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翌听罢,微微颔首。
离开毓庆殿时,谢阁老迎面碰见前来找太子殿下汇报的韩国公俞彰。双方互相致礼后,就分头别过。
“殿下,想不到镇国公亲自前往雨笼胡同的郡主府。”俞彰报告这一重大消息。
“哦?!”这位东宫之主微眯起眼眸,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看来,他是真心接纳那丫头了!”
“殿下,您就不怕……”俞彰欲言又止。
姬翌哪里不知表弟未说出口的意思。
只见他拍了拍俞彰的肩头:“放心吧!把凌霄从新婚燕尔的甜蜜中,派往西山大营,私底下他们都没什么怨言。想来是感念咱们的撮合。他们府里,不是有你派去的眼线吗?那丫头在大事上,头脑比谁都清醒,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您就不怕镇国公又起了异心?”
“能起什么心思?你可别忘了,如今他是沈阁老的死对头。若是知道姓沈的跟四弟那边的人勾结上了,你说罗家是帮咱们,还是帮四弟他们?”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技
太子姬翌站起来,走到表弟韩国公俞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想多了!他儿子凌霄失踪两年的把柄,还捏在咱们手中呢!况且,母后根本没那份心思。钟家丫头也不会支持的。”他一脸云淡风清地说道。
听到表哥如此有把握,俞彰只得把心跟着放了下来。旋即,他又提起如今主要的对手——四皇子。
“那群人在香山聚过几次,最后一次沈潜也参加了。”说着,他放下遮面的黑纱,对表哥抱怨道,“一群过往不干净的乌合之众!正好乘此机会,一并清理掉了!”
姬翌点了点头:“你拿来的名单,让苏大人挨个查了,竟然发现以前没注意到的案子。你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捱过这阵子,把曹淳架空了再说。父皇十年隐忍都撑下来了,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没想到,庄志明倒是个人才,女婿都不在京城了,他还能私底下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俞彰不由地感叹上了。
“以前是本殿轻敌了!没想这种小人物,还有几份能耐。竟能将沈潜一军,利用把柄把他反拉入伙了。有沈潜的加入,他女婿的阵营实力大增。唉!若不出沈家大房那档事,沈潜倒戈未必会那么快。”对面的男人眸子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
“殿下不必担心,他们成不了事的。庄志明和沈潜是同一类型的人,还不到成事他们就会起内哄的。是彰的失职大意,一门心盯着大臣了,没想被东昌伯府的人马抢了先!若是在他们前头,查出沈家大公子的过往,把柄咱们自己掌握。就不会连累表嫂的妹子了。”俞彰脸上露出愧疚之意。
“此事怪不得你!”太子殿下扭过头去。把目光转向窗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铤而走险。只是在沈家动手的那位妾室。来历有些古怪。试问天下哪位母亲,为了替旧主报仇,连腹中孩儿的性命都不顾及了?”
“若不是有现存的倒霉蛋替她背黑锅。她想来也不敢如此大胆。我手下的人还查到,沈家那边早有庆王的人盯梢了。难怪当时查得那么快。原来是我们被人误导了。前段时日,把人都清理出去了。”
姬翌转过头,吩咐道:“加派人手再查查那妾室的来历,说不定是四弟他们有意安排的,只是借用了投水女子的名头。若许事情是真的,人却是假的……当年若沈家没做下亏心事,也不会心虚。被人一挟迫就上了钩。”
俞彰恍然大悟,不由叹道:“这颗隐棋,他们到底埋了多久?想不到,东昌伯万家的暗中势力也不容小觑。彰以后会带着他们,重点摸清勋贵之家背后的这些暗势力。”
姬翌颔首嘉许:“能这样做最好!得亏你查罗国公娶曹氏内幕时,多留了一份心。不然,真让这两家联起手来,即使是此次没成事,将来姓沈的也会成为杨景基第二。对了,年底的时候。再多派些人手,盯着赶考的举子们。到时,怕有人在他们中间煽风点火。”
“殿下,要不把暗部公开了吧?!”俞彰露出壮士断腕的决然神色。“不然,四皇子他们总借此事兴风作浪。之前,从杨家查抄出来的箱子,反倒影响了暗部兄弟们查出的新案件。被别有用心的一挑拨,那几箱东西好似真留下来了似的。姓庄的老家伙,就是利用这个在暗中煽动群臣。”
姬翌有些愕然,劝慰道:“先不要着急,现在正是争取人心的时候,此事等坐稳位置后,再慢慢公开。”
钟家的晚宴,谢太傅最终并没亲自到场。
后来,人们看到了镇国公出现在席间。有熟悉罗谢二人郎舅关系,自行开始猜测:谢安良是不是听到他姐夫在此,故意要避开,这才会爽约的?
