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难过到说不出话来,田恬随便点头。
「乖小孩,等会儿我替你找个位置看克利夫在台上的精湛演出。」法蓝实在太喜欢诚实的田恬了,决定帮她的忙。
田恬没说话,只是点头。
她已经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她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我……我想上厕所!」她话才撂下,人就一溜烟地跑掉,让抱著她的法蓝有点错愕。
「真是个害羞又甜美的小可爱……」望著田恬的背影,法蓝啧啧称奇。
只是,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全落入锐利而阴沉的双瞳中。
黝黑的眸子有点晦暗,似乎在隐忍某些深藏已久的情绪,强力压抑著,让它不要如爆发的岩浆,喷洒再喷洒……
◎ ◎ ◎ ◎ ◎
田恬紧抓著布幕,盯著舞台前方的男人。
这个位置是法蓝特地找给她的,叫她好好站在这儿,欣赏克利夫精湛的台步技巧、迷人的风采。
当然,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许多贵夫人对奥立芙的模特儿流口水……
不过她们除了欣赏,消费能力也不用怀疑,这也是为什么奥立芙会在记者会前先举行这场小型的走秀,让名门权贵挑选他们喜爱的式样。
哪管外头多少跑时尚娱乐新闻的记者,先笼络台湾的有钱人再说。
突然,现场百来盏灯光同时熄灭,走秀现场一片黑暗,还响起几声惊叫。
一旁的主持人拿起麦克风,要大家稍安勿躁,奥立芙的工作人员已经尽速处理这次的跳电事件。田恬原本也要离开,去後头看看有哪里需要帮忙,哪知——
黑暗中的任行动作并没有受到限制,一把刀突然从衣袖滑到他手里,而後再飞射出去。
啪地一声,坐在前排的女议员闷哼一声,而後倒地。站在帘幕後的田恬控制不住情绪,也发出一声惊愕的尖叫……
只是这两声在混乱的现场并不突兀,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
主持人继续安抚现场贵宾,而在台上走动的几个模特儿也慢慢走到後头,等待光明重现。
黑暗中,克利夫一直瞄向布帘後晃动的人影。
田恬捂住颤抖的双唇,躲在厚重的帘幕间,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现场的灯火再转明亮……
◎ ◎ ◎ ◎ ◎
「田恬,你看组长给我的签名版!」陈孝眉兴致勃勃地抓著好友,讨论这回的战绩。
神游太虚的田恬没有抬头,只是翻著杂志。
「刚刚克利夫跟克利丝汀还要跟我们一起合照,你跑哪去啦?」没发觉死党的不对劲,说起亲切高雅的名模,陈孝眉整个人神采飞扬,叽叽喳喳,不停述说方才发生的趣事。
田恬还是没接话,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彷佛与陈孝眉合照的模特儿,并非她们日思夜念的人。
这时,陈孝眉才发觉田恬的沉默。
「怎么啦?没跟他们拍到相片,不高兴了?我可是有跟他们说要找你拍喔,可是找不到你……我不是故意把你抛下的……」陈笑眉开始解释。
「没关系,我那时刚好有事,你有拍到相片,我看你的也是一样。」
听到好友慌乱的解释,田恬才回过神,勉强摆出笑脸,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错失与名模拍照的良机。
看田恬除了脸色惨白外,并无其他异状,陈孝眉才接受她的说法,开始聊起看到克利夫的心得……
但低头翻杂志的田恬并没有再说话。
虽然不满意好友的反应,但陈孝眉决定放她一马。
田恬可能是吓呆了吧!毕竟今天发生太多令人惊讶的事,除了见著克利夫,还有可怕的国际杀手出现在走秀现场,结果在场所有宾客、模特儿跟工作人员全部进了警察局!
想也知道,今天奥立芙的新装发表会除了上时尚娱乐版外,也是社会版的头条……
不过,那个杀手是怎么进来,又怎么走的啊?
