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小爷我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大清早地大变活人还活色生香,自动自觉自主自愿地给我看!
这不是要了亲命嘛!
扶桑这孩子啊,清纯得很,按说……按说其实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下半身是一条宽宽大大的绸裤,乏善可陈,只一双赤足如美玉精雕,楚楚动人地半掩在被内。
上身是一件红绫肚兜,肩头处系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子,正中用金线绣着两朵水灵灵的喇叭花儿,左下角却是一只正振翅赶来的蝴蝶。
蝴蝶与花之间,一路上平平坦坦,到了喇叭花的喇叭口,却是异峰突起,那两个优美的起伏只看得扶桑心惊肉跳,一口气哽在喉中不上不下险些活活憋死!
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女子迷迷茫茫睁开了眼睛——
“啊!”这一声想必为他没穿上衣。
“啊!”这一声想必为他只穿了条短裤。
“啊,啊,啊……小翠,娘、爹爹……”
“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小贼,我定叫爹爹打断你的腿,你,你还不出去!啊,来人哪……”
“别喊了!”扶桑一声断喝。
她害怕的样子是可怜,但他也不能任由她就这么大喊大叫把警察招来。
“小姐,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家!”
“你还敢……”
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到此刻才亡羊补牢地拉过被子挡在身前,黑眼睛略一顾盼,随即又是一声大喊:
“你,你你你把我掳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我……救命啊!”
扶桑一个箭步扑上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拼命挣扎,两人一阵撕打。
“不是我掳你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睁眼就看你躺在这里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别喊了求求你别喊了。”一长串话从头喊到尾,没一个标点,扶桑觉得胸中最后一口气都呼出来了。
她已缩到了床脚,退无可退,守无可守。
扶桑放开她,向后两步,竭力表示自己并无攻城略地的企图。
而此时,此地,事实是,扶桑比这位瑟瑟发抖的美人更加不安。她虽惶惑,但她认定他能解释——虽然他在她眼中很可怕,并且他很可能不会解释给她听——他也惶惑,却不知找谁来解释!
“丁铃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连每天早晨听惯了的扶桑都吓了一跳,她更是惊得脸色煞白,双手使劲按着胸口。
扶桑说一句,“对不起”。赶紧从床头柜上拿起闹钟,又摸起一把配套的小剪子。冲她点点头,示意马上就好。
……
五分钟过去了,铃声还在继续!
扶桑已是满头大汗!
他妈的,当初是谁给他推荐的这款拆弹闹钟?红绿黄白黑五条线已经被他搅成了蜘蛛网,还是搞不清该剪哪一条!
刺耳的铃声还在催命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床上的女子死死捂住耳朵,下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他低低骂了一声“操”,两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右手一挥,“嗖”地一声把闹钟扔到了楼下。
他回过头来,看见小女生的表情从如释重负转变成了若有所待。
怪哉!
她决不会是在等我扑上去。扶桑纳闷儿。
她等了半天,最后疑惑地看看扶桑,小心地把身上的被子裹得密不透风,小心地下了床,光着脚向窗台走去。
那一刻扶桑实在是要佩服自己的悟性——她在等闹钟落地的声响。
她来到窗前,右手紧紧地揪着被子,附身下望。
她望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样子,扶桑正准备告诉她楼下是个小树林,这么早不会有人那么倒霉挨砸,却听她低低呻吟了一声,软软地溜到了地板上。晕过去了!
扶桑大骇,不是那么背,真的砸到人了吧?赶紧扑过去看:
从二十九层看下去,闹钟就是太阳照射下逗号那么大的一点闪光,安详地卧在草丛里。没砸到人啊,她怎么了?
他隔着被子把她抱回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推醒她。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声音虚弱至极,仿佛大病初愈,全没了方才又喊又叫的精气神儿。
“这是百子路52号,沁心公寓……”第二个问题太过愚蠢,他忽略了。
不过小女生不依不饶,喘了口气又问,“这是天上吗?我刚才,看见人间了!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扶桑黑线三千丈。
《长恨歌》他是读过的,不过从来没想到可以如此引用。二十九层往下看就能叫“下望人寰”,那电视塔算哪里!
