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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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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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面有担忧之色,只道:“虽不远,到底是上山,还是传了几个侍卫跟着吧。。奇#書*網收集整理。”

我正要推辞,只听得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岳乐,他一身玄色便装,下的马来对福临轻施一礼,口里道:“臣正巧去西山,不如陪格格一程,皇上也可放

福临神色晦涩,瞥了我一眼,我低下头去,转身自上了马车。

只听福临淡淡道:“那有劳王兄了,这就起程吧。”

岳乐翻身上马,小太监一记马鞭,马车便缓缓上路了。

车内铺了厚厚的软毛毡子,小小的精致火炉摆在正中,倒也暖和。我坐在车内,只是沉默不语,阿离将铜制暖手炉递到我手里,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漫天雪白里,那抹玄色身影如同车碾雪痕一般清晰心内忽悲忽喜,尽管我不知他来西山到底是做什么,亦或是托词。只是欢喜这一路风雪同行,悲的是已然成了定局,又何苦如此?一转身,繁华已落尽。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我该把它束在高阁,不再轻易打开地。那若是劫,亦是命中注定。

一时忽想起与我仅只一面之缘的佟佳蘅芳,又浮起几丝内疚,我不知自己到底是否羡慕她,这一生与岳乐生死相伴的总归是她。

那日听她与佟妃私话,竟是她心仪岳乐而放弃入宫地。她亦是个敢爱豁达的女子,甚至不管岳乐心中到底钟情于谁;只求今生相守;是怎样深地爱恋才让她甘愿忍受着丈夫心中另有他人地悲苦而毅然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一句“他只管在他心里长着也罢,生根发芽也罢,如今,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他心里好歹有我一席之地地,我总是遂了心愿嫁了他的”便足使我汗颜,若是我,怕是做不来的。

狂风卷起车帘,一阵寒风袭来,身侧的朱颜为我拢了拢雪濑毛大氅,担心的对我道:“雪怎么突然这样大了,走的又慢,若是天黑下来,上山恐怕更困难些呢。”

碧裳闻言放下手中的绣活,偏眼窥了天色,亦埋怨道:“真是的,咱们出来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下雪的样子呢。”

我刚要接话。忽觉车身颠簸地厉害,晃了半晌竟停住不动了,正不解。小顺子已经打开车帘,岳乐轻声道:“车陷在深沟里头了。你们先下来,我试试能不能推动。”

我点头,岳乐小心的扶我下了车,小顺子忙为我撑伞挡着雪,我细细一看才恍然。原来是大雪覆盖了道路,赶车的太监一时没有注意到泥沟,将车轮深深陷了进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狂风夹杂着大雪,越发冷起来,岳乐和两三个太监用尽力气也没能撼动马车,小顺子低声道:“主子,只怕是底下地冰将车轮冻住了。”

岳乐直起身子来,隆冬天儿。他额头之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我从袖中掏出帕子来递给他,他只不接。嘴角泛上一丝笑意,我略有些羞涩。到底象往日那般走至他面前轻轻为他拭去汗水才罢。

他双目亮亮地出神。伸手为我紧了紧大氅,柔声道:“看来这车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没有多远,只得徒步上山了,可还受的住吗?”

我看了一眼自己脚底的高靴,庆幸没有着了绣花盆底鞋,又回头看了看别过脸去偷笑的阿离三人,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然再晚些,上山的路也看不清,就只能在这过夜了。”

岳乐接过伞,对小顺子和赶车地太监道:“你们点了灯笼在前头照亮,仔细不要滑下山去。”

小顺子应了先行一步,阿离三个笑嘻嘻的跟了上去,我低着头也向前走去,岳乐却一把拉住我,不顾我的挣扎,牵着我的手稳稳往山上走去。大红的灯笼映着茫茫雪色,格外的醒目,蜿蜒寒冷的山路之上倒多了几分暖暖的意味。我的手被岳乐温热有力地大手笼住,一时忘却了忧愁,也忘却了苦寒。

天色愈来愈暗,惟有前头的灯笼散发出些许微弱的光芒,这些天我心思恍惚,夜不能昧,精神已很是不济,虽狂风大雪停住,山路上到底结了厚厚地冰雪,每行一步都艰难无比。

岳乐听见我喘息的声音,停住脚步,松了我地手,前行两步,蹲在我面前,示意我上去,我只是不肯,岳乐站起身来邪邪一笑道:“是要我抱着你上山吗?”

