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尽管把赃水……往我身上泼,看人信你不……滚开……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唔……救……救命……唔……”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了!
“谁在那边?哪来的?”正门那边值夜的守卫,望着这边有动静,忙提了灯笼赶了过来,高一点的那影子匆匆逃走了……
几日后,在钟宅西侧的一座小院里,草木都淋浴在初升的月光下,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美。不远处厨房的炊烟还没散尽,正慢慢从屋顶上轻袅地飘了过来。
此时的宁静被几声零乱的琴音给打乱了。
声音像是像鼓棰一样,声声都敲在步摇的心上,让她加快了脚步,闪进了韶华斋。
被锦缎偷偷找去传话,说大姑娘要在此地见她,当时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
这段时间运势不太好!次次都只差一点……
若不是行事的手法干净,又留了后手,迅速抹去痕迹,怕是早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此次不成,以后就再难下手了。就是等到机会,也难找来替罪羊了……
“让我猜猜,上回哄锦缎把单子偷出来时,也是在这儿吧!嗯,此处风水不错!真是谈判密谋,联络感情,花前月下之必备良地也!”妙如打趣道,用戏谑语调起了个轻松的开场白。
“那都是遵主子的指令行事的,姑娘不必怪在奴婢身上!”她微抬起头,一副宁折不弯的姿态。
心理素质不错!妙如心里暗赞道,是干卧底、间谍的好材料!
“哦?蟹粉也是主子让你磨的?不知是哪位主子突发奇想,要吃蟹粉小笼包了?”声音带着一丝好整以暇的闲适,言毕,妙如漫不经心地拨弄起琴弦,是零落版的《十面埋伏》。
立在阶下的少女,惊恐睁大眼睛,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脖子,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五十四章 收伏
夜,静得有些清冷,月光像朦胧的银纱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地面上,人的脸上,蒙上一种庄严而诡异的光。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琴音早已停了,只剩下一个女声从屋里传来,“多亏正院里的丁香,有样学样也拿剩菜去喂小黄,才让我注意到!”
“剩下的小笼包,扔进二妹新养小黄的食盆里,证物转眼成了狗粮,被吃了下去!反正蟹粉也吃不死它。上面问起来,也好有个正当的去处!”
“姑娘是主子,想安个罪名在奴婢身上,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什么蟹粉,什么小黄的?奴婢听不明白!”一副被人冤枉的表情,步摇进到屋里,补充道,“要有证据,大可交给太太,自当由她这苦主来发落。”
“看看,刚提了句蟹粉,一下子就能想到母亲是苦主了,蟹粉对孕妇不利,你很熟嘛!”妙如嘴角上浮起笑容,起身围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把步摇看得心里直发毛,强装淡定地回应道:“当然熟了,跟崔妈妈查那东西,把整座宅子都翻遍了!”目光警惕地追随着对方,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对方话里机锋给诓了进去。
“嗯,言之有理!不过……”妙如又停了下来,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瞧了又瞧。
果然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证据当然有的,兴隆米铺的老板,在磨蟹粉证词上还画过押呢,去的那人是你兄长吧?他也亲口承认了!”
“不过,我突然还记起,上回病里听大夫提起过,抄了份什么单子。后来查问了她们,都说没见过。才想到当时在场的,可能是另有其人。况且她们知道我不需要那东西,本不会多此一举的!”
听到提起这事,少女脸上表情开始破碎了,眸子深处闪着幽幽的火光。
“为此,我特意让人到大夫那儿打听过,还找来证词。谁知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人在你屋里找到了这个……”扬起一张薄纸片,妙如赞道:“不知原来你还真识字呢!”
一见到那张被她藏在床脚下的单子,步摇脸上的血色倏地消失怠尽。
小姑娘却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当场见到时,我就纳闷了!明明是女子的字迹,不是大夫那份。但谁会这般傻,再抄一遍还自己留下来了?不是等着人来抓吗?特意打开大夫的字迹一对照,这才恍然大悟!”
“世人诚不欺我也!大夫的字体,通常是神鬼难认,果真如此。想是怕日后认不出,凭记忆你当时又誊了一遍吧?!”
步摇浑身发软,踉跄了几步,抓住门上的把手,瘫靠在门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妙如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完事后还不想毁掉,是自恃揪不出你,还是所谋甚大,想留着以后继续再害人?”
少女的身躯,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个不停。她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念道:“不想这样的……是她逼我的……要我嫁给海大娘的侄子……没想到太医来那般快……人算不如天算……”
“为何要害胎儿?他跟你没过节吧!孩子没了,你就不用嫁了吗?”她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她语不成句地问:“你……你不会也……也想当……姨娘吧?!”
