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并不躲闪,配合地转过身去,任她解开长袍的带子
云思将袍子搭在手臂上,目光游移:
“你……不厌我?”
秦嘉道:“我不厌你,是我对你不住!”
云思垂眸沉默了片刻,语出惊人:“君子坦荡荡,你是君子!”
秦嘉给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以见得我是君子?”
“因你问心无愧!”
“何以见得我问心无愧?”
“你敢让我解衣,还不是问心无愧?”
云思抬眼道:“若是换做了别人,绝不肯让我近前。”她略微一哂:。
“你对那位苏姑娘,果然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因此不必做戏给自己看!你问心无愧,苏姑娘就在你心上,因此你无愧于她,却有愧于我。你知今后只有对我不住,绝无对她不住,因此今夜早早来了这里,是也不是?。
“看来我嫁给你,竟是嫁对了人呢!”云思走去将袍子搭在椅背上,背朝着秦嘉说道。
秦嘉呆在了当地,匪夷所思地瞧着李云思。
心——儒家讲“诛心”、道家讲“读心”、佛家讲“问心”……。
传说连阎罗殿的大门都悬着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李云思言辞犀利,字字击在要害之上。
他于缨络,虽心痛怜惜,却委实是问心无愧!一片愧疚,都在眼前这位正房夫人身上。
今晨他宿醉还未醒,睁眼却见枕畔女子乃是陌生人,一瞥之下便已心中冰冷。
然则,一不及恨母亲瞒天过海,二不及恨自己大意轻敌,三不及恨老天将人捉弄……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恨有何用?。
早起敬茶时,秦嘉便已想得清清楚楚——这两名女子之中,自己终是要愧对一人了!
“虽来了,但总不至于还睡在这里罢?今天你又没醉……”云思话说得极快,清晰无比,头却低下了。秦嘉从背后看到她举手去抚脸——想必脸上已是绯红
秦嘉蓦然想到了缨络:
“宫里人私下流传,说他,说他……说他不是个真男子,是也不是?”
“她为何还要假装熟睡,给那些宫女看见?”
秦嘉看着云思的背影叹息:再怎样大胆爽利,终究也还是女儿家
你把一个女儿家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秦嘉你真是十恶不赦!。
不过,既已不赦,也正好死不要脸,欺人欺到家,问上一句想问的:。
“昨夜我可曾冒犯姑娘?”
秦嘉也的确是无可奈何,此事天知地知云思知,若不问她,他总不能一直懵懂下去。
云思轻轻摇头。
秦嘉大喜,却听云思轻声道:“你是我夫郎,何谈冒犯?”
“我……”秦嘉紧握双拳,却不知该挥向何处
门外有小丫头轻声问:“小姐姑爷,洗澡水烧好了!”
秦嘉忙道:“知道了,先放着。”
云思转过身来,神色已然如常:
“秦公子,你我这夫妻,究是怎样做法,还要问你。”
这是已经想了一天的话,秦嘉又再斟酌了一回,慢慢说道:。
“姑娘可有意中人?若有,我愿开一切方便之门……”
此言一出,云思登时怔住。秦嘉不待她开口,径自往下问:。
“如若没有,姑娘可愿寻觅一位意中人?若愿意,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姑娘留意。只是,永不能明公正道,大白于天下,这一节,只怕谁也无力回天,只能万分地委屈你了。但若他日事败,姑娘放心,我定一力担当,想法子不令你受过!”
秦嘉向云思深深一躬:
“若不是走上绝路,我也绝说不出这话。你好好想想,给我个答复。自然,若你有更好的法子,我也愿意周全。”
22声明
囧,差评好多,集中回复吧。(作者有话实在字太小了,看着累,所以放这儿了。)
声明一点,我始终欢迎差评,但并不是所有的意见我都会接受,比如昨天的意见,恕我保留原有的看法,不会修文。下面说说理由:
一、关于这个很要命的桥段。
我只说一句:不要说旧时,就是放在现在,如果明儿个“雍和宫”的喇嘛要还俗娶“天上人间”的头牌,相信也不太可能一帆风顺……
二、关于秦嘉的性格。
如果秦嘉早晨起来发现新娘换了,立马拂袖而去重新出家,或者以死相逼非要缨络不可,我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不叫情深,这叫胡闹!
如果胡闹有用的话,我猜安娜就不会卧轨、娜拉就不会出走、梁祝就不会化蝶、孔雀也不会东南飞、天上绝不会有银河!
不要鄙视我大言不惭拿名著自比——我总得举个例子,我举不那么出名的,比如我自己的初恋,你们也不知道不是。
三、关于缨络的性格。
有句话叫什么,人不装*逼枉少年!
