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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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澄父女回到家中,还没进到内院,杨氏竟然破天荒地迎了出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满足,像是她儿子中了举似的。
在当晚的饭桌上,杨氏抑制不住兴奋,开始话涝起来。
无非是外甥有多么厉害,十八岁就中了解元,当年她的父亲杨首辅,也是山西当地的第二名,次年就中了进士。汪峭旭取得如此好的成绩,是随了他的外祖父。
听到在座人的耳中,心思各异。妙如父女自不必说了,一旁的宋氏心里,却也是嗤之以鼻。
她父亲当年也中过举人。她的同胞兄弟,就是上回闹过的那场风波,过继给亲戚的,也早在三年前就中过举了。
相比杨氏的亲兄弟,自然胜出一筹。
杨俊贤在父亲身边长大,言传身教多年,还一直在最高学府国子监就读。两年前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再也不愿意进考场了,说是在里面就头晕脑胀的。自成亲后,靠他爹杨阁老和老丈人承恩侯的关系,在户部谋了小吏的职缺。
晚膳过后,钟家人在饭厅里茶歇,说着闲话儿,杨氏命丫鬟丁香,拿出一张帖子来。
“相公,下月初八,姐夫和大姐要在掇芳园,为长公主举行寿宴。邀请咱们全家参加,你说咱们准备什么贺礼为好?”杨氏说着,不屑地朝宋氏母子飞过去一记眼刀。
“来京里的这些年,没听说她老人家做过寿啊,怎地今年……”皱着眉头,钟澄有些犹豫不定。
自从上回上门谢拒提亲后,他就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家人。更不知到时,该不该带大女儿前去贺寿。
面子礼仪上是该出席的,可他更怕先前拒婚的事。被人传出来,惹出闲言碎语,说他们没眼光,错过了金镶玉。让女儿知晓了,心里肯定会不痛快。再有误会他们父女眼光高的,若因此错过合适的对象,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他躇踌起来。
钟澄是如此考虑的,杨氏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听爹爹那边传来的消息,好似沈家的态度,又暧昧不明起来。不知此次看到外甥乡试的成绩。会不会就此定下。
她得出帮着出把劲儿,促成两家联姻成功。最好把那小东西刺激得留下,不在寿宴上出现,减少她到场,引发的变数。
“这有什么不好想的?!汪家人想借着寿宴,为旭儿取得解元,顺便庆祝呗!再说了,他如今十八了,想着乘此机会,相看相看孙媳妇。也是有的。”杨氏言毕,有意无意地朝妙如身上扫了一眼,接着道:“旭儿是长公主的嫡孙,还是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首辅大人的亲外孙,如今自己又有了功名。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他们家当然要找个,门当户对、嫁资丰厚的大家闺秀当媳妇。”她特意把“嫁资丰厚”这四字加重了音,还别有深意地朝父女俩那边了望过去。
杨氏话中含沙射影的意思和动作。如何能逃脱过钟澄的眼睛?
只见他面色阴沉下来,敷衍道:“准备礼物都是你们妇人的事,如何又来问我?若这点事都做不好,不如把管家之权让出来。”
杨氏怏怏不乐地停止了该话题。旁边的妤如却停不下来,接口道:“娘,映表姐托人给女儿带信。说大姨后日要带着她,到龙泉寺还愿。问我去不去?那日您带着妤儿和弟弟一同去吧!”
杨氏听了,喜笑颜开道:“好啊,明晚你得早点休息!听说沈尚书,哦不,应该叫沈大学士的夫人,那日也会一道去,可不能失了礼……”
最后。带着妤如朝丈夫施了一礼,领着抱了儿子的乳母,在其他女儿和宋氏的恭送下,离开了饭厅,回了自己的院子。
钟澄装着无意地望了妙如一眼。见大女儿面上并没什么异状,他心中的担忧放了下来。
继母那番做作,父亲的隐忍,妙如其实全然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其实,汪家的求娶也好,谢家的提亲也罢,他们都各有各的动机。在钟家的结局未明之前,都是镜花水月。她反而庆幸,没有被早早订出去。
若到时事发了,父亲名声尽毁。钟家不再有利用价值时,又当如何?
