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方老太太多活了几年,人老成精,第一个压下心里的不满招呼方杰上前坐到她身旁,笑得一脸慈祥疼爱,“官哥儿啊,这一路可是吃苦了吧,路上走了多少时日,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方杰淡淡笑着点头应声,“让祖母惦记了,孙儿五日前从翠峦出来的,一路尚且算是顺利,没碰上什么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手下拍着小孙子,心思却在不停转动,状似关心的又问道,“这一年生意做的可还顺利,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你吧?祖母老了,你哥哥和父亲又是走得仕途,都是帮不上你,倒是苦了你为家里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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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装傻充愣
方杰摇头,“祖母放心,那都是孙儿自己置办下的产业,孙儿多劳累些也是应该。咱们方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和大哥将来都是要做官的人,身份清贵。孙儿一身铜臭,还是莫要连累父亲和大哥被人家说道才好。”
他这几句话听着好似很谦卑,但是细品品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皱眉。方老爷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事倒是无妨,京里哪家背地里没几间铺子啊,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方杰却是好似极坚持,应道,“父亲说的是,但这事若是被有心人揪出来,到底也是个麻烦。所以,孩儿这次回来打算把京里的几家铺子都转卖,以后专心经营北地的酒楼。”
“什么?转卖铺子?”不等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应声,方氏第一个惊问出声,心里大急。要知道这府里老老小小,加上丫鬟小厮,平日穿戴吃用都是从几家铺子运回来的,若是铺子转卖了,那她们以后岂不是买斤细面都要自己掏银钱了。
“官哥儿啊,那几家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怎能说转卖就转卖呢?”
“就是,官哥儿啊,你父亲致仕在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官复原职,就是你大哥也要两年才参加科考。不如你再等等,两年后再说吧。”方老太太也是劝慰着,末了还使劲儿瞪了方老爷一眼,要他赶紧帮忙劝说。
方老爷清咳两声,端出父亲的架势说道,“你常年住在北地,是离家太远了。若是有人当真以此为借口,污我方家清名,你再赶回来处置也是费时费力。不如你把契纸留下,到时候我自会让你哥哥找人把铺子转卖了。”
方老太和马氏听得这话,眼睛都是顺江就亮了起来,这可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若是拿到契纸,这铺子以后可就是她们说了算了。
方杰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气恼神色,应道,“哥哥是要做官的人,出面转卖铺子容易落人话柄,还是我自己亲手处置了吧。说起来,三家铺子都是开在繁华街市,居然月月都没有盈余,有时候甚至还要亏银子,这样的买卖,留着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卖了省心。”
方老爷想起前些时日从锦绣庄强硬取回的那一千两,心里更是发虚,随口应道,“许是陈家那几人不用心,你换些人手就是了,铺子还是留着吧。”
方杰皱眉,末了叹气道,“陈老掌柜是当年跟着我娘做生意的老人儿,我刚开始经商,也是他给的本钱。如今他上年纪了,倒是不好撵他们一家出去。罢了,铺子暂时不卖了,再等等看吧。”
听得方杰提起过世的娘亲,屋里除了那几个不知情的小妾,其余几人都是脸色复杂,说不清是愧疚、心虚亦或者尴尬。最后还是方老爷扯了别的话头儿说道,“这都快到午时了,赶紧让厨下摆饭吧。官哥儿一路辛苦,做几个好菜给他补补。”
马氏懊恼得差点把手下的帕子扯碎了,原本她还想要责问这小贱种为何减了年礼,没想到被他突然扔出这么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年礼只是一时之用,那铺子才是他们一家继续富贵日子的根本。
她忍着一肚子的怨气,应了一声就带着大丫鬟下去张罗午饭。
很快,饭桌儿摆到了正房大厅里,一家三代老少团团围坐,三个小妾都是抢着想要站在方老爷身后替他布菜,到底还是微雨占了地利,那两个怏怏不乐的分别站在了马氏和方老太太身后。
