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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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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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珩将风铃挂在屋檐下,每当风吹过,在悦耳的叮当声中,她脑海中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出:巨浪滔天,蚩尤与水怪搏斗,胳膊受伤,鲜血染红了汉水,而他嘴角仍带着满不在乎的狂妄笑意。

西陵珩渐渐依赖上了蚩尤的信,即使只是寥寥一句,也带着外面天地的生机和精彩。她的回信则千篇一律,她和阿獙做了什么,她和阿獙又做了什么。

西陵珩偶尔会想,如果把她的信放到一起看,肯定能把蚩尤闷死,不过她写得很开心,蚩尤也一直没有被她烦到不再给她回信。

蚩尤找了一只很好的鸟做信使:一只五花大绑着的琅鸟。

琅鸟通体白色,双眼碧绿,因为体态美丽,性情温顺,所以神族少女常养在闺房,可这只琅鸟十分倨傲,抬头望天,看都不看西陵珩一眼。

西陵珩给琅鸟喂食,它很温驯,乖乖吃了两条小五色鱼,西陵珩心喜,也不难驯嘛!喂第三条时,琅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啄在西陵珩手上,撕去一片肉。

西陵珩对琅鸟说:“你能和蚩尤斗,可见早已不是凡鸟,我没那心力驯化你,但蚩尤费心捉你送给我,我不能拂逆他的心意,轻易将你放走。你先在玉山暂住,为我传递消息,等我下山之日,随你选择是走是留。你若答应,我现在就松开你,你若不答应,我就捆你一百年。”

一百多天后,西陵珩放完食物要走时,它用嘴叼住了西陵珩的衣服。

西陵珩回首看它,“你答应了?”

它把头一昂,不吭声。

西陵珩对它的臭脾气毫不介意,微笑着说:“你脾气虽暴烈,性子却高傲,自然不屑于有诺不践。”她挥手解开它身上的绳子,“我有事时会找你,平日里你若不想见我,玉山之内,随你翱翔。”

他刚要飞走,西陵珩又说:“你不是琅鸟,也不是凤凰,你就是你,天下间独一无二,我就暂且叫你烈阳,你日后若有机缘修成人形,可以随自己喜好换别的称号。”

烈阳呆呆地站着,似在思索西陵珩的话,西陵珩手拿桃枝,在地上写下“烈阳”两字。

琅鸟盯着地上的“烈阳”看了半晌,展翅而去。

西陵珩轻嘘口气,对阿獙摇头感叹,“它真是太倔犟了,性爱自由的飞禽竟然能坚持一百多天!我差点就撑不下去,打算给蚩尤写信,求他允许我放了它。”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阿獙和烈阳已混熟,阿獙和烈阳戏耍时,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一边养蚕。

几十年来,她收了蚩尤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回赠。玉山之上有美玉、有异草、有奇珍,可那都属于王母,不属于她。

她的母亲精通养蚕纺纱,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蚕种。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玉山的灵气,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蚕,为蚩尤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衣袍。

十六年养成桃花蚕,五年纺纱,三年织布,一年裁衣,西陵珩总共花费了二十五年为蚩尤准备好了衣袍。衣袍制成时,满屋红光惊动了整个玉山。侍女们以为着火了,四处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来,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色衣袍,可那红色好似活得一般,在狂野得怒放,在呼啸着奔腾,盯着看久了,觉得自己都要被红色吞噬。

就连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色,愣愣看了好一会,对西陵珩说:“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儿。”

西陵珩命烈阳把衣袍带给了蚩尤,并没有说衣袍何来,只说回赠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四.我要带你离开

又是一年蟠桃宴。

西陵珩其实一直都醒着,蚩尤刚来,她就察觉了,只是在故意装睡,没有想到往常看似没什么耐心的蚩尤竟然十分有耐心,一直默默地守候着。

蚩尤并不是一个五官英俊出众的男子,可他的眼睛却如野兽般美丽狡黠,冷漠下汹涌着骇人的力量,令他的面容有一股奇异的魔力,使人一见难忘。

蚩尤凝视着娇羞的西陵珩,只觉心动神摇,雄性最原始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他忽而凑过身来,快速地亲了西陵珩一下。

西陵珩惊得呆住,瞪着蚩尤。

蚩尤行事冷酷老练,却是第一次亲近女子,又是一个藏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心动则乱,生死关头都平静如水的心竟然咚咚乱跳,眼中柔情万种。贪恋着刚才那一瞬的甜蜜,忍不住又低头吻住了西陵珩,笨拙地摸索试探着,想要索取更多。

西陵珩终于反应过来,重重咬下。蚩尤嗷得一声后退,瞪着西陵珩,又是羞恼又是困惑,犹如一只气鼓鼓的小野兽。

西陵珩冷声斥道:“滋味如何?下次你若再、再……这样,我就……绝对不客气了!”