这关系到下半辈子的生存环境,万不可存侥幸心理。只有到那时,才能看出对方的真心诚意来。
若现在就定下了,到时对方后悔了。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自己岂不更尴尬?!还是装懵懂来得保险。
再说到掇芳园汪家这边。
自从长公主同意,托人向沈家提亲后,汪夫人以为心愿达成。谁知后来,沈大人那边又变了卦。她托人去探试沈夫人的态度,谁知对方一直避而不见。让汪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日旭儿的喜报就传来了。昨日,沈夫人特意派家仆递来音信,想邀她一同前往龙泉寺拜佛还愿,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沈夫人的大公子,在此次乡试也中了举人,两人结伴而行,也说得过去。
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切,汪夫人特意回了对方,说早跟二妹约好,要去上香的,正好跟对方在寺院里碰头。
第三日,天色暗下来,屋檐上挂上灯笼时,杨氏才满脸红光地从龙泉寺回来。她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她女儿找了满意的婆家。
临睡前,杨氏脱下外裳,正准备就寝。崔妈妈把人都遣了下去,凑到她耳边问道:“小姐,表少爷的亲事定了?”
眼角还带着喜意,杨氏点了点头:“沈夫人还解释了之前的苦衷。话里话外的意思,此次秋闱,让沈大人开始欣赏旭儿的才华。爹爹终于要如愿以偿了。有了这个强大的外援,咱们杨家还需要怕谁?”
“这下就好了!沈大人入阁了,又成了表少爷的岳父,今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过两年,二姑娘的亲事,大小姐应该能帮得上手了。小姐就放宽心思吧!可惜崔家舅老爷没等到这一天……”说着,她自顾自地抹起眼泪来。
杨氏知道她在怀念故主,也没打扰她的情绪,只是呐呐道:“今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杨家要想度过此次危机,三弟妹得尽快生个侄子才好!不然,若以后再有变故……”
她所提的三弟妹,承恩侯的嫡次女石氏,此时也正被另一拨人提起。
京师城西一间民宅里,在最靠里面的内室中,一盏昏黄的灯烛下,两位青年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若石敬不肯指正姓杨的,那又当如何?”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直着脖子问道。
“就把他女婿那位,有六个月身孕的外室请来,让他看看杨家父子,是如何算计他们石家的。”满脸伤疤的青年回答。
“那又能如何?若他女儿认死理,要跟着杨家同生共死,此计也行不通啊!”
“你放心好了!石敬那么胆小的人,会把他亲家供出来的。”
“我觉得还是有些玄,还是得多找些证据才好!起码要几个证人,还得有物证……”
疤脸青年的嘴角隐隐含着讽刺的笑容,“那还不是像大海捞针一样……还是我这办法好!用他女儿来策反。听说那杨石氏,跟她二姑子一个德性,又妒又蠢。杨府自她嫁进去后,内宅十分热闹。进门时就把杨俊贤屋子里原先的美婢通房,全都给卖了。肚子里两年多没动静,硬是不肯让相公纳妾。若她知道,杨俊贤的外室,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公子说,此事等撬开姓赵的嘴巴,姓杨的先下狱了再说。石家那边的事,留作给姓杨的最后一击,证据充不充分倒在其次。反正会让他翻不了身……”
“凌霄最近怎么样了?”
“被他爹卖了,跟曹家表妹订了亲。这两天他才得知了消息。又跑得不见人影了。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凌霄……”少年突然兴奋起来,“刖公子,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把他捞回来,他提起的事……那批杀手,会不会就是羽扬卫的人,灭的口就是咱们要找的线索?”
京师的冬季,今年来得特别早。才到十月初一,就来了场寒潮。一直持续了五六天,又是风又是雨的。
凛冽的寒风冷雨,让人们感到严冬在一天天逼近。
初八那日,掇芳园被装扮一新。自去年春天大宴酒席后,再一次宾客盈门。
杨氏让仆妇把一儿一女,早打扮得花枝招展,作好了出门的准备。等钟澄和妙如两父女出来。
原先杨氏是不愿继女一同前往的。想使些招术,把妙如留在家中。
不过,前几天在寺庙里,见到大姐跟沈夫人,就儿女亲事达成了默契。
杨氏心里的担心,完全放了下来。
她恨恨地想,让你这小东西去见识一下也好。
知道什么叫金童玉女,什么叫门当户对。别以为有人邀去上门做客,就忘记了自个儿的出身!被几个长辈夸了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看人家真心想娶的媳妇,到底是何等成色,是怎样的家世和品貌!