少年人偶尔装一装是被允许的,但你毕竟不能装一辈子
如果到了五十岁还振臂高呼: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那就真是装*逼了,除非,你真有李白那两下子。
所以很遗憾,缨络不可能永远都像本文开篇时那么目空一切我行我素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高傲如黄蓉,好像听了郭靖已有婚约,也没有哭着跑开大喊三声“我不原谅你”,然后就消失不见吧!
缨络现在的情况是,秦府于她有恩;云思于她无罪。她一不能找秦夫人评理,二不能找云思撒泼,那么,就只剩下秦嘉了。
她能去跟秦嘉说:我可以做任何人的妾,唯独不做你的,能么?。
我也有句很欣赏的话:如果你的姑娘要离开你,跪下来哭吧,在爱情面前,尊严值几个钱啊。
恕我直言,“唯独不做你的妾”,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挺难的。我虽没看过姑娘你说的这本书,但我猜,说这话的人,最后也没有真去做别人的妾吧?。
如果没有,那这句话还真就没啥意思,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就像秦嘉吓唬他母亲:如果不能为妻,还叫她嫁与旁人罢。
秦夫人信了么?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傻子。
秦嘉拿这句话唬人,他倒是挺傻的。没办法,热恋中的人都有点傻
情到深处,人会卑微,而非桀骜。这是我的观点,所以我写出来的东西,也只能传达这个观点。抱歉了。
不过秦嘉和缨络,他们此前的率性天真,你们看着痛快、觉得爽——这好办!
耐心点,后头合适的情境里头(很明显我认为现在的情境是不合适的),你会重新看到的!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再怎么变,某些性格里的东西还是会延续。更何况,最重要的理由在这里:这只是一篇小言情儿,真要从头郁闷到尾,人家还不如去看托尔斯泰!。
不过,对于太性急的姑娘,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们还愿意往下看这文,那就等完结了再来看吧。一章一章地跟,我怕你们受不了那份儿刺激。
说实在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呢啊啊啊!。
PS:向要群殴我的姑娘表示感谢,擦眼泪,我今天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实在想了拿脚踹,是个神马意思……
PS:我虽然愧对亲妈这个称号,但应该也还算不上后妈吧?或者,我算姑妈?
至于为什么不是姨妈,咳咳,那人家不是长女嘛!。
23大黄狗
云思脸上才退的红潮给秦嘉一番话说得又复烧回,低了半日头,末了道:
“秦公子,你是个真男子!你那位苏姑娘好福气。我……我没情郎,你也不必费心……了——你若愧疚,只须给我留着脸面,我不想听见丫头们在背后议论我……”
她语气极淡,并无自伤之意。但秦嘉听了这话,直要无地自容
云思又道:
“今夜且先委屈你,在这长椅上睡一宵罢!”她回手向房内一条贵妃藤榻一指。”随即向外喊道:“潇潇,抬水进来罢!”
一个青衣小鬟碎步进来,身后两名仆妇抬着一个雕花大木盆,目不斜视进来,放下盆便躬身出去了。
盆中已有小半盆清水,潇潇提着水壶向盆中注入热水,一时屋内蒸汽氤氲,袅袅显出几分旖旎来。潇潇走到窗前合上了窗扇。
秦嘉有些局促,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水已兑好,潇潇走上来要替云思更衣。
云思隔着雾气瞥了秦嘉一眼,秦嘉情急生智,笑道:“你家小姐怕羞得紧,我先出去罢。”
说着便要向外走,不料潇潇上来一步拦住去路,嗔怪道:。
“姑爷瞧瞧,好容易攒了些热乎气儿,现在开门,冷风扑进来,小姐等下岂不着凉?”
秦嘉给她说得进退两难,云思也愣住了。
潇潇倒是极会做主,上来毫不见外地推了秦嘉一把,向屏风后头一努嘴:
“姑爷去那里委屈委屈!”
“啊?啊!……好好!”
秦嘉无奈,只好避到屏风后头。外头悉悉索索,夹杂着云思与潇潇小声说话,还不时有憋不住的笑声,轻微的斥责声。接着静了一静,便是撩水的声音
秦嘉不理会这些,只盼着她快些洗完。忽然眼前一黑——两根蜡烛无巧不巧同时燃到了尽头。
潇潇轻喊了一声,跟着便道:“姑爷快请来换蜡烛,小姐最怕黑了。”
云思忙道:“无妨。”顿一顿道:“月亮好得很,不点灯也使得。”
“是!”小丫头轻轻答道。
秦嘉松了一口气。
今夜月光果然极好,照进屋内轻纱一般。屏风上头人物花鸟都隐隐可见。秦嘉本不留意,可看着看着,心头一动,想起了陈江总的名句: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他默念了两遍,不由自主双手合十端正胸前——只觉此一身罪孽,罄竹难书。恍惚间更觉天下女子,无一不苦!
