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惦记春妮和孩子们还等着她吃午饭呢,简单又说了几句话就转回了自家。
春妮儿正是等得心急,一见她回来就埋怨道,“你怎么也学起那些三姑六婆了,屁股上长了钉子不成,坐到谁家就不回来了。”
张贵坐在桌边儿等着开饭,一听这话就低声咳了两下。
春妮眨眨眼睛,不知哪里惹到这位大才子,待得心思转了几瞬终于想明白,她的脸色也就腾得就红透了。
她和蒲草两人平日说话真是随便惯了,也没个忌讳。一时顺口就当着张贵儿这小叔子的面前,说起蒲草屁股这类没分寸的话了。
她心急想要解释几句又怕更是羞窘,只得愣在那里没了办法。
蒲草在前世荤段子都听了不下几百个,哪里在乎这点儿小事儿,上前接了春妮手里的陶碗,一边盛粥一边说起陈家事替她解围。
春妮听了,自然也替陈家众人欢喜,转而又问起陈二何时再进城,请他帮忙再买些棒骨回来。
其实刘厚生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她总是记得刘大夫说过喝骨汤有好处。温室里炉子又白日黑夜的烧着,熬煮汤水也方便,她就恨不得一日三顿的给刘厚生喝骨汤。
刘厚生原本不挑食,但这般一两月下来也是见到骨汤就要绕路了。
蒲草开口替刘厚生求情,笑道,“你就饶了你家生子吧,我看他一见骨汤都要吐了。不如,你请陈二哥帮忙去回春堂问问刘大夫,生子是不是能扔了拐杖走几步了?仔细算算也养了快一个半月了。”
春妮自然也不愿日日看着自家男人拄着拐蹦蹦跳跳,于是就应道,“那行,吃了饭我就去陈家走一趟。”
张贵儿抬头,略微有些犹疑的说道,“嫂子,我实在舍不得用那些宣纸练字…”
蒲草恍然想起答应过他的事,就笑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忘记了。”说完又嘱咐春妮,“告诉陈二哥再帮我买两刀棉纸回来,另外你这些时日也学会不少字了,是不是也该练练拿笔了?”
春妮想起自己那划在泥地上的字迹,还没有鸡爪子乱刨好看,赶忙摆手道,“我还是再等些时日吧,可别糟蹋了好笔墨。”
蒲草也不再深劝,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一时饭毕,春妮这个急脾气就把刷完洗涮之事扔给蒲草,然后颠颠跑去了陈家。陈二听了之后自然满口应了下来,陈二嫂心里也盘算着再多赚些银钱,就把自家孩子送去蒲草跟前先学几个字。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儿陈二夫妻就穿戴得严严实实,然后赶着毛驴爬犁进城去了。虽是昨晚开始又刮起了大风雪,顶风而行极为吃力,但夫妻俩眼角眉梢的喜意却是半点儿没有消退。
日子有了盼头,家里眼见就要富庶起来,这足以让两人劲头十足。陈二嫂甚至还靠在陈二背后高唱了一支小调,“大姑娘美了,大姑娘浪,大姑娘穿上了花衣裳,我东瞧瞧西望望,怎么不见情哥儿我的郎。郎啊郎,你在哪嘎达藏,找我的是好心忙…”
陈二一边赶着毛驴绕过雪坑一边笑得大嘴咧到了耳根,那穿了羊皮袄的身板儿也拔得笔直,半点儿不觉风冷难耐。
夫妻俩一路欢声笑语进了城门,直奔上次采买的杂货铺而去。那杂货铺老板也是个圆滑会做生意的,见得陈二不过离开三日就又上门来拿货,就猜得他的小买卖必定很是顺利,于是满口的恭喜发财说个不停,直哄得陈二夫妻心花怒放,差点儿把他铺子里的各色货品都搬回去一堆。
几人正是忙得热闹,就听得铺子门口有人笑嘻嘻说道,“付掌柜,您这可是不厚道了。我这一时忙碌没陪着过来,你怎么就盘算着掏空我兄长的荷包了?”
付掌柜和陈二夫妻扭头一看,那倚在门框上满脸笑意的半大小子,可不就是东子吗。
付掌柜脸色僵硬得搓了搓手,笑道,“哎呀,小管事您什么时候来的?我这不也是为了陈二兄弟好嘛,多进些物件儿赚得也是多啊。”
陈二也是惊喜的上前一把拉了东子,笑道,“东子兄弟,你这怎么过来了?这几日不忙?”
东子也不理会那付掌柜,笑嘻嘻应道,“二哥进城来上货,怎么也不去喊我一声。可是赚了银钱就不认兄弟了?”
“那怎么会?”陈二是个实心眼的,听得东子这么说就赶忙摆手,急着解释道,“我是怕你忙,上次就累你东跑西跑还未曾谢过,这次哪能再耽搁你的功夫?”