晚上,西陵珩恹恹地躺下,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翻了个身,忽觉不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蚩尤侧身躺在榻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提着被她扔掉的风铃,笑眯眯地看着她。

西陵珩一瞬后才反应过来,立即运足十成十的灵力劈向蚩尤,只想劈死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蚩尤连手都没动就轻松化解,笑着说:“你这丫头怎么杀气这么重?”

说话间,榻上长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紧紧地裹住了西陵珩的四肢。

西陵珩知道她和蚩尤的灵力差距太大,她斗不过蚩尤,立即转变策略,扯着嗓门大叫,“救命,救命……”

蚩尤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似乎等着看西陵珩究竟有多笨,要多晚才能反应过来他既然敢来,自然不怕。

西陵珩明白他下了禁制,声音传不出去,停止了喊叫,寒着脸,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干嘛要深夜闯入我的房间?”

“我要带你走。”

西陵珩不解,蚩尤说:“我不是说了我已经不耐烦给你写信了吗?既然不想给你写信,自然就要把你带下玉山。”

“可是我还有六十年的刑罚。”

“我以为你早就无法忍受了,你难道在玉山住上瘾了?”

“当然不是,可是……”

“我和阿獙烈阳说好了,让他们先帮你打掩护,等我们下山了,他们会来找我们。”蚩尤抚着阿珩的头发,“阿珩,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已经决定了,我会敲晕你,把你藏到我的车队里,等和王母告辞后就带你下山。即使日后出了事,也是我蚩尤做的,和你西陵珩没有关系。”

蚩尤轻弹了下手指,绑住西陵珩手腕的植物从翠绿的嫩叶中抽出一个个洁白的花骨朵,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花,发出幽幽清香,催她入眠。西陵珩在花香中沉睡了过去。

王母和神农族、高辛族、轩辕族一一道别后,众神正要启程,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就好似有人敲门,惊破了玉山的平静。

王母脸上的笑容敛去,已经几千年,没有神、更没有妖敢未经邀请上门了,“是谁擅闯玉山禁地?”王母威严的声音直入云霄,在天空中如春雷般一波又一波的轰鸣出去,震得整个天地都好似在颤动

各族的侍者们不堪忍受,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家这才真正理解了玉山的可怕。

“晚辈高辛少昊,冒昧求见玉山王母。”

“少昊”二字充满了魔力,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连已经在半山腰的车舆都停止了前进,整个玉山都为他而宁静。王母的声音柔和了一点,“玉山不理红尘纷扰,不知你有何事?”

“晚辈的未婚妻轩辕妭被幽禁在玉山,晚辈特为她而来。”

西陵珩紧紧地抓着窗子,指节都发白,整个身子趴在车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

天光隐约流离,袭人眼睛,他的面容难以看清,只一袭白衣随风轻动。

王母凝望着少昊,暗暗惊讶。世人常说看山要去北方,赏水要去南方,北山南水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可眼前的男子既像那风雪连天的北地山,郁怀苍冷,冷峻奇漠,又像那烟雨迷蒙的江南水,温润细致,儒雅风流,这世间竟有男子能并具山水丰神。

少昊停在王母面前,执晚辈礼节,“晚辈今日来,是想带未婚妻轩辕妭下山。”

王母压下心头的震惊,冷笑起来,“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何幽禁她,你想带她走,六十年后来。”

“轩辕妭的确有错,不该冒犯玉山威严,可她也许只是一时贪玩,夜游瑶池,不幸碰上此事。请问王母可曾搜到赃物,证明轩辕妭就是偷宝的贼子?如若不能,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时,玉山竟然幽禁无辜的轩辕妭一百二十年,玉山的威名难免因此而受损!”

少昊未等王母发作,又是恭敬的一礼,“不管怎么说,都是轩辕妭冒犯玉山在前,王母罚她有因。晚辈今日是来向王母请罪,我与轩辕妭虽未成婚,可夫妻同体,她的错就是我的错;我身为男儿,却未尽照顾妻子之责,令她受苦,错加一等。”

王母被他一番言辞说得晕头转向,气极生笑,“哦?那你是要我惩罚你了?”

“晚辈有两个提议。”

“讲。”

“请囚禁晚辈,让我为轩辕妭分担三十年。”

“还有个提议呢?”

“请王母当即释放轩辕妭,若将来证明宝物确是她所拿,我承诺归还宝物,并且为玉山无条件做一件事情,作为补偿。”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神族都暗暗惊讶,不管王母丢失的宝物多么珍贵,高辛少昊的这个承诺都足以,更何况证据不足,已经惩罚了六十年,少昊又如此恳切,如果王母还不肯放轩辕妭的确有些不对了。

王母面上仍寒气笼罩,“如果这两个提议,我都不喜欢呢?”

