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道些菜全都是他煮的,看到情人吃得起劲,他很有成就感。不过他知道她对吃不挑剔,菜色精不精致不重要,只要味道不要太奇怪,她肚子饿,一样捧场地把桌上的菜吃光光。
真的很好养啊!唉,他不知该哭或该笑……
「怎么?你不爱吃鱼啊?」塞了满嘴的鱼肉,缃儿瞟了神情古怪的小男人一眼。
「我常吃。妳不要客气。」他意思意思地扒了几口饭菜,算领了她的关心。
「怪男人。」竟然不爱吃自己煮的菜?他该不会是有下毒吧?
不过,毒她也没好处。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罢了,而她的小流氓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混小子,不怎么起眼,却让她安心
她的心男人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有一颗安定的心……有空会下厨煮饭给她吃……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小流氓……
想到这儿,缃儿低着头边吃边笑。
会注意他,是因为他眼中的孤寂;会恋上他,却是因为他的呵护。
他对她万分注意,让她觉得活着很好,有被视为珍宝的感觉──
不管他们相遇前的沧桑,他们只是乎凡人,所以可以享受平凡人的幸福……长久以来欠缺的东西都由这个小流氓补齐了,她再也不用埋怨上天对她的不公平。
很好。真的很好!
「一个人傻笑个什么劲?」欧阳飘风瞄了抱着碗筷发呆的女人一眼。
「可以吃两份当然开心。」她对小男人翻翻白眼。
这男人除了在床上以外,平常也不会哄哄她,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对了,那张芭蕾舞票,我已经还给陈老师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缃儿告诉他。
「不是要妳别和他说话?」他皱起眉头,非常不高兴。
「没事当然不会说话,但欠人家的东西还是要还。还是我该拿人家的票,去国家剧院跟他不期而遇?」缃儿笑吟吟她反问无赖男。
「怎么可以?」女人,不要太过分!欧阳飘风恶狠狠地瞪着她。
「那不就得了。要还他票就必须说话啊。」要对付不讲理的人,跟着他的逻辑跑就对了。
「算妳厉害。」这局他败下阵来。
「还有……李大海前两天打电话给我。」
广告时间,缃儿偏着头,迸出这句话。
「哦?」小男人捧着碗,没特别的表情。
「听说你不让他跟?」李大海这两天还是继续打电话烦她,无可奈何下,她还是帮他问一下好了。
「妳赞成他跟着我四处打架,然后受伤?」他不答反问。
「当然不!」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赞成?真是爱说笑!
「那就是了。」更何况等到他要办正事时,若被无关紧要的包袱拖累,事态就严重了。
「没想到你也会改邪归正。」缃儿笑咪咪地取笑。
「怎么,妳关心我啊?」放下碗筷,他大手搁在佳人的肩膀,打算好好亲吻她的脸。
「谁关心你?不害臊。」她捏了一把男人的俊脸,笑着闪到一旁去。
「别想躲!没人可以这样欺负我的面皮!」欧阳飘风假装生气地缠上去。他非讨一个吻来平衡他受创的脸不可。
「神经病啦!我汤还没喝完呢。」她捶打着他的胸膛,要把男人打走。
「晚点再喝。」将住人压在墙角,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充满男性魅力的唇再度贴上。
「你不要……」随便发情!
剩下的话全部被男人堵住,咿咿呜呜的,让人听不真切地到底想说什么。
房里的电视机播送着电视剧主题曲,电风扇转来转去,带来些许凉意,落地窗外传来虫儿呜唱的声音……
如果上帝有眼睛,大概就会看到──
原来在凡间,所谓的幸福,就在家家灯火的平凡斗室里。
第九章
「千面,你下次的任务对象在德国……」
站在学生家长会客室的窗边,范柏笙俯视着偌大的校园。
海神喷水池、哥德式尖塔礼拜堂……
这个有福不会享的家伙!现在被派去德国,开心了吧?
唉!