微雨略带得意的刚要替方老爷盛汤,结果一瞧桌上菜色惊讶的差点喊出声来,马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退后两步不敢再言语了。
方杰慢悠悠拨着碗里微微发黄的糙米饭,手下筷子不时夹片咸萝卜或者炒菜干儿,仿似完全不觉这满桌的菜色如何寒酸。
反观方老太太和方老爷的脸色可就有些难看了,手下的筷子都在米饭里拨弄,死活也不肯落到菜盘里。
马氏也是对着满桌子粗糙菜色没有半点儿食欲,磨磨蹭蹭挑着米粒吃,一心等着方杰质疑,就可以借机哭诉家里如何窘迫,然后顺理成章多要些银子。可惜,方杰就是不上当,反倒吃得很是津津有味。
马氏眼珠儿转了又转,就笑着转向对面儿的微雨说道,“说起来,今日微雨妹妹是第一次见到官哥儿,还闹个了大误会呢。官哥儿一回来就去了妹妹那院子,妹妹还以为他是私闯宅院的登徒子,吓得跑去找我做主呢。”
“哦,还有这事儿?这倒是家里疏忽了,那院子分出去的时候,该去信儿告诉官哥儿一声的。”方老太笑眯眯给儿媳递了个梯子,马氏立时爬了上去,一脸无奈说道,“这是儿媳想得不周到了,咱家这宅子也是实在太小了,妹妹进门没有住处,这才占了那院子。官哥儿若是气恼,明日就让妹妹搬出来住去厢房吧。”
方老爷如何不知媳妇和老娘的打算,他这些时日去微雨那里过夜,偶尔想起原本住在那院子的人也是心虚不已。若是能买个更宽敞的新宅院,彻底离开这老宅自然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他就放了筷子开口说道,“搬来搬去太麻烦,而且将来官哥儿还要成亲,都挤在这个小宅里倒是不好。不如明日官哥儿去寻个牙行问问,买个大宅吧。”
方杰咽下口中的饭菜,一脸感激的说道,“父亲好意,儿子听得实在惶恐。我娘那院子空了多年了,母亲分出去给姨娘住也是应该,孩儿怎会气恼?再说,将来孩儿就是成亲也必然要定居北地,家中不必因为破费,另置新宅。将来父亲复官、大哥科考都要银子打点,家里的存银还是放着吧。”
方老爷没想到方杰会这般曲解他的话意,但他就是脸皮厚过城墙也不能明言要儿子出银买大宅给全家住啊。更何况再说下去,就要扯出家里没有存银,而他娘当初留下的铺子产业也都被卖光的事情。于是,只得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马氏眼见早就布下的计谋又未得逞,更是失望和疑惑。要知道以前方杰每次回来都要亲手打理那院子,连丫鬟小厮都不让进门,可见对那院子的看重。
如今那院子不但被分给了小妾,还下令拔光了所有花木,他居然还能这般平静应答。难道他猜出她的目的了?
方杰完全不理会众人的怪异脸色,继续吃菜喝汤,倒让方老太等人一时只觉变成了那对上刺猬的狐狸,无处下口了。
屋里正是静谧的有些尴尬之时,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喊叫着闯了进来,“娘,听说那小贱种回来了,他带了什么好货色,你们可记得给我留点儿啊…”
方睿带了一身的寒气,大步绕过屏风,结果一见方杰就坐在桌旁惊得就是一愣,他那对儿焦黄的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干瘦儿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个笑模样上前拍了拍方杰笑道,“哎呀,果然是二弟回来了,路上辛苦辛苦。”
方老爷狠狠瞪了这口无遮拦的大儿一眼,干咳两声说道,“你不在家里研习诗文,又去哪里闲逛了,赶紧做下吃饭吧。”
马氏也是赶忙上前拉了大儿坐下,笑着遮掩道,“你这又是在哪里喝酒了,满嘴混话。先吃饭吧,待得晚上醒酒了,再同官哥儿好好叙话。”
方老太却最是娇宠大孙子,一迭声的唤了丫鬟去厨下熬暖胃汤,然后一脸疼爱的摩挲着方睿的手背,嗔怪道,“这么冷的天儿,以后再出去多穿些衣衫。”
方睿浑不在意的敷衍了两句,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垫垫肚子,结果一瞧那忙桌子的咸菜豆腐菜干儿,立时嚷道,“这谁把下人的例菜端上来了,赶紧撤下去!告诉王厨子做个水晶肘子和红烧虾送来,我饿了大半日了…”他正说着话,抬眼瞧见自家娘亲拼命冲他挤眼睛,于是下意识又问了一句,“娘,你眼睛不舒服啊?”
马氏简直恨不得上前掐死这蠢笨的儿子,心思急速转着想要遮掩几句。不想方杰却是放下碗筷,起身说道,“祖母,父亲母亲,孩儿实在有些疲惫,这就回去歇着了。”
说完,他就简单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马氏张了张嘴想要留人,毕竟她还有好多话没挑出来说呢,可惜自家儿子实在太不争气,一回来就坏了她的安排,于是只得眼睁睁看着方杰走了。
方睿还不知自己惹得娘亲恼怒,跳起来蹭到跟前问道,“娘,老二这次送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一定给我留几张好毛皮啊,我答应送朋友的。”
马氏伸手就掐了儿子一把,恼怒道,“什么毛皮,半张都没有。我本来打算要他出银子给家里买栋宅子,你倒好一进来就把他得罪了!”
方睿吃痛,赶紧躲到方老太身旁,辩解道,“我哪知道他在屋里啊?再说了,娘,他是方家人,给方家买宅子也是应该,你至于这么掖着藏着吗?”
马氏简直气得头上要冒火了,也顾不得再装柔弱,指了儿子骂道,“他是方家人,但他那些铺子可是只写了他的名字!他不出银子,你还能抢啊?”
