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叫他,丢下陪他斗蛐蛐的小厮,一溜烟地就蹿到了母亲的院子里。
遣退干净下人,曹氏凑近儿子耳边,嘱咐他出门去给舅舅带一封口信。
“今天是大年初一,要上舅舅府里的门,也该是明天。”天寒地冻的,这位娇生惯养的罗擎风,不肯轻易出门。
“事情紧急,而且十分重要,你去跟舅舅说,‘孝玉’的事被那女人知道了,让他赶紧想办法。”曹氏催促道。
“孝玉?什么是孝玉?”罗擎风一头雾水。
“别问那么多,只要照这样说,你舅舅就会明白的。赶紧去,这可是大事,若迟了恐怕咱们母子,以后就要睡街头了。”曹氏脸上布满惶急之色。
听到这里,罗擎风才动身,出门前还去看望了一眼父亲,接着就朝曹府寻去。
谁知,他赶到地方时,舅舅和舅母都进宫哭丧去了,并未回来。他将要给的口信,在曹家的书房里留了一张字条。
从宫中回来,曹淳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外甥给自己留的信息。顿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晚膳都没来及吃,连夜就赶到沈太师的府上。
沈潜躺在床上,听说姓曹的又来了,心里蹭地一下窜起一团怒火。本不欲接见他的,转念一想,决定还是要见见他。
本来,前几天四皇子那边的谋臣,说要找个由头,全城搜查藏匿起来的兰蕙郡主。沈潜当时在旁边听到,灵机一动,主动献上一招苦肉计,说是要让他们给自己行刺。
此招可谓一箭双雕,既配合庆王他们的行动,讨好的新东家,又让在太子那边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到时,即便是四皇子谋事不成,他也有正当理由回到太子那边——他是被挟迫的,身上还带了伤。
也不知东宫那边的人,是否知道他已经倒戈。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谁让自己有把柄,还捏在庆王那帮人手里了呢?
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在先帝驾崩后的这七日内,好好运作,他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昨天,亲家曹淳来向他求救,说是自己的儿媳涉嫌绑架郡主,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沈潜拿四皇子那边的计划出来说事,劝说曹淳入伙,配合他们做一场戏。谁知,姓曹的家伙,一听说沈家要休了他女儿,马上就不干了。任他怎么解释,说只是苦肉戏,目的是为他女儿洗脱罪名。把目前的浑水引向东宫那边,他女儿的事只是个引子,可曹淳硬是不肯答应。
不知怎么地,他今天又来了,难道是想通了吗?
沈潜心中一喜,若是办妥此事,他有把握以此为“投名状”赢得四皇子的信任,再把**送进宫里,以后起码也能捞个外戚当当。
庄志明算什么,就是一小人得志而已。
沈潜让人把亲家迎进来,遣退下人后,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邸报,并不理睬曹淳。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曹侍郎终于还是绷不住了,“扑嗵”一声,朝亲家沈阁老给跪下了。
第三百零六章 风言
二更:(前面还有一章《孝玉》)
猜测归猜测,玄德帝的新丧,妙如每天都得进宫哭丧,还要陪着母后和皇后娘娘,度过亲人离开最初几天难捱的日子。
这天她刚进宫门时,就见御花园沿途路过的宫女太监,跟她行礼请安后,纷纷躲闪开去。仿佛她身上有病菌一样。
妙如天生敏感多思,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哪有不生疑的?
跟在她身后的袁嬷嬷,也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在主子怔忡之余,悄悄跟她私下请示:“郡主莫要慌张,等一下到了长宁宫,老奴找以前的老姐妹打听清楚。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
见安排好了此事,在众人的簇拥下,妙如就进了大殿内。
只是没想到,她刚一进到长宁宫,那里已经聚满了访客。都是些刚从前面双仪殿,哭完丧的宫妃、宗室女眷和诰命们。
一见她进来了,有几人明显地瑟缩几下,还有人的裙子底下脚腿在发抖。一眼扫了过去,妙如眉头几不可察的微蹙了一下。太后这几天神情不属,没有留意她们对自己义女态度的反常。
老人家见她进门了,赶忙招呼到身边坐下。
南安王太妃见状,忙挤出一丝笑容,上前对她说道:“大家正和太后说起你呢她还说多亏了你在身边。”
妙如心头一紧,看她们脸上的表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在众家贵妇面前,她可不能失了礼数,一脸欣然地谢道:“母后这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各家夫人能来陪着她,以开解心怀,兰蕙这里感激不尽。”
太后见她落落大方,心里顿生怜爱,不再作声,神色泰然听着她们胡诌乱侃。
庄夫人见冷场了,连忙接过话头,说道:“听说荣福长公主的周年除服礼要到了,想请钦天监的虚谷道长和从青城山来的冲虚道长,到掇芳园走一遭。有人就说,郡主是被长公主祝福过的人,得请您到现场走一趟,说不定,能引得长公主的魂魄到来。”
听说又要她去掇芳园见汪家人,妙如自是不太愿意,低头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答道:“不是兰蕙不通人情,这种事委实难以应下。如今我初为人妇,跑到别人家里总归不太合适。”
沈夫人不失时机地说道:“也不算别人家,你是宗室郡主,荣福长公主是皇族长辈,本来就是亲戚嘛”
在位的其他几位诰命连连应和。
“我还在掇芳园的大堂里,看见郡主为长公主画的像呢”
“是啊,郡主以前小的时候,也没少到那里住过。”
“唉,也难怪毕竟嫁人了嘛”
妙如心里好生纳闷:这是谁出的锼主意,到底有何目的?
