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越听她说着,忍不住又看了眼窗边一个人看书的西门晋一眼,心里突然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涌了出来,从心脏四周慢慢散发出来,然后渐渐收拢,抓住了心脏,四肢仿佛都被一股沸腾的血充盈。
大概是一种对弱者的直觉与同情,还有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他想。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骨子里居然有这种探索冒险精神。
没有谁天生就是不合群的,也没有谁天生会拒绝其他人的接近。
西门晋才多大?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突然,很想知道——而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飞快地扎了根,生了芽,再也拔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西门晋没有去上,他写了一会老师提前布置下的作业,阳光正好照到他的座位上,在阳光下看着纸写字,不一会就刺得眼睛生疼。
放下笔,揉揉太阳穴,他将目光放在窗外,向远处眺望了片刻,来舒缓眼部的压力。收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初一十二班的学生们在操场上的身影。
铭扬初中对学生的管理比较先明开放,体育课男女生是分开来上的,各有三个项目可以选择,男生是篮球、足球和乒乓球。
西门晋目光扫了一圈,到篮球场上时顿了顿,最后落在了东门越的头上。
这实在不是他专门找的,而是在一群海拔普遍偏高的男生中,东门越真的是太显眼了,像个混在大人群中的小屁孩,想不注意到都难。
西门晋看去的时候,老师正想测一测大家的实力,此刻刚好轮到东门越投篮,他身形虽小,但动作极其灵活,弹跳功力也绝佳,十分顺畅地运球到篮筐下,轻轻一跳,手腕一勾,篮球就成一个漂亮的弧线进了篮筐。旁边的同学一阵叫好。
他这样,一看就是玩了不短的时间篮球。
体育老师很满意的样子,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个同学上场。窗边,西门晋收回自己的目光,漆黑如墨的瞳孔微微收紧,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慢慢翻起波澜,映下一片阴霾。
他以前,也最爱打篮球。
在脚还没坏的时候。
一下午的时间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姚女王”班主任古井无波地说了一通老生常谈的话,却在临放学前,在这口古井里投下一颗炸弹。
“教务处已经将月考的时间定下了,就在两周后,大家好好准备,”此言一出,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一片哗然,因为小学并没有月考这种神奇的东西。姚女王满意地将大家的慌乱尽收眼底,一推眼镜,不疾不徐地继续说,“月考是学校举办的很正式的大型考试,到时候还要分班,是为了看看开学这一个月大家的对新知识掌握情况,范围也很简单,只有语数英三门,从开学到一周后结束所教的所有内容,希望大家能全力以赴,对这次月考的成绩,我也有相应的奖惩措施。班长。”
东门越举手:“到。”
“下课后去我办公室拿一下考试安排表,贴到前面。”
拿到考试安排的表格,东门越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再有两个星期开学就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学期共有四个月,这么一算,很快就会过去四分之一的时间了。
上小学时,对事件的概念要比现在模糊许多,小学生个个没心没肺,上学的时候成天只盼望着早点放寒暑假,故而总是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一学期在他们心中大概能抵得上一年的长度。
而自从上了初中,知识比以前复杂,使学业也变得紧张起来,再加上还有穿插在其中的月考提醒着大家,感觉时间一下子像缩了水,变得紧巴巴起来。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很紧张,很新奇,也很陌生。
拿着表格,东门越在路上感悟了一路的时间哲学问题,回到教室时却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
他在教室门口踌躇了片刻,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踌躇,然后进了教室,裂开嘴露出自己的招牌笑,“西门,你怎么还不走?”
西门晋书包已经收好了,正一手握着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听了东门越的话,他从窗户里向大门的地方看去,然后拎起书包背在身上,淡淡道:“刚才人太多,就走。”
“哎,等等!”
