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她的目光后,对方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向她坦白道:“姑娘您出事后,奴婢找不到您的人,就私自把您掉下山崖的事,偷偷告诉了老爷,不然还不知被他们瞒到几时!”
“哦?!还有此事?他们为何要瞒着爹爹?”
妙如心里盘算着,还是从她口中先套出一些内情,再去问问爹爹。几番综合一对照,真相自会明了,必能找出父亲态度变化背后的原因。
接着步摇就把她出事当晚,杨家、汪家不停派人前来传递消息,她是如何躲在衣箱里偷听,冒着风险报告给钟澄的。后来如何撞破杨氏装病蒙哄钟澄,自己跑来揭发的……事无巨细,一一倒了出来。
真是个有勇有谋的义士形象!妙如暗暗腹诽道。
“姑娘,太太要我代她伺候老爷,为了以后方便替姑娘行事,奴婢推掉了!您说我这样做,到底妥不妥当?”说完,眼巴巴望着对方,指望看在忠心的份上,姑娘能放下对她的心防,说不定能改变初衷……
“总算是想通了!这样不是挺好吗?有太太的信任,以后的日子你就不用愁了;两次报信,爹爹定会记得你的功劳,以后必会对你另眼相待。这样一来,你一跃成为本府最吃得开的丫鬟了!恭喜,恭喜!”妙如打趣道。
步摇紧咬双唇,眼里暗藏的郁闷之火快喷洒出来。
第六十五章 找凶
第二日,妙如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上次回老家守制,接过祖上传下的产业,日子才过得宽松了些;渎职更不可能了,父亲平时为人谨慎。再说六七品的芝麻小官,渎职造成的影响,能有多大?
她用询问的眼神,再次望向父亲。钟澄还是不敢看着她。
难道是因为……她?
她有什么事,能让父亲被人抓住……哦,对了……原来那个妙如,自杨氏进门后,就没被当成亲生女儿养过……那时她还有些纳闷……
是了,穿越过来一年多,才在祖母临终前,得知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的……
再说,以杨氏张扬的个性,在丈夫同僚家眷中,该没少炫耀过她的幸福。
小妙如真实的身份,被隐藏起来,对外宣称是收养的孤女,那是肯定的了!不然,当初从下人的态度中,她也不会查不到身份……
等等,听说古代文人,最讲究气节,若是杨……倒了,父亲被他政敌清算攻讦……确实没啥前程可言……爹爹怎会如此大意的?
不过,再想到他早年丧父,和寡母沦落他乡。祖母只教会他感恩报恩……中榜时,刚及弱冠之龄,相当于后世在校大学生,一张白纸……若是对上官场老手杨景基……就算她这前世在社会上混过几年的,也难免会中招……更何况他就一刚出书院门的……
此等话题,父亲确实抹不开脸面,跟女儿讲实话。
妙如体贴地岔开话题,问起了当初得知她出事后,家中的情况:“爹爹,不知下落前,您肯定急坏了吧!都怪女儿,当时烧得糊里糊涂,记不起这事。后来问薛大哥,他们着急请太医,就带回薛府就近救治了,倒把通知家人这事忘了……”
见她不再追问,钟澄的目光又落回到女儿身上:“爹爹得信的当晚,就和旭儿在山崖底下找过,找不到还连夜到衙门里报了官。第二日清晨,为父就出门,和衙役们到山崖底下,查寻起线索……还是家中来人告知,说你被薛家少爷救了,爹爹才赶回来的……”
“旭表哥还找过我?”妙如吃惊不小,随之又释然了,是在汪家马车出的事,他肯定过意不去……
“不仅他找过,杨俊贤还找来他二舅,带了支人马,装模作样来搜过……”提起杨家人,钟澄的怒火就抑制不住。
“那爹爹为何还怪他们……装模作样?”小姑娘一头雾水。
“为何不怪他们?!是他们……”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女儿。对个孩子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钟澄怕她受到刺激,从此……若不告诉,万一哪天又有人,暗使阴招来害她,岂不是失于防范?!
他满脸的纠结,看在妙如眼里,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接过话头,问道:“是他们如何?”
“是他们动的手!”理智终是战胜情感,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薛大哥私底下都告诉爹爹了。随后为父请来顺天府的仵作,回到山崖底下,查探过那匹马的尸体,说是下了种让畜生兴奋的药,是以听到炮仗声,拉都拉不住,疯跑了出去……”
听到这里,妙如心底一沉:以前只是赶她出门,如今竟然要下毒手,害人性命了!都没一点底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攥紧拳头,问道:“所以,您才要辞官回老家,那义绝是怎么回事?”