原先只想到,杨氏待人刻薄,与人生了嫌隙,才有人起意夺走她最在乎的倚仗。没想到又是……
步摇脸上的浮现一抹红晕,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却在想,早知道她聪明,没想到小小年纪,对人的心思竟能参得如此透彻。看来今天难以善了……承不承认呢?会怎么惩罚她?只要不告诉太太,就还有一丝生机……
一阵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脑中灵光一闪:对了,眼前这个也被太太逼得很惨。要是能说服她,扶持自己跟太太争宠就好了……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她真没带其他人跟来,心中就升起了几分希望。
独自前来,还专挑个僻静的地方,她不像是要把事情抖出来的样子。
该不会是也想……或许……还有转机……
迅速调整情绪,步摇朝妙如扑嗵一声跪下,用头不住地猛磕地面,苦苦哀求道:“求您饶过奴婢此次,这辈子做牛做马,下辈子结草衔环,婢子也要报答姑娘的活命之恩。”
反正被她猜出来了,不如向她臣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听下人们说,她最是心软,对自己人尤为照顾。当初要是从她这边下手,说不定早成了老爷的……
“起来,起来,没听人说过?我最烦人下跪磕头了……”妙如也不扶她,盯着冷冷地说道。
步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见她不为所动,自个讪讪然地起来了。
“还有个疑问要你解答一下。”妙如也不管她真假,问道,“既然识字,为何明知不妥,还要把有错字的单子,给了那姓海的?”
步摇心想,机会到了,此时装装可怜,若信了她的话,再乘机提那想法,或许能成……
“奴婢是杨府的家生子,家人都世代为奴,见过后院不少腌臜事。”她没正面回答,却从身世往事讲起,妙如正好也想多了解些旧事,就由她说了下去。
“就是现在那个杨府,也没个庶子。姑娘该明白其中的意思吧?”说到这里,瞄向对方,见她没反应,一咬牙,把何姨娘的事也抖了出来,“府里以前那个何姨娘,也是被人不明不白害死的,断气时腹中胎儿已有六个月了。她也是陪嫁进来的,跟奴婢一起在杨家长大,侍候太太的。也没逃过……”
妙如心道,来了,果然开始出卖她主子了!
“对从小侍候她的心腹,尚且如此,奴婢哪里有活路!当拉拢人心的礼物送出去还是好的,若被她收在屋里作邀宠的工具,下场也好不过梳篦。要么是一尸两命,要么是留子去母……”脸上近乎绝望的表情,想是身边姐妹的惨死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那你还敢背叛她?当通房既然没好下场,你为何……”妙如不太明白她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自老太太被气倒后,老爷就开始厌弃她,姑娘还不知道吧!就现在这胎,还是老爷酒醉,她去书房……”不好对她把话说得太白,神情扭捏地望了妙如一眼。
声音停下了,妙如不解地望过来,见她脸上满是尴尬,突然顿悟了。小姑娘的脸也红成番茄状,催促道,“厌弃她后,你就有机会了?”
“奴婢不敢说会被老爷收房,但至少她不会拦着,她需要把人留在屋里。老爷已经半年都没在太太屋里过夜了……婢子才想着,为了巩固地位,她或许会网开一面,让我替她怀上……”
“那也不能对胎儿下手啊,别忘那也是爹爹的孩子,盼了多年的。”
“若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婢子此生难以逃出升天了!杨家就只有一个子嗣,不会再给我机会的。您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姑娘可还记得那年落水的事?若您是个男童,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几年来她对姑娘做的那些事,还不能证明吗?”
妙如长叹一声,摇摇头说:“以暴制暴是行不通的!可曾想过,这样做会伤及无辜,事败后牵连家人,说不定他们也会因此丧命?”
“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她脸上又呈现出那种宁折不弯的绝决来。
“所以你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故意不提醒那人单子上的错漏,是想母亲曝露在人前。好逼她推你上前?那我是否还得感谢你,没那惊艳的一招,还洗清不了嫌疑了?”
她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讨好道:“婢子不敢,求姑娘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饶了这次吧!保证今后认姑娘为主。只要您发话,婢子惟命是从。”
“背主之人,谁还敢用你?不过……”妙如顿了一下,接着说,“若是你幡然悔悟,留在母亲身边,在她要对别人下手时,及时劝上一劝。或是传讯出来,找人救上一救。或许能赎回一些罪孽!俗话说,立地成佛!虽不指望你转身就能变好,若不再作恶,还能阻止人犯错,也不失一件功德。”
听她态度有所松动,步摇以为得计,再接再厉地拍她马屁道:“姑娘就是心善,难怪能被高僧一眼相中,收为弟子!有姑娘感化,奴婢从此再也不作恶了,您可在一旁监督!”