这一点可能是大家心中最大的疑问。也有人说杀手可能混在人群中,根本没有离开——
不过,她们这些工作人员倒是因祸得福,因为名模们跟著大家一起接受侦讯,有人上前跟名模攀谈,发现他们没想像中难缠,还满好相处的,结果还没出警局,就有一堆女人像发花痴般,缠著克利夫拍照。
颇具绅士风度的克利夫见警察不制止这种行为,倒也微笑点头。
当场真是乐歪众人了。
或许警察和被害人家属很恨那个国际杀手,但她们倒是万分感谢。就是因为一同被困在警局,她们才有机会接近克利夫……
「我想回去休息了。」田恬很没精神地起身,淡淡对好友开口。
「好吧。好好睡一觉,压压惊!」关於今天发生的事,相信很多人会记得好一阵子。
现在想起来还挺恐怖的……
国会女议员竟然横死走秀现场,一刀毙命!而且刀上没有任何指纹。
国际杀手趁著断电时,一刀射中女议员的脖子,并且留下「魅影追魂」的黑色烫金纸片,表明这件凶杀案是最知名、最厉害的国际杀手组织所为。
没人知道是谁丢下那张献片,在一 、两百人面前,杀手又是怎么来,怎么走?负责侦办的警察除了被民众贴上「饭桶」的标签,没有发挥任何功效。
「我先走啰!」田恬把杂志丢到一旁,迳自起身离去。
陈孝眉搞不懂死党到底在想什么,倒是眼尖地发现她竟失魂落魄到把包包丢一旁,没带回去。
她赶紧拿起包包,要追刚走出休息室的人,哪知走廊上并没有好友的身影。
没想到她脚程那么快!
陈孝眉有点错愕。不过反正包包是被她捡到,如果田恬身上有钱,回得了住的地方,包包先放在她这儿也没关系,明天就可以物归原主了。
这样一想,她便懒得再去追好友了。
她还是回休息室去,把田恬刚刚看得入迷的杂志翻完再说。搞不好等会儿田恬就会跑回来拿包包……
◎ ◎ ◎ ◎ ◎
「唔……」
发出一声呻吟,田恬痛苦地转个身,睁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摆饰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哪里?
田恬搞不清楚状况,偏著头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是在庆功宴上喝醉了吗?可是走秀都搞砸了,怎么会有庆功宴呢?
那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醒了。」淡漠的声音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呃?」是他?不会吧?田恬慌张地转过头,俊逸高眺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底。
的确是他!任行。
「我……」田恬眼里充满疑惑,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有他的地方。
「你看到我秘密进行的大事,我不是得杀你灭口,就是得关著你,让你没机会对外界说明真相。」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任行挑挑浓眉,慢条斯理地表明立场。
「我……」
「我没忘记你有猫眼,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他冷淡的语气仿佛两人过去不曾相识,但出口的语句却表明了两人之前再熟悉不过。
她,的确认得他。
而他,也不曾忘记过她。
「你不是……不是忘记我了?」田恬紧盯健硕的身影,雀跃在心底缓缓升起。
「忘记?!」任行挑挑眉,怪异的嗓音像隐藏著极大的痛苦。
他缓缓走到躺在床上的田恬面前,伸出手,紧紧扣住她的下颚,黝黑的双瞳深深瞅著面前容颜姣好的女子……他的手劲让她疼得差点掉下眼泪,他却没有知觉。
他忘得了她吗?
他会忘记刽子手的女儿吗?
他忘得了田家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吗?
他的远离,是不想失控捏死她,并不是因为遗忘!
他怎么忘得了?他怎么忘得了自己会家破人亡,全是因为田重威垂涎他母亲的美色?!
而他,无力回天,只能躲在角落抚心哀号。
田重威与父母多年交情,他的父亲惨遭信认的朋友背叛……
这种痛,无关紧要的人如何能够了解?
而她,田家最美丽可人的小公主,能了解他内心隐痛吗?
夜半花香阵阵的故里,曾是他梦境里最美的原色天堂。後来,天堂毁了,他也走不回去了。
他只有带著优雅有礼的微笑流亡到异地,学习精良的杀人技术,快速的赚钱方法。
为了振兴任家家业,他拿自己的命赌上了!
她以为他会忘记她?真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任……任行,你捏痛我了……」感觉男人身上传来生疏的感觉,原本亲昵的称谓——任哥哥,田恬说不出口。
「你以前不曾连名带姓叫我的。」紧扣住下颚的手未曾松开,他淡淡挑开记忆的长廊,优雅转为冷酷淡漠。
他,满身杀气——
「可是……」田恬满腹委屈。
哪个女人会对凶巴巴又冷冰冰的旧日玩伴眉开眼笑?她没被他吓跑已经很厉害了,哪敢叫他「任哥哥」?更何况他现在是国际名模,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想麻雀变凤凰。
「你必须这样叫我,除非你想马上见阎王!」男人执意要她喊旧日的称呼,联系他们往日密语。
「为……为什么?」田恬结结巴巴。
这称呼足以让她的脸像煮熟的虾子般殷红。
他们已经长大,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发现了我的另一个身分,我不能放目击者在外头逍遥,不是杀了你,就是把你带在身旁。你选择哪一样?」任行简单说明,冷酷地抛出二选一的选择题。
「我不会说出去的!」田恬慌乱地摇摇手。如果她想说,在警局录口供时,早就把他供出来了。
「你今天没说,并不代表明天不会说。或者你想选择『水远不说』?」任行拉下俊脸,非常不高兴田恬的态度。
其实他大可以一刀毙了她。反正他杀了那么多人,不差她一个。
现在他给她死里逃生的机会,她竟然还跟他拖拖拉拉?这女人是以为他们一起长大,便有特别待遇吗?