想起听到的“义绝”一词,在她印象中,像是古代离婚的一种形式。
“为父跟她爹已经摊牌了。要么跟咱们回淮安,要么等孩子生下来后,义绝、和离任选一种!若吃得起苦,就跟着一起回去!为父也不能总像此般样,白被人利用,连亲生女儿都保不住。”
“是他们,非要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钟澄咬紧齿根,愤愤道。
“回去之前,父亲最好托人,把让我掉下山崖的黑手,给揪出来。有证据握在手中,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起码能证明一些事情,别的没什么,自保自清是可以的……”
“你是说……可他势力遍布朝野,如何查凶……”
“您可去找薛大哥,他应该愿意帮一些忙的!”
对头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结成同盟!
父亲寒窗苦读十载,凭什么被杨氏父女葬送前程!
得备些东山再起的资本和人脉……还有那个神秘人,或许他会帮爹爹吧……有了证据,不说定会起些作用,起码能证明,爹爹跟他们并非一伙,不是个攀附权贵的阿谀之徒,只是碍于前恩罢了!
望着女儿稚嫩的脸庞,钟澄暗自感叹,小小年纪,多智近乎妖的聪颖,不知对她以后是福还是祸?!
妙如闲下来时,就开始着手作画,是答应薛家兄妹的那两幅。
画的初稿完成后,又请父亲来指点了一番。
虽对女儿画法不太理解,但钟澄也没多作干涉。毕竟绘画是门创作,有自己的风格就成。
细细琢磨修改过多次,她才得到比较满意的作品。
虽不能跟前世她的油画作品相提并论,好在画法新颖,走写实兼飘逸的路线。较之西洋画,多了份生趣和写意;相比传统的国画,多了些写实和精细。
也算中西合璧,自成一派吧!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拿出手去送人,也不算太丢脸!
画卷送出去的第十天,薛家兄妹上门拜访了。薛斌还到春晖斋,和钟澄密谈了许久。
他们走后的次日,出门前看望妙如时,父亲把追凶的进展,悄悄告诉了她:汪家那两位跟车的婆子,在利益的引诱下,私底下提供些线索,已经找到了途中,跟他们搭讪的小贩。
原来是崔家兄弟手下人扮的,那人被薛斌派人控制起来,还在口供上画了押。证据如今都交到了钟澄手中……
听闻此言,妙如心中的石块,总算落下了地,忙问道:“没惊动杨家、崔家或汪家人吧!”
摇了摇头,这位也算能吏的父亲感叹道:“你薛大哥小小年纪,就有此般能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神威将军府出来的,果然名不虚传!”眼里满是欣赏之色。
妙如心里却嘀咕,恐怕不只靠他一个人的能耐吧!
那神秘人在此事上,难道没掺和?
在他家养伤时,薛大哥言语间,对钟家人之间的关系,好似十分感兴趣。曾多番试探她。恐怕这背后另有玄机。
不过他们从悬崖底救起自己,又通过家里的关系,请来太医救回她,算得上侠义心肠了……值得她惦记、感恩一辈子!
故此,她特意让父亲找上他们,借请他帮忙的机会,暗中透露些情报给对方。
算是投桃报李了!
扳倒杨阁老,不定非要用上父亲这颗棋子。
从此事件入手,这不,就揪出了崔氏兄弟!
难怪杨阁老能十几年不倒,原来是有姻亲,掌控了京师部分守卫。怪不得连皇上也忌惮他三分,以怀柔策略安抚为主!
崔家兄弟,能轻易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来,往日伤天害理的勾当,准没少做过。苦主不会只有她一个的。抓住下面的喽啰,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出更多新罪证……
第六十六章 相惜
因腿伤未愈,杨氏免了妙如每日的早晚请安。
为人子女,妙如可不敢托大。在请安的时段,特意派步摇代她前去问候。也好让她给母亲汇报些这边情况,此举正合杨氏之意。
时近端午,天气开始热起来,杨氏大清早就躺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跟着崔妈妈聊着家常。身边丫鬟婆子,立在一旁近身侍候,站满了半个院子。
“大姑娘的腿伤恢复情况如何了?”吃着玉簪递过来的樱桃,杨氏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不能下床行走,大夫说要再等上半个月。”垂着眼睑,步摇应道。
“老爷还是早晚去看她?”说着,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是了,想来那是必然的,要哪天不去看望,才是奇事了!”
