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不以为意,只道:“纵然是谁都想去的,可也不见得谁都能去。我这就去问问玉淑姐姐可有这个心思,旁的事儿,稍后便见分晓。”如玥神秘一笑,示意袭儿走近几步:“既然是好不容易打探出的消息,咱们可不能独享啊!那就有劳姑姑把信儿也送到翊坤宫去。”
索性袭儿也是一点就通透的人,自然明白如玥的心意。“小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如玥才走进内寝,玉淑就瞧见她一脸想藏也藏不住的喜色,欢快道:“怎么样,我早就说了,皇上对你是真心的。这不,你呀才与皇上重修旧好了,整个人就神采奕奕开心多了。”
“我才来姐姐便挖苦我!”如玥径自坐下,拿过玉淑手的针黹:“这对并蒂莲绣得可真好,比七八月湖里的那些好多了。不过今年姐姐能不一样的景儿,乐景儿在前,你就没时间笑话我了!”
“哦?怎么说?”玉淑示意兰彤给如玥上茶:“你这里的茶呈敬你饮用,可不要嫌弃我小气才好呢!”如玥接过,呷了一小口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就是给我一盏清水,我也不至于挑理呐。内务府走了消息,说皇上七月要去承德避暑山庄那儿的围场秋狝,到时候姐姐要和我同去相伴才妥。可不就是不见这宫里的并蒂莲花了么!”
“倒是真真的乐景,皇上自登基一来,还是首一次木兰秋狝呢!”玉淑将手里的银针别在一团翠绿的丝线上交给兰彤,才转回头与如玥说话:“不过这乐景,你一个人去也就是了,何必要搭上我?你与皇上你侬我侬的,岂不是嫌我碍眼了么!”
如玥没有笑,正经了脸色与玉淑对视,道:“姐姐长久以来不愿争宠,莫非是心里有了旁人的缘故?”这话一出口,如玥便有些后悔了,怪自己说的太直白,惊了玉淑的心。“如玥失言了,姐姐莫要怪我。”
玉淑没有不悦,反倒也敛住了笑意:“不瞒妹妹,我的心的确从来不在这里。可……关乎氏族的荣辱,心不在,人也要在!不然又有什么法子呢?”
“那往后呢?”如玥忧心道:“若是姐姐不愿承欢,如玥绝不会勉强你。可姐姐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空留着清白之身,只怕也没有用途……”
“早已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玉淑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往事不堪回首,既然已经是前尘了,只当葬在了宫门之外。既然妹妹你要我去,我便与你同去!”如玥沉默无言,竟不知当说什么才好。
沛双索性岔开了话头,欢喜道:“诚妃宫里如今自乱了阵脚,想来咱们的胜算有多了几分。小姐您又让袭儿姑姑将皇上木兰秋狝的旨意,送去了翊坤宫里,想来信贵人为求能重获圣宠,必然会不安分。而她所能做的,便是求诚妃助她出宫,陪皇上去狩猎吧!”
玉淑听的明白了,不禁赞道:“这样的心思倒是巧妙!诚妃为了昔日的事儿必然是不肯信贵人再度得宠的。而信贵人一门心思的想要讨好皇上,若诚妃不肯相帮,必然是真会急红了眼。这个时候,有人将昔日的恩怨风吹进她的耳朵,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姐妹两人斗法,倒是省去了咱们好些功夫。”
“是便是了,可难就难在‘真凭实据’四个字。”如玥蹙眉道:“姐姐当日被困于翊坤宫,毒蛇也好,杖刑也罢,都是皇上亲眼所见的了。可信贵人推诿托辞一大堆,只说自己不能分辩那蛇可有毒,到底也不算做实了罪证。皇上就轻纵了她去么!
这一回,要诚妃无从翻身,必然要铁杆子一般硬的罪证才算稳妥。倒不那么容易了。”
玉淑认同如玥的话,为难的点了点头。
“也未必!”沛双喜上眉梢,得意道:“多亏了我心细,留在屋顶上多瞧了一会儿。小姐,你要怎么谢我才好呢!”
如玥知晓她探到了什么消息,便娇美甜笑:“好沛双,你说怎么谢,我便怎么谢就是。”
沛双弯着双眼,乖巧道:“诚妃有意杀人灭口,竟然连追随自己多年的近身凌儿也不肯放过。而凌儿也不傻,总算意识到诚妃有此一招,想来如今是最好的时候。若她想活命,必然要依仗咱们的保护,只要能令凌儿开口说出真相,皇上必然肯信。”
“凌儿!”如玥颔首赞同:“之前我便想着诚妃的近身必然知道许多关键的事。只是没料到,她竟然方寸打乱到如斯地步,竟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肯信了。这么一来,凌儿倒戈相向也是必然之事。既然知晓怎么办才好,沛双,你索性帮衬着诚妃一把,尽早将凌儿带到咱们永寿宫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皇嗣隐秘(五)
“皇后娘娘,不好了。”紫敏慌里慌张的奔进来,也顾不得请安。
彼时皇后才起不久,正由着梳头的嬷嬷绾着发髻,见她这样咋呼难免不悦。“再怎么说来,你跟着本宫也足有六载了,怎么还是这般轻佻,没一点规矩的样子。瞧瞧如贵人身边的袭儿、芩儿,那是什么样的宫婢啊,你学不来么?”