「我真的不会说!」田恬再三保证。
任行一手扣住佳人的肩膀,另一手掐住佳人的脖子,低声询问,「最後一次,你选择永远不说,还是跟在我身边?」
「我……」惊恐的双瞳紧紧盯著面前毫无表情的男人。
她现在相信,他真的会杀了她!
「说!」男人猛喝一声。
「我跟……跟著你……」田恬别无选择,只能跟著这个跟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男人。
「那你该叫我什么?」掐住粉嫩脖子的大手还是没放开。
「任哥哥……」
忍住欲落的泪水,田恬一口令一动作,乖乖地顺著任行的意思。
「很好。你最好别忘记。」故意不去理会小佳人盛满泪水的眼,任行丢下警告後便转身而去。
「咳咳咳……」任行一放开手,田恬便趴在床畔,猛力咳嗽。
如鬼魅的高姚身影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
田恬留在房里,愣愣地凝视著黑夜的轮廓,感受男人遗留下来危险的气味。
这是真的吗?
为什麽她日夜梦想的好运突然掉到她头上,她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
梦境里的身影已经和她靠拢,而且她还闻得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但她却觉得他比以往的距离更遥远。
这回,她摸到了他的人,却无法触摸到他的心……
第三章
「唉哟!小甜甜好大的来头,原来是克利夫以前的小妹妹呢……」
田恬踏进奥立芙服饰所属的办公楼层,来到茶水间,就听见设计师扬起尾音,笑咪咪地向她迎来。
「法蓝姊。」田恬尴尬地笑著。
她不知道负责设计部门的法蓝为何老喜欢开她玩笑,让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更何况这话要是让任行听到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想她一个工读生,却因为任行的关系,在奥立芙的职务三级跳,已经成为总务助理,负责安排来台工作的模特儿食宿。
那天陈孝眉知道她新的工作内容还鬼叫了半天,直嚷著难怪她不希罕跟克利夫合照,原来是有更好的待遇。
真是天地良心!她的心机哪有这么重?
她是单纯的郁闷,以为任行不记得自己,经年相思白费,才意兴阑珊。更何况她还亲眼目睹任行挥出袖刀,在黑暗中终结国会女议员——
她是吓呆了好吧?怎会想要跟刽子手有什么特别关系?!
还好陈孝眉也没为了男人跟她翻脸,忙在大学开学前回家,临走前还特别叮嘱她,如果克利夫在台湾有任何活动,千万得通知她。
关於这点,她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对於这个危险又神秘的男人,她现在是能离多远就多远,直到他认为她的存在对他没危险性为止。
「小甜甜在想啥?精神恍惚喔!」法蓝伸出食指,俏皮而亲昵地点了她额头一下。
「没啦……」田恬乾笑声不断。
好在她考上Y大夜间部的服装设计系,本来过了这个暑假後她就要搬来北部,母亲也不会起疑。现在又有个稳定的工作,一切都算顺利。
不过,她并没有把和任行相遇的事告诉母亲。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任哥哥已消逝在褪色的记忆里,现在任行是国际知名的模特儿,跟她原本的生活圈毫无瓜葛。
她也不会再留恋过去的甜蜜,因为他不是过去的他了!
「怎么全都挤在茶水间聊天?」突然从两人背後冒出的任行,铁青著俊脸,阴沉地指控。
「我马上出去!」田恬脸色一变。
她没忘记这男人对自己的上司有绝大的影响力,拿起一旁倒满水的杯子,转身就回自己该待的地方。
「就闲话两句,哪有聊天?」法蓝没拦阻田恬,倒是缠著任行,妖妖娆娆地说话。
「看起来就是那样。」任行黝黑的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冷漠而优雅的气质让人赞叹,身旁的女人总是想尽办法绕到他身旁,只要他不讨厌,就贴著他。
号称「知性美女」的法蓝也一样。
在闪入工作区前的最後一瞥,田恬看到郎才女貌的他们,突然叹了一口气。
即使克利丝汀已经回法国,他身旁少了那个高姚美艳的美女,她胸口的气闷还是没停止……
她知道自己跟他们的差别,真的!
◎ ◎ ◎ ◎ ◎
端著刚泡好的黑咖啡,田恬踏进任行的休息室,见他闭著眼倒在沙发上,她也没多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