「为什幺要派我去德国?」扬起尾音,欧阳飘风很不爽地瞪着装模作样的背影。
「那是夫人的意思,你问我也没用。」范柏笙耸耸肩。他只是来知会他台籍代理人的任务已告一段落,剩下的部分要看克利夫怎幺处理了。毕竟欧洲的部分他不熟。
「可是……我……」欧阳飘风有口难言。
「你不想去?」范怕笙转过头,锐利的眼神往门边一瞟,唇边挂着淡淡的微勾。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跟夫人讲。」欧阳飘风郁闷地表示。
「夫人说了,等你把那菜鸟老师的事处理好,才有机会回亚洲。」聪明人就知道他要说什幺。
「嗯?」欧阳飘风瞪大眼看着他。
「夫人说,训练出来的杀手是杀人的机器,不跟人谈感情的。如果是一生的伴侣,那也要她知道你的底细,肯替你担这个心。那个菜鸟老师知道你的事,知道她爸爸是你杀的吗?」范柏笙将询问的重点标示得一清二楚。
欧阳飘风撇过头,不讲话。
「你怕她知道后会离开你?」冷漠的男人微笑。
欧阳飘风没回答。
「还是你怕她……会恨你?」冷漠的男子再问。
「别再说了。」欧阳飘风闭上眼。这是他心里最深沉的隐忧,不说不想,并不表示不恐惧。
「如果把她放在你身边,她迟早都会知道的。」范柏笙的眼底有幽暗的光。
「我知道。」但美好的时光让他耽溺、沉沦,他并不想把丑陋的现实搬到面前,把他长久企求的美梦推远。
「她……」
「我已经知道了。」冰凉、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室内的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
是缃儿!
她在门外站多久了?她听到了多少?欧阳飘风向来慵懒的神情已转为慌乱。「缃儿……妳……」
「你出去,我要跟范先生说话。」她冷漠地望向范柏笙。
他应该会告诉她答案吧?
「缃儿……」欧阳飘风一把抓住缃儿纤细的手臂,想把她带离会客室。
「放手!」她冷冷她斥喝。
怎幺?蠢笨如她,没有权利知道一切吗?
「千面,她该知道的。」范柏笙早知道缃儿站在门口,他就是要让她知道,才会说得那幺清楚。
「对。」缃儿凝视着面前俊秀的容颜。她要知道自已到底爱上什幺样的男人!
她要知道让她感觉不对劲、睡不安稳的原因!
她都要知道!
「好吧,冷面,你详细地跟她说吧。」欧阳飘风一咬牙。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到,只是没想到来得道幺早……
「你先去我那儿,该帮你准备的证件都准备好了。」范柏笙指示。
「好。」欧阳飘风转头踏出会客室。
算了!就让那些曾经狂敲心房销魂的情绪随风而去好了……是他太天真,命运太过残忍……
让他作了一场很美的梦,如今,只是梦醒而已。
缃儿挺直腰,没有挽留爱人。
「宋老师,请坐。」范柏笙冷漠而有礼地微笑,请缃儿坐下。
今天,就让他来敲醒他们的梦吧!
周六夜晚,拥挤的街头。
缃儿夹紧腋下的包包,快步走在路上。虽然夏天夜风还算凉,但在城市上空的热气笼罩下,也舒爽不到哪去。
她还是快点回家次电风扇好了。
突然,一旁的唱片行传出稚嫩而哀怨的歌声
带走你的飞机刚起飞,我在闹区喝完第三杯咖啡。午后的阳光好刺眼,没有你的台北,在心里下着雪……
歌声像针般,扎进她的心。
一转头,缃儿看到橱窗上面倒映着自己的脸,上头已爬满泪水……
怎幺会这样?
她竟然像个被拋弃的孩子,茫茫走在街头,对着熟悉的街道掉眼泪,真是悲惨啊!
在那个男人走后的第两百五十一天,她终于掉了泪……
想她宋缃儿从小就一个人念书,扛着照顾母亲的担子,还不是活蹦乱跳地活下来了?没想到她的坚强与努力在碰到那个小男人后竟然全都走样,她竟在街头掉眼泪……
真是可笑!
怎幺会这幺悲惨?她一直以为把他赶走没关系的啊……
那个杀了她爸爸的臭男人,叫他滚到天边去吧!她即使不想恨他,也不想看见他!他最好滚远一点,让她独自在这城市疗伤。
但她为什幺掉眼泪?
他什幺都是假的。假的名字。假的身分,假的心……甚至,连脸都是假的。妈的!她掏心掏肺地对他,结果竟然发现他足一个没有身分的假人!
而且还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想骗她一辈子!
他好可恶!
他这幺可恶,为什幺她还要为他掉泪?
缃儿站在街角,任行人带着怪异的表情看她,再快速从她身旁走过,就像她身上有什幺传染病一般。
可恶!可恶!可恶!这是什幺世界啊……
缃儿仰着头,任泪水从脸颊滑过,任热风从身旁吹过,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她快要被那个远去的男人气炸了!
为什幺不告诉她?为什幺要在她掏心掏肺后,才知道她的情人宰了她的老爸?原来世上跟她最亲密的两个男人都是恶棍,一个是贪污的医院院长,一个是职业杀手……
妈妈啊,她该怎幺办?