我脸色微红,幸而被夜色掩盖,不然又被他一通笑,见他坚持,也只得伏在他宽厚坚实地背上,岳乐背起我,稳稳前行。我忽想起那年,他亦是这般背着我涉水而过去采野花,心中柔情慢慢溢漾开来,双手轻轻缠绕到他的脖子上。

只听得他低低道:“你瞧,出月亮了。”

我仰起头才发现,一弯浅浅地月牙正悬挂在墨蓝墨蓝的夜空之中,积满水般的清透幽谧,几颗娇小的星子稀疏散落在一旁,如同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白花花的月光随着银雾般的宁静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透出来,不染纤尘。

一时看的竟痴了,不觉却已到了山门外。

岳乐将我放下,命小顺子上前叩门,守夜的和尚出来应门,倒没有一丝的诧异,只念了佛号,口称:“诸位请进,住持师傅和佟娘娘已在正殿恭候大驾多时了。”

我和岳乐相视一笑,走入寺内,果见大殿一片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寒夜里分外的明亮温暖。

佟妃一身淡黄色便装,挽着家常发髻亭亭立于门侧迎我,我心内一暖,快步走上前去,佟妃执了我的手,温润一笑道:“我知道今儿晚上你定会到的。”

数月不见,她周身倒不似以往那般清冷孤傲了,竟多了些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住持师傅亦迎上来和岳乐见礼,我和佟妃走进大殿之内,只见宝香庄严,檀香缈缈,阿离为我拈了一柱香,我跪下来,注视着菩萨嘴角那似有若无的一丝微笑,渐渐沉下心去。

上香毕,对住持轻施一礼道:“又来打搅师傅清修了。”

住持温和一笑道:“敝寺不胜荣幸之至。”不知为何,我总觉他的笑容里有着莫大的悲悯意味。

说罢,住持带着我们往北泉院去,院外却明火执仗守了众多太监,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毕竟里头住了皇妃,大概外间和尚多有不便的缘故。

主持站住,笑道:“格格和佟娘娘一处住吧,委屈安亲王一晚,老钠不便进去,诸位自便。”

说罢,带着众僧徒而去。

佟妃携了我的手进院内,指着正殿旁边的一间笑道:“你就住我旁边吧,玄烨一大早的就叫着要见你,等了这一日还是捱不住睡去了。”

我亦笑道:“明日再见不迟,走了大半山路我也累的不行了。”

佟妃含笑看了一眼岳乐,又道:“一路辛苦,王爷后头请吧。”岳乐亦不多说,只拱手带了小顺子自到后厢房去,我望着他伟岸的背影怔怔的出神,佟妃轻叹一声,也不置一词,只牵了我的手进屋内。

寺中毕竟清苦,不象宫中各处都燃了地龙,卧房内只放了一个半大暖炉,想必还是佟妃命人置办的,前殿那些和尚们是不许用这些的。

朱颜碧裳忙着收拾带来的衣物,阿离为我们泡了壶茶水来,我捧了在手里暖中,一面对佟妃道:“怎么不见胡先生?”

佟妃道:“前两日不知为何他来与我告辞,说有要事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他本是太后身侧的人,我亦不好询问,只得由了他去。”

我亦知他一向如此行踪飘忽不定的,也不做计较,只微微有些失望,本有好些话想要和他说的,这一来又不知何日见面了。

沉吟片刻,我又问道:“不知玄烨的身子可好透了吗?太后挂念的紧呢?”

佟妃笑道:“这孩子身子骨本就结实,虽大病一场,到底有胡先生费心调养,竟比以前更好些了,只是脸上多了些疤痕。”

我忙道:“怎么会有疤痕的?显不显?”

佟妃抿了口茶道:“出花的时候,大概是痒,他的小手一个劲的挠,虽眼错不见的盯着,还是被他抓破了些,也不妨,不细看也是看不出的。”

我这才放心,笑道:“这么个漂亮孩子,若毁了容岂不可惜。”又嗔怪道:“幸而你无事,我在宫里日日担心,生怕你染上。”

佟妃幽幽道:“是佛祖保佑。也多亏了胡先生仔细。”又望向我,见我倦倦的模样,笑道:“今儿着实累坏了吧,早些安置,明儿咱们再叙。”

说罢,起身告辞,我亦不多留,只笑道:“咱们可清清净净的在这住几日吧。”

躺在略有些冰冷的床塌上,耳边隐隐传来木鱼的声响,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第一卷 宫闱生涯 第六十四章

我总是以为思念一个地方,是因为那里住着想念的人,而喜欢一个季节,是因为那个季节里有关于想念的人的回忆。

我在宫里那样迫切的渴望着西山,渴望着碧云寺,可这里却是我的命运悲剧拉开帷幕的开始,我在这里为父王母妃建了衣冠冢,我在这里见了庭训的最后一面,我在这里和岳乐分开,那个转身,悲凉了我的下半生,从此我们隔开了千山万水。

或者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近乎梦呓的企求,悄悄的,暗暗的,在某个角落寂寞的企求着,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噩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女孩儿,被父王母妃宠溺的无发无天,一辈子呆在那个风轻云淡繁花似锦的桂林。

在这样落寞的世间,我所有的不过只是自己,此时我才悲哀的惊觉,我竟从未想念过唯一一个与我有着最亲密关系的男人,那个与我已经有了婚约的丈夫,哪怕只有一刻的想起都不曾有过。若不是念及桂林,恐怕我都遗忘了我已经有了名义上的夫君。

身后一声熟悉的叹息,岳乐不知何时走来为我披上了银狐大氅,我转过身去,他牵过我冰冷的手拢在一起,掌心徐徐传递的那种温暖;让我忍不住的依恋。

外头大雪初霁,是个难得的明媚天儿,我忽想起什么似的对岳乐疑惑道:“这大雪天的,你到西山来做什么?”

