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道:“我哪里笃定!我也想着他或许移情别爱,匹配淑女,要拿着狐狸皮去讨人欢心啊。因此我自然不能同他抢,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说是不是?”
璎珞气得跺脚。
秦嘉又道:“然则若不是送别人,妥妥儿地做好了要送来给你么,我就更不该跟他抢了。他找人花钱做好了送你,替我省了麻烦又省了做衣裳的工钱,我为什么要拦着?”
璎珞鼓了半日腮帮子,忽然举手将秦嘉刚系好的狐裘带子一下子解开,嫣然一笑说道:“还不来替我换上这件?”
婆媳三人坐车到了太子少保府上,珠围翠绕、莺啼燕叱自不必说。璎珞还从未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一举一动皆自家小心,恐哪里出了纰漏给人嘲笑了去。
她生性聪明,既留了心,说话做事便极周全;人又生得美貌,不多时便引来几个老夫人啧啧赞叹,争相拉着她手问话。秦夫人瞧着亦欣慰不已。
然则席间璎珞起身更衣时,听见两个身着命妇服色、二十来岁的女子在廊下悄声说话,她无意中听了两句在耳中——
“你道她又是什么高贵的出身么?”
另一个忙问:“怎样?”
前头说话的女子鹅蛋脸,一双淡淡的眉毛扬得极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你快说,我委实不知。”
“她呀,原是个……”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楚,只听见后头女子一声轻呼:“果真?”
她惊呼出声,随即抬起头来以手掩口,警觉地四下察看,璎珞一个躲闪不及,正给她看见。
这女子一见璎珞,犹如见了鬼,脸色煞白,紧紧地咬住唇角说不出话来。鹅蛋脸的那位见状转身,也瞧见了璎珞。她却不似这个这般不济事,高高地将头昂起,从鼻孔中哼出一声不屑:
“走罢!”
一把拉了这个的手,也不压低语声:“听见了又能怎样?”
璎珞并不失态,扶着双花缓缓步回席上。双花低声问道:“姑娘?”
璎珞道:“不出一月,我叫她来给我磕头,你信不信?”
算命先生的灵感来自于一个网上流行的段子:
乾隆下江南,乌龟挡道。乾隆问:“王八们有何事上奏?”乌龟们道:“我等有王八蛋进贡,欲求乌纱帽!”
乾隆大笑:“王八居然也想做官!好,何时灯芯朝下,就让尔等全部当官。”
转眼300年后,电灯取代了蜡烛,于是:君无戏言。
哈哈,璎珞绝想不到她闺女的姻缘在二十一世纪——灯芯朝下,隔山说话!
璎珞在回府的路上便向秦夫人说起,想到“梅花别业”略住几日,躲过这些天的寒冷。盖“别业”地暖,有几眼温泉,比家里暖和得多了。
秦夫人拍掌道:“可是呢,你如今这样怕冷!你这孩子,怎不早说?早该叫你过去的,我一时竟没想起。”又嗔着余氏道:“你也不提着我!”
余氏笑道:“夫人自己忘了,便胡乱怪人,您最是心思快的,您都没想起,倒指望我这糊涂脑子么?”
璎珞又道:“阿宁就先跟着夫人跟嫂子罢,我便躲个懒儿,她小孩儿家经不起折腾——左右不过几日,我便回来了……”
秦夫人高兴道:“也好。”
秦嘉听璎珞说要去“别业”,也自懊悔没能早早想起这好地界来。
“只是璎珞,我这几日忙着,恐不能日日过去瞧你。”
璎珞笑道:“何用你献勤儿?你在家好生守着闺女就是。”
次日璎珞便带着几个丫头搬去“别业”。
虽不是长住,该带的物事却半点不马虎,连素日看惯的那一副“春树秋霜图”都特特摘了带来。
璎珞爱吃点心,跟来的厨子是她小厨房用惯的,连白面、鸡蛋、香油,乃至芝麻、桃仁、鲜果等各样点缀都是外界所无,满满地塞了两大车。
小厮们忙着搬运箱笼,璎珞站在门口抬头观望。
时隔数月,再见门口“梅花别业”的黑字匾额,不禁心绪难平。
当初来这里是何等情状缘由,如今又是何等心境与身份!
双花道:“咱们终于也成了夫人娘子了,姑娘,当年做梦也没敢想罢!”
璎珞点头。
她的确是没想过这些,心心念念也只一桩——要与秦嘉心心相印,两情长久。今日之福,从未奢望过。盖因“喜出望外”,这喜悦才更加可人!
双花又道:“富贵了却不回老家,就像穿着新衣服在暗地里走。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璎珞忍不住笑:“项羽!”
双花道:“可惜咱们的老家如今回不得,不然咱们去到归家院走一遭儿,那该是怎样的情形!”
璎珞道:“这个梦我定替你圆了就是。”
双花惊讶道:“当真?”
璎珞边迈步进门边道:“归家院不能去,把旧相识请到这里也是一样的。”
双花登时雀跃起来:“请到这里更方便显摆啊!姑娘你果然要将一院子人都请了来么?”
她手舞足蹈、咬牙切齿:“我要大摆流水席,不撑死了这一干□养的小浪蹄子决不罢休。连看门的小王都不能放过!”
