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可太谢谢了,蒲草心善,最是心疼孩子啊。”
“可不是,我家小子见了蒲草比见我都亲香。”
天下女子皆是一般,成婚之后心里除了男人就是孩子了。男人是她的依靠,只要没人觊觎平日也不太放在心里,但是孩子可就是心头肉最软那块肉了。大大小小不论哪个有些不舒坦,当娘的都是千倍万倍的心疼。
这会儿听得蒲草这般细心,尚且没忘照顾各家的淘小子们,她们怎么能不感激?各个都是真心相谢,言语间又是亲热了三分。
陈大娘也是笑眯眯附和道,“这次进城可多亏了蒲草和方公子了,要不然两个孩子可真有些玄乎了。”
“大娘,婶子和嫂子们同我客套两句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说起外道话了。这外边天气冷,咱们进屋去说吧。”蒲草说笑着招呼众人,“嫂子们,我带了两盒点心回来,都进屋去吃两块再回家吧。”
“不了,不了。”众人就是脸皮同城墙那般厚,也不好在自家孩子得了吃食玩物和保命药丸之后,还要随进屋去再贪两块点心啊。各个都是摆手拒绝,笑嘻嘻打了招呼就走了。
陈二嫂生怕两个孩子风寒再有反复,一手一个从街上扯了他们回来嘱咐道,“你们都老实些,在家好好将养几日,若不然就把天天熬药汤给你们当水喝。”
两个小子惧于药汤苦涩,只得皱着小脸摆摆手散了一众“兵卒”。蒲草带着闻讯赶出来的喜鹊去车上搬东西,春妮本想跟去看看蒲草给她带了什么好吃食回来,不想眼角扫过院子之时突然想起一事,惊喊道,“哎呀,那泼妇哪去了,我还没扯烂她的嘴呢,她怎么就跑了?”
陈二嫂也是想起了这事儿,恨得跺脚道,“这烂嘴巴的长舌妇,保管是趁着刚才大伙儿说话的时候跑没影儿了。”
陈大娘不愿惹事,笑着摆手安抚道,“行了,跟她那样的蠢人计较什么,赶紧进屋吧。”
这时候,陈大伯父子连带刘厚生几个听得动静都从温室赶了过来,众人说笑着进屋小坐了片刻就散了。
蒲草回到自家,分了点心和玩物放到炕上,让桃花和山子一起说话玩耍,然后问起喜鹊和春妮听得家里这几日无事,才算彻底放心。
喜鹊见得日头到了头顶儿,赶忙张罗着去厨下做饭。蒲草同春妮兴致勃勃展开一匹柔软的棉布料子,商量着要给几月后出世的孩子做些衣衫用物。
结果正是说笑的热闹之时,就听门外有人呼喊。蒲草扔下布料出去一看,就见院门外居然齐刷刷站了四个老头儿老太太。她愣了好半晌,赶忙招呼屋里的春妮儿,“妮子快来,你家爹娘和…嗯,那个公婆一起来了。”
春妮儿一脸疑惑的从屋里走出来,嚷道,“怎么可能,我公婆哪有脸见我爹娘…”
蒲草赶忙瞪了她一眼,然后扯着她就笑着迎了出去,“大娘大爷,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进屋坐!”
李老太手里拎着一只篮子,李老头儿手里则掐着一只还在咕咕哀叫的母鸡,两人抢上前两步拉了蒲草和春妮就问道,“家里孩子可是没事儿了?我们这今早才听得消息,赶忙过来看看。”
蒲草见得这老两口连个大袄都没穿就顶着北风赶来了,脖子耳朵都冻得通红。她心里感激,赶忙安抚道,“大娘大伯别着急,孩子没事儿了,在屋里玩呢。”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一迭声的念叨着,“佛祖保佑啊,佛祖保佑!”
李老头憨憨一笑,指了一旁一脸尴尬的刘家老两口说道,“我们这走到半路了,正好遇到你公婆也往这里赶,正好就一同就伴儿了。妮子啊,赶紧扶你婆婆进去,外面冷着呢。”
春妮当然听得出老爹这是替公婆找坡下驴呢,可她还是低了头装作没听到,死活不愿上前。这两月虽然她吃了刘家的母鸡,又回赠过两条鲤鱼,也勉强算是有些来往,但每每想起这几年她和生子受得委屈苛待,就怎么也不愿这么原谅他们。
刘老太太见儿媳冷着脸,脸上堆着的笑就僵住了,怯生生把手里的端的四个咸鸭蛋递上前,小声说道,“我们家里还有活计就不进去了,这是秋时腌下的几个鸭蛋,晚上煮煮给孩子补补身子吧。”
若是别的事情,蒲草就不插话了,毕竟这是刘家家事。但是刘老太上门是为了送鸭蛋给山子补身体,她就不好装糊涂了。
她使劲儿扯了扯春妮的袖子,然后上前接了那小盆儿笑道,“山子不过得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儿,倒让婶子和大叔惦记了。这都到了家门口儿,怎么能不进去坐坐?再忙的活计也不差喝口茶的功夫啊。”
她说着就扶了刘老太太往院里走,春妮最听蒲草的主意,见她这般就是心里不愿也没再阻拦,撅着嘴上前扶了自己亲娘随后也跟了上去,李老头儿自然也是笑眯眯请了刘老头一起同行。
李老太进屋见了山子,把他抱在怀里仔细问了半晌,见得这小子果真能吃能喝,脸色也是红扑扑,这才彻底放了心。
蒲草打发喜鹊去温室喊了刘后生回来,然后主仆两个就避去了灶间,把堂屋让给了李刘两家人说话儿。
喜鹊好奇心重,不时借着送茶水、取围裙之类的机会偷听几句,然后笑嘻嘻学给蒲草听,末了又道,“奴婢听刘嫂子说过,这刘家老头儿老太太可没少折磨人,这才晾了几日就轻易原谅他们了,以后能不能再惹事啊?”