在后院,妙如自是不知这些。作为郡主府的主人,虽她已是出嫁女,可还是得出来帮忙招呼那些女性宾客。谁让钟家五房,如今没有名份正当的主母呢?!只有她这嫡长女出来张罗了。
坐到回府的马车的车厢里,妙如已经累得不行了。她险些靠在二嫂邹氏的肩头上睡着。
一行人回到后院后,在浣纱阁附近,她们各自分开了。
带着丫鬟仆妇,妙如她们正朝自个的院子里走去,半道上撞到了火急火燎冲来一个人影,叫停下来一看,是青竺院曹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霍婆子。
只见她退后一步,向郡主行了一礼后,急急地禀报道:“少夫人,不好了!你们出府后,夫人病情又加重了。现下正躺在床榻上呻吟呢!”
“怎么回事?早上不都是好好的吗?”妙如猛然一惊,厉声质问道。
霍婆子脸上神色不是很好,立在旁边不再做声。仿佛在指责她们扔下生病的婆婆,自己出去做客一般。
妙如来不及回屋换身衣裳,就带着丫鬟婆子,急匆匆地就往青竺院那个方向赶。
刚到曹氏的卧寝里间,留下侍疾的麦冬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病情如何加重的?不是让你一刻都不离开地守在跟前吗?”妙如满脸急色,不是曹氏是真病了,还是玩什么花样。
麦冬满脸的委屈,连忙解释道:“奴婢才刚走开一会儿,去厨房里煎汤药,谁知……”
妙如跨步上前,探过头去,仔细打量起曹氏脸上的神色。
只见她两颊潮红,双目噙泪。嘴里还不停地呻吟着,好像真的比早上离开时,又加重了一些。
妙如的眉头慢慢拧成一团。旁边的袁嬷嬷见状,朝主子使了个眼神,又若有所指地,向曹氏藏在被子下的身躯望了一眼。
曹氏在发抖?!
难道她是在打摆子,情急之下,妙如拿手掌摸了摸曹氏的额头。
温的——既不高热,也不冰凉!
妙如恍然大悟。眼里闪过一丝晦涩。
这人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去?
“你去把大夫开的方子,拿给我瞧瞧?”妙如转过头,朝一旁的丫鬟嘱咐道。
麦冬应声出去。
等药方拿在手上。妙如仔细一瞧,还真是治伤风咳嗽的几味药材。确认无误后,她收起方子。向对立在一边麦冬嘱咐道,“你随我出来!”
然后。又朝曹氏轻声说了句:“婆母您好生歇着,儿媳马上回来想办法。”
把人带到隔壁的厢房里,妙如遣退了青竺院原先服侍的,问道:“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
见主子神情肃穆,麦冬扑嗵一声跪下:“郡主请恕罪!你们走后,刚开始夫人还是好好的。后来。春香姐姐说要伺候夫人沐浴,奴婢上前阻止了她。待奴婢伺候她喝药时,夫人嫌药苦,失翻了药碗。奴婢没别的办法,只得安排她们,再去替夫人重新煎一碗。刚开始,她们推三阻四的,说大厨房灶上已经熄了火,还说,或许郡主您院子里小厨房。火还没熄,说可以去借火熬药。”
听到这里,妙如一惊,曹氏这是想干什么?
袁嬷嬷插话道:“最后。她到底进去没有?”
“没有!”麦冬连忙解释道,“等奴婢跟着她们赶到苍筠院时,管小厨房的万嬷嬷说,因为郡主一天不在府里,她把炉火早已经熄了。”
听到这里,妙如跟袁嬷嬷对视一眼,主仆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早有交待。
“后来,奴婢没法子,只得回大厨房,一个人重新生火煎药。”
“你一人在那儿煎吗?”莲蕊在旁关切地问道,“那几个人都甩手不管了?”
“她们的意思,药碗打翻是奴婢的过错。见我去煎药了,她们就各自散了。夫人屋里的霍妈妈也没说什么。”
“后来呢?”
“后来,等奴婢端药到青竺院时,夫人已经成那样了。”
妙如跟袁嬷嬷对视一眼,目光中均露出疑惑之色。
曹氏故意整事,那是一定的了,可是她此番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把事情闹大了,好来坏了她的名头,说家中有婆婆生病,还要往外边跑?
可这是公爹亲自下令让她们出门的,还留了个懂医术的奴婢留下来侍疾。
还是说,她们趁着借用苍筠院小厨房的机会,想暗地里动什么手脚不成?
妙如把目光挪回麦冬身上:“回去后,你可问过旁边伺候的,她们怎么说的?”
