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你在嘛……”我懒洋洋靠在他肩上说。“你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唯一的毛病就太洁癖了,如今看来,连洁癖的毛病都改了,我很欣慰啊……”
咚——我额头被敲了一下,燕离似怒非怒似笑非笑道:“不知是谁拖累了我,如今还说风凉话。”
我叹了口气委屈道:“好吧,我承认自打跟了我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不但拖累了你,还拉低了你的水平。”
“行了。”燕离在我脸颊上轻捏了一把,在我被敲过的地方揉了揉,笑了一声道:“我本以为,二哥他们会把你照顾好,不会让你犯险,可那天一听说是你带兵来,我就气得笑了。”这话勾起他心头怨恨,我还沉浸在额上的爱抚中不能自拔,他便又在旧伤口上狠狠弹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满腹幽怨。
“你当自己是泥做的骨肉,还是刀枪不入?大着肚子也不知道什么要避忌什么不能做。”
我叹了口气,环上他的脖子认输道:“我知错了,行吧。我不是泥做,是水泥做的,行吧。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行吧!”
“这可是你说的。”燕离轻笑一声,在我臀上拍了一下,“现在,好好洗个澡,睡个安稳觉。”
嗯……别想多了,不是鸳鸯浴,更别提三人浴了……
洗净身上的尘土,因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连夜洗了晾干,洗衣服的人——自然还是燕离,唐思那纯爷们,怎么可能会洗衣服;他洗过澡便也回屋里躺下,两手枕在脑后躺在木板上,闭着眼睛眉心微锁,我爬到床沿看了半晌,压低声音问道:“三……儿……你睡着了吗……”
他眉梢挑了一下,懒洋洋开了尊口。“何事?”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看你这两天话很少,愁眉不展的样子。”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半晌,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我也准备入睡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问道:“李莹玉……你会当皇帝吧。”
我左心口蓦地抽了一下,愕然问道:“自然是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睫毛颤了一下,睁开眼睛直视我,烛光昏暗,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被夜风一吹,摇曳出几分莫名的晦暗,我一直以为这人是一根直肠子最容易读懂,料不到也有看不分明的时候。
“有些事没想通,等我想通了再告诉你。”他轻飘飘抛了个谜团给我,在我心中炸出轩然大波,然后他不负责任地闭上眼,自会他的周公去,留我一人在夜里辗转,在梦里纠结。 80 。。。
破庙所处之处十分偏僻,地点上也很刁钻,非有心者不能至也。我们三人在破庙住下之后,燕离每日都要出去打探消息,同时想办法把我们的消息传递给陶清他们,这一来一回往往便是半天。他出马自然不会空着手回来,除了带些消息回来,往往还会顺便捕两条鱼打些野味晚上加菜。唐思负责留守破庙,以防那个不秃和尚对我不利,其实完全没必要,作为一个被挟持被抢劫的对象,不秃和尚表现出了高度的觉悟和积极的配合,不过一两日便与我发展出了超越年龄的革命友谊。
趁着唐思去砍柴挑水,我和不秃和尚偷偷烤野鸡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左手竖在胸前,念了句佛号,右手紧紧攥着烧烤叉不放。“和尚,你一大把年纪了跟我个小姑娘抢鸡吃不觉得很过分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秃和尚不甘示弱,抓住烧烤叉另一边一扯。“第一,女施主你一大把年纪还怀着孩子自称小姑娘不觉得无耻吗,第二,贫僧慈悲为怀,不忍见你怀着身孕还吃这种油腻易上火又不干净的烤肉,第三,贫僧是奉命监督你不许偷吃的,要是让两位男施主知道你背着他们偷吃,只怕咱俩以后都不好过。”
我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不说,嘴巴擦干净谁知道?你一个和尚跟我个孕妇抢肉吃,实在太无耻了,佛祖知道也会哭泣的!”
“阿弥陀佛,吃饱了才有力气普度众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女施主,你晚上还要喝鱼汤吃炖鸡,烤鸡还是让给和尚我吧!”一扯!
