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依旧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一副鄙倪众生的模样,在一众唯唯诺诺的兵士中显得格外醒目,就像被众星捧月的山大王。
没错,姜仲卿那丫顶多是个山大王,雪锦暗暗腹诽,却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士单膝跪了下来,拱手称道:“公子,人已经抓到了!”
“善!”姜仲卿应了一声,策马扬鞭,疾驰而去了。余下众兵士一路小跑,也都跟了上去。
雪锦窃喜,忙招呼姬仇上前,轻声道:“他们都走了!”
姬仇的脸上始终挂着惨淡的愁云,听闻追兵都离开了,他非但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喜色,反倒是愁上浇愁了。
“你怎么了?”雪锦见姬仇仍旧愁眉不展,有些莫名其妙。
“替我谢谢你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姬仇必将铭记于心!”姬仇拱手道,打开院门,四处巡视了一番,见并无异样,才拖曳着受伤的腿脚,神色匆匆地离去了。
“大恩大德……”雪锦兀自喃喃,品味着姬仇留下来的话语,忽而恍然大悟,疾呼一声“糟糕”,也跟着冲了出去。兵士口中那个被抓住的人应该是路石林吧!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
雪锦一口气跑出去了两三条街,竟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了。可恶!姜仲卿究竟领着那群兵士去了哪里呢?动作要不要这么神速啊!
此刻已近亥时,邙城居民基本上都睡了,街市上一排死气沉沉。雪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步步留心,一路向着申伯府趋近。
行了不知几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陡然撞入了她的眼球,她顿时惊喜莫名,迎上前去招呼道:“云儿,你去哪儿了?姐姐担心死了,找了你许久呢!”
“姐姐?”云绣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惊诧,转而又被落寞和愧疚取代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不清,“姐姐,被张榜通缉的应该都是坏人吧?八百哥哥他……”
“你都知道?”雪锦深感意外,忽的又睁大双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是你……”出卖了他几个字如鲠在喉,并未吐出。
云绣僵硬地低下头去,站立难安。
“二公子要抓晋国世子,云儿就跟他说了,云儿不是故意要伤害八百哥哥的,云儿……”云绣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吐词愈发困难了,再度抬头,已是满眼含泪。
雪锦见状心揪不已,慌忙出声安慰道:“云儿不哭,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就算你不揭发,他的身份迟早也会暴露,怪就只能怪他是个通缉犯!”
可他为什么会被通缉呢?这一点对雪锦而言似乎完全不重要!在她心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路石林救出来!
但仅凭她们两个平民少女的力量要从申伯府里救人,不就相当于是虎口夺食吗?看来必须要团结一致,寻求更多的帮助了。
思及此,雪锦忙又问道:“云儿可知阿妈去了哪里?”
云绣摇了摇头,缓缓止住哭泣,并未搭腔,只静静站着。
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被切断了,到底该何去何从?雪锦茫然地锤了锤脑袋,心中暗骂:可恶的姜仲卿,分明就是一根搅屎棍!该死……
骂着骂着,怀中的金牌忽然咯了她一下,她这才猛地想起了另一位救星,大公子说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去找他,应该不会食言吧!
“云儿,你先回家去照顾好小宝,姐姐去去就回!”想到可以去找大公子帮忙,雪锦嚷嚷一声就朝着申伯府冲了出去。
云绣抬眼看了看雪锦远去的方向,无声地揪了揪衣角,神色怔怔。她不知道哥哥被抓了,也不知道姐姐在急什么,总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闯祸了,愧疚之情瞬间填满了胸腔。
再说雪锦,她这一路在暗夜的星空下埋头狂奔,一刻都不曾停歇,直到申伯府的轮廓逐渐成型,她才缓缓放慢了步伐。
约莫十米开外清晰可见申伯府大门口立着数位猛将,把守森严,还点着火盆,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雪锦蹑手蹑脚,徐徐趋近,趁众护卫不备之际,摸到了侧边的小路。
走了不多时,便见二公子的侧门隐现,门口总共有六个护卫,各个手执利刃、凶神恶煞,堵住了小路,要想偷偷潜伏过去,万万不可能。
“喵……”雪锦灵机一动,轻声学了学猫叫,躲在了树后。
众护卫何其警觉,纷纷扭头察看。雪锦趁势又对着墙壁扔了几块石子。啪啪几声响,将护卫们的视线引致了墙壁。
“尔等何许人也?竟敢来我们申伯府撒野!快快出来受死!”为首的一名护卫对着墙壁大声叫嚣,拔出了长剑。
雪锦赶忙趁着众人背对她之际,飞速向前冲了过去。
然理想再丰满也抵不过现实的骨感!她这厢才将将跑出去未及五步之遥,众护卫便齐刷刷地追了上来。
“抓住那小贼,别让她跑了!”