晚上秦嘉便睡在榻上。
可他实在生得高大,那贵妃榻更本就是女子休憩所用——他做和尚时谨遵师傅教诲:不睡高广大床。可也从未睡过这般窄小的所在。
无奈只好下来东翻西找,找了几张宣纸铺在地上,索性裹着条被子席地而卧。
他在这里倒腾,云思睡在帐子里,咫尺之遥自然知道
“先将就着罢,明日想个什么托辞,弄张大些的睡榻来。”
“不必,这样挺好。我从前也常睡地上。”秦嘉翻了个身。他是和衣而卧,转侧时怀内“丁”地一声响,这才想起,他预备要送云思的东西还未给她。于是说道:“有个小物事,你拿着玩罢!”
云思坐起,她亦未曾脱衣,撩开帐子道:
“是什么?”
秦嘉从怀内取出只镯子来,站起身走到床边,送到云思手里
云思并不就接,却问道:“该当有两只罢?”
秦嘉一愣,知她定是听音猜出,遂一笑道:“这一个不好。”说着将另一只取出,也递到她手。
云思生得肌骨莹润,一只纤掌在月光下看去几乎透明,掌上端端托着两只玉镯——一只青玉,一只翡翠。
青玉的乃是秦嘉从缨络处拿来,翡翠的却是秦夫人瞩她赠与云思的
云思看了看,指着那只青玉的道:“我要这个。”
秦嘉赔笑道:“这个翡翠的极好……”
云思不容置疑:“我就要这个。”
秦嘉只好点头:“也好,你喜欢就好……对了,莫如这两个你都拿去罢!”
云思摇头:“我只要这一个。”
两天后回门。一番热闹自不必说。
晚上回来,两人仍是形影不离。秦夫人瞧着又是欢喜,又是纳闷儿。待小两口请了安回房,便叫人将服侍秦嘉的一个老妈子叫了来。
老妈子自然知道夫人要听什么,第一句话先说:。
“除婚礼次日早晨外,二爷这些天只去了‘应雪轩’一回,且是不多时便出来了。”
秦夫人沉吟着点了点头。
老妈子又道:“昨日少奶奶随口说了句喜欢那个谁谁谁的字画,三爷晌午就带着梧桐出府,不知从哪里淘换了好几幅回来,现就在卧房墙上挂着呢……”
秦夫人疑惑道:“这是转了性子?可哪有这般快的?”
老妈子道:“嗐,我当初就劝太太不必着急。咱们二爷那是没见过世面,拢共就见了那苏姑娘一个女子——如今少奶奶是大家子小姐,知书识礼才貌两全的,他可不就想明白了!”
秦夫人摇头道:“我瞧着不像。”
老妈子道:“那我叫她们再留意着就是了。”
秦夫人沉默移时,摆摆手:“你先下去罢。”
老妈子才去了,双环过来道:“太太,二奶奶来了!”
“请进来罢。”
二奶奶进门就笑:
“我来给太太道喜,瞧这小两口夫唱妇随一刻也离不得的样子,明年准准儿地叫太太抱个胖孙子!”
秦夫人也笑:“真是你说的,我就没什么不足的了。”
二奶奶说笑了几句,便道:“我今儿是来跟太太回,既是三弟娶了亲,这家里的事就该叫云思管起来,我就躲懒了。”
秦夫人虽身子尚算康健,但这些年为秦嘉的事操心,落下个失眠的症候,常觉精神不济。自秦瑛成家,府里的一应事体,便一直由这位二奶奶管着
如今嫡媳进门,她来交权,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秦夫人道:“云思刚过门儿,再等等罢。过些日子,我叫她先跟着那你学学理家。”
婆媳二人正说话,窗外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秦夫人便问:“谁在那里?”
当归隔窗道:“是我,三爷那里有人来回事。”
秦夫人道:“什么事?”
当归一挑帘栊进来说道:“翠翘来说,五王爷府来人请三爷,好像是王爷要给咱三爷引荐个什么人,来人说晚上王府设宴,若晚了就不教三爷回来了。”
秦夫人皱眉道:“才新婚三日,就不回家……这王爷也是,早不引荐晚不引荐,非要赶在这个时候!”
二奶奶见秦夫人不痛快,安慰了几句便退下了
双环送上茶来,秦夫人摆手示意不要。双环便道:“我看他们送来的贺礼里头有几架屏风好看得紧,抬过来给您瞧瞧?”
秦夫人仍是摇头。过了半晌,忽然问道:“双环,门房老刘养的那两条大黄狗还在么?”
双环愣了半日,笑道:“在,您怎么忽剌巴地想到问这个?晚上二门下了钥,一边一个守着角门,直是两个门神,再厉害的贼子也别想进来。”
秦夫人踌躇了半日:
“你去跟老刘说,叫他今晚把那俩狗送到花房去。”
双环莫名其妙:
“这是为何?”
“别问了,你只去说就是。”
当晚缨络睡到夜半忽觉屋中有人,睁眼才要惊叫便给人捂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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