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像个孩子一样乖顺:“好多了。”
“饿吗?”我欲起身,他却拉紧了我,笑道:“之前见大臣们时吃过一些东西了,商枝。”
“嗯?”我紧张地看着他。
他温柔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哽咽地摇头:“只好你能好起来,我就一点也不辛苦。”
他有些疲惫地应着:“会好的。”
我笑一笑,俯身环住他的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他回抱住我,指尖卷着我的长发,笑着道:“就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
我闭上了眼睛:“我也是。”
长长的梦……是梦便是好事,因为是梦,总有一天会梦醒的。
他浅笑:“日后在下人面前不许再那样。”我一怔,他已补上,“给我留点面子。”
我知道他指我把圣旨踩在脚底的事,难道他不知道我是急糊涂了吗?他突然醒来就立储,难道我不会想错那是遗诏吗?
他倒是又开口道:“丞相很好,我病中这些日子朝野上下也没有乱。如今更是不必怕了。”
他的话说得我又紧张起来,帘外却传来连翘的声音:“皇上,郡王爷求见。”
我忙站了起来,匆忙整理了妆容。
殷东漓很快进来,见我也在,他倒是愣了下。
殷圣钧已开口道:“何事?”
殷东漓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这才道:“照皇上的意思,圣旨已下了。”
我震惊非常,这样快!
他点点头,忽而问:“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殷东漓笃定道。
立储之事已昭告天下,从此以后,冯昭仪已是太子生母,这便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殷东漓又道:“皇上才醒来不宜劳累,还是多歇息的好,外头的事有臣等替皇上办,皇上不必操心。”
殷圣钧蹙眉揉了揉眉心,这才应了。殷东漓退了出去,我见殷圣钧已闭上眼睛靠在身后软垫上闭目养神。
我不敢吵他,静静地站在床边,他却突然伸手过来,仍是闭着眼睛道:“过来陪我睡一会。”
我蹬掉了丝屡上床,悄然睡在他身边,他的手臂圈住了我的身子,头靠过来落在我的肩上,我怕他不舒服,拼命地坐直身子,他蓦地笑了:“没关系,你随意便是。”
“还是躺下吧。”我劝他。
他却执拗地又抱得我紧了些:“就这样挺好。”
挺好……他除了会吃醋我同别的男人之间的事,对我别的要求总那样低,好像我怎么样都是好的。
我忍不住酸了鼻子,暗自吸了口气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道:“这几日暂且别上朝,好好养好身子再说。”
他应了,轻笑着道:“我知道。”
“娘娘。”连翘站在帘外,悄声道,“皇上的药熬好了。”
殷圣钧却叹息一声,我已扶他躺下,朝外头道:“端进来。”
连翘快步入内,将药盏递给我,我低头吹凉,闻着药味似乎和之前的药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他蹙眉看我。
我舀了一勺子汤药,低头道:“换方子了吗?”说着,伸出舌头便打算尝一尝。
殷圣钧忙倾身过来拦住我,不悦道:“胡闹,药你也敢随便尝?”
身后,传来连翘的声音:“回娘娘,林太医说皇上的脉象平稳许多,所以换了几味药在里头。”
原来是这样。
殷圣钧松开拉住我的手,浅笑着看我道:“朕怎不知皇后何时都成大夫了?”
我窘迫至极,直接将勺子递至他的唇边,他笑一笑低头喝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便将药盏往前一伸,道:“接着。”
他的手就像是断了,怎么也不肯伸过来。
我皱眉道:“你干什么?”
他委屈道:“对待病患你就不能温柔些?”
我扭头:“连翘过来喂。”
连翘才要上前,却闻得殷圣钧道:“那不喝了!”
“喂……”
我回头见他果真侧过身去,竟是闹孩子脾气。我到底拗不过他,学不会他这种无赖的手段,只好一勺勺地喂他。
他墨色双瞳凝视着我,眼底带着笑意。
太医还是每日按时来请脉,两日后殷圣钧的病情果真好了很多,都能下床了。乾承宫上下都很高兴,而我在放心之余不免又想起一件事,难道真的是因为冯昭仪给他生了皇子,所以他的病这样快就好了吗?
“怎么了?”殷圣钧忽而出现在我身后问。
我讶然回眸,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不去敬玉阁看看吗?”