方睿极是不屑的嘟囔了一句,“他不出银子,就咱家自己买呗,娘留着银子难道要生崽儿不成?”
(花期的本子昨天罢工了,一开网页就像过火车一样,呜呜响。老公在一旁拿扇子帮忙扇风降温,我跑去读者群请了个假,书评区是朋友帮忙来说了一声。呜呜,那修电脑的师傅宰了我两百大元,最后居然告诉我能再坚持两月就不错了,真是悲剧。我去哪里找换本子的银子啊,打滚儿,打滚儿。现在只能拼命压榨我这本子的剩余价值了,今天开始单更打底,加一更还债。我欠了七章,是不是,好想撞墙,有木有?希望本子给力些,坚持到小园完本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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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复官有望
马氏一口怒气憋到心口,差点没晕过去,拍着桌子怒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你上次赌钱输了大笔银子,家里至于把存银都掏空了吗?如今铺子也卖了,不笼络好官哥儿,你将来买功名,你爹爹复官的银子要从哪里出?你就是不讨好他几句,也要情面上过的去啊,你居然还张口就骂…”
方老太最是看不得宝贝孙儿挨骂,不等马氏说完就开口喝止道,“好了,你也别埋怨文哥儿了,他性子耿直,怎么会行那讨好屈膝之事。
再说了,官哥儿总是沉着脸,谁见了也亲近不起来啊,若不是还要指望他养家,连我这老太婆都懒得理会他。还是我们文哥儿最惹人疼,他如今年纪小贪玩儿,待得以后定性了,安心读两年诗文,保管能考个举人回来。”
方睿见得有祖母维护就觉壮了胆气,又恼了母亲看轻他,于是愤然说道,“母亲怎知儿子一定要花银钱买功名?儿子一定要凭借满腹才学考个举人给母亲看看!我这就回去背书!”他说着就一甩袖子,气哼哼的出去了。
方老太心疼孙儿气恼,也是冷脸撵了马氏道,“就是再好的孩子,被你整日这般看轻也要没有上进心了。以后文哥儿的学业自有他爹照管,你少插言!下去吧,别再我这儿碍眼。”
方老爷见得母亲这般模样,也是狠狠瞪了马氏几眼,赶紧奔母亲跟前轻声劝慰。
马氏脸色铁青的扶着大丫鬟的手回了自己院子,再也忍耐不住哭了起来。
她自己的儿子有多少能耐她还不清楚吗,花天酒地自是一顶一的厉害,可是做起八股文章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如今还口出狂言要考举人,他怎么就不记得,他这秀才出身都是花了银子疏通考官买回来的啊。
可是,自家婆母娇宠,夫主又愚孝,她每次出言责备都是闹得里外不是人。她是孩子的亲娘,难道还能坑害他不成?早知娇宠如此害人,当初她就不该谋算苛待那母子俩,以至于如今那小贱种这般出息又恨她入骨。
大丫鬟小心翼翼在一旁伺候着,递帕子倒茶水,轻声细语安慰。马氏慢慢止了眼泪,到底母子天性,转而又替没用的儿子打算起来。想来想去,还是要设计从那小贱种手里抢两间铺子回来,万一将来儿子读书不成,也算有个活路。
不提马氏千般算计,只说方睿气哼哼出了主院,越想越觉被心内憋闷,正琢磨着去找哪个红颜知己,喝口小酒散散郁气。
不想他的小厮却是乐颠颠跑来禀告,“大少爷,小的刚才听到个消息,好像青石巷那郑秀才的老家出事了,他正到处找人筹措盘缠赶路呢,大少爷若是这时候上门,许是就能把那古籍买下来。”
“真的?”方睿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扭头瞧瞧主院方向,心里发着狠,若是他把这事儿办成了,母亲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这般想着,他就乐颠颠带人出了府门,奔去常去玩耍的花楼里寻了三五个平时相熟的好友,又径直赶去了郑家。
果然那郑秀才脸色青白憔悴,正是急得满屋子打转儿,仿似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一见方睿上门,他只犹豫了片刻就苦着脸把那本“家传”古籍捧出来转卖了。
方睿那几个“好友”也是极其大方,每人借了他一千两。方睿痛快在欠条上签了名儿,那三千两的通兑银票递出去,就换回了三卷沉甸甸的竹简。
方睿乐得是眉开眼笑,直道,“我爹爹复官有望了,这可太好了。”几个好友凑热闹打趣道,“将来我们方大公子成了官家少爷,可不要忘记兄弟几个啊。”
“自然,自然。”方睿哈哈大笑,一迭声的应了。
郑秀才许是着急回老家,忙着拾掇家里杂物,各处尘土飞扬。几个公子哥也不愿意多站脚,说笑着就出了门。
郑秀才眼见方睿几人走远,立时弃了手里的杂物,回屋换了一身衣衫。一双大手又在脸上揉来揉去,居然就揭下一层薄薄的软皮,转而变成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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