东门越下意识脱口而出,等接触到西门晋看过来有些狐疑的目光,才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摸摸头,他有些迷茫地傻笑了下,走到西门晋这里,将考试安排表递了过来,“嗯,那个,这上面有考生分教室的安排,你先看看,等明天贴上去人就多了。”
西门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他如何不懂东门越的意思,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他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连放学也要等人群散了才走,明天表格贴上去后,要和大家一起挤着看,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可是——
抬起头,冷淡道:“我可以等你们上早操时再去看。”
东门越先愣了下,然后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小脸唰的就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尴尬还是什么。他明白西门晋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嘴唇蠕动了下,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辩白。
他的举动,若在有心人看来,分明刺伤了西门的自尊。
尴尬的手正要收回来,却不防西门晋先一步伸出手,将其拿在了手中
“谢谢,”西门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绪,用波澜不惊平淡的口吻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以后不必对我另眼相看。”
西门晋安静地将自己的座位号和教室号抄下来,然后就走了出去,东门越迟疑了一下,也拉起书包跟了出去。一路上,有心想上前和他说几句话来缓解一下自己尴尬内疚的心情,却又迟迟不敢上前。只能垂着头,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西门晋的后面,盯着眼前不太协调的一双脚和一根金属手杖,在心底默数着它们敲在地上的节拍。
手杖底部包了一层黑色的橡胶,在空旷的地方,落在地上的声音脆脆的,又软软的,和那天在走廊里听到的感觉很不一样。
东门越感到有一双小爪子在他的心底,挠来挠去,痒得不行,但就算再难受,他还是不敢直接上前去和西门晋“求和”。
西门晋气场太冷,但并不具备人形空调机的功效,大夏天的呆在他身旁和他绞尽脑汁说几句话,只会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在往外冒。
……东门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路,这孩子,到底怎么生的,实在是太恐怖了orz。
一直出了学校的大门,神情萎靡的小正太才想到和解的办法,他小跑着去马路对面的冷饮店买了两杯奶昔,当漂亮的服务员姐姐问他要什么味的时候,他想了想,点了柠檬味……那啥,降火嘛……
等漂亮姐姐做奶昔的功夫,东门越心里有些焦急,担心西门晋这就走了,踮起脚往回看,看到西门晋等在公交站台那,这才松了口气。
漂亮姐姐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怎么了,女朋友在等吗?”
“……不是的。”东门越想象着以后自己的女朋友长成西门晋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默默打了个寒战。
买完奶昔,小跑着回到西门晋身边,东门越十分忐忑的、小心翼翼的、紧张兮兮的,将奶昔递到西门晋面前。
西门晋看着眼皮底下冒着冷气的透明塑料杯,感到一阵头疼,他抬起头,眉毛都打成了一个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东门越一紧张就很容易脑洞大开,西门晋这一句颇为严肃的话一出口,他瞬间想到了那些动漫里,主角盯着做了坏事的路人甲乙丙丁,正气凛然地问一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西门晋是那个各种牛X的主角,而他自然就是那个做了坏事的路人甲乙丙丁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路人甲乙丙丁是怎么说来着……
在东门越这一分神的期间,西门晋等的公交已经来了,他不再看纠结着的东门,上了公交,刷了卡,心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一回头,发现某人已经跟着上来了。
西门晋到底还小,定力远没有长大后那么好,于是忍不住问:“你也是这辆公交?”
东门越摇摇头,眨巴眨巴眼,十分厚脸皮地将奶昔又递到了西门晋眼皮下,一副“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赖着你不走了”的赖皮样。
西门晋眉头又拧了起来,抿了抿唇,还是伸手将奶昔接了过来,当着东门越的面喝了一口。
东门越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咧嘴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笑十分碍眼,西门晋忍了又忍,才没将奶昔杯向他砸去。
一路上,东门越都在找话题活跃气氛。
“西门,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读你的名字,差点读成西门庆。”
……西门庆。
西门晋默。
东门越继续自娱自乐,他有种自己被宁安琪附身的感觉,“哎哎,西门这个姓这么少,西门庆是你的祖宗吗?”
西门晋有些受不了的揉了揉额角,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闭、嘴!”