怎么又把自己跟汪家人扯到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很是郁闷,于是站立起身,朝殿中各位长者行了一礼,解释道:“府中姑翁均已卧病在床,实不敢丢下他们。兰蕙看到母后前几天心绪不宁,特意进宫陪她说说话的。没想到今天各位都来了,兰蕙正好偷偷懒。”
接着,她把公爹镇国公和婆婆曹氏的病情,跟在位的几位都说了一通。
在场的女眷们,在暗中偷愉地交换了眼色,就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她所不知的,离开长宁宫后不久,那群女眷跟着也离开了太后的寝宫。在宫门口,几家诰命聚在一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是传闻有几分可信,她根本不敢来见钦天监和青城山来的道长。”
“我早就发现,她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古怪。听说,她才九、十岁时,就把薛家二丫头画得栩栩如生了。试问古往今来,有哪家神童才子能做得到这一点?”
“不说这个,你看她把嵘曦和凌霄两位公子迷得。”一个年轻的媳妇说道,南安太妃望了过去,此位不是别人,正是沈首辅嫡长女、现任锦乡侯世子夫人。
“若说她是那……怕也有几分可信的地方,你们忘了前些年,她的继母杨氏……”
一提起杨氏,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是啊,杨景基当年在大楚朝堂上,是呼风唤雨式的人物,没想到杨家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嘘……还是不要扯东扯西了说真的,我们这样议论她……会不会……”一个脸嫩的媳妇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生怕妙如真是传说中的狐妖,有无所不在的超能力,把她们的话听见去了,暗中下手对付她们。
庄夫人心里冷哼一声,腹诽道:夫君说的果然没错,这种鬼神的东西,女人接受起来,比男人真是容易多了。加上邱家、沈家的女眷在中间推波助澜。等女婿初五正式在京城出现,到时将会有一场斩妖除魔的大戏好看了……
也不知青儿如今怎么样了,他们母子在川上过得可还好?
妙如登上马车准备返家时,袁嬷嬷一脸古怪地回来了。
“怎么样?”她急切地问道。
袁嬷嬷脸上有难色,到最后才贴着主子的耳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郡主。
“是从哪里先传出来的?”妙如听得花容失色,连忙问道。
袁嬷嬷一脸神秘地解释道:“说是整理陛下遗物的近侍太监,离奇死亡了,临走前手里握着一幅画。”
“什么样的画?”妙如后背发凉,感觉阴谋的影子正朝着她逼近。
“说是贞元皇后的画像。”袁嬷嬷睃了她一眼。
“哦?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听说陛下以前跟贞元皇后鹣鲽情深。舍不下发妻,也是人之常情。”妙如有些释怀,脸上放松下来。
“不是的郡主”袁嬷嬷着急了,又解释道,“那幅像是郡主一贯的风格。应该是您画的,他们说,放眼整个天下,怕只有您能画得出来。”
妙如怔忡片刻,这才醒悟过来,喃喃地问道:“你是说,是我画的?原是有那么一回事,我曾经替太子殿下作过不少画。或许是我替他画的吧?时间太久了,我有些都记不清了,怎么啦?”
见她毫无隐瞒地承认了,袁嬷嬷惊恐万分地盯着妙如,哆哆嗦嗦地说道:“郡主,您……您出生时,贞元皇后已经去世九年了。你上哪儿见过她的?”
妙如一想,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那天,替太子殿下作画的事,本就是件秘密。此事得问过当事人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公开这个秘密。
还是让相公托薛大哥,到太子殿下跟前请示一下为好,她暂时放下了此事。
妙如所不知道的,就是她这样一耽搁,短短几天时间,兰蕙郡主来历古怪的传闻不胫而走。而且此事竟突破宫闱,传到了世家女眷中间去了。到后来,又传到街面上,成为士庶同乐的八卦传闻。最后竟然传成,兰蕙郡主可能是狐妖转世,勾得两位世家公子魂不守舍……
加之,镇国公和他的夫人曹氏,相继病倒的消息一经传出,好像更加佐证了传闻的真实性。让妙如再一次成为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听说了没有?那位‘兰蕙’郡主了不得啦原来狐妖转世。”
“皇家的事可不要乱传……你怎么知道的?”
