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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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慕-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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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罗逸萱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两人聊起了江南的风物。

“逸萱也曾去过扬州,咱们家的祖籍在那里。四哥每年都要回江南,去扫墓祭拜他娘。若你这画法早十年出现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替前头的二伯母留幅画像下来。省得四哥每次惦念他娘亲就回次南方……”她的声音忧郁而感伤,在车厢里回荡。

“你说的二伯母,是指罗世子的生母吗?”妙如不解地问道。

“是啊!逸萱小时候还被她抱过,是位特别和蔼可亲的长辈。皇后娘娘只有三、四分像她。不过,四哥的表妹谢家的玉琪妹妹,倒是有五六分相像。那时跟在堂姐身后……”提起那位夫人,罗逸萱讲起童年的往事。

窗帘上的挂穗随着马车的颠簸,在车厢内一摇一荡。

感受到对方语气中伤感情绪,妙如叹道:“都不容易,妙儿出生后都没见过亲娘。能萌发作画的念头,当初就是想乘着还有记忆,把祖母样子赶紧画下来。”

罗逸萱眼前一亮,问道:“那妹妹最后把钟老夫人的像,到底画出来没有?”

妙如抿嘴一笑,里面含着些许苦涩:“画是画了,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像,却怎么也找不出来。毕竟‘默画’至高水准,不是我现在这点功力能办到的!”

“默画?何为默画?”她好奇地问道。

“你看啊,边看原文边誊写,叫‘抄写’,默记在心里,再写出来叫‘默写’。若是把图像记在心里,凭印象画出来,就叫‘默画’了。尤其这种写实的风格。想凭记忆画出来,更不容易。要算比例,描轮廓……”妙如用手比着自己的脸部,示范解释给她听。

“你说的这样,听起来挺有道理的。钟大人对你祖母印象应该更为深刻,让他指出哪儿画得不对,不就得了?!”罗逸萱提议。

“所以,妙儿隔三差五就要让爹爹再看看,重新改一遍。这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她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是啊!此次能请来妹妹帮外祖母画像,舅舅和姨母们也都高兴坏了。说这是送给外婆最好的礼物。”罗逸萱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真诚地感谢道,“逸萱心里十分感激你!说真的,你知道,为何这种画法受欢迎吗?就是大家都有此等想法。不光是年纪大的,年轻貌美的,也希望留住自己最光彩照人的样子。”

妙如不禁哑然失笑。

敢情,这是把她当人肉相机了?!

她突然有个念头,或许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开馆授徒。既然需求有那么多,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妹妹。妹妹,钟妹妹!”罗逸萱在一旁摇醒她。

“啊?你刚才说什么?”妙如回过神来,朝对方抱歉地一笑。

“我是说,以后回到京里,你可要帮逸萱其他几位家人都画上哦!这可是你亲口答应过的……”望着她的眼睛,罗逸萱一脸正经地要求道。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上两三年了!”妙如应承道,“这也有个好处!说不定到那时,我的水平见长了。画出的东西更逼真了呢!”

正聊着,两人突然稳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方扑了过去。一直在行驶中的马车,嘎然而止——停了!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也不提醒一声?”朝驾座的方向,罗逸萱高声质问道。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贴身丫鬟走过来禀告:“三小姐。曹家的表小姐在前边。想邀请您过去说说话。”

罗逸萱听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她当自己是谁啊?要说话不会下车自己过来?”

旋即又意识到身旁还有别人,住了口,侧过脸来,对妙如解释道:“哪有大家闺秀,站在路边跟人说话的……钟妹妹,你说说这人讲不讲道理?还没过门呢!就摆起世子夫人的架子了!”

别人的家事,妙如自是不好评论。立在那里没有吱声。

罗逸萱朝她的丫鬟蔓萝吩咐:“去!跟她说,有什么话,回到镇国公府,让她找本小姐说去,路边恕不接待!”

没过一会儿。蔓萝又小跑着过来了:“表小姐说,她车上有客人,实在不方便下车。有重要的事跟小姐您说……”

“你再去告诉她,我这儿也有重要客人,什么事回府里去说!她不是打小就把罗府当自个家吗?”罗逸萱寸步不让,要丫鬟带话回敬对方。

“若真有重要事情,你就去吧!其实我在这儿不打紧的。”生怕因她的缘故,惹得两人吵起来,在路边僵持下去,妙如在旁好言劝道。

“不要理她,她就是那样!曹家人不要颜面,逸萱还要名声,皇后娘娘还要面子呢!”罗逸萱转过脸去,吩咐外头的车夫,“继续赶路,不必理会她们……”

外头的车夫得令,重起扬起了鞭子。

最后,罗家的马车把妙如,安全地送回了柳明胡同的钟府门口。双方互道珍重后,罗逸萱就坐车离开了。

回到家中,妙如感到浑身快虚脱了一般,泡了个热水澡,早早地上床睡了。

谁知第二日起床,刚梳洗停当,汪夫人带着峦映来了,说是要带着她去赴宴。

妙如心中哀嚎一声,想拒绝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想了半天,才半遮半掩地暗示道:“可是姨母,如今妙儿已经……不太适合在外头多走动吧!再说,长公主奶奶那边会不会……别人恐怕会说闲话的?!”