陈二嫂处事圆滑,瞧出东子满脸笑意根本不像气恼模样,就扯了差点急得满头汗的陈二笑道,“东子兄弟是玩笑呢,瞧你这笨样子。”
东子哈哈笑道,“二嫂说得对,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二哥二嫂下次再进城来可一定要喊我一声,这采买里面的事儿可是多着呢,一不小心就容易买一堆无用之物回去。”他这般说着,那眼角就扫向了旁边一脸尴尬的付掌柜。
付掌柜这半会儿也是后悔,怎么就一时起了贪心想要多抛些压箱货出去呢,这要是惹恼了方家,以后不再他这铺子采买,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他赶忙上前赔笑奉承不停,不等东子开口就主动把先前推销出去的那些无用之物收回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儿也只低低的收了个成本价。
陈二自觉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有些于心不忍,倒是陈二嫂麻利的结了银钱,笑眯眯请店伙计帮忙把东西搬上了爬犁。
付掌柜点头哈腰送了三人出门,回来瞧得乱糟糟的铺子,真是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再说东子坐在爬犁上陪着陈二夫妻转悠了几处铺子,很快就把所有物件儿都买齐了。陈二生怕耽搁他办事就笑道,“东子兄弟,这次多亏你帮忙了。我这人嘴笨也不会说啥客套话,但是下次兄弟再去村子里,一定要好好在家吃顿饭。”
“就是,我这做菜手艺不好,但也一定让兄弟吃饱了。”陈二嫂也是一脸感激,开口附和。
东子笑嘻嘻应道,“好咧,那我就不客套了。上次去家里大娘炖得雪里蕻是真好吃,下次我要吃个够儿。”
三人如此说笑几句,陈二夫妻说起要去回春堂一趟就回村子。东子赶忙开口问询是谁病了,待听得明白不是自家主子挂心的那个女子有事,也就放了心。
陈二夫妻又是谢了几句,这才辞了东子赶着小驴爬犁消失在街头。东子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晚上若是说给主子解闷儿,兴许还能得些赏钱。这般想着他就觉得刮在脸上的北风也温柔了许多,笑嘻嘻的哼着小曲儿一步三跳的跑走了。
可惜,一心欢喜讨赏的他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廊柱旁正躲了一胖一瘦两个监视者。那瘦子身材很是奇特,不但手长脚长,就是那脸形也长得好似鞋底子一般。一双小眼睛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正滴溜溜转得飞快,满满都是算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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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猜测
那胖子却同他正相反,身材不高,圆头圆脸,长了满身的肥膘。可惜他这肥膘却是不当棉花用,躲了这么半会儿已是懂得脸色青紫,一边往手里呵着哈气一边催促道,“杨九哥,怎么不追上去?掌柜的不是要咱们跟着这小兔崽子的吗?”
瘦子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催什么,我这想着正事儿呢。这小兔崽子是那姓方的手下得用之人,按说他不该对这俩山沟里的土包子这般上心啊?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有啥古怪?”胖子有些不以为然,跺跺冻麻的双脚说道,“这俩人也许是远房亲戚啥的呢。”
瘦子摇头,“不可能!这小兔崽子是个孤儿,前几年就在这街上讨饭过活儿。后来姓方的来了,不知怎么就看中他了,这才拣他回去赏了个差事。”
他这般越说越觉得其中有异,转而伸手扯了胖子一把,说道,“先不说这些,去老付那杂货铺子问问。”
胖子心里暗骂,这家伙真是把自己当了金牌捕快了,大冷的天儿也不得个消停。可惜他虽是肚里腹诽,到底也不敢说不去,只能紧紧身上的棉袄顶着风雪上路了。
此时,付记杂货铺子里也是一片忙乱,付掌柜嘴里呼喝着小伙计们整理货品,心里却是懊恼得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虽然他刚才补救得及时,但他怎么琢磨都觉得这次是把白云居得罪了,以后的生意怕是要砸锅啊。
一想着铺子每月要少三成进项,他就越发恼怒,口中喝骂得更是狠戾,完全把手下的两三个小伙计当了飞毛腿和大力士使唤了。小伙计们心里叫苦连天、咒骂不停,脸上却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瘦子挑了棉门帘进到铺子里,一瞧得这个忙乱模样就哈哈笑道,“付掌柜,你这铺子可是生意兴隆啊,一大早晨就把压箱底儿的货都搬出来卖了?”