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妙如心里想,还真会顺杆爬,从此再不作恶?当初也是这样信杨氏的,可结果如何?若没敬畏的顾忌在,有几人能马上洗心革面?
嘴上却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晚的话,这单子,还有大夫的证词,你哥哥找人磨粉的供词,我都要收藏好。若你以后违背诺言,莫怪本姑娘没给你机会!”
“姑娘,若是太太让奴婢去伺候老爷呢!可不可以……”
妙如心里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刚喘过气来,又贪上了,真是本性难改!
“你认为父亲会让步,还能让你们来伺候?”丢下这句,把琴盒收进里屋,妙如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浮闲居,她让人找来锦缎。
“当初她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在淮安时,那次姑娘带着烟罗住到山上去了。奴婢被找去,帮着晒了一天书。太太私下答应,帮她传些消息,等到了岁数就放我脱了奴籍,让剩子哥娶走,过自己的日子去。”
“前个条件,只有我才能答应。你们的卖身契,都转交到我手里了。前些年还小,祖母临终前暂时交给爹爹代为保管而已。”妙如解释,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婢子今年十六了!”
难怪,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她心里随后又是一惊,习惯性地以为,她们只不过是中学生般大小,却没意识到,在这里,都已是嫁人的年纪了。
看来,得找机会挨个问问,提早为她们安排好出路才行。还得新进批年纪小的,不然等她嫁人时,连跟过去的心腹都没一个。
望着妙如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锦缎心里暗暗着急,问她年纪后就不作声了,不会卖了她吧?!锦缎忙跪了下来“咚咚”地磕起头来。
“姑娘,饶了奴婢这次吧,是我鬼迷心窍了!看在伺候过老太太和您的份上……”
“饶你不是不可,咱们这浮闲居,要没点规矩,以后人人都想着朝外递话了。”妙如崩起脸来,沉声说道,“也跟了我有些年头了,把你打发出去,还是有些不忍,也会寒了其他姐姐的心。这样吧!就到三妹院子里侍候去吧!好好待她!视你的表现,若等过了几年,还能让我满意,再帮你安排出路,卖身契就放在浮闲居,你算是借过去的!”
“姑娘,就这样放过她了?”锦缎走后,织云进来,一脸愤愤然。
“不然还能怎样?只是一时胡涂,她也不算坏人,没铸下大错,总得给次机会,让她改过自新吧!不过,咱们浮闲居,怕是不能留了。若能真心对待新主子,过几年等三妹大些了,再把卖身契转给她。你去跟秦妈妈说一声,让她的儿媳妇多盯着点!卖身契在这里,又有错处被咱们捏着,比太太派过去的那些人,还是可靠得多!”
第二日,妙如就向父母禀报了此事,还提议把院里的莲蕊,顶锦缎的缺,先进屋里侍候,作贴身丫鬟培养。
刚在继女面前丢过脸,杨氏也不好说什么,钟澄却是极为赞赏。女儿小小年纪,处理家务上,已初露锋芒。过两年,她也能帮着管点家了。
没过几日,钟澄的老友许坚,许大人迁任的职缺下来了,妙如跟着父亲,去了城郊的十里坡,为许家人送行,跟许大奶奶和怡心妹妹话别。
第五十五章 送别
初春京郊的十里坡,那里一片荒野,河里水面清澈,绿色苍茫,不知名的野草才刚冒出嫩叶,水鸟在河面上来回盘旋鸣啼。岸边的芦苇摇曳,微风拂过,此起彼伏,犹如浩翰的大海,景色颇为壮观。
望着此情此景,妙如想起了淮安乡下的风吹麦浪的场面。
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怎么样了,如今她一人操持着女子书院,不知忙不忙得过来,何时才能在京城里看到她?
“妙姐姐,在想什么?”身旁的许怡心见她走神,拉着她的手摇醒她。
“怡妹妹,此次你爹回江南任职,听婶婶讲,会送你进淮安的汩润书院,到时你就有许多新玩伴了,开心吗?”
“怡儿开心,我的君表姐就是在那儿上了半年学,听说可好玩了!妙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淮安,还可见到你吗?”
妙如面有难色,心想,怕是一时半会儿,自己很难再回去了,不禁有些怀念!
她解释道:“姐姐的父亲是淮安人,不能在家乡任官。许叔叔是扬州出来的,不算祖籍在那儿,故而被派到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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