他温和望着我道:“嗯,太医嘱咐了这几日不要吹风,过几日再去。”
我笑不出来了,低着头又道:“太子生母怎好屈居九嫔。”
他想了想,才道:“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等我病好再说不迟。”
如此我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冯昭仪生下太子,要进位是迟早的事。
外头,连翘禀报说佟贵妃来了。
自殷圣钧病情加重后直到醒来,佟贵妃还是头一次来,之前他昏迷着,我总叫她吃闭门羹,如今他既醒着,我也不好再拦着。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她规矩地行了礼,一双美眸却直直地看着殷圣钧,“臣妾见皇上气色好多了也总算放了心,哦,皇上的药正巧送来了,臣妾便顺便端进来了。盈珠。”
宫女盈珠低头将药盏递上来,佟贵妃接了,低头细细地吹凉,才递给殷圣钧道:“皇上快喝吧。”
我扶他坐下,闻得他浅笑道:“贵妃有心了。”
我正打算从佟贵妃手中接过药碗,却被殷圣钧抢了先,我蹙眉看着他,他笑一笑道:“朕自己来就好。”
这几日我在他身边,他每每服药必要我喂的,眼下是因为佟贵妃在吗?
我皱了眉头心中略有不悦,见他低了头,薄唇正要触及药盏,他突然站了起来,手一松,整碗药“哗”的倒在了地上,我吃了一惊,赫然听见地上冒着“兹兹”的声响。
我错愕看向佟贵妃,脱口道:“药中有毒!”
佟贵妃的双瞳中先是生出了惊讶,片刻,又愣住了,随即才又抬眸朝殷圣钧看去,摇头道:“皇上,臣妾不知道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欲伸手过来,我用力推开她的手,将殷圣钧拉开半丈,高声叫道:“来人啊!”
身侧之人却有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侧目看他,紧张地问:“没事吧?”事情发生得太多,我着实不确定他有没有碰到汤药。
他冲我摇头,才要开口,忽而感觉耳边有厉风拂过,我吃惊非常,殷圣钧已飞快地揽住我的腰闪身避开,佟贵妃捂着嘴惊叫起来,我尚未来得及回头,只听见“嗖嗖”的声音,侍卫们也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等我回过神来时,瞧见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人竟然是盈珠!
而她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已出鞘的匕首!
侍卫一脚踩在她的手腕处,她吃痛地皱眉,手中的匕首终于掉落在地上。
“盈珠,是你!”佟贵妃惊叫着指着地上的女子。
盈珠却阴冷一笑,道:“娘娘何必这般惊讶,您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我听得越发震惊,情急地回头,殷圣钧的俊颜低沉,他犀利看着面前二人。佟贵妃已转身向他,急着道:“皇上,您别听她胡说,臣妾怎会下毒害您?”
就佟贵妃得知药中有毒时的神情来看,她似乎真的是不知情的,但是她后来的表情说明她其实又是知道有人要对殷圣钧不利的……我着实有些糊涂了。
佟贵妃和盈珠主仆竟然不是一伙的吗?
“皇上。”我低声唤他,他的眉宇紧拧,看得出,他亦是觉得惊讶。
“皇上!”佟贵妃的脸色苍白,快步朝殷圣钧走来,却见两个侍卫上前一步持剑拦在殷圣钧的面前,制止佟贵妃再过来。她仍是不甘心地道,“皇上,臣妾对您的心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皇上!”
别说殷圣钧,连我都看不明白了,殷圣钧病重时她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心都是真的,可盈珠说她也不清白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免看着被摁在地上还一脸傲气的盈珠,蹙眉问:“你知道贵妃何事?”
佟贵妃惊诧地看向我,随即又扭头看着地上的盈珠,厉声道:“盈珠,你可别乱说话!”
盈珠看了看佟贵妃,目光又落在殷圣钧的脸上,淡漠道:“也不必奴婢乱说,想必皇上高瞻远瞩,早就猜到了吧。”
我心中一震,回看向殷圣钧。
他的眉宇仍然紧拧,却是悄然松开我的手,上前一步道:“你指行宫的事吗?”
行宫?那次行宫潜入刺客的事?
我一直以为是太后做的那件事?
我震惊看向殷圣钧,若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厮一直同我说那件事没有头绪来着?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沈将军的办事能力也没有那么差,同时又恍然有种被骗了很久的怨念感……
果然,佟贵妃整张脸都变了,她的纤指紧紧地攥着手中帕子,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地上的盈珠开了口问:“皇上果真是知晓的,那为何一直不吭声?”
殷圣钧紧蹙的眉头略微松了些,示意挡在佟贵妃身前的两个侍卫退下,上前道:“只因那件事依朕看来贵妃一人怕是做不下来。”
“为何?”盈珠又问。
殷圣钧不紧不慢地答着:“因为她未动娘家的一兵一卒。”
我吃惊非常,看来这件事殷圣钧倒是查得挺仔细的啊,佟贵妃派人刺杀皇子却没有要娘家人出手,宫里更不可能会有人替她办这种事,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同某个人合作了。
殷圣钧当时不说,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佟贵妃的樱唇颤抖着,她忽地跪下了,颤声道:“臣妾从未想过要伤害皇上,臣妾……”
“你和谁合作了?”殷圣钧淡淡打断她的话。
佟贵妃的脸色一变,突然咬着唇不说话了。
他缓步上前,伸手勾起了女子精巧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墨色双瞳,冷淡道:“朕知道贵妃在宫里从来都是八面玲珑,却不想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同朕说说,朕是哪里对不起你吗,你竟要下手杀朕的皇子!”