蒲草手里切着猪肉,笑道,“老话儿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他们除了贪婪和偏心小儿这两样毛病,倒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如今年岁大了,也知道以前做了错事,就不要再计较那么多了。那毕竟是春妮肚里孩子的爷爷奶奶,若是太生分了,传出去外人听了可名声不好。”
喜鹊想了想也是点头,“刘嫂子就是嘴上厉害,心里可软着呢,以后这老头儿老太太帮忙带带孩子,她怎么也不能看着他们受苦就是了。”
主仆两人小声说笑着,手下忙碌不停,很快就整治了四个菜,蒸了一锅白米饭。待得蒲草进屋张罗放桌子的时候,见得刘家老头老太太都是眼睛泛红,脸上却是带了笑,猜得他们两家必是有所缓和,于是就道,“今日,难得大娘大伯和婶子叔叔都在,我家山子又是逃过一小难。我做了几个好菜,咱们庆贺一下。”
李老太把蒲草当了亲闺女,听得这话也没客套,刘老太却是赶忙站起来半躬着身子客套,“哎呀,家里早晨贴了饼子,我们回去热热就行,可不在这吃了。”
蒲草哪是那没眼色的人,笑着上前扶了老太太坐好,又喊了刘厚生去东屋搬了一坛子苞谷酒。
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刘老头和李老头这亲家俩端着酒碗一边滋溜溜喝着一边说着闲话,都是亲近不少。一众老少女子们也是带着两个孩子吃饭夹菜,说笑得很是热闹。
刘厚生耳里听着,眼里看着,心底最深处压着的那块大石彻底消失无踪了。他偷偷抹了抹眼角儿,一口气闷下整碗的苞谷酒。
门外,正午的日头仿似又暖了三分,融得院子角落的积雪坍塌了一小块。这日子啊,眼见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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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新邻居
一顿热热闹闹吃完,两位老爷子都已是半醉,相互掺扶着回了刘家小睡。刘厚生也是脚下打晃儿,却坚持赶去温室照管炉火,顺便也能打个盹。
一众老少女人们聚在大炕上裁剪布料、飞针走线,做起了小孩子的衣衫。忙碌了一个下午倒也成果斐然,只小衣裤就缝了两件。刘老太太还折腾出一只虎头帽,那虎头绣得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可爱。大伙儿传递着细看,都是赞不绝口。
刘老太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手艺粗陋,但是眼角眉梢却笑得都是皱褶。
天色将黑之时,刘老太太惦记家里还有些小活计就要告辞回去了,蒲草随手拿了一盒城里买回的点心塞给她。刘老太太死活不肯收,一脸愧疚的想要为以前之事道歉。蒲草却是拦阻笑道,“婶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刘老太太用力点头,“好,好,婶子一定好好过日子,再不做那混账事儿了。”
李老太笑眯眯上前扶了老亲家送到院门口,正好遇了睡醒从隔壁出来的刘老头,老两口于是一同相携回家去了。
春妮上前抱了亲娘的胳膊,同蒲草打了个招呼,母女俩也回去自家说体己话儿了。蒲草热了剩菜又蒸了四碗蛋羹,带着家里大大小小吃完就早早睡下了。
这一日,无论是劳碌奔波还是吵闹宴客,都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彻底落下了帷幕。喜鹊躺在被窝里,先前还叽叽喳喳问几句念恩园之事,毕竟她在那里住了几年,这一出来也有几月了,心里难免惦记。结果,蒲草刚应了两句,就听得她微微打起了鼾声,于是只得好笑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摸着山子和桃花的额头都不烫,这才安心的慢慢睡去。
第二日早起吃过饭,蒲草惦记方家屋子一晚没烧火太过清冷,就带着两个孩子从后园绕了过去,抱柴把正房的大炕烧了烧,又在堂屋里点了个炭盆。
方杰买下的这院子不算宽敞,房舍也是经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有些陈旧,但是屋子里经过匠人巧手布局,又从城里拉了不少摆设木器,倒也妆扮得很是富贵大气。
两个孩子经常过来玩耍,方杰就在架子上摆了两个盒子,装满了点心和榛子松子这类小吃食。所以,两个孩子烧了炕,自觉有功就跑过去抱了一盒分吃。
蒲草点了点他们的小脑门儿,嗔怪几句就洗了块棉布巾擦抹起桌椅等物。
一大两小正是说笑得热闹,突然听得门外有马玲之声,两个孩子扔下盒子就欢呼着跑了出去。
果然,方家的马车已是停在大门外,方杰开了车门跳了出来,正好接了两个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孩子。他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再抬头去看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的蒲草,脸上的笑就又灿烂了三分。
蒲草不好出门去迎,待得方杰领着两个孩子进门,东子也带了那对陌生的老夫妇拾掇车上的行礼用物,她才笑问道,“怎么起早赶回来了?还以为你要下午才到呢。”
方杰笑着指了马车推推两个孩子,“方大哥给你们捎带好玩物了,去找东子拿吧。”
两个孩子欢呼着跳出屋子,跑向马车旁,方杰顺手扯了蒲草进屋抱起她就抡了两圈儿,末了才把脸孔埋在她的肩颈之间深深嗅了嗅,笑道,“一回家就看见你在这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蒲草推开他,一边理着微乱的鬓发一边嗔怪道,“你这人,不过是帮你拾掇下屋子,怎么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让孩子们见了要怎么说!”