“和尚你吃肉又亵渎佛祖,我要代表佛祖消灭你!”大吼一声,我用力回扯,只听和尚哎哟叫了一声,力气比不过我,烧烤的树枝脱了手,我还没来得及得意,那小油鸡就因为用力过猛,向后甩飞了出去,我一声惨叫,回头看去,顿时呆若木鸡——那小油鸡,不偏不倚落入唐思怀里。唐思眉梢跳了两下,缓缓抬头向我看来,我看了下手中的烧烤叉,再回头看看不秃和尚。
“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已经劝阻过你要注意饮食,你怎么就不听贫僧劝告呢……”不秃和尚不知何时已经擦干净了嘴巴,一副置身事外的超然模样,低眉垂目好一脸“我佛慈悲”……
唐思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太阳穴上突突跳着的青筋,“淡淡”道:“你们两个,去佛祖面前思过!”然后转身把柴搬去厨房。
不秃和尚叹了口气。“女施主,贫僧又被你拖累了。”
我木然道:“和尚,我送你一句话——老而不死,定然无齿。”
不秃和尚微微笑道:“女施主不急,将来你也会和贫僧一样的。”
我悻悻道大堂里对着断臂的佛祖像坐下思过,和尚坐在另一边喃喃念着什么,大概是佛经吧,我心里一动,问他道:“和尚,你说的可是闽越话?”
不秃和尚停下来回我道:“不是。”
“那是梵语?”
“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不秃和尚仔细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是随口念念的……”
我嘴角抽搐两下。“你不是在念佛经?”
“大概是吧……贫僧已经把佛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念经打坐剃头都是形式主义,只要心中有佛,念什么都是经。”
我叹了口气。“和尚啊,你已经无耻到一定境界了,我完全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密宗了。”
“阿弥陀佛。”不秃和尚怅然道,“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佛存八戒,灭人性以成佛性,可人性之不存,佛性之焉附?诵经百年,不见涅槃;坐化圆寂,不见舍利。”不秃和尚低头垂目轻轻叹道,“纵把木鱼敲破,又如何能渡此生余劫……”
我怔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他。想来不过一个守不住清规戒律的和尚,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托词。
我哈哈一笑,拍上他的肩膀,安慰道:“和尚你想太多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美人空对床。色即是空空即色,你空空来我色色……咳咳,我是说……算了,我不解释,你懂的。”我挑挑眉,促狭一笑。
他回看我一眼,哈哈笑道:“真是性情中人。”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说,“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耍起流氓来连贫僧都拍马莫及。”
我回他神秘一笑。“英雄莫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若非我这等流氓英雄,如何能折下芳草无数。”
“无数?”不秃和尚一愣,“难道不只那两位男施主?”
“自然不只。”我低调又含蓄地微笑,掰手指道,“家中还有三位公子,一个个惊才绝艳、温柔体贴、文武双全。大公子吧,温文儒雅,我让他躺着他就不敢坐着,温柔似水,让人如沐春风。二公子吧,虽然家里买菜钱都是他管,不过他对我那是言听计从,我说买小油鸡就买小油鸡,说买两只还就买两只。三公子你见过的,就是外面那个绷着张脸,虽然脾气有点小差,不过对老爷我也是一心一意,其他女人他看都不看,他哭着闹着求我收了他,我心肠软就点头了。四公子是个老实人,脾气好,办事效率高,除了我的话其他人的都不听,二公子的话也不听!老五就是燕小五了,家务一把抓,照顾人无微不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口味比较重,喜欢我虐他……唉,没办法,虽然累点,但作为一家之主,我还是要满足他的你说是不是?”
不秃和尚捏着佛珠,微笑说道:“就贫僧所见所闻,小朋友,你这牛皮吹得真是清新脱俗。”
“切,不信拉倒!”我双手合十看向上方的佛像,“佛祖在上,信徒所言要是有一句属实就让我一辈子吃不到小油鸡!”
不秃和尚悠悠道:“不要以为你话说得快我就没听出来你少说了一个‘不’字……”
靠,这和尚真难忽悠。
“如果把你的话反过来听。”不秃和尚叹了口气,“那你的日子还过得挺悲哀的。”
唉……痛并快乐着吧。
快到晚饭的时候,燕离回来了,他不回来,我们三个就都得饿肚子了。
在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前方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据燕离说,他已经和莲儿联系上了。之前由于他的身份暴露,白族族内被彻查了一番,同样潜伏在白族的莲儿只有躲起来,而两人之所以重新联系上,是因为我们家莲儿有一项特殊技能——她懂鸟语,有驭鸟之术,而燕离所识的三门秘术之中也有一门秘术能够控制动物行为,二人便通过鸟兽传达信息,这也是之前他们和陶清传递信息的方法。
坐定之后,燕离面色凝重,我们等了半晌,他终于开口。“凉国发兵了。”
“什么!”我惊坐起。
“最新传来的消息,凉国派出小股兵力犯边,看起来,似乎已经决意趁陈国之虚而入了。”
燕离口中的最新消息,严格说来应该已经是三五日前的了。我们三人落到闽越境内不久,刘澈的死讯便也传到了这边,如今陈国的最高统治者是“李莹玉”,名义上是我,但实际上在陈国军营中的,只怕不过是一个傀儡。这个时候不能群龙无首,我怀有身孕是军中将士早已知晓的,以此为借口闭不见客,将军权授予陶清白樊二人也是理所当然,因此整个替身傀儡出来并不难,重要的是能够稳定军心。
军心,士气,兵力,行军打仗,这三者缺一不可。我到现在仍未得到白杨谷一战中双方的伤亡情况,但从凉国的举动来看,似乎陈国的情况远不如我想象的好。
“陈国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让我们三人呆在这里,不要冒险冲破烽火线回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燕离说。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转头问唐思:“你怎么看?”