璎珞哈哈大笑:“我所听过的雄图大志,顶要数你这个最痛快。”
双花眉飞色舞还要往下说,璎珞道:“行了别混说了,你快叫人去找苏俏儿过来。”
双花立刻苦了脸:“原来是请她,不是全请啊!”
璎珞道:“比全请来还有趣呢,你道我为何非要来这里,就是为请她来替我报仇。快去!”
璎珞已打听得清楚,那日席间鹅蛋脸的女子名叫谭纬,是许国公的次女,丈夫与秦嘉同在翰林院,姓李名权,秦嘉正是他顶头上司。
璎珞当初曾不止一次听孙杨妈妈教训手底下姑娘时说过一句话:一入娼门,便是与天下良家女子做了对头。她们作践起咱们,要比男人狠得多了。男人作践咱们,总还是图些什么或是为着什么,她们不图不为,就只作践着有趣!
璎珞并不怕人提及出身,她自觉清白洁净,无论身体还是心肠,只怕都比多少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还高贵些。她要报仇,并不为自己,乃是要为那些做过“□”的、将做“□”的、正做“□”的同行姊妹们吐一口气!
说是小孩儿气性也好,说是心血来潮也好,说是小人得志也好,璎珞筹划得兴高采烈,欢天喜地。
她恃宠而骄、嚣张骄傲,只因不管怎样,秦嘉总是肯纵容她的。
她在秦府做小伏低做了这许久的乖女孩儿,此后天长地久,有多少意气风发、随心所欲,都从此刻开始!
璎珞掐算得极准,果然不出一月,谭纬就从九天云霄栽到了阿鼻地狱。
此事若不是璎珞,换个旁人,受了那般的羞辱,十个里头有八个要走夫君的门路。
李权既在秦嘉手下,要他回去教训婆娘今后说话小心些容易之极。可璎珞偏不如此,她心高气傲:你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么,我就请个同我一般的来治你!
苏俏儿是何等人物,几日内便将李权的身世、经历、秉性、癖好打听得一清二楚,量身定做了一个“包君满意”的俏姑娘送上门去。
她比璎珞更绝,竟索性连许国公也报复在了里头!
谭玮正为丈夫夜夜不归烦恼,母亲又寻了来大哭,口口声声说的全是“你爹这个挨千刀的老不修,我不选个良辰吉日一刀捅死了他,我也不是个人!一把年纪了,胡子一大把,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个人我丢不起!闺女呀,咱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是什么事啊我那老天爷啊!”
闹到最后,若不是璎珞开口止住,谭玮险些就要同时从青楼里替丈夫接回一个姨娘,外带替自己收下一个庶母!
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皇城,秦夫人也有所耳闻,却半点也不知从头到尾都是儿媳妇一手包办。秦嘉更是懵懂无知。谭玮到了儿也并未来给璎珞磕头,皆因一般的全不知情。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盖天下红粉将军,巾帼豪杰原所多有。只怕你觌面不识罢了!
苏俏儿经此一役,豪气顿生,自觉将才不可埋没,与几个院中姊妹一番计议,离了“偎红楼”自立门户,问秦嘉借了一万银子,开了一家行院名唤“温柔乡”!
自此京城三大行院鼎足而立,替朝廷也不知挣了多少税费银子,替人间也不知增了多少缱绻风流。此是后话不提。
阿宁百日这天,正是春分。璎珞女扮男装,跟秦嘉携手旧地重游,到了落雁山。
秦嘉哭拜的“假坟”仍在,只是无人祭扫,荒凉了些。秦嘉是有备而来,带了些花种,仔仔细细种在坟前。璎珞好奇问道:“是什么?”
秦嘉道:“威灵仙!花期七月,花开如雪。玉骨冰肌,兰心蕙质。逍遥其品,林下风致……”
他扳着指头只管往下说,璎珞打断道:“你还漏说了一样顶顶要紧的。”
“是什么?”
“良才美质,悬壶济世。内有一样功效比是药都强!”
“哪一样?”
“起死回生!”
秦嘉大笑,手指坟茔朗声道:“当初只叹一抔黄土埋香瘗玉,如今常伴一枕风光温香软玉,菩萨菩萨,你到底不枉我早晚一炷香,昼夜勤念经,待秦嘉实在不薄啊!多谢多谢,多谢菩萨,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的时候沾沾自喜,觉得好看得不得了,可写完回头看,粗糙难看的地方实在不少。容我休息休息换换脑筋回来再修改吧。暂且标注完结,最后那个番外修改的时候再写完。
不过有一点我至今仍然自得:我是认认真真写完了的,没灌过水,没胡乱凑合,每句话都是认真斟酌过的。
借用前辈一句话:余虽不敏,余虽不才,然余诚矣。
感谢所有留言的、订阅的、扔雷的、收藏的、点击的姑娘们。虽然我发过毒誓绝不坑文,但如果没有亲们的关照,完结时间应该在猴年马月羊日鼠时……
休息一周,5月19号开更灭烛解罗裳 。
老少爷们儿,记得捧场留言!你们再潜水,我就虐死七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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