“小姐,我想你可能不太舒服。”他匆匆走到客厅,接了一杯温水走回卧室,把杯子递给她。她摇摇头,两颗黑黑的眼珠烟水迷离,不辨喜怒。两人沉默了好半天。
扶桑叹口气:“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不管这是谁的恶作剧也好,是崂山女道士穿墙而过也好,这句话总是可以说的。当然这句话并不高明,就算我抛砖引玉好了,咱总得把情况搞清楚。
扶桑问出这句话,本来时不报什么希望得到一个靠谱的回答的。
可这女子立刻满面喜色:“你肯送我回家?你不是坏人?我没死?这,这可太好了!”
她喜极而泣,眼泪一颗颗从玉白的脸颊上滚落:
“你送我去学士府吧,学士府你知道吧?”
还是不靠谱,高兴早了!
扶桑暗暗捏了捏拳,脸色铁青。
没办法,尽管这个时代的问候语早已从“你吃了吗”变成“你穿了么”,可现实里头,他还是无法把这位美女同当下最时尚的旅行联系起来。
况且,就算是小说电视剧玩穿越,也都是往回穿的——传回去了就是先哲,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要多爽有多爽,爱咋玩就咋玩,谁听说过有倒着往未来穿的?
别说没有四六级和计算机证不好找工作——街上全是汽车,家里到处电器,一不小心小命儿都保不住。疯了?
所以扶桑绝想不到她是穿来的。
阿宁呢?阿宁更想不到了。别说穿越,她连穿帮都不知道啥意思。
“你们家附近,有啥标志性建筑吗?”
“啊?”
阿宁愣了半天,连蒙带猜地理解了一些他意思:
“我家门口有两只石狮子……那个,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是御赐的,口里含的不是石珠……”
扶桑平生头一回打断女士的话:“好了,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我不敢保证不会掐死你。
“你……还是喝点儿水吧。”
拜托,喝点儿水精神精神,别老说梦话!
安宁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往下喝,不时抬眼从杯沿上方偷偷看他一眼。
扶桑叹息:都说“妍皮不裹痴骨”,白长了个好样子,怎么说出话来神经兮兮的……
神经,神经……
扶桑忽然一拍大腿,把安宁吓了一跳。
精神病!
这美女八成是个精神病!
哎呀呀真可惜,太可惜了。
扶桑想通了这一点,顿觉脑子一轻,再不惶恐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小女孩不知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一旁,拿起电脑来开机上网,想找找寻人启事。
瞧这姑娘身上衣服像模像样,家境应该不错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扶桑仍旧不太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我……我父亲叫秦嘉。”
“我是问你的名字。”
“我……我叫……安宁。”
“哦,秦安宁。”
扶桑点点头,他背对着阿宁,并不知道她已烧红了脸,眼中带泪。
若不是万不得已,女子的闺名,岂能随意吐露!
“奇怪!啥都没有。”
他上了一圈网,没一家丢孩子的。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报警了。
扶桑拿起电话还没拨,无意中回了一下头,正好看见秦安宁擦眼泪。
“你哭什么?”
“我要回家……呜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娘!”
不要鄙视,请不要鄙视。
十五岁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落到这么一个混沌不堪不清不楚的境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墙上那两张油画在内,人人衣不蔽体、句句话不投机,除了哭,你还想她怎样?
她这么一哭,扶桑也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罪恶感来。似乎自己是正准备抛弃亲生骨肉的混蛋。
“喂,你别哭,别哭啊!”
“我要回家!”
“好好好,我送你回家,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娘,呜呜呜呜……”
☆、69番外阿宁 (中)
等两个人终于能够衣衫齐整、不喊不叫对坐在沙发上像两个正常人那样说句话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一个眼睛已经哭肿了。一个嘴巴已经磨破了。
扶桑扶着太阳穴想:
幸好啊幸好;幸好是快过年了合租那俩小子昨天半夜赶火车回老家了。这要是都在,仨大小伙子叉着腰围着床往地上那么一站;她还哭个六儿哭,直接就得死过去了。
这个单数和复数;你别说还真是有区别的。
眼下阿宁穿着扶桑的一件长袖体恤;裹着他一条纯棉的睡裤缩在沙发里头,脖子上围着他的白围巾,脚上穿着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运动鞋。
为了把这身行头给她披挂整齐,活活儿用了扶桑一个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吐血的过程里;扶桑若有了所悟:
她不会穿套头衫;她不认识松紧带;那T恤太宽大领子那里露出了一大片,她死死地捂着不放直到他举手投降给她找出一条围巾;她躲在被子里穿袜子;穿好之后仍不肯伸脚出来,非要穿鞋,拖鞋还不行,因为后头露着……
她没有要求用一块布把脑袋裹起来,这让扶桑确信她应该不是阿拉伯人。
那就只剩下一个猜测了——
扶桑试探着问:
你知道梁朝伟吗?