汪夫人并不以为意,淡然地告诉她:“其实,就是婆母叫大姨来的,说你们全家马上就要离京回乡,两三年见不着妙儿了。想在临行前多看看你,公主殿下先到那边去了,特意嘱咐我们来接你的……”

想起上次她要上堂作证,汪家父子不欲她去的隐晦态度,妙如心里好生纳闷。

他们家里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怎么都不尽相同的?!

她以为,汪夫人和长公主都不太会喜欢她再去抛头露面的。尤其是如今两家已然订了亲。

汪峦映转到案桌前,指着上面放置的画具箱,提议道:“表妹,你把这个也带上车吧?!到时若是姐妹们,要你当众表演画技,省得又要派人回来拿……”

妙如没有再推辞,依言吩咐烟罗把箱子拎上,跟着她们一道出了门。

晚上被送回来的时候,她感觉比参加一场八百米长跑还累。

各种画面的片断,不停在她脑海中来回闪现。

被姐妹们簇拥着表演完现场作画后,妙如又被长公主召回身边。

“妙儿,来,跟我去见见太妃。”长公主满脸慈爱地拉着她,去了宁王府的后院,见到了老太妃。

按照规矩行了礼,妙如就退到了一旁。堂上坐着的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妇,却伸手招她过去,笑道:“来,来,坐到我身边来……这就是钟家那位孝女?这小模样真可人疼。”

随后,转过头去,对长公主赞道,“荣福,你的眼光真不错……”

后者谦虚了几句。旁边一位满身珠翠的中年妇人,到老太妃跟前凑趣道:“可不是,这丫头跟五姑家的旭哥儿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刚才在前头,妙儿姑娘还露了手丹青。”

“如今京城中不少绣户侯门,都有她的画作呢!”中年贵妇旁边一位年纪稍轻的媳妇补充道。

“哦?!还是位小才女,画在哪里,我来瞧瞧……”老太妃兴致挺好,作势就向她的孙媳要画来看。

小辈媳妇们自然是递上先前那幅风景画。老人家也没见这种风格,又是赞扬了一番。

“要不,让钟家姑娘帮着老祖宗也画上一幅吧?!”原先那位中年贵妇提议道。

最后,妙如又为宁王府的老太妃作了一幅。

长公主这才放她离开,打发她自己寻姐妹们玩去。

“钟妹妹,那边好似有人在弹琴,咱们过去看看。”邱馨悦拉着她,要到那边桃林里去瞧瞧。

此时,妙如已累得筋疲力尽,哪还有心思听人弹琴。在林子边找了块石凳,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从林子里边传来隐隐的琴声,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妙如慢慢睁开眼睛,扶着丫鬟烟罗,循声寻去。

见她来了,邱馨悦用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她莫要出声。

一曲弹毕,旁边的几位闺秀,围了上去赞起了那位表演者。

“这位姑娘好似没见过,她是……”妙如带着疑惑的表情,望向身旁的邱馨悦。

“真完美!人长得漂亮,琴艺又好,家世显赫,还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她目光迷离,像和尚入定了般。

“回魂了!人家都走了……”妙如摇醒她,继续追问道,“她是什么来历?”

邱馨悦这才回过神,答道:“她是南安王府的小郡主,一直生活在南疆,才到京城里的。前几年南安王一战殉国,由她哥哥袭了王爵,继续镇守西南门户。去年小郡主才奉旨进京的。”

“她弹的曲子……”妙如微蹙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五十三章柳枝

到三月底的时候,钟家人返乡的日子终于到了。

送别走水路离京的人,往往都在通州码头送行。那里有一截官马大道,东边有个酒肆茶楼,专门为饯行的人准备的。

此次钟澄举家搬离,来送行的许坚一家,早早就到了。许大奶奶带着女儿到二楼的隔间,陪着钟家的女眷说说话。

两家的男人则在下面的厅堂里,把盏话别。

许坚举杯道:“澈之此去,不知何日再能相会。兄弟敬一杯,祝你一帆风顺。待它日桃李遍天下之时,朝廷必定会为你旌表。”

右手接过满盏的酒水,钟澄抬头一饮而尽。

“衡毅,有句话藏在澄心中许久。今日若再不倒出来,怕是往后没机会了。”他低下头,压了声量,凑到对方耳边,“那日澄被召见,听陛下之意,似乎准备励精图治,整顿吏制了。如今杨党覆灭,圣上绝对不会,再让内阁权力过大。衡毅听澄一言,切不可卷入朋党的漩涡之中……”