方杰看着她羞得脸孔仿似极品红翡般娇艳,心里越发喜得要滴出蜜来,伸手拉着她坐在椅子上笑道,“我这次带了两个老仆过来,以后这些粗陋活计有他们张罗。你过来只管喝喝茶,陪我说话就好。”
“就会想美事儿,我家里忙着呢,哪有空闲到你这当摆设儿啊。”
两人这般说笑几句,两个孩子已是抱了两个盒子跑进来,兴冲冲同蒲草显摆他们得的好物事。
山子的那盒不必说,又是些木马木剑、核桃雕刻的小船之类小巧精致的玩物。桃花那盒可就有些贵重了,里面垫底的是四只做工极精致的锦缎荷包,分别绣了春夏秋冬四季图。而上面摆放的则是一对绞丝银镯子、一对银锁儿,哪怕在这光线稍显黯淡的屋子里,也能看见其上银光流转,显见不是普通货色。
方杰眼见蒲草眉头轻轻皱起,赶紧说道,“上次不是提起过,再有三日就是桃花生辰,这是送她的寿礼,都是在库房里翻检出来的,不是贵重之物。”
蒲草想了想,也觉自己许是有些过于较真儿了,于是伸手拍拍小心翼翼打量她脸色的桃花,笑道,“既然喜欢就收下吧。”
农家人日子清苦,除了出嫁的时候,谁家也舍不得银钱给闺女置办首饰等物。桃花突然得了这么亮闪闪的好东西,心里喜爱之极,但又怕嫂子不让收,小心眼里正是挣扎着,突然听得嫂子的话,立时欢喜的抱着嫂子重重亲了一口,末了又行礼谢过方杰。
“桃花也变成小财迷了,真是平日被你嫂子带坏了。”方杰笑着打趣这姑嫂俩,自然又得了蒲草一记“二指禅”,他假装痛呼不已,脸上笑意却是更浓。
那新进门的一对儿老仆随着东子站在门外,仿似很惊讶自家主子还有这般欢喜大笑的摸样,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深深低了头。
东子当日可是见过这老两口杀人不眨眼的摸样,回去之后甚至还做了一晚噩梦。这会儿站在他们一旁,他心里很是发怵。他琢磨了好半晌到底不敢让他们久等,赶忙开口问询道,“公子,行礼都卸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方杰挥手示意那老两口进门,然后笑着对蒲草说道,“这是我身边最得用信任的两人,蒋叔蒋婶儿。以后他们就留在这院子里住,平日我若是不在家,有事你尽管找他们帮忙。”
那老两口上前两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但口中却是没有多言一句。倒不是他们天生失语或者心有鄙夷,实在是任他们再聪明不凡,也猜不出这一身妇人打扮,却同自家主子亲近笑谈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无奈之下,闭口不言反倒是上策了。
蒲草瞧着方杰神色很是郑重,心下就是一动,隐约猜出这老两口必定有些不凡之处,于是赶紧上前亲手扶了他们笑道,“蒋叔蒋婶,以后同住一村,咱们就是邻居了。家里缺啥少啥或者有什么碍难之处,尽管去我家说说,千万不要客套。”
老两口扫了一眼方杰,见得他轻轻点头,这才躬身应下,“多谢…夫人!”
听得他们突然出声,蒲草倒是吓了一跳,转而又笑着拍拍两个孩子对方杰说道,“蒋叔蒋婶初到,中午我做两个好菜要喜鹊送来,你们就别烧火了。”
方杰点头应下,蒲草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又从后园绕了回去。
山子一路缠磨着要出去找淘气小子们玩耍,蒲草有心不允又怕真把他拘得狠了,只得松口准他去隔壁找胖墩儿,这小子立时抱着盒子兴冲冲跑去显摆了。桃花则是乖巧的牵着嫂子的手,进屋开了嫁妆箱子,欢欢喜喜把她人生的第一套首饰放了进去。
斗转星移,日月转换,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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