身后随之传来一声暴喝,震人心魂。雪锦加紧狂奔,欲哭无泪,幸亏大公子的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雪锦扑向了那扇花门,竭力嘶喊着:“大公子救命啊!救命啊……”只可惜花门紧闭,完全没有给她被收容的机会。
咯噔,雪锦的心脏猛然跳乱了节奏,人也不支地跌倒在了花门前。
第七十一章 中计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六名护卫将雪锦团团围住喝问道。
雪锦跌坐在地,心惊胆战,赶忙掏出大公子的金牌,鼓足了勇气回口道:“我是来找大公子的!”
为首的护卫迅速抢过金牌一看,霎时犹如拿了个烫手山芋般,战战兢兢地又将金牌还了回去。雪锦不明所以地接了,依旧惊魂未定。
“原来是大公子的贵客,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您请自便!”护卫首领还了金牌后,唯唯诺诺地开了口,还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咿呀,金牌这么好使!?雪锦瞬间有了底气,面上也恢复了常色,忙清了清嗓子问道:“咳咳,你们今天是不是抓了个人?听说还是个晋国世子?”
“正是!姑娘莫非是为此事而来?”护卫首领反问道,明显提高了警惕,不再低眉顺耳了。
“我来找大公子商议要事,岂能透露给你们这些人!”雪锦故意加大了音量为自己壮胆,握着金牌的手心里已然浸透了汗水。
“小人只是随口问问,惹姑娘不痛快了,还请责罚!”护卫首领拱手称道,并未像大公子的属下那样卑躬屈膝,只保持着基本礼节。
看来申伯府分为两大派系的传闻确有其事了。
“你们都下去吧!”雪锦不愿同姜仲卿的人多打交道,小手一撑,站起身来,劝退了众护卫。
但是瞅了瞅身后紧闭的花门,她不禁又开始犯难了。
这门是敲还是不敲呢?
不管了,死就死!船到桥头自然直!
打定主意,雪锦再不迟疑,伸出小手,叩响了大门。原本还在驻足观望的众护卫听到敲门声,纷纷咽了咽口水,一溜烟跑远了。全都像是打了激素般,实现了超越博尔特的速度,眨眼便消失了。
雪锦狐疑地瞟了他们几眼,暗啐了一口,“切,胆小鬼!”
咚咚,见无人应门,她不禁又多敲了几下,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传进雪锦的耳中激起了片片涟漪。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拢了拢衣衫。
又等了几个喘息的功夫,花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毛孩从门后探出了脑袋。他的年纪约莫有七八岁,瘦削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异常醒目,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雪锦呢!
“我认得你,那日是你救了姐姐!”男孩忽的开口,打破了沉寂。
雪锦方才认出男孩,脸上尽显惊诧,“怎么会是你?”
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被李氏卖掉的儿子——九零。可他怎么会在此处?若八百是被通缉的晋国世子,他也应该受到牵连才对吧!
“公子说请姑娘先行回去,你要办的事情也是他要办的事情!”九零继续开口道,语气平和,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肃穆之色。见雪锦神情恍惚,他作势就要关门。
雪锦急忙伸手拦住了他,追问道:“你姐姐现在怎样了?”
九零闻声先是一震,转而扬唇笑了起来,“姐姐在申伯府好着呢,每天尽情嬉戏,衣食无忧,也不用干粗活儿,谢谢关心了!”
“那就好!”雪锦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应该知道八百哥哥是晋国世子吧?大公子他也早就知道了吧?那他准备怎么做?”
“我们之所以能在申国立足全靠大公子庇佑,公子说这次事故只是个意外,他会尽快处理的!”九零直言道。
雪锦总算放宽了心,有了大公子的保证,一切都会顺利吧!姜仲卿那根搅屎棍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肆意拂了大公子的脸面吧!
“姑娘可以放心回去了吧?我要关门了!”九零兀自打了个哈欠,尽显困顿。雪锦扑哧一笑,挥了挥手道:“你快回屋睡吧,我走了!”
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周遭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
雪锦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欢喜地迈开脚步回家去了。
由于心境的巨大改变,这一路她竟是行走如风,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成功抵达了家门口,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路石林。
大公子的效率这么高?
雪锦喜出望外,急忙走上前去招呼路石林道:“哥,你被放出来了呀,我都快担心死了!”
