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陵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别叫严姑娘,难听死了。”
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姑娘啊。小姐啊什么的。总觉得跟骂人似的,叫一声就戳她一刀,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是个娘们的事实。若非是在外面要保持体面,她早就对那些不知道善解人意的家伙们抄家伙揍一顿了。
“我早已及笄,小字青岚。你随意叫我子陵或青岚都好。”严子陵笑眯眯说道。
“青岚?”周思敏低头沉吟:“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与子陵这个名字倒也应和。”
她低低说道:“那我以后就托大叫你一声青岚吧。”
严子陵听了。心里更美。有了甜头,她对方才没能占到便宜的事便也看开了,主动开了门对守在外面的玉兰道:“丫头,你进来服侍小姐擦身。”
玉兰乖乖进了暖阁。
严子陵则很君子的出了门,头都没回一下。
封三封四见了。不由惊讶万分:主子这么阴险的人,居然能忍住不占十小姐的便宜?
严子陵见自己的下属居然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哪里还不明白她们在想些什么。可正因为明白,所以更加恼火。
“怎么?我在你们眼里就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
封三封四已经被罚过一次了,闻言立马摇头:“将军,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严子陵冷哼了一声:“封三,你给本将军到静安堂走一遭,看看周家老头有没有重罚那老虔婆!”
封三顿时一阵轻松,竟完全不顾封四的乌黑脸色,转身逃一样的出了门。
在周家堡里待了好几日,她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地形。没过一会儿,她就猫到了静安堂的后门。
这扇门外面上了锁,台阶下的青草长得凶猛,几乎要将从台阶延伸出去的石子路给淹没了。看来这里轻易没人过来,封三便无所顾忌的贴着门偷听起来。
“你房里的这几个奴才还真是能耐啊?”周老爷子此刻正坐在上首,冷冰冰对着坐在一旁的裴氏冷笑道:“知道我的人追上去时,从她们身上搜出多少东西来吗?”
“有房契地契,还有几万两的纹银!”周老爷子吼道:“这些东西若是去买下一座山头都可以占山为王了!你告诉我,他们这几个奴才倒是从哪里搬来的这么大一座金山?!”
裴氏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头垂的很低:“我这些年的铺子收益甚多……”
周家几房兄弟坐在一旁,老大老二神色冷淡,老三老四则面露焦急。而周思文并其余几个堂兄弟则各自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对着他们坐着的则是几房的媳妇。听到婆婆这般富裕,几个媳妇顿时就讶异起来。
周家的财物大多还抓在周老爷子手中。只有公中的账是裴氏做主的。当年裴氏嫁到周家堡,也几乎没什么陪嫁。怎么却能存下这么一大笔的私房?
看了看站在周二爷身边的周思文,几个媳妇顿时了然。这是吃了孙子,肥了祖母?
“你倒是敢说!”周老爷子愤怒的咆哮道:“将思文和思敏的东西抢夺过来,却还要对他们喊打喊杀!你是不是思量着捞不到什么油水了。才处处看他们不顺眼?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老头子不中用了,周家已经轮到你来做主了?”
裴氏不敢抬头,只哽咽说道:“没有……我只是被气的昏了头……”
“气昏了头?”周老爷子冷哼道:“思敏能与世子夫人交好,与护国将军又是好友,前几天更是从贤王那里给思文求来了一个岁贡的名额。这么懂事的孩子能将你气昏了头?我看你不是气昏头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周家往好了过,千方百计的想要搅散它!”
被周老爷子带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裴氏顿时就撑不住了。她一下子就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呜呜哭泣起来。
作为儿媳的方氏和梁氏也连忙下了椅子去扶,然而裴氏却不肯起身,只坐在地上不停的哭着。
“你们干什么!”周老爷子将眉毛一竖。浑身上下充满了凶煞之气:“她要跟个泼妇似的坐在地上,你们就让她坐在那里好了!”