付掌柜闻声扭头一瞧,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赶忙迎上前躬身作揖笑道,“哎呀,这不是杨管事吗?我说今早怎么有只喜鹊在门口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好话人人爱听,瘦子杨九被捧得笑容满面,拱拱手随便还了个礼就带着胖子漫步进了后院小花厅。
付掌柜热情招呼两人坐下,又高声喊了小伙计上茶水点心,瘦子虚拦了两句也就安然享受了。
三人喝了几口茶水,又说了几句闲话,付掌柜这才问道,“杨管事今日怎么有闲暇到我这小铺子里来走走?咱们酒楼里若是缺了什么物件儿,只管派个小伙计来跑一趟,我让人送去就是了。这大风大雪的天气还劳烦杨管事走一趟,可是太不该了。”
杨九笑得眯了一双小眼睛,应道,“付掌柜客气了,我们也是替东家办事,哪敢不上心啊。”
“那是,那是,杨管事可是钱老板手下最得用的人手了。”付掌柜心里暗暗猜测着这两人的来意,盘算着不管他们有何事都要想办法接下。毕竟刚刚失去白云居的生意,可不能再把富贵楼得罪了。
杨九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当先扔出一只肥美的诱饵,笑道,“我们酒楼最近生意可是不错,我前日还听掌柜的说起要多采买一些杂物呢,付掌柜以后可是要发财了。”
付掌柜果然上当,笑呵呵吞下诱饵应道,“那可太好了,借管事吉言,到时候一定请管事喝酒。”
杨九客套两句,这才仿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刚才我瞧着白云居的人也来采买了?那几大箱子可是够用几月的,若是不熟悉之人,还以为白云居要改开杂货铺了呢。”
付掌柜苦了脸,抱怨道,“管事可别提这事儿了,我正犯愁呢。那哪里是白云居采买物件儿,是方东子领着他兄长嫂子来占便宜了,我不但没赚到一文钱,还倒搭了几钱银子,真是亏死了。”
“哦,还有这事?方东子不是孤儿吗,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对儿兄嫂,这可是奇事了。”
付掌柜撇撇嘴,不屑道,“就是这个话儿啊,他当初在这街上讨饭的时候,我还给过他几个饼子呢,如今人家可是牛气了,跟在方公子身边享福呢,哪里还记得咱是谁啊。
前几日他就引了个土包子上门,我已经给过不少搭头儿了,本来想着今日那人又来进货,我多少也该赚些辛苦银子啊。没想到被他赶来一顿挤兑抢白,我这小生意人也不敢得罪人家,少不得又搭了不少银子!”
“他这可是不应该了,做买卖辛苦,多少也该留些辛苦钱啊。”杨九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疑惑问道,“不过,这小子怎么突然冒出一对儿兄嫂,还这般巴结人家,难道那夫妻俩是哪里来的贵人?”
“贵人?”付掌柜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嗤笑道,“若是他们是贵人,我就是皇亲国戚了。听说就是南沟村里的农家人,不知道怎么搭上方家这条线儿了。上次来采买之后,还是坐了方家的马爬犁回去的,真是把他们当做贵客厚待了。我可是不懂这方家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总不至于这方公子看上那山沟里的哪个村妞儿了吧?”
他说完这话就哈哈笑了起来,杨九却是眼睛亮得晃人,极力压制着心里激动,勉强陪着笑了几声,末了就扯了个借口,拉着正大嚼点心的胖子告辞走人了。
付掌柜原本还以为两人要照顾他生意,不想他们就这般走了,惹得他生出一肚子疑惑又没处问询,于是那些小伙计又倒了霉,被支使的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不提杂货铺里如何,单说瘦子杨九一路疾步回到自家酒楼,一进门扯了小伙计问得掌柜和东家都在后院花厅,心下更是欢喜,赶忙小跑着找了过去。
胖子也不是真的蠢笨,这样在东家面前邀功讨赏的时候自然不会错过,一迭声的喊着,“九哥,你等等我啊。”然后也追了上去。
钱大富这几日眼见着白云居的生意越见红火,大有门槛子被踩平的架势,可他们这里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那心头的小火苗儿真是一窜三尺高啊。但凡丫鬟小厮,甚至他平日最宠爱的小妾,只要出现在他的眼前都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而胖掌柜这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倒霉了,几乎要用唾沫星子洗脸了。但是他又不能凭空变出鲜菜来,只能寄望与派出去的两个管事能有些好消息,早日把他从主子的怒火里解救出来。
这会儿他刚冲了一壶好茶,指望能给主子降降火气,正是小心翼翼端着往厅里走,冷不防就斜刺里窜出的人影儿把他撞了个大趔趄,他立时瞪了眼睛骂道,“哪个该死的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啊。”
杨九慌忙伸手扶了他,陪笑道,“掌柜的,小的得了好消息,一时欢喜就跑得太急了。”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胖掌柜惊喜的抓了杨九的胳膊高声问着,早把刚才的怒火扔到脑后了。
杨九伸手接了托盘递给胖子,这才说道,“小的打探到白云居的鲜菜从哪里买的了。”
“此话当真?”不等老掌柜应声,屋里听见动静的钱大富就咣当打开了门高声闻讯。
杨九赶忙上前行礼,笑道,“回东家的话,小的打探到确切消息了。”
“进来说,若是消息当真,有赏!”钱大富也是一脸喜色,扭身回屋坐到主位上,不等杨九站稳就又问道,“快说说,那鲜菜到底是哪里来的?”
杨九心里盘算了一番就把自己如何辛苦跟踪东子,如何从付掌柜那里套话儿等等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东家,前日那姓方的不就是赶着爬犁运了青菜回来吗,今日再听付掌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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