“她们说,奴婢耽误了正常喝药的时间,使夫人的病情拖得加重了。”
说着,她腿脚发抖,小声啜泣起来。
这丫头也是自己拖累的!妙如心里叹道。
若是芳汀春渚她们这帮陪嫁丫鬟留下来侍疾,被曹氏摆上一道,最后肯定会把火烧到她头上的。眼前这丫头,只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
看来,今晚非得采取雷霆手段,迅速来破曹氏这局了。不然,还不知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想到这里,妙如压低声音询问道:“这两天,你替她把过脉没有?”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主子,不知道她问这话背后是何用意?
“若没把过脉,你又怎知她的病情加重了?”妙如循循善诱地指引,“你应该知道,许多原因能引发咳嗽加剧,脸色不好的。”
“可是奴婢有三年时间,没给人把过脉了,手都生了。不一定能诊断出来。况且,后来大夫被请来,断言夫人病情确实加剧了。”
“是那位以前常来的那位大夫吗?”妙如目光灼灼地地望着她。
麦冬若有所思,不说一句话,接着,仿佛又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妙如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孺子可教!你都没试过,怎知诊断不出来。再说,你去摸脉时,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定音
妙如领着麦冬,带着一帮子丫鬟仆妇,重新进了曹氏的卧房。
见她们进来了,曹氏身边的霍妈妈,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妙如见了,嘴角微弯,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麦冬走到曹氏病榻前,朝里面施了一礼,轻声请求道:“大夫说,喝完后来添的一剂药,应该会有效果,夫人您为何还是老样子,让奴婢来替您把把脉。”
曹氏本能地把手往被子里一缩,她旁边的霍妈妈见状,出来厉声喝斥道:“你一山里来的妹子,贵人的病是你能把脉诊断的?”
这反射性的动作,早已被妙如看在眼里,让她更加确信,之前的猜测——曹氏把麦冬支开,故意做了些手脚,让她的样子看起来病情加重了。
曹氏这副样子果然有猫腻,能确认这个,一切都好办了。
麦冬回头望一眼主子。
妙如微微一笑,对着曹氏说道:“这位妈妈说得在理,婆母身娇肉贵,是不该请寻常大夫问诊。害得您今日病情反复,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是儿媳的失职!”
见她低头认错了,曹氏跟霍妈妈相互对视了一眼,她正要发话,把儿媳留下来值夜伺候。
谁知,妙如没等她开口,突然转过头,正言厉色地对屋里其他人训斥道:“传我的命令,以后那个庸医若是再敢进门,乱捧打出去。”
言罢,她又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对曹氏说道:“媳妇这就请宫里最好的太医。来替您把脉。”
说着,她对袁嬷嬷吩咐道:“拿着我的名帖,派人到太医院。看洪院判或容医正,哪位还在哪里值班,务必请他们其中之一连夜赶来。”
袁嬷嬷闻言,应喏一声就走了出去,吩咐候在外头的芳汀,尽快找人出门办理。
曹氏和她身边伺候的,一见到她动了真格的,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曹氏连忙摆手:“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养得好,侍候得周到,慢慢……就会好的。不必……劳师动众。”
“这怎么行?!话说您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本郡主的婆母。请个太医来瞧瞧值什么?!不然。人家会说咱们不孝了。”妙如根本不让她有机会推脱,
曹氏以前一装病,就请来与娘家兄长相熟的大夫。
镇国公也经常睁一只闭一只眼。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慢慢地,仿佛成了他们夫妻俩之间的情趣。
她哪里见过,妙如这样的阵仗,说请太医就要连夜去请。让人措手不及的。
这位刚进门的媳妇,她还没摸清底细。也不知对方此番作为。是想让她一“病”不起,再回到庄子上养病呢?还是想戳穿她装病的行径?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本来曹氏听过兄长的话,对有郡主身份的儿媳颇不感冒。以为妙如只是哄得宫里的贵人开心,加上陛下有补偿钟家的意思在,才幸运地得到封赐。从民间认来的郡主,能有多大能耐,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皇室贵胄的气势。
加上她是新妇,进门方式不太光彩,必不敢当面戳穿自己。加之陛下病重。现在正是争位的关系时刻,她未必敢把事情闹大,引起东宫对罗家的侧目。
她这才一等继子出门。就想来给儿媳一个下马威。
不能压下对方气焰,起码得让她时刻牢记。自己是她婆婆。在家的日子里,得随时来青竺院,侍候在婆婆跟前。
这样一来,就能寻到更多空隙,让她这里中招。不能一击而中,起码也能慢慢渗透。
那个死老头,进门第二天向翁姑敬茶时,由着他儿子胡来。晚宴上,竟然劝止了新媳妇在她身边伺候。
他何曾把自己当过妻子看待?!
没想到这丫头的亲兄弟,才刚中了个小举人,气势就强硬起来了。
妙如这个举动,让曹氏暗中有些惶急,朝旁边的霍妈妈求助的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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