方氏和梁氏便看了自家夫君一眼,见对方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才又起了身,只是再不敢坐着了。
婆婆都没坐。你一个做媳妇的还敢坐着?哪怕现在没人说你不对,回头自己丈夫想起来了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瞧。
张氏诚惶诚恐的也想站起身,却被孙氏一把按住了。
“大嫂……”她惶惶不安,疑惑的问孙氏要干嘛。
孙氏心里气急,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对方看看对面。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嘛。周二爷和周思文全都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呢。那样子就好似她一站起身,他们就不再认她这个二房的女主人了一样。
张氏想了想,觉得还是丈夫跟儿子更重要一些。原本才想要抬起来的屁股顿时又安稳的坐了下去。
“还有你们这几个刁奴!”周老爷子拿起身边的一个茶盏就朝着地上正跪着的几个奴才砸了过去。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色凄惶。她们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听到周老爷子要发作自己了,顿时就哆嗦起来。
被茶盏砸个正着的红杏顿时就慌了,她连忙哭着磕头求饶:“求老太爷留命啊!奴才也只是奉老太太的命令去做事的,并不是真的要去伤害十小姐啊!”
另外两个婆子也哭嚎起来:“不关奴才几个的事啊!奴才只是慌了神。害怕被主子责罚才想着逃走的。求老太爷留下奴才的贱命吧!求求您了!”
“都是老太太的主意,奴婢只是听了她的吩咐!”
听到这几人为了自保迅速就出卖了主子,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厌恶心烦。
“看到没,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奴才!”周老爷子对着裴氏嘲讽道:“先是狗仗人势的欺负小主子,后又盗窃主家财物私逃。现在更是只想到推脱责任……”
他冷笑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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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情
裴氏对这几个奴才也是愤恨非常,听到他们居然敢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不由怒火中烧。当即就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这几人身边扑打起来。
“你们这些作死的小娼妇,小贱人!居然敢偷我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是吗?狗奴才,你们怎么不去死!”
没了丫鬟仆妇充当打手。裴氏就像个村妇一样亲自上阵与人厮打在了一起。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殴打罢了。红杏和那两个仆妇身份卑微,又被绳子缚着,三人除了偶尔避让一下,对裴氏的殴打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顿时静安堂里一片凄厉的尖叫和怒骂声。
“住手!”周老爷子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之情了。他只能瞪着眼对儿子们喝道:“老三老四,还不上去将她拉开!”
他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才会娶了这么一个泼妇回来做继妻。看看她跟下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简直丢尽了他的脸面!
周言仁和周言孝双双红了脸,听到周老爷子的吩咐后急忙上前将裴氏拉开。
“老太爷,您也看到了。老夫人她脾气暴躁,奴婢们要是不听她的吩咐,轻则挨打受骂,重则丢掉性命。”红杏原本光滑的脸蛋此刻布满了抓痕,叫人都不忍再看第二眼:“奴婢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却怕连累了家里的至亲,所以才一时昏头了要往外逃……”
另外两个婆子也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这些年老夫人不知发作了多少奴才。”
“老太爷!这几十年来,单是卖到窑子里的丫鬟就有十来个啊。若是让奴婢们去做苦工奴婢们都毫无怨言,但是要卖到那种肮脏地方,还不如一头碰死了了事!”
听着这几个奴才的控述,不止是周老爷子脸色阴寒,便是几个媳妇也面色难看。大户人家最忌讳将丫鬟往外卖,原因之一便是这些犯错的奴才对原主人有恨,在外面会不遗余力的败坏原主的名声。天舟的勾栏瓦肆到处都有,是传播流言最快速的地方。裴氏将人往那里卖。这是明摆着给外面人嘲笑呢。
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些人派到庄子上又或是矿上做苦工。周家不是名门,没什么矿场,庄子却是多的很。随便指派两个苦寒之地的庄子将这些人接过去,若是继续执迷不悟。用不了一年就能听到这些人的死讯。
不过这几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还敢威胁主家。三媳妇方氏最是讨厌这样的奴才,心想:你们碰死就碰死好了,还省得周家私下里再动手了!
“若你不是母亲亲自给我选的妻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周家的仇敌派来的人了!”周老爷子看着裴氏那副衣冠不整的狼狈样,不由厌恶的说道:“这几十年来,你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要给周家抹黑啊!”
亏他那般信任对方,却原来被裴氏在身后捅了好几个大篓子也不自知。怪不得别的武将家就算名声不显,却也不叫人讨厌;而周家堡原先在安溪城也算地位显赫,却总与城里的几大家族却怎么也处不好!
原来是娶错了妻子。
从未反省过自己的周老爷子当即就将这责任推到了裴氏身上。
“可惜晚了。”他后悔不已:“人人都说娶妻当娶贤。看来这话不假。这要是在十年前。我早就休了你这老妇了!”
讽刺的是,母亲当年拍板订下裴氏,可不就是因为对方的贤惠么。
没想到终究是走了眼。
看来这外面的传言压根不能信啊!