当初妈妈爱上那个没天良的老爸时,她怎幺做?即使发了疯,还是坚持生下她……她的妈妈对她到底是恨还是爱?为什幺要生下她,让她也这幺痛苦?让她恨着无情无义的父亲、心狠手辣的情人……
为什幺……
缃儿慢慢蹲了下来,头靠在两膝中间,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幺他要这样对她……
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绝对!
呜呜……
如果台北下了雪,或许狠得下心忘了你的脸……带着你的誓言,就飞远一点,让我没机会追到你身边……
稚嫩的歌声继续传入她耳里。
地处亚热带的台北怎幺可能下雪?歌者哀哀切切唱着不可能发生的事,那是为了什幺?
即使那张脸是假的,她还是忘不掉他的脸?
即使那张脸是假的,她还是不甘愿放了他,让他在没有她的地方生活?除非六月飞雪……
她是恨他,但也深爱着他。所以她才会那幺激动。否则她管他去死──
反正像爸爸那种烂男人,她也不会帮他报仇,叫那个杀人的混蛋滚远一点就是,何必那幺在乎他什幺东西是假的,什幺又是真的?
真的、假的有那幺重要吗?重要的是她对他的心……
那才是真的吧?
如果台北下了雪,或许真的可以埋了这一切……当思念慢慢变成不听话的泪,脆弱和坚强都一起溶在心里,化成雪。
女歌手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声敲入她的心里。
原来她真的爱他,爱到为了他的错而折磨自己,不放过自己,日日夜夜跟自己计较……
为什幺要骗她?
他为什幺对她没有信心,认为她在知道真相后会离开他呢?这个傻子,为什幺这幺蠢?
偏偏她就爱上这样的一个蠢蛋……大白痴……
那个混蛋老爸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母女,她为他伤心难过已经很够本了,怎幺可能会为他赔上喜欢的人?要她在欧阳飘风和没良心的父亲之间抉择,她一定是选欧阳飘风的。
因为她好喜欢他……
而且这世上只有他对她最好,会煮饭给她吃,还会为她乱吃醋,她不爱他,爱谁呢@@'
这蠢蛋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好过分!
他们要好了那幺些时日,情分都比生她的父亲深了,她怎幺会因为他接到任务、执行工作,就一辈子恨他、不理他呢?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什幺?他们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吗?
伸出冰凉的手,缃儿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在与欧阳飘风分离两百五十一天,在她狠狠地大哭后,她终于懂了自己的心……
她爱他。
并且在心底誓言要把他追回来,要他为她的难过负责!
英国伦敦海德公园
辽阔平坦的草皮,参天而立的橡树。
欧阳飘风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拿了一本书盖住整个脸,身上盖件外套,完全呈现入睡的状态。
自从完成上一季月见夫人交代的任务,他整个夏天都泡在伦敦睡觉。
他不想去找法国找克利夫,也懒得到奥地利去看蓝岚,亚洲则是夫人对他下的禁足令……
所以,他还是待在伦敦晒太阳好了。
反正伦敦的阳光也不怎幺强,再怎幺晒也出不了事。唉……
不知道缃儿怎幺样了?还恨不恨他?
但他毙了她老爸耶,她的心情会好吗?
想到这,欧阳飘风又哀声叹气起来。
他当初怎幺会那幺倒霉,接到这个case呢?那时范柏笙也在台北,他也可以去执行这任务啊……害他现在都没胆去见缃儿!要不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法子改变,他才懒得管禁足令咧。什幺命令可以管得住他欧阳飘风去寻找心爱的女人呢?
远离台北,远离心爱的女人……
他好郁卒啊!
为了隐藏身分,他的脸孔可以随时变换,但下意识地,到了无关紧要的城市时,他还是会自动变成当时在台北的「脸」……他怕哪天相遇,她见了他,却认不得他,那就惨了。
虽然再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唉!
在经过奥地利时,蓝岚见到那张「旧脸」,还被她笑「没见过这幺没骨气的杀手」!
噢,他欧阳飘风遇到宋缃儿就变得没骨气了,不行吗?
虽然处在天地辽阔、风和日丽的海德公园,他还是爽不起来,哀声叹气,活像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副窝囊样被哪个熟识的人见到,都会被取笑的,好吧?
所以能躲着,也好;月见夫人没指派新的任务,更好。
「起来!你给我起来!」
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他还没睁开眼,耳朵就被揪住了。
「噢,妳这疯女人……」
他反射性地跳起来,正准备集中炮火猛力攻击,才看到抓住他的人竟是……
「你这死混蛋,是不是赚的钱拿去乱花,没钱住旅馆,就又随地乱趴、乱睡?」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