“你想啊,钟探花的元配去世近二十年,兰蕙郡主发过那誓言后,不久真相马上就被人查出了……还有,陛下冷落大皇子那么些年。自从兰蕙郡主替他把贞元皇后的像画了出来后,陛下立马对大皇子改变了态度,后来还立他为储君。要说他一个没母族背景、妻族势力又弱的,之前生母还背的了罪名,自郡主跟随钟探花来京后,境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不得不惊讶。”
“是有些蹊跷,过世近十年的人,竟然能由一位九龄童画出来,不是妖术,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于是,人们到处收集有关妙如的奇言怪状。收集的越多,更多人相信那流言的真实性了。
到玄德帝被宣布龙驭归天的第五天,京城大街小巷开始盛传,现在的朝堂以及东宫太子,皆是被由狐妖变身的兰蕙郡主控制了。
还说,大行皇帝归天的日子也有些蹊跷,只怕那份遗诏,并不是陛下临终前心中真实的心愿。
妙如哭笑不得,这大楚朝的娱乐事业实在匮乏,竟然能将此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谣言幕后的推手,不去当个说书先生,可真是屈才了。
四皇子庆王就在这种谣言满天飞的日子里,赶到京城奔丧的。他一回到京城,就在玄德帝灵堂前,声泪俱下地痛哭了一场。
从被迫父子分离,到没赶上见父皇最后一面,再到一定遵从父皇的遗愿……不被人信任的滋味不好受等等。
让在场的朝臣无不闻者落泪,让四皇子这位早年并不出众的贤王,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同情和好感。
到第七天,在钦天监虚谷道长的主持下,为玄德帝举行了盛大的法事。在为大行皇帝超度亡灵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妙如怎么也没料到,东宫的对手会在玄德帝的灵堂前,借朝她身上泼赃水的方式,借机质疑太子姬翌继承皇位的合法性。
更没料到的是,镇国公府竟然在此事上,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一时间,让她只觉得万念俱灰。
第三百零八章 罪证
今天是玄德帝去世的头七,双仪殿请来一帮道士和尚做法事作为御妹,妙-如自是要跟着后妃、公主、郡主一起在后殿哭丧。
谁知在半途中,前面灵堂那儿突然出现一阵骚乱。
“诈尸了,诈尸了,前几天殉主的曲公公活过来了。”不知谁无间中喊了这么一句。
灵堂后殿这边的女眷,顿时吓得花宏失色,四处乱窜。
等妙如。站起身时,一位双眼流血、浑身青紫的太监,冲破众人的围追堵截,从前面跑到这边来了,后面跟了一拨道士和哭丧的群臣。
“是你,是你献画给圣上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他话还未说完,轰地一声栽倒在地。
主持法事虚谷道长走过来,试试了那太监鼻息,对后面跟来的众人摇了摇头。
这番变故让外间的大臣,躲进帏幕后面的女眷,无人不肝胆俱裂。
随后,太子姬翌一身孝服奔进到后堂,朝外面大内侍卫怒吼一声:“还不来人,把这诈死的狗奴才,碎尸了好喂狼。”
“慢着!”突然,跟在后头进来的庆王殿下,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朝赶过大臣勋贵揖了一礼,沉声说道:“皇兄,此事颇有古怪,还是查清为好。
不然,被人说成毁尸灭迹的。”
自从父皇过身后,太子姬翌神经一直紧崩,加之最近外面的流言。庆王这一番话,他哪有不明白其中言外之意的。
只见他沉下脸来,斜睨了对方一眼:“四弟,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有如三九寒冰,让人听了不觉浑身战栗。
庆王姬并不退缩,梗着脖子答道:“作为父皇的亲儿子,臣弟要求查清父皇崩逝的真相,有什么不对吗?”
“真相?!父皇久病仙逝,在遗旨说得明明白白,父皇亲笔手迹,四弟该不会认不出了吧?!”姬翌眉头紧锁,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
“刚才曲太监的话,大伙想是都听见了。怎能保证,父皇是在清醒状态下,立下的遗诏?”
“你又凭什么,认为他不是清醒的?当时,还有皇祖母、镇国公在一旁作证。”太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就凭一个诈死的奴才?你连尊长的话都不信?”
“父皇早中了那女子的妖术……你没听见刚才曲太监的话吗?”说着,姬朝后面指去,“还不赶快捉住那妖女!”
妙如。神情一凛,直起身子,强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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