“哈?什么放不放出来?我又没有被抓!”路石林莫名其妙,忽而又幡然醒悟,急切地握住雪锦的肩膀追问道,“谁跟你说我被抓了?”
“姜仲卿和他的属下在门外议论,被我听到了!”雪锦照实说道。
“然后呢?”
“他们说抓住了晋国世子,就匆匆离开了。我见没什么危险,就让八百出去了……”
“什么?他出去了!”路石林惊叫一声,狠狠锤了锤脑门,“千算万算,算漏了你们两个笨蛋!我去……”
“你才是笨蛋!”雪锦毫不客气的回口道。
“这么明显的引蛇出洞之计你们都看不出来,不是笨蛋是什么?难道还要给你们颁发两枚英勇就义勋章?”路石林喝道,白眼一翻,陷入了沉思,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没一点儿好脸色。
雪锦无声地逗了逗手指头,分外委屈,过了好半晌,才试探性地说道:“我去问过大公子了,他说会帮晋国世子渡过难关!”
“他真这么说了?”路石林急忙追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雪锦也不敢确定了。
“差不多…差不多是哪个意思?”路石林喃喃道,来回踱着步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剑眉锁成团,久久无法舒展。
雪锦不明所以,亦不知所措,理了半天思绪,才缓缓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晋国世子怎么会被通缉?虎毒也不食子吧!”
“现今在位的晋侯乃是原晋侯的弟弟,你说他篡位之后,要不要永除后患?”路石林言简意赅地解说道。
雪锦瞬间明了,“原来如此!”
小宝失魂落魄的脸庞仿佛还在她的眼前闪烁,想来他应该是八百的亲弟弟了,他们的父亲就是这样被害死的吗?他们也正是因此才要背井离乡,来这申国过苦日子吧!真真可怜呢!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吧!天底下可怜之人岂止千千万,不需要你在此悲天悯人!”路石林瞬间看穿了雪锦的心思,冷声说道,狠狠地在雪锦头顶敲了一记。
敲完后,他大步流星进了屋。
“干什么呀你!”雪锦娇叱一声,跟了上去。
屋内云绣正在陪小宝玩耍,菖蒲也在,三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八百事件的干扰。
雪锦莫名有些懊恼,冲上前去打断了欢笑中的三人,喝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情戏耍啊?”
小宝被雪锦一吓,急忙缩到了云绣的身后。云绣亦是战战兢兢,低头不语,没敢多看雪锦一眼。
反观阿妈菖蒲,依旧镇定自若,神态如常;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面容已经坚固到无懈可击了。
“嗨,你这傻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冲动!”菖蒲站起身来,走到雪锦跟前,见雪锦气红了一张脸,忙柔声安抚道,“这件事情本就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消静观其变就好!”
“什么静观其变,阿妈,他再怎么说也是小宝的亲哥哥,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呢?”雪锦急言反驳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菖蒲反问道。
“我……”雪锦被问哑了声,再无一言。是啊,以他们这一家子老弱妇孺,要怎样去面对姜仲卿的铁血手腕呢?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哥……”她不禁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路石林身上。
路石林艰难地扯出了一抹浅笑,应道:“办法我还在想,只要你别打岔,分分钟的事!”
“哦,那你想到什么了?”雪锦忙问道。
“不是叫你别打岔了吗!”路石林不悦,喝道。
雪锦赶忙闭了嘴,约莫三分钟后,她实在按捺不住了,不禁又问,“怎么样了?”
路石林照例将她给吼了回去,“不是叫你别打岔了吗!”
“……”
境况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第七十二章 一个比一个奇葩
路石林寻思了一整个晚上,始终愁眉不展,雪锦乖乖作陪,前半夜还活力四射,后半夜就直掺瞌睡了。菖蒲早就睡下了,云绣多等了两三个钟头,实在支撑不住了,便也抱着小宝去睡了。
第二天日出东方,雪锦顶着两个斗大的黑眼圈,艰难地拖曳着步伐前去打开了院门,见院外已有数人在等候,惊奇不已,“大叔大婶,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知道敲门呀?”
“姑娘说笑了,大清早的贸然敲门岂不是要打扰姑娘睡觉?那等罪过我们可担待不起,我们在此静候便好!”领头的大叔客客气气道。
“这……”雪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将众人迎进了院中,“大叔大婶,你们下次来早了还是敲门吧,不打紧的,我不那么贪睡!”
“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公子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就要丢掉饭碗了!”大叔直言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雪锦方才知晓原来这些人都在大公子手下做事,忙又问询了几句,得知他们是为大公子的寿宴而来,匆忙将他们领进了后院。
申伯长期居于镐京,大公子作为申伯世子,乃是当今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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