想攀上高门大户,边儿都没有。等爹爹危机过去,妤儿又会成世家贵妇们,争相邀请的对象。到时看谁求谁……
第一百二十五章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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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汪峭旭考上解元,把前段日子,因孙儿亲事波折给荣福大长公主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虽然后面有更加激烈的会试、殿试等着他。可作为勋贵子弟,又有皇家血统,孙儿的表现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
这足以让长公主找回当年,她极盛时期的虚荣和体面。
之前儿子提议做寿时,她本不欲大肆操办的。可当时儿媳的一番话,提醒了她。
她原打算用寿宴的机会,再考察一番京中可当孙媳的适龄闺秀们。自孙儿十六岁起,虽有不少想结亲的人家,明里暗地,表示意向。但此事关系到自己家今后的走势,她得慎之又慎。
不过,几日前,儿媳又传来沈家对孙儿亲事的回应,让她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做寿的消息刚出,沈家的态度就变了。也算是提前达到目的了。
而钟府这边,杨氏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此次机会,她可是等候了多时的。早上送走到翰林院的钟澄,便带上女儿们和明仪,搭乘马车,早早地出了门。等相公下了衙门,再到掇芳园里汇合。
跟往常一样,最先上门贺寿的,是跟长公主府走得较近的几户亲朋好友。
经过前些天风雨的洗刷,掇芳园的空气特别清新,含着一股寒意。让深吸一口的人,禁不住直打哆嗦。
不过,久不露面的冬日,终于探出脸来。远山、近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经太阳一晒,地面冻结了一夜的冷霜,开始溶化了,冒着热气。附近庄户农家里的炊烟就像一层薄纱,缠绕在树顶。
女宾照例依旧被安排在壁辉堂。
汪夫人接待妙如姐妹们时,比上一次热情多了。她春风满面,眸子里闪耀着当家主母的从容的神采。跟上次到掇芳园里来探病时见到的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许是她也听说妙如托父亲,在旭表哥考前,特意写信给他鼓劲的事儿,待她犹为不同。
汪夫人拉着妙如的手,亲切地嘘寒问暖,还埋怨道:“怎么也不带妹妹们,来大姨家里玩了?大姨有一年没见过妙儿了……”
妙如有些不好意思,应道:“姨母客气了!不敢打扰旭表哥读书。咱们姐妹今年也多在家里学规矩、学女红。”
汪夫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让女儿峦映帮着自己照顾表妹们。不一会儿。客人越来越多,带来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少女。汪峦映也招呼不过来。杨氏让甥女不用管她们,忙着别的客人要紧。峦映只得听从长辈的意愿,丢开了钟家母女,自去张罗其他人去了。
来祝寿的女眷中,公卿世家和官宦名家的不在少数。此种场合推出女儿的好机会,杨氏岂能错过?!没过一会儿,杨氏就带着她两儿女,丢下了妙如,跟那帮夫人太太拉起了家常来。
妙如甚觉无趣。带着烟罗,一个人呆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
突然,来了个青衣丫鬟,是汪家婢女的打扮,只见她走到妙如跟前,施了一礼道:“是钟家大表小姐吧?!我家五小姐有请。”
五小姐?馥表妹吗?她找自己有何事?
妙如满腹狐疑,朝丫鬟指的方面望去。
只见汪馥站在左边偏厅那头。正朝着她招着手。
妙如带着烟罗,走了过去。
两人互相见了礼,就聊了些姑娘们间的话题。
比之上一次见汪馥,她有了许多改变:一年前圆圆的苹果脸,已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两颊明显瘦了下来。眼睛显得更大了。
妙如心里纳闷,以前她来汪家做客,跟这位庶出的小表妹,并没太多的交情。此时她单独找自己叙话,难道是怕她一人孤零零在角落里,没人招呼,想略尽地主之谊?
不一会儿,她心里的疑问。被下面对话解答了。
汪馥左右望了望,放低声音,极神秘地问道:“妙表姐,你是知道我亲娘之事的吧?”说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上。
听到她问起这个来,妙如有如芒刺在背,不知怎么答复才好!
这毕竟关系到汪家长辈间的,若对方不知晓,想是长公主和姨父姨母不让其知道。自己又不是口无遮拦的稚童,岂能随便告之对方?!
妙如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我也……不是太清楚……”
为了让对方确信,妙如旋即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的,表姐也不常来……这个是你自家的事,如何要问我一个外人呢?”
“妹妹上回见表姐,对那贼人提到什么曲姨娘的,我娘是不是姓曲?”汪馥并不放弃,追问道。
妙如答道:“不知道什么曲姨娘,直姨娘的。大姨对你不好吗?若姐姐是你,有人对我视如已出,我就不再作它想了……只想着怎么去感恩。”
“表姐你不懂……”汪馥的眸子黯淡下来,好似瞬间失去了生机,呐呐道:“都回不去了。一边是亲父,一边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妙如有些同情她,任谁活到十多岁,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世,想必心里都不会平静吧?!
不过汪家人对害得姨父晕迷近十年的曲姨娘留下这个女儿,态度有些奇怪。可以算得上特别优待了。若此事放在她们钟家,杨氏恐怕绝不会让馥表妹这样舒服,无忧无虑地长到十来岁。
汪馥见打听不出什么,就放开了妙如,后者也带着烟罗回到正厅中。此时厅中来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赫然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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