“燕离说的有道理。”唐思附和道,“我们三个人目标太大,你的身体情况不太稳定,这个时候不能冒险。陈国那边有东篱和二哥在,还有冒牌‘李莹玉’,应该不至于出乱子,你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没有他们在身边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但要回去确实比较冒险,而这个破庙,老实说,我挺喜欢这里安谧的生活,有时候听着和尚叽里咕噜念经,会忘了外面的纷纷扰扰,获得片刻的宁静。
“既然如此,我听你们的,留下来吧。”
81 。。。
其实陶清想的不错,山中反而适合养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忘记了外界的喧嚣纷扰,整日里醉生梦死的,但有时候想起来外界的战事,又不免长吁短叹,觉得自己这么逃避着实不是个人该做的事。
莲儿和燕离通过几次信息后,便告知燕离她将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却没有多说,但想来是陶清做了什么部署。莲儿那边的消息算不上是断了,只不过是从原来的每两三日一次变成半月一次甚至更久,我猜测她定然是离开了闽越,甚至可能是远远离开了闽越。陶清帐下奇人无数,可惜懂鸟语的只有莲儿一人,难怪莲儿从来不吃小油鸡,要是我能听懂小油鸡娇弱地喊“不要不要,不要吃我”,我大概也……至少不会吃得那么多……
那什么什么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或者反过来说也是差不多意思,山中山外是两个世界,我们与世隔绝过起了小桃源生活,数着日升日落,一不小心,肚子大了。
那一日,燕离照例过来给我诊脉,我指着肚皮对他说:“他刚刚踢了我一脚。”
这男人完全无法理解我的幽怨,甚至惊喜于我被不孝孩儿拳脚相加,耳朵贴着我的肚皮听得眉开眼笑,真是没点城府样子……
“燕小五啊……”我拽着他的长发扯了扯,无语望天,“你说是男是女啊,怎么整天动手动脚没个踏实?”
燕离撤了耳朵,搭着我的脉搏微笑做沉思状,缓缓道:“从脉象上看,可能是女儿。”
我鄙视了他一眼,“脉象能看出来?听你扯淡!”
燕离深觉专业知识受到侮辱,不乐意地收回了手。“不然你觉得?”
我摸了摸下巴,说:“昨天晚上,我梦到生了个儿子。”
他嗤笑一声,弹了下我的额头。“做梦岂能当真?”
这时唐思走了进来,只听到后半句便问:“梦什么?”
我委屈地朝他的方向躲去。“三儿,我梦到生儿子,燕小五骂我迷信。”
唐思听了这话笑了,“哈,做梦之事确实不能当真。”
“哼!”我撤回手,抱胸撇嘴道,“不然你说会是男是女?”
“听说酸儿辣女,你那么喜欢吃酸,应该是儿子。”唐思用伪科学的方法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燕离果然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笑道:“孕妇不宜吃辣,酸儿辣女乃无稽之谈。”
唐思一挑眉,冷笑道:“哦,你比较有见地?那你说说看?”
眼看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硝烟味,我急忙打断两人,捂着肚子“哎哟”叫了一声,那两人立刻脸色一变,齐齐向我看来,急道:“怎么了!”
我皱着眉说:“好像中午吃多了,胃胀……”
深觉上当的两位眉梢一挑,立刻统一了战线,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一左一右赶着我出门散步晒太阳,正好碰上不秃和尚从门外进来,手上还拿着签筒,笑眯眯道:“方才在门外听到三位施主争执,其实这又是何必?不如用贫僧的方法。”说着递过来签筒,“问佛祖吧。”
我们三人:“……”
盛情难却啊,我接过签筒不亦乐乎地摇起来,好半天才扔出一根签,不秃和尚捡起来,装得好像不在乎不相信的两个男人也偷偷向不秃和尚瞟去。
“嗯……”不秃若有所思,我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说?”
不秃放下签,认真严肃道:“这上面说,你生的,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我同样认真严肃回他:“别以为有佛祖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揍你。”
“阿弥陀佛。”不秃微笑面对我的恐吓,“见女施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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