紫敏只觉得心底发寒,猛然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道:“皇后娘娘,景阳宫走水了!奴婢这才失了分寸,请娘娘恕罪。”
“景阳宫走水?”皇后有些奇怪:“本宫记得四年的时候,承乾宫走水皇上勃然大怒,治了好些人的罪。这才过了几年啊,又犯了同样的错失。诚妃没事儿吧?”
紫敏摇了摇头:“回禀娘娘,火势才起,富公公就让奴婢来报了。并不知晓究竟!”
“才起?”皇后择了一直凤舞九天的金簪子递给嬷嬷,才接着道:“早不燃,晚不烧的,偏是皇上上朝了以后。倒是有心了呢!”
“娘娘是说,有人刻意纵火的?这……”这些日子,紫敏多少也听了些流言蜚语,只是这话怎能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呢!何况,若是不实之言,只怕惹得皇后不顺气,自己又要遭殃了了。
“不然呢?你以为那些雕梁画栋会自己烧起来么!后宫里的事儿,从来没有什么蹊跷,不过是人心的作用罢了。”皇后示意嬷嬷退下,才对紫敏道:“你也起来吧,往后别这么慌慌张张的就是了。为本宫更衣,皇上既然在朝上,那本宫必然要去景阳宫瞧瞧了。”
皇后抵达景阳宫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
如玥与吉嫔正陪着惊魂未定的诚妃,在西配殿叙话。一屋子烟熏火燎的气味儿,当真是呛得人脑仁发胀,显然凌儿也唬得不轻,伏在地上呜咽不止。
“你们来得可真早哇!”皇后见早有人陪着诚妃说话,不免奇道:“本宫才听说景阳宫走水便紧着就来了,岂料来时火已经灭了,可见火势倒不算大。只是吉嫔你们,怎么竟比本宫还早些,算得正合时宜呢!”
吉嫔听着皇后冲自己而来了,不免愤恨,妆容精致的脸上反而涌起一丝畏惧:“要说算得合时,臣妾愧不敢当。不过是如贵人来了臣妾的永和宫,准备一同往储秀宫向皇后请安。才出宫门,便见宫北方位的景阳宫起了黑烟。
臣妾与如贵人是同样的心思,生怕诚妃有什么不测,这才紧着赶来瞧瞧,不过是突发的事件,实在也顾不得算计什么。只是走水此事非同小可,臣妾心慌的厉害。想来诚妃娘娘更是心魂不宁吧!怎的皇后娘娘不先问问诚妃可有无碍,倒先关心起臣妾来了?真叫人受宠若惊啊!”
如玥淡淡笑着凌儿,凑趣儿似的接了吉嫔的话:“臣妾也觉着,皇后娘娘近来待吉嫔娘娘总是很好的。就连新进贡的杭绸也都遣人送去了永和宫,当真是羡煞旁人呢!”
凌儿微微仰头,见如贵人笑得甜美,心里更是觉得委屈,慌乱的垂下了头。
皇后没搭理如玥,只问诚妃道:“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事情的缘由可查问明白了?”诚妃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才镇定了情绪道:“皇后娘娘问问这个莽撞的奴婢便能一清二楚了。”
顺着诚妃兰指一点的方向,皇后这才瞧见跪地哭泣的人是凌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凌儿紧忙止住哭泣,呜咽道:“皇后娘娘明鉴啊,奴婢真的是不小心的。我家娘娘有每日清晨服食血燕的习惯,通常都是当夜的宫婢们精心熬制一晚准备妥当,早间再由奴婢温好给娘娘送去。
岂料今儿一早,奴婢发觉灶上的火熄了,燕窝也已经凉透了,便想着赶紧给热好给娘娘送去于是重新点了火。只是奴婢也不知道,究竟那木材有什么问题,一沾上火轰的炸响,惊得奴婢慌了神,跟着手上的材就掉在了地上的柴堆里。小厨房就这样烧了起来……皇后娘娘,奴婢当真是无心的啊……”
“这么奇怪?”皇后吩咐富开道:“你去,究竟是有什么不妥。”富开得令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诚妃愤懑的瞪了凌儿一眼,急怒交加,道:“分明就是你存心纵火,意图要烧死本宫!”
”呦!诚妃娘娘这是说什么呢?”吉嫔忍不住插嘴道:“凌儿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若还信不过,岂非这满后宫的奴才良心都让狗给吞了么!”
如玥不住的颔首,赞同道:“臣妾也是这么个心思,娘娘您想啊,若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过,哪有高枕无忧的日子呢!许真就是不小心吧,没有娘娘您说那么可怖!”