你知道小虎队吗?
你知道五四运动吗?
你知道虎门销烟吗?
她一律摇头,摇得极茫然。
现在是哪一年?
扶桑直奔主题。
可她似乎是给他前边儿一堆问题问傻了,仍是愣愣地摇头。
扶桑灵机一动,站起来把电视打开。按遥控器时指着问了句:“见过吗?”
她摇头。
声音出来的时候她惊叫了一声,画面出来的时候又惊叫一声,惶恐地看着他,却没问什么。
扶桑想起了许多老师都说过的话:提得出问题的学生才是听懂了的学生。
后来扶桑知道自己猜对了——电视这东西超出她理解范围太多,尽管好奇却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到处都是古装戏。扶桑一个台一个台问下去:“这是你们那儿穿的衣服不?”
刚开始的时候她倒是很惊喜,可片刻之后就开始挑毛病:
是有点像,但那个腰带不对,不能系在那里啊;
牡丹绣错了;
哪有这么梳头的?
……
扶桑无可奈何地关了电视。
编剧导演道具师们,太不负责了啊!就不能略微尊重一下历史吗!
这时扶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她刚才念的长恨歌。
“花谢花飞飞满天……”他看着她背。
她依旧茫然。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这一回她眼睛亮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这是扶桑第一次看见她笑,古典的说法叫“倾国倾城”,现代一点就“你是爱是暖是人间四月天啊”。
扶桑惊艳之余很是替她高兴。
很明显,白骨精让她欢喜,踏实。
不难理解,设想如果是你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所有人说着你没听过的东西,这个时候有人说一句:“王菲的歌真好听啊”,你也会惊喜无边的。
扶桑见她笑,心情忽然大好,不知怎么就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弯下腰,凑她近些,小声问了句:
“你知道潘金|莲吗?”
“啊?”
她很自然地摇头。
扶桑苦笑:傻了傻了,连“西厢”都是□,你还指望她看过“金瓶”?
“你是明朝来的,还是清朝?”扶桑扔出一道二选一。
“我……是……大明……”
她断断续续说。
扶桑打了一个响指。
行了!明朝,还是中后期。可以了,又不考古,搞那么清楚干嘛。
“好了,你听我说。”扶桑很严肃。
“如果你不是来逗我玩的,也没人请你来逗我玩的话,那么我想:你应该是‘穿——越——’了。”
扶桑这回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尽量深入浅出地给她讲解了一下“穿越”的概念,外带粗略介绍了一下当前这个时代。
阿宁听完,愣了半天,省掉了所有惊骇不解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那我还能回去吗?”
“不知道。”扶桑有些抱歉。
“穿越”还是个新生事物,现代人还不是完全了解,更谈不上操控。
“你说你昨天上床睡觉时还是在自己家里?”
阿宁含泪点头。
“那……”扶桑不由自主地就想安慰她:“那也说不好,也许你今晚上睡着了,明天起来就又穿回去了呢!”
“真的吗?”阿宁立刻不哭了。
“有可能,啊当然也有可能穿不回去。”扶桑注意着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可阿宁听了仍然很高兴。
“太好了!多谢你!”
“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外头吃点儿东西。”扶桑按住已经咕咕叫的胃。
“我不想吃,你一个人吃罢。”阿宁摇头。
扶桑拿起电话叫外卖。
阿宁起初以为他是跟自己说话,后来才发现不是。扶桑放下电话给她解释:“这个是电话,可以跟很远地方的人说话,听得见。”
阿宁心不在焉地点头,脸上明显是等火车的神情。
就等夜□临好往床上一躺,明天早晨就回了家。还不用买票,多好。
扶桑有些犯愁:回不去怎么办?她会伤心难过失望害怕的。
到了第四天早晨。安宁不说绝望也差不多了。
扶桑把自己的床让给她,自己睡在隔壁。这天他半夜醒来,听见外头有压抑的哭声。
不用问,又没穿成!
他叹了口气,穿好衣服走出来。刚到客厅就被她撞进怀里,她赤着脚奔过来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没命地嚎啕:“你骗我,骗我!”
扶桑怔住片刻,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却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渐渐哭累了。头埋在他胸前小声地抽噎。他沉默着将她抱起,送回床上。
“在你回去之前,我来照顾你。放心吧。”
她哭自然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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