许坚眼眸一亮,拱手道:“兄弟也是这样想的。去年江南启程之际,家父就告诫过了,要我秉承许家的传统,世代只为纯臣。决不参与到权力之争中去。未曾想与澈之的想法不谋而合……”

“还有一句,东宫那位只怕不是善与之辈。当纯臣固然是好,也不能轻慢了他。你看短短几年时间,就扳倒了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大树。恐怕也是有暗中的……望兄弟私底下也要谨言慎行才好。”

“你是说……”许坚眼里俱是惊色。

钟澄没有再作声,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许坚感激地朝对方抱了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澈之大好年华,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何故作此壮士断腕之举?”

“澄这也是极重难返,再说在家乡授业,也是为朝廷出力的一种。何必在意是在朝还是在野……”钟澄黯然地垂下眼帘,“今后天高水远,澄当一名逍遥于江湖的白衣,本本分分做个教书夫子。岂不快哉?!”

最后,许坚拿出了一封函:“这是我写给在淮安内兄的引荐信。他如今在漕运总督府,他当个四品的漕运使。若有难处,澈之可去找他帮忙。”

钟澄也没推让,一拱手朝他拜到:“多谢衡毅为兄弟着想……”

这时。在外面张罗的钟府管家徐元寿,匆匆进堂内禀报。

“老爷,汪家的姨老爷来了,还有表少爷。”说毕,若有所指地朝西方的官道那边望了望。

两人相携而出。果然,汪家父子还有任家的几位,正从两辆马车的车厢里钻了出来。

杨景基父子三天前被处以极刑。作为他们的直系亲属,汪夫人在家闭门不出,算是为亲人守孝,连妹妹离京也没来送行。

钟澄决定。将柳明胡同的宅子卖了,又遣散一些仆役丫鬟。杨氏的部分嫁妆查封后,她把剩下的变卖了,折成银子,换成银票随身带在身上。到岸边后,杨氏领着一贴身的仆妇,带着几个孩子就上了船。

妙如则和宋氏留在外面招呼送行的女客。

临走前的两三天,久不露面的薛菁找上门来。

她给妙如送上一撂银票。也没多说什么,就匆匆离去了。原来是她哥哥薛斌,托她亲手送来的,是当初画资入股天香居这些年的红利。

望着乌眼鸡似的小姑娘来去匆匆,妙如忍不住暗地里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随她去了。

问明钟府女眷的所在。白绮拉着小姑子任晔,就朝楼上走去。

许大奶奶正陪着宋氏在聊天,妙如正和许怡心在房间的另外一侧,聊着女孩子的私房话。

拉着对方的手,许怡心依依难舍:“妙姐姐,心儿刚来你们就要走了。这下又要落单了,京里也没几个熟人。真没意思!”

妙如站在她的处境上想了一想,的确如此。不禁有些同情她。拍了拍两人交握着的手,劝慰道:“我刚来时还不是这样!用诚心去相交,朋友自会慢慢多起来的……况且你这般活泼可爱……”

“哎呀,妙姐姐,我都十二岁了。还用‘可爱’这词来哄我……”夸得许怡心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板起脸来,嗔怪道。

“我错了,老记得你六七岁时的样子……”妙如拉过她,马上作自我检讨。

“对了,这里有几封我给汩润书院同窗的信和礼物,还有给先生的。姐姐帮心儿转交吧!”说着,她让身旁的丫鬟取出东西。

妙如双手接过,叫来莲蕊,让她下楼到船舱,放进自己行李里面。

白三娘带着任晔走到门口时,看见便是分置两处的各自话别的场面。她用眼睛扫了一圈,竟没发现杨氏母子三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两人到许大奶奶跟前行礼,又跟宋氏打起招呼来:“钟太太她们母女呢?”

“姐姐精神不好,早上了船舱,带着孩子们在里面歇息。妾身带着大姑娘出来,接待送行的女客……”宋氏低垂眼帘,恭谨地回道。

许大奶奶忙朝白绮暗使眼色,后者这才醒悟过来。杨氏正在孝期,是不便出来应酬,讪讪地收了声。

那头的妙如,见到白姑姑来了,拉着许怡心过来问安。

“你瞧,刚说在京里没伴,上天就给心儿妹妹送来玩伴了。”拉过任晔,妙如帮她们俩人作了介绍。

任晔跟许怡心年纪相仿,相互认识后就聊了起来。

这时,刚才出去到船上放行李的莲蕊,赶了过来,旁边还带着一位有些眼熟的女子。

“姑娘,丁三奶奶派这位姐姐送话过来,说今日的送别,来不了啦……这是她给您的信……”说着,就把手里拿着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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