少昊微微一笑,“那我只能留在玉山上一直陪着轩辕妭,直到她能下山。”

几瞬后,王母心中的计较才定,面上柔和了,笑着说:“你说的话的确有点道理,轩辕妭若只是无心冒犯,六十年的幽禁足以惩戒她了,如果她不是无心冒犯,那么我以后来找你。”王母对身后的侍女吩咐,“去请轩辕妭,告诉她可以离开玉山了,让她带着行李一块过来。”

少昊笑着行礼,“多谢王母。”

西陵珩呆在玉车内,她下意识地看向那袭红衣,不想蚩尤正定定地盯着她,他的目光凶狠冰冷,眼中充满了震惊、质疑、愤怒,甚至带着一点点期盼,似乎在盼着她告诉他,她不是轩辕妭,她只是西陵珩。

她必须赶在侍女回来前出去,她一边用力地想要抽手,一边抬头看向蚩尤。蚩尤脸色苍白,身子僵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西陵珩紧紧地咬着唇,用力地抽着手,藤蔓却是越缠越紧,眼看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西陵珩一咬牙,挥掌为刀,砍断了藤蔓,跃下玉璧车,走向少昊。少昊看到她,微微而笑,一边快步而来,一边轻声说:“阿珩,我是少昊。”

明明见到这般出众的少昊很欢喜,可是那藤蔓却似乎缠绕进了心里,一呼一吸间,勒得心隐隐作痛。阿珩匆匆对少昊说:“我们下山吧!”

“好。”少昊很干脆,向阿珩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他拉着阿珩跳上玄鸟,玄鸟立即腾空而起,少昊站在半空,对王母行礼,“多谢王母成全,晚辈告辞。”

玄鸟展翅远去,阿珩回头望去,桃花树下,落英缤纷,蚩尤一动不动地站着,仰头盯着她,唇角紧抿,眼神冷厉。

五.家人

青阳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桑林,“你觉得少昊如何?”

早上四哥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可阿珩没有办法用同样的答案去敷衍大哥,只能认真思索着,却越思索越心乱。

青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阿珩的答案,不过,这也是答案的一种。他轻声笑起来,“少昊他非常好,只要他愿意,世间没有女子舍得拒绝他。”阿珩的脸慢慢红了,青阳转身看着妹妹,“可是,你就要是世间那唯一的一个必须拒绝他、不能喜欢他的女子。”

阿珩太过震惊,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友吗?”

“青阳和少昊是好友,轩辕青阳和高辛少昊却不见得。你应该知道父王渴望一统中原、甚至天下的雄心,只不准有一天我和少昊要在战场上相见,殚精竭虑置对方于死地。”青阳唇边有淡淡的微笑,好似说着“唉,明天天气恐怕不好”这样无奈的小事。

阿珩脸上的绯红一点点褪去,换成了苍白,“可我还是要嫁给他,因为我是轩辕妭,他是高辛少昊。”

“是,你还是要嫁给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对他动心。”青阳轻哼一声,眼神蓦然变冷,“我以为少昊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稍稍留情,没想到他竟然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思在你身上。”

阿珩低下了头,低声说:“和他无关,是我想多了解一点他,主动和他亲近,我知道他喜欢酒,刻意用酒挑起了他谈话的兴趣。”

青阳走到阿珩面前,抬起了阿珩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凝重,“小妹,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是高辛少昊,是我都害怕的高辛少昊!他不会永远看在我和他的交情上,仁慈地提醒自己不要把你做了他手中的棋子……”

阿珩眼中有了湿漉漉的雾气,却倔犟地咬着唇。

青阳说:“对我和少昊来说,心里有太多东西,家国、天下、责任、权力……女人都不知道排在第几位。为了自己,你还是视他为陌路最好。”

阿珩冷冷讥嘲,“真该谢谢大哥为我考虑如此周详。不知道你究竟是担心少昊拿我做了棋子,还是担心我不能做你和父亲的棋子。”

青阳默不作声,好一会后才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谁叫你的姓氏是轩辕呢?”他拉门而去。

阿珩疲惫地靠着榻上,心头弥漫起悲凉。母亲和四哥总是尽量隔绝着一切阴暗的斗争,希望她永远是自由自在的西陵珩,大哥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姓轩辕、名妭,是轩辕族的王姬。

因为太累,阿珩靠着榻,衣衫都没脱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时分,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她匆匆拉开门问侍女,“怎么这么吵?”

“有贼子深夜潜入朝云殿。”侍女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说话的表情和做梦一样。

阿珩也吃了一惊,“这贼子也算倒霉,什么日子不好来?偏偏往大哥的剑口上撞,这不是找死嘛!”

侍女点头,一脸不可思议,“是啊,做贼都做得不敬业,怎么捡这么个日子?真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阿珩心头跳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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