步摇此时也不敢吱声,心中却像揣着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的。
自那日向老爷,披露了太太装晕的戏码后,听说他来此地的次数,就开始减少。从原先每日至少三次,变成应付性的早晚各一次,有时连这都达不到。大姑娘回府后,靠女儿不时的提醒,他才稍有所改善。
“替我好好看着她,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回来禀告!对了,送她那些小玩意儿,老爷看望她时,可有拿出来玩过?”杨氏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她从小就不爱那些玩意儿!好像自从那次落水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看见二姑娘手中的玩偶,还眼巴巴地望着。自那以后,再看都不看一眼了,小姐难道忘了?”崔妈妈抢声答道,说完,颇有深意望了步摇一眼,怕她拿假话哄杨氏开心似的。
莫明其妙被她此番打量,步摇迟疑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半天,才附和道:“是了!她喜欢看书,太太还不如在市面上,谋两本新书送她。姑娘身边常带着的,就是前些日子,表少爷替她找来的新书。”
“哦?旭儿常去看她吗?还给她找过书?”此等情形,让杨氏比较上心,她立起身来,望向对方的眼睛问道。
“见他去过一次,大姑娘把书还给他。想是在薛家养伤时,见她身边没个熟悉的丫鬟说说话,表少爷怕她闷着,特意送去的!”
“旭儿这孩子纯良,以为这伤跟他母亲有些干系,心生愧疚,才跑去看望她的。步摇,以后旭儿上门时,你都要在边上守着,别让她把旭儿也哄骗去了……”招过她,杨氏在耳边暗授机宜,看在一旁崔妈妈的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
……
“娘亲,妤儿要上学去了,今早起来,弟弟有没有又踢着您?”妤如像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靠近母亲,俯下身子,凑到她隆起的腰腹边,想来听胎儿的动静。
“傻孩子,哪有个准儿的?他又不像你这般,能听得懂大人的话,知道每日定时来向娘亲打招呼!”摸着女儿发顶,杨氏嘴角噙着笑意,慈爱地答道。
此幕被刚进院门,准备问候声就出门的钟澄看在了眼里。
他此时心里颇多感触。
她若能少给妙儿找些麻烦,不说像亲生的一般待她,只需拿出主母的气度来,不要多加为难。家中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过来呢!
相比杨氏这当母亲的,女儿妙如显得更成熟些,还经常劝着他,对孕妇要多照顾到她们的情绪。
妤儿一定得多拘在学堂里,让先生好生教导。自己也要多关注些,省得总跟在她身边,又给养歪了。自从跟杨家人把话摊开说后,这二女儿对她亲姐姐,总是副斗鸡模样,原先姐妹俩的关系,一直都是挺好的。
午后,妙如从睡梦中刚醒来,还没起床,就听见小丫鬟前来禀告,说丁家三奶奶来看望姑娘了。
忙叫来织云,准备起茶水和小点,她又叫来锦绣帮着她理了理妆束。耙镜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
“妹妹气色不错嘛!躺在床上近两个月,原以为你闷成木头人了!”樱唇微张,笑意从傅红绡的眼底倾泄出来,一脸的捉狭之色。
“见面就知打趣人家,绡姐姐也不早点来看望我!妙儿真可怜!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呜……呜……”说着,她就抬起袖子,作假哭状呜咽起来。
“前几个月,小姐刚查出有孕,正关在家里养胎,大夫人拘着不让出门……”傅红绡身边的大丫鬟栗儿,在一旁解释道。
“真的?几个月了?那你是不该再出门了!尤其不能坐马车……”小姑娘一脸余悸。
“哪有这么夸张的?!我娘怀弟弟时,还出门到各处寺庙里,烧香拜佛呢!不仅出门坐马车了,还坐轿爬山了……”傅红绡一脸不以为然。
“还是小心点好!特别是自己没法掌控的……”想起生死一线间的绝望,妙如心中至今还有隐隐的后怕。
见到她脸上的恐惧,傅红绡问起了她掉落山崖时的经历。
妙如也不敢吓着孕妇,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么高掉下来,也只摔断了腿,算是奇迹了!”她安慰起对面的小密友来。
还怕妙如不信,傅红绡又列举了小时候的事:说是夏天和小伙伴捉迷藏,掉进过井里。捞上来后,大病了一场。直到如今,她都没有再遇到过什么大灾大病的,运气自此好了起来。
“可不是嘛!丁三奶奶您这话,说得没错!”一旁伺候的织云附和道,“慧觉大师给咱家姑娘相过面,说她将来是个大贵之人,不过之前要历经三劫。想来此回算是一次了!”
听到有高僧替她算过命,傅红绡来了兴致,巴着她问起此事。
“也没什么!就说长得像个有福气的。十五岁之前有三劫,若诚心向佛,方能化解……你也知道,算命的常说的吉祥话,是作不得实的。你看,我像是个有福之人吗?从小就多灾多难的……”
“你可别不信,大师从来不轻易给人相面的。在咱们淮安,乃至整个江南一带,他的佛口慧语可是出了名的!妹妹能得他的青眼,想必将来应不是个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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