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早中了那女子的妖术……你没听见刚才曲太监的话吗?”说着,姬朝后面指去,“还不赶快捉住那妖女!”
妙如。神情一凛,直起身子,强逼自己挺起颈脖。
“四弟真是好出息,五天时间既得消息,又赶路从蜀地赶来,应该问你,是不是得神仙相助才对!回来后,仅凭一个阉奴的话,指责自己的皇姑和兄长。”太子姬翌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好个忠孝仁义的贤王!”
太子殿下的话音刚落,殿下随即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本王知道你们会有疑问,这里有父皇早在三个月前,派人送来密旨。”说着,姬从孝服的衣襟中,掏出一块黄色的巾帕来,扔给太子姬翌。
后者拿过一看,连连后退,口中喃喃道:“这是矫诏……姓曲的阉奴都能造出来……”说着,把密旨往下一扔。
沈阁老上前一步,从地上拾起密诏,脸上大惊失色,双手不停抖动:“这果然是陛下的密旨。”
姬朝各位大臣的拱手,解释道:“一年前,陛下就秘密召见本人,说他被人用妖法控制了,不能挣脱。只能立大哥为储君,把朝政让给他处理。让我暂时避其锋芒,带着家眷离京养精蓄锐,招兵买马以图后路。三个月前,本王接到密旨,父皇要赶往京师勤王,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说着,他扑到玄德帝的梓宫上,失声痛哭。
妙如。只觉头皮发麻,想不到多年一幅拙作,竟能让庆王掀起这般大的风浪。对方莫不是以为,只要将她妖魔化了,就可拉东宫下水吧?!想得真是太简单了!
不对,余下的七大勋贵,俞家可以忽略不记。他们又拉拢了沈首辅,加之东昌伯是他外家……听罗擎云说,他拉拢了沈家,也把锦乡侯邱家也争取了过去。忠义伯丁家是不太可能,勇毅公高家也不用想,那么,只剩下镇国公罗家了……
上次绑架自己的事情,原就打算逼迫罗擎云就范的。若不是他俩机警,说不定此时相公已经上了他们贼船。而此时又拿她出来做文章,让皇后的娘家不得不作出选择,要么中立两不相帮,要么跟东宫撇清关系,没一点回旋的余地。
此计不可谓不毒辣。
“你这妖女,还不快快显出原形?”突然,就在妙如。怔忡间,突然有个人怒喝一声举着木剑就朝她砍过来。
妙如本能地躲到公爹镇国公的身后。
罗燧原想替儿媳挡开那道士追砍的,见众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他又犹豫了。尤其是沈阁老,嘴边还挂着一丝冷笑。让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沈曹二人来府里探病,说的那番话来……
“国丧期间奸|淫官宦女眷,罗国公您认为,定北侯府被夺爵的由头,您较之他们的罪行如何?”
罗国公本能躲闪到了一边。他这一动作,身后之人就曝露在那道士跟前。
若是此时有人问妙-如的心情,她定会告诉对方:被家人推出去挡剑,你还会愿意回到这个家中吗?
虚谷道长原来暗中得到指令,趁着四皇子将大家引得半信半疑了,按计划要在此时,加上一把火的。将妙如。一剑砍晕了,好将各项罪名加在她身上。从而引出太子
岂料,妙-如本不是土成土长的闺秀。见到这阵仗,不仅没有吓晕,更是四处躲闪,避其锋芒。一边跑动她还一边叫喊:“哪里来的妖道?皇兄尸骨未寒,就动手开始对付他御妹了。大男人对付一弱女子,还有人把皇兄放在眼里吗?”
一番话说得,殿上的众臣猛然惊醒。
虚谷道长见众人议论纷纷,朝太子一拱手,又朝妙如。喝道:“你算哪门子弱女子,分明是狐妖转世。”
妙如停止脚步,回过身来,朝那牛鼻子瞪了两眼,厉声喝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随便乱说,小心皇侄治你一个诽谤皇室成员的罪名。”
“这世间岂容你这妖孽兴风作浪。快快现出原形来……”
妙如也不躲闪了,站定身子,高声指控道:“各位评评理,这里除了你,和刚才诈尸的在这儿装神弄鬼,还有哪一个在这兴风作浪?可怜皇兄一世英名,竟有不肖子勾结外人,咆哮灵堂。让他亡灵不得安宁,丧尽皇家的颜面。”
此话一出,四皇子大惊失色,东昌伯忙上前喝斥道:“以为你在大行皇帝身上得了手,世上无人揭你原形了?冲虚道长何在?”
从灵堂后头又出来一位老道士,正准备要对眼前女子作法。
妙如并没躲闪,上前一步不屑地说道:“是吗?我有何真面目?”