着火“嘭”的燃起来那一刻,凌儿的心便焦成了粉末。在她来,这分明就是诚妃的诡计,目的就是要她永远的闭上嘴,幸亏天不遂人愿,她有幸逃了出来。于是诚妃又想出了嫁祸这一招,冤枉她刻意纵火。
这满腔的苦水,凌儿又该从何说起?可不说,当真要憋在自己心里,长眠于九泉之下么?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顺着两颊不住的往下落,每一滴都似有千万斤重。满满都是她的不甘与懊恼。
“娘娘,奴婢侍奉您这么些年,从未犯过什么打错。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如今又何以会故意纵火,置您的安危于险地呢!奴婢当真是冤枉的!”这一句一语双关的话,诚妃自然能听得明白。
可偏是越明白越麻烦,如玥心里觉得好笑。人到了危急关头,必然都是自私自利的,凭诚妃一贯的处事手法来,自然也是不会例外的。难为这个凌儿,到最后还奢求诚妃能留住她,当真是瞎了眼,白白枉费了这一声的心血。
“是或不是,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决断。”诚妃果然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旁人,也就是从她根本从未信凌儿不会出卖她。
如玥心底的笑意翻滚着,脸上却不出一丁点来。只道:“臣妾听闻凌儿姑姑是早年跟在诚妃身边的婢女,也是诚妃带着入潜邸的。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想来凌儿即便对诚妃娘娘有所不满,也不至于狠心纵火呀,且说当时她自己还在那小厨之。
总不能为了放火,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吧!那杀人,倒成了同归于尽了!敢问娘娘一句,可是有什么隐秘之事,值得凌儿这般决意,竟连性命也能舍弃?”
“什么隐秘不隐秘的?如贵人这么问存了什么居心啊!”诚妃神情一滞,目光满是阴狠刺骨的凉意。“本宫怎么忽然觉得,你并非前来宽慰于我,反而是来挑唆事端的呢!”
“娘娘这话,如玥可受不起了。”如玥微微一笑缩了缩身子,故作怯懦之态:“想来也是娘娘气势夺人,这才唬住了凌儿,到底也是自己的婢女,实在不止如此。”[·]
吉嫔呵呵的笑着,声音清脆悦耳:“如贵人,怕真是你糊涂了吧!”顿了顿,吉嫔以帕子挡在鼻前,缓声道:“当日翊坤宫门外的事,本宫虽未亲眼瞧见,可事后听人说起也多少知道了些。你为了玉贵人与沛双姑娘,险些哭瞎了眼睛,就连声音也嘶哑了好些天才缓过来。到底是性情人,重情重义。可话说回来了,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
仆人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远的如同冷宫里那一位不提。近的,就说这紫萄吧,你对她百般的好,还不是受了人的钳制就敢往你茶盏里搁药么!说不定这凌儿也是有苦衷的,有苦衷便能陷害自己的主子了!到底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少见多怪!”
皇后被吉嫔呛得双眼都快要瞪出来了,好说不说,偏要去提冷宫里的瓜尔佳氏。可此时,若真是因着此事儿跟吉嫔较真儿,倒显得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气度了。索性缄默不言,权当没有听见才稳妥。
诚妃听了这两个人一套一套的说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怨道:“如贵人与吉嫔,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做?本宫宫里出了乱子,皆是因着这个奴婢的缘故,怎么本宫教训自己宫里的宫婢也要听你们的数落不成?更何况,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查明因由了,纵然是本宫错怪了她,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我。当真不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虚着眼,诚妃怨毒的目光依旧清晰可见。“吉嫔,等你有本事爬到本宫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时,在与我说这番话不迟!”
如玥见诚妃当真动了怒,少不了规劝几句:“诚妃娘娘恕罪,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么!吉嫔娘娘也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哪里有教训您的意思,臣妾可实在不敢僭越。”
与吉嫔对了颜色,如玥才敬重道:“何况,即便是有封妃的一日,臣妾与吉嫔也不敢妄自与娘娘您比肩。暂且搁下您多年陪伴在皇上身侧这一份恩情不说,单说你诞育皇长子的功劳,可是旁人怎么也越不过去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皇嗣隐秘(六)
诚妃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在场之人也都出了她的不自然。但见她凌厉之气缓弱下去,倒让如玥不那么明白了。
即便是下毒夺了自己妹妹的亲骨肉,时隔这么多年,揪出来又能怎样。何况那个皇子已经死了,信妃也成了信贵人。到底也不能撼动她如今的地位。何以她这样害怕呢?
这么想着,如玥不免紧走了几步,听着诚妃身侧:“臣妾入府较晚,没能上那个孩儿一面当真是可惜了。眼下又到了大阿哥的生忌,若是诚妃娘娘不介意,臣妾也想亲自抄经焚化,祭奠皇长子,以慰他在天之灵。”
“如贵人当真是心慈啊!”吉嫔微笑着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反倒是诚妃冷了脸子:“怎么如贵人知晓本宫的大阿哥该魂魄不宁么?还说什么抄经不抄经之事,究竟是存了什么心?”
“抄经焚化以告慰往生者在天之灵,不过是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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