东门越被他吓到了,摸摸鼻子讪讪笑了笑,果然不再敢说话了,这孩子自小骨子里就有欺软怕硬的优秀习惯,在这时终于被成功地挖掘了出来。
一路沉默,过了一会,东门越无聊到都快打瞌睡了,西门晋冷淡平静的嗓音突然响起:“我祖宗不是西门庆。”
“……”
西门晋说完这句话,就下了车,东门越想了想,也跟着他冲出车门。
西门晋看着他,习惯性的把眉毛一拧,却不再说话了,抬脚就往家走,东门越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半晌,最后摸摸鼻子,乖乖去马路对面乘车往回赶。
作者有话要说: 咳,那啥,厚着脸皮求收藏……
☆、chapter5
升入初中后面对的第一个月考,在大家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中就这么过去了,成绩下来后,与入班成绩相比,绝大多数同学的成绩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第一名毫无悬念是西门晋,他平时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不考第一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只是平日女王气场十足的第二名林倩被挤到了第三,而把她挤下去的是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张明瑞。
后来有人去找他取经,这孩子摸着脑袋,无比憨厚地说:“自从不迟到不抄作业,成绩莫名其妙就上去了。”
取经的同学:“……”orz还让不让人活了,为什么这个世上要有天才这种侮辱人的生物存在?!
被自己的同桌挤下去,林倩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后来明眼人却分明发现,她学习要比以前刻苦许多。
宁安琪考了个倒数,她默默地盯着英语试卷上那个鲜红的“68”,咬了一天的指甲,纠结着有没有办法将其不着痕迹改成“88”。
所有同学里面,心态最好的大概要数东门班长了——
东门越捧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发现自己掉到了第八名。
第八名?不错不错,还在前十呢。
他于是十分喜悦地将成绩单收到了书包里。
时光过得十分仓促,所有的学生,觉得似乎连时间的尾巴都抓不住,在月考的余温还没消散的日子里,就又迎来了他们升入初中后的期中考。
有了第一次月考做铺垫,期中考试时绝大多数学生已经能够心平气和面对,成绩单发下时,也少了许多惨绝人寰的哀嚎。而经过一个月的勤奋刻苦,在期中考试中,林倩成功夺回了自己第二名的宝座。
只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东门越依旧晃晃荡荡死皮赖脸地扒着第十名不放,挤进了全班前十,看到这个成绩,姚女王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推了推她的眼镜,镜光反射,差点瞎了东门越的眼——除此之外,班上其他同学的成绩并没有多大变动,基本已经定型。
南雁北往,金秋送爽。
期中考试之后,J市彻底摆脱了夏季的暑气,迎来爽快的金秋。这个季节是最让人舒服的时候,既没有夏天的炎热,也没有冬天的寒冷,更没有春天的温吞,一切都发生的舒服之极——连体育课上的八百米都显得不令人那么痛恨了。
上完体育课,许多女生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互相搀扶着走回教室,大概从这以后,在她们的心里,体育课将会被列为最恐怖的课程——没有之一。而男生们的状态则好许多,虽然他们比女生们还要多跑了二百米,但他们的身体素质要比基本不运动的女生要好多,甚至操场上还有许多人留下来打了一会篮球。
东门越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个头依旧没长——其实指望能在这短短一个多月里能长多高也是不现实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球技很好,许多人都乐意和他打球,一旦上了场,在激烈的战况下,几乎没有人会记得他的身高。
浑身冒着热气,东门越和张明瑞等人说说笑笑回了教室,正值年少懵懂的年纪,青葱少年们放肆的笑声毫无顾忌,有种可以挥斥方遒的热血与豪气,引得班上许多女生都抬眼偷偷看了过来。而这一切东门越都毫无知觉,他进门的第一瞬就下意识抬起头,越过黑压压的人头,向教室最远的那个角落看了过去。
这是他不久前养成的一个习惯,自那一次尴尬的“尾随”过后,他又找过几个机会和西门晋接触,可是对方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淡,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下来,让他灰心不已。后来,丰富多彩的课内外生活,又有班上的事要处理,东门越渐渐减少了去找西门晋的次数,慢慢的,他们就很少有了交集。
但这个习惯却不知是何时养成的,等东门越回过神来时,已经养成了,并且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对班上弱势的同学表示关注,是他身为班长应该做的嘛!
所以,这天,东门越又习惯性看了过去,然后等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西门晋并不在座位上。
也许是去上厕所了,之前也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状况,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他想了想,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开始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