“那说说,这幅画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画出过世十年的人物?”虚谷道长手里拿着那幅贞元皇后的旧画。
“这画怎么了?”妙-如早知对方要拿这幅画大做文章,反问了一句。
“你是对着谁画的?”老道士指着那幅作品,一脸铁证如山的表情。
“当时有位夫人,说她思念亡姐,要让照着她样子画下来的。本郡主熬了通宵,在她带来老嬷嬷的指引下,修改了一稿又一稿,改照着她的样子,画成了这位夫人。”妙如。说完,朝姬翌那边望去。
“不错,本宫当时思念母亲,特意请来嫁到登州的姨母赶回,请皇姑对着她画了一幅。
后来父皇看见了,就从儿臣手中拿走的。怎么?有什么疑问?”太子殿下不躲不避,说出的这番话,让在场的群臣恍然大悟,点头称赞。
旁边一位长者抬起头,眼中布满疑惑,问道:“听说成画时,你才十岁,就能照着一人画出另外一人来?”
妙如a心中一凛,心想:这是想把她朝“妖孽”方向引了,须得小心应对了。
“这有何难?当初我六岁启蒙学画,琢磨出这画法的初衷,是为了把去世祖母的样子给留下来。在咱们钟家,十六岁的两榜进士都出过,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又引来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是啊,她父亲弱冠之年被点探花,她双生兄弟十八岁中举,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听说,她家学渊源,打小跟在素安居士身边亲自教导,有两大名师从头培养,出一位天才画者,其实也没什么……”
问话的长者,见事情没朝他预料中发展,忙用眼睛示意一旁的庄翰
后者朝他暗中摇了摇头,表示无力为力。
又见场上控制权到了妙-如手中,庄翰林忙咳了一声。四皇子猛然惊醒,朝身边的内侍喝了一声:“带证物上来……
随后,几名内侍抬了几筐木偶玩具上来,全是童趣坊以前妙如。设计的作品,有人身兽面的兔八哥,加菲猫,还有天女娃娃。
第三百零九章 突围
这几样东西拿上来的时候,场上大臣们面露惊讶之色。
庆王姬翃斜睨了一眼皇兄姬翌,心中暗自得意:这回看你怎么脱身?幸亏刚才,虚谷道长拿出那幅画像,指责钟妙如时,先把东宫给诓了进来。
既然承认了那幅画像,跟你有关就好。等下“真相”出来时,一个都跑不掉。
想到这里,他朝妙如脸上望去。这位年纪不到双十的女子,面上倒是一片淡然,好像这堆东西,丝毫没引起她的警觉。
姬翃朝岳丈庄翰林暗递一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妙如斜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嘀咕起来,她想了片刻,问道:“庆王收集这些玩偶,是打算带回去哄小皇孙玩吗?”
其实,她心里极度恐慌,生怕对方将这堆东西,打成行巫蛊之术的用具。
庄翰林上前一步,替女婿解围道:“这些东西诡异莫测,奇形怪状,足以证明,非凡人能想得出来的,只有……”他最终没有直接说出来。
庆王殿下转过身去,朝站在旁边的忠义伯行了一礼:“这东西,是从您老孙媳嫁妆铺子上搜来的,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提前跟您说一声。望丁老将军见谅”
说完,他微微一笑,朝老将军施了一礼,又道:“此事,原也怪不得贵府的女眷,只因那妖孽幻化成人形,十分善于迷惑凡人。父皇也是受制多年,机缘巧合之下才着了她的道……”
此言一出,不仅忠义伯大惊失色,连太子姬翌、薛家父子都是脸色大变。纷纷朝当事人望了过去。
妙如头皮发紧,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庆王一伙为了夺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早早在暗中做足了准备。当年,她本也没打算拿来挣钱的,被傅红绡那么一忽悠……
看来,庆王此举是想把丁家也搅进来。有了这层关系,忠义伯府为避嫌,等下自是没立场替她说话。又借机打击对方阵营一大重要力量。
此时,镇国公罗燧也是急得大汗淋漓。丁家是撇清关系了,可那丫头是罗府遣媒上江南求娶的,怕是摘也摘不干净。加之,儿子有两年失踪的案底。这下,罗府恐怕要成庆王和太子争位的炮灰了。
想到这里,老将军突然感到自食其果的绝望。望向儿媳的眼神,也就不那么友善了。
到了此时,妙如哪还有不明白,庆王那伙人为何敢在今日发难。公爹的目光,更是让她如同芒刺在背。
敢情他们筹谋已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只要在她身上成功贴上妖孽的标签,不仅太子要完蛋,怕是钟家、罗家、薛家一个都逃不掉……
看来,今天这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不会的,老天让她穿越一回,绝不会要她被人当妖精,给当众烧死的。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主意。
“这些东西为祸谁了?”按捺住心中的恐慌,妙如不动声色地质问,“是谁因此丧了性命,还是玩这个得了失心疯?”
