梁唯的表情,好吧,她还是乖乖闭嘴。
    圣诞的伦敦,倒并不像中国的春节一般街道冷清,早早的打烊,一路走去,火树银花。只是天空阴霾,看不见月色,更加北风肆虐,冬雨绵绵,钻心的冷。
    好在梁唯的公寓离club不远,到了地儿,只来得及搓搓手,便被摁在座椅上,梁唯在一边儿翻箱倒柜,锦年在一边儿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女人的衣柜都像自己那样清减。
    “糟糕,你太矮了,我的裙子你也穿不了。”
    她只顾着急上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锦年正捧了杯热巧,闻言一口差点儿没喷出来。还在心里默默忧伤呢,她又毫不客气的上前,在她胸口比划了下,秀眉皱的更紧,“胸也那么小,完全顶不起来啊……”
    “喂!”锦年终于忍无可忍,就算是设计师……也要有点人情味好吗?
    梁唯只无所谓的耸耸肩,嘟哝了句“本来就是”,然后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又是一番折腾,手里攥着件粉红色连身裙,丢给她,“纫玉的,她这两年减了肥,倒是和你身材很像。先穿着吧。”
    锦年盯着过分那颜色,那质感,慢慢瘪起嘴。
    “这是小孩子穿的……”
    “相信我。”
    在她说完之前,梁唯轻笑着打断她,在她头上一扯,一直牢牢束着的发髻松垮,如瀑的长卷发散落而下,她顺带在她脑袋比划,提议,“以你现在的表情……很适合再绑个配套的蝴蝶结缎带,嗯,这可是专业人士的看法。”
    锦年不知该哭该笑,“你耍我?”
    “锦年。”她突然认真的喊了遍她的名,轻声,“你有多久没穿过鲜亮的颜色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红粉橘,和纫玉的审美的也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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