“别这样……”裴氏一听周老爷子要休了自己,顿时就慌张起来。笑话,她在这安溪大小也算是个人物。这年纪一大把的被自家夫君给休了出去,还不被外面的人给笑话死?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行吗?”她一边抽泣一边向周老爷子磕头请罪:“求你别休我,求求你了!”
老四周言孝看的心酸。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吗?一会儿对着下人色厉内荏,一会儿又跟条狗似的趴在地上跟周老爷子求着情。
老三周言仁却深深低下了头,他是个读书人,此刻深深觉得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丢脸。但又因为孝道。让他不敢这么去想。
一时间心绪纷乱,简直复杂极了。
方氏揣摩着自己丈夫的脸色,看到周言仁尴尬又痛苦,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看来她还是要为裴氏求情,但却不能过分。
“老祖宗,媳妇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既然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别讲了!”
方氏被自己公公一噎,脸色通红,一时间只觉得无比丢脸。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她再噎下去只会更叫旁人看轻。
“媳妇不会说话,老太爷您别介意。”她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见到周老爷子这次没有打断自己,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这次的事情,母亲有错,媳妇有错,做小辈的也有错。”她语气比较平和,张口就给所有人都安了罪名,视线扫过一片自然看不到一个笑脸。不过她却并不心急,只是继续道:“先说母亲吧。按说做媳妇的不能说长辈的错处,所以儿媳先给您陪个罪。”
她给裴氏先告了罪,见对方虽然面色不善,却也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道:“母亲,您先别恼,这次的事情您的确有责任。虽然您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让小辈们懂规矩知礼数,但是您脾气也太急了些。又被那别有用心的人一挑拨,才在冲动之下没了分寸。母亲,您说儿媳这话说的对不对?”
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氏哪还不知方氏这是在帮着自己呢。她连忙点头:“是的是的。还是丽娘你懂母亲!我还不是被那小贱人气昏了头……”
她张嘴又要骂,却瞥眼看到周老爷子怒气冲冲的脸,顿时便说不下去了。
方丽娘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其实母亲也不必自责。这些天来,媳妇时常反省自己。其实对小辈的教导,祖母有责,咱们做媳妇的更是逃不了。若不是我们这些做媳妇的没把孩子教好。祖母又何需劳心劳力的帮衬我们?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
众人一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张氏。方丽娘句句都在说是她不对,是她没教好孩子。但其实她没有女儿。两个孩子一个庶子一个嫡子全赖方三爷和老太爷教养。
所以这话也可以翻译成大家都没错,错的不过是张氏这个母亲罢了。若不是张氏没教好思敏,裴氏又何需劳心劳力的帮衬她。
饶是张氏的心肠再直,此刻也听出来了。方氏为了帮裴氏说情,便祸水东引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了。
“三弟妹……你怎么能……”张氏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是她嘴笨,一时间竟找不出对方话语里的错处。嗫喏了半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倒让一旁的孙氏急了半天,最后却也只能恨对方不肯争气罢了。
周二爷与周思文虽然愤怒。却也不能参与到她们的纷争当中。一群女人在那里斗嘴争理,你一个爷们儿要是参与进去,不被老爷子骂死,自己都要臊死了!
于是这爷俩便一齐将带着怒意的眼神朝着三老爷周言仁以及六少爷周思武射了过去。
周言仁倒没觉得自己媳妇有错,坐在位子上岿然不动。可是六少爷周思武就不一样了。他受着周思敏的恩情,又在那天晚上做错了事,因此当周思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只觉得浑身难受。
“二嫂,你别急,先听我说完好吗?”方氏柔柔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根本就没把张氏放在眼里。便是连对方的辩解也不屑听了。
周思文不由又瞪了周思武一眼。周思武顿时脸色涨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第三个错的,便是家里的小辈们了。”方氏又道:“思敏还卧病在床,关于她的事媳妇也不好多说。但是在场的几个男子汉们,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那日的言行可是合适?”
她一个眼神瞥过去。从周思福到周思全几个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周思福这几个做哥哥的是因为羞愧自己帮了倒忙。周思全这个小人儿却是觉得自己力量太小。竟然连去帮忙的机会都没得到。
而周思文自不必说,一提到当日之事,不必旁人指责,他自己就先要低下头认真反省了。若他能再快一些,若他能多重视妹妹身边的人。给妹妹指个武功高强的奴才贴身伺候,妹妹何至于要受那份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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