佟贵妃纤细的身躯一震,随即惊慌地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道:“臣妾是因为太在乎皇上了,可臣妾并不想伤害皇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皇上!”
他的眸华定定落在女子惊慌失措的脸色,低声道:“那就告诉朕,你同谁在合作?”
她的脸色比之先前还要苍白,浑身颤抖得厉害,却仍是不肯开口说出实话。
他撤了手,徐徐直起了身子,漠然道:“既如此,那就把贵妃送回景阳宫,朕给你时间再好好考虑考虑。”
两个侍卫上前将佟贵妃从地上拉起来,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便挣扎便叫着“皇上”,侍卫的步子没有停下,佟贵妃的叫声越来越远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却低头看向盈珠,一个眼色示意侍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盈珠防备地看着面前之人,咬牙道:“皇上要杀就干脆一些,奴婢不怕死!”
他清浅一笑,凝视着她道:“倒是不急,朕还想着你能多告诉朕一些。”
盈珠嗤笑道:“皇上既都已猜到,也无需再问了。”
殷圣钧倒是老实,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朕不是神仙,总有迷惑的时候,比如朕就不知道朕的贵妃和谁在合作。”他瞧一眼盈珠的脸色,不动声色转口道,“或者,你会告诉朕那个人同朕的贵妃谈了什么条件。”
盈珠亦是笑道:“皇上天资聪慧,难道还不知道这个条件吗?宫里女人谁不想做皇后?贵妃娘娘自然也不例外。”
殷圣钧低头一笑,转身桌边坐了,一手扶着桌沿点头道:“哦,贵妃是想独宠。行宫的事她是想皇后失去皇子而丢掉中宫的位子,所以朕大婚当晚冯昭仪腹痛的事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大婚那晚?我又吃惊了,我以为冯昭仪腹痛是装的呀!
所以希儿一出事殷圣钧就急着把冯昭仪接去敬玉阁,还特意让殷东漓保护。而他命佟贵妃去接人便是知道佟贵妃是个聪明人,那种情况下不会监守自盗。
他竟把什么事都想得那样周到!
我正思忖着,闻得盈珠又道:“贵妃娘娘始终没能诞下皇嗣,所以她等不及,看不得别人有孩子,才会急着找人合作。”她一顿,接着道,“皇上知道娘娘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孩子吗?”
殷圣钧的眸子一缩,我亦是心惊,连我都想到了,是盈珠!
那背后之人要找个宫里人,而盈珠便是为那人找到佟贵妃的推手!她是佟贵妃的贴身侍女,在佟贵妃身上做手脚自是简单得很。
我甚至还记得那日佟贵妃和我说她也一直很想有个孩子的话,她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我的思绪还未回来,殷圣钧忽而话锋一转,目光看着盈珠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盈珠冷冷一笑,却是不愿再开口。
他却不闹不怒,反而态度恣意起来,修长手指均匀敲打在桌面上,微微吸一口气道:“看来是要朕猜一猜了。贵妃平日带人随和,私下却会苛责下人,朕也不是没听说过,莫不是因为如此,你便想着要报复?又或者你也喜欢朕,但却得不到,所以宁可毁掉?”
不得不承认,他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别说盈珠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连我都觉得他好不要脸。
他却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再或者,有人给了你更诱人的条件。比如金山银山、奇珍七宝,比如娶你一辈子荣华,比如你有把柄在那人手中,也许是对方手里有你在乎的人做人质以此要挟?又比如……嗯……”
他忽而紧蹙了眉宇,一手撑住了额角,我紧张地上前扶住他,还以为是他身子不适,却不想他沉吟片刻,有些懊恼地叹息:“朕实在猜不出来了。”
我在释然之余又突然觉得他好笑。
他终是摆摆手道:“押下去。”
盈珠忽而浅声笑道:“皇上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您也来不及了!您病重这段时间,早已错过了很多事,早就来不及了!”
盈珠被人带下去了,他却仍是紧蹙着眉头一脸沉沉,我劝他道:“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病才好一些,别太累了。”
殷圣钧抬眸看我一眼,却是道:“倒不是,刚才问了些问题,让我确定了一些事。”
我错愕看他:“什么事?”
他起了身,负手行至窗边,回眸看我,低笑道:“我刚才故意问盈珠一堆问题,问得极快,快得让她只能生下本能反应。而我在说‘娶她一辈子荣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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