他正要说话,只听得一个欢喜的稚嫩声音伴随着奔跑的急促脚步声从外而内道:“姑姑,姑姑。”

我知必是玄烨,忙挣脱了双手。往门外赶去,果是玄烨,他又长高了许多。也胖了些,满目清秀得令人一见忘俗。一见我便扑到我怀里道:“姑姑,玄烨好想您。”

我亦欢喜的紧,蹲下身子,抚着他被风吹地冰冷的小脸,想起佟妃昨夜的话。忙紧张地仔细查看着,只见几个米粒大小般的淡淡疤痕,这才放下悬着地一口气,笑道:“姑姑也好想好想你呢,在寺里有没有淘气,想皇祖母不想?”

玄烨小大人般的向我事无巨细的描绘着寺中的日子和对我及太后的想念,佟妃只含笑安闲地站在院子里看我们叙话,忽一眼瞥见岳乐,遂上前道:“安亲王早。”

岳乐回礼道:“娘娘早。”

佟妃命玲珑在房内摆上早饭来。玄烨忽对岳乐道:“大伯,您怎么也上山来了呢?”

我心内一震,只听岳乐对佟妃道:“我这次上山来。是给大格格取记名符的,晌午便会下山。不知娘娘可有什么要办的?”

佟妃是何等通透之人。。奇#書*網收集整理。她一眼就看出岳乐不过只是借这个名义,特地来送我上山的。也不点破,更不多问,只款款笑道:“那就劳烦王爷到佟府走一趟,就说阿哥已经全好了,要我阿玛额娘宽心,过些日子我便回宫去。”

岳乐应了便再无话。

早膳后,我欲往后山,佟妃要去念早课,岳乐便陪了我往后山去。

早起的和尚们把通往后山石阶上的积雪打扫开来,露出中间一截灰青色班驳的小路,我和岳乐默默走在前头,阿离和朱颜捧了祭品之物跟在后头。

父王母妃的衣冠冢和庭训的坟茔紧紧挨在一起,大概是寺中和尚常来清理地缘故,墓碑周遭竟没有一丝浮尘和枯枝败叶之物。

我轻轻跪在墓前,眼中只觉酸楚的厉害,却流不出眼泪,怔怔的望着,半晌凄然道:“父王,母妃,你们和庭训该团圆了吧,你们过地好不好?在天上看的到我吗?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好想你们,我好孤单。”

阿离跪在一旁烧着纸钱,低声地啜泣着。

我双目茫然,只是喃喃道:“父王,您一向是最疼我地,无论您去哪儿都将我带在身边,哪怕是去沙场较兵也带着我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带了我一同走,您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活的这样痛苦,又无法一死了之,您怎么那么狠心?太后对我恩深情重,广西又是您心血所在,我不能辜负太后地养育,也无法抛弃您半生的荣耀,您知道不知道,我好苦好苦。”

岳乐蹲下身子,将手按在我的肩膀之上,我转向他,悲凄笑道:“我以为爱可以打败一切的,谁知有时也那么没用。人的一生之中,阴晴圆缺总是在不停的变幻着,而惟有我的天空,仿佛从来都是阴缺多,圆晴少的。”

他深深凝视着我,眼中寂寞如雪般的伤痛堆积,想要说些什么,我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站起身来望着连绵的群山,淡淡道:“一见无期,百身何赎!把它放在心里最深最痛的角落,既已如此,亦不必相互折磨,从此无复相见吧。”

不知这样站了有多久,岳乐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走了,你保重,不管如何,我都守在那里,一直都会在。”象是饱含了无尽的苦痛才说出的那般,字字句句,扎在我的心上。

我木然而立,耳畔只是岳乐塌阶而去的沉重脚步声,骤然转身,却只见那抹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暮色四合里,眼泪终于纷纷如雨般簌簌而落。

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着:那曾经的温暖,瞬间化为灰烬,掩埋了这些,但愿,但愿你过的比我好些。

寺中的日子,清冷且孤寂,直叫人忘却今昔何夕。我抛开缠绵心头的所有过往,只静下心来读经参禅,闲来与佟妃对雪联诗,品茗下棋,倒也不觉那般苦闷。

北泉院虽在碧云寺中。却由于宫内女眷住入而自成一体,偶尔我和佟妃会到正殿之内听住持师傅念经讲禅,大多时日却都只呆在院内。太监们守在院外,与世隔绝一般。

佟妃虽知赐婚一事。却绝口不提,我知她是解我的,再多的劝慰之语都已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又何必让那些苍白无力地言语泛滥呢。

正所谓,月影松涛含道趣;花香鸟语透禅机。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我每日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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