殿中登时一片沉寂。
她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妙如转向庄翰林:“我好像记得,多年以前,本郡主曾把这些东西,送过不少给庆王妃。庄伯伯,你家三个女儿从小可都是喜欢,怎么?如今才发觉此物不妥,是不是有点迟了?这些年来,可曾带给她们,什么不妥的没有?”
言罢,她用极轻蔑的目光,扫了庄翰林和庆王翁婿俩一眼。
见对方把祸水引到他家人身上了,庄志明拎起一只加菲猫布偶,对众人问道:“这种晦气的东西,以前大家可曾见过?兽首人身历来是妖魔一族,你可不要在此妖言惑众。”
“事隔六七年,突然就有问题了?还是说,自您女儿嫁入皇室后,身份陡然间尊贵了,看到以前的旧物和旧人,越发地不顺眼起来了?”
这几话说得可谓意味深长,暗藏着机锋——让人不免冒出这样的念头:这庄家父女,攀上高枝便翻脸不认人了。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把打小朋友送的礼物,拿来大做文章……以前是听说,庄家跟钟家关系不错……这庄翰林的人品……
庄志明此时方才醒悟,对方不知不觉间给他挖了道坑。指正她行为异端的证物,转眼间成了他父女忘恩负义的铁证。顿时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虚谷道长发现气氛不对时,已经为时晚矣。
话题被妙如这样一带,场上局势陡转。让他额头急得只冒冷汗,大喝一声:“妖孽,你果然承认了,这些兔精、猫精,通通都是你画出来,让人做的?”
被他这样一喝,妙如险此被口水呛住,她上前一步,拎起一只兔八哥,朝众人询问道:“这些如果是妖,那么请问道长,您是从哪儿得知的?是在上古壁画中,还是古籍上?”
“你做的这些东西,全是兽首人身,不是妖精是什么?”道长好似不屑回答这么低级的问题。
“哦?那我倒请教了,女娲娘娘是什么样子?不也是人首蛇身吗?难不成堂堂大地之母,在道长您口中,也成了妖精不成?”
她的一席话,让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道长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妙如可不给他太多机会思考,又咄咄问道:“兰蕙再问一问各位,童趣坊在京中和江南,开了五、六年了,卖出的布偶不计其数。想来,各位大人家中,也有稚童曾经玩过的。可曾出现过什么意外?或伤害过人畜,有过不妥吗?”
场上顿时起一阵嗡嗡之声,在场的人纷纷摇头。此时,庄志明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顿时发了急,朝殿中礼部一位官员暗使眼色。
“巧言令色”那位不知名的官员,拿起筐中一只天女娃娃的布偶,讥讽道,“兰蕙郡主乃御赐漪兰殿的司画博士,该不会不知,这玩意历来是魇镇之术的用具。这不明摆着,要有不轨的行为吗?”
“哦,请问这位大人,哪有施行巫蛊魇镇之前,敲锣打鼓公开出售,这是告诉大家,此物是自己做的吗?打个比方,有人拿了切菜的刀去杀人,判官会将卖菜刀的铁匠,捉进大狱里,指责他是凶手吗?况且,这些布偶,并没造成任何伤害,不就是外形古怪一点嘛大楚有哪条律法,明文规定过,不能做这些东西出售?”
过了片刻,旁边的朝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妙如镇定自若的表情,让许多人当即醒悟过来。
试问,有哪位狐妖被揭穿身份后,不赶紧去想办法逃窜,还在这里与人理论长短的?虚谷道长和冲虚法师若有本事,早就收了对方,岂会容她在此为自己洗清罪名?
那么,只有一个真相——这女子是被人冤枉的。
一些人在今日之前,也曾听说过,关于妙如种种传闻。
原以为她身上,确实有许多古怪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只不过比平常女子聪慧一些罢了毕竟她能将每项指控,都解释得有理有据,实在找不到其他破绽。
在一侧的沈阁老,心里却有些发怵:这丫头好生厉害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的人,真是脑袋坏掉了,怎么想出这馊主意的?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五六年前,这丫头在殿上为父陈情的场面,后背不觉冷汗涔涔。
幸好,今天他自始至终没太多掺和。看来,庆王那边不一定能赢。要不要借此机会,再赌上一赌,关键时刻助太子一臂之力,也算是将功赎罪,到时表明苦衷,重新赢得信任……先稳住太子这边,到时另谋它路。
后来,不知是谁又提起庆王拿出的遗诏。殿中的众人转移了目标。见不再把焦点,放在她身上了,妙如暗中舒了一口气。
闹到最后,庆王的拥戴者,和支持太子的朝臣,各执一辞,众说纷纭。
庆王既不能证实,妙如真的是为害人间的妖孽,自是不能把火烧到太子身上;太子这边暂时也无法判定,庆王手握遗诏的真伪,无法给对方致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