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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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侧-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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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苏夫人收了一脸忧愁展露出笑颜,却遮不住脸上的疲惫之色,她抓着他的手急切道:“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娘给你唤大夫!”

他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愣愣地看着帐顶良久才晃过神来,“天黑了?”

苏夫人强忍着泪,抚着他苍白的脸颊怜惜道:“你睡了一整日了,我让苏言去端药了。”正说着苏言已经端着药站在床边了,“夫人。”

“来,先把药喝了。”苏夫人接过药碗示意苏言上前去扶起他。他靠坐在床上,无力地问道:“我爹呢?”

苏夫人举着勺子到他的嘴边轻笑着说:“父子之间哪儿能有什么仇,你爹既然应了你就说明不生气了,你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好了再去跟你爹说些好话就成,你爹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他看着眼前墨黑的药汁,入口的苦涩直达喉间,窜入鼻息。他乖巧地喝着药,等到把药喝完了他扯着唇角笑着对苏夫人说道:“娘守了我一整日也累了,去休息吧。有苏言和苏行在,您不用担心。”

“不行,我要守着你才放心。”她用帕子擦拭着他的嘴角,抚着他散开在肩上的发丝,“一日未进食,饿了吗?我让厨房熬点粥来。”

他摇摇头,“不饿,娘去休息好了,我已无大碍。”

“胡说,大夫还没看过脉。”

“我自己便是大夫,娘连我的医术还不信吗?”

最后,苏夫人在苏景弦的劝说下离去了。他在床上躺了片刻,唤来守在外间的苏言和苏行,掀开被子虚弱地起身,“去备车,准备进宫。”

“公子……”

“公子……”

“照我说的去做,不要惊动老爷和夫人。”

苏老丞相站在书房的窗边,听着管家的回报一言不发,倒是他身边的苏夫人一脸的不安,“会不会出什么事?他身子禁不住这么折腾,我担心他……”

“夫人安心,子洛自有分寸,他想做的事便是有了十成的把握;若是这件事能让他载个跟头也不为一件坏事,是要磨练磨练了。”苏老丞相意味深长地说着,随后便搂着妻子回房。

马车进宫直奔天牢,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攀着车壁才下了车,苏言为他披上大氅,他看着高悬的灯笼,伫立良久,暮春的寒凉袭来,却是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你们在外面候着。”交代完了他便不顾身后担忧的呼唤进去了。

当被引领到她所在的牢门前心里还是闷疼了一下,他看着她抱膝垂首的样子,耳边响起那日她对自己说的“你自己保重”,他突然很想上前质问她:那你自己呢?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他紧握着拳慢慢向她靠近,他看得出她的紧张,在距离她一丈处站定,看着她薄弱的身姿,她曾经是那样的自信现在却蜷曲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曾经对他展颜欢笑的脸埋在膝头,尽管那时就知道那笑里有虚假他也甘之如饴,闭着眼可以想象出来她倔强地咬着唇的模样。

“陛下念情,你先在这里呆上几日也好。”至少是安全的。他看着她颤抖的肩,不知是冷还是怕,他解了大氅放在干草上,忍住咳嗽然后转身离去,他能感受到背后灼灼的视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出来的时候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身子什么时候又便回从前了呢?

接了苏言递来的帕子,他抵在唇边,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宁霜守好,去御书房。”

“是。”

进了马车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他,他贪恋地呼吸着,想要暖和全身的血液。许久未曾入宫的林老侯爷也在,想来是和他一样的目的。他进去直接呈上盒子,然后掀袍跪在冰凉的地上,德熙帝和林老侯爷都是一惊,他对上德熙帝的视线,一字一字清晰说道:“臣今日想来讨一个人情,先祖时候苏家蒙受皇恩,被赏赐一枚金牌,今日臣想用这金牌换回我妻子的性命,望陛下恩准。”

德熙帝微微一愣,他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金牌,这是先帝时候赏赐的,可保苏家无虞。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谁是你的妻子?”

“天牢内的林无忧。”

“林无忧犯了死罪,尽管她是朕的女儿,可南凌律法不容。”德熙帝薄怒道,眼底却是激赏,他与林老侯爷对上一眼,敛了心思看着跪在地上挺直的身躯。

“先帝赐予的金牌,可保我苏家人的性命,她如今已是我的妻便是我苏家人,于情于理十分合乎。”说罢他有转向林老侯爷,朝他一拜,“是我的鲁莽,未经过您允许也未三书六礼。”

林老侯爷微微动容,连忙弯腰去搀扶他,却被他拒绝了,“陛下,先帝赐予苏家金牌之时曾说过南凌在一日便一日护我苏家。臣叩请陛下恩准放了林无忧,臣愿辞官弥补她的错。”

德熙帝看着他一脸的认真,长舒一口气道:“景弦,你先起来。朕见你这番诚心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待无忧有情,为人父母的都高兴,若你要辞官便是我南凌的损失。”说着他又看向林老侯爷,笑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择同一日来为她说情?我与她随时父女一场却隔了十余年的光景,想来她心里也是怨朕的,如今她为母报仇置手足亲情不顾……”

“陛下。”苏景弦急急打断他,刚要解释便有侍卫进来。

“启奏陛下,天牢有人劫狱,皇后娘娘下令追捕杀无赦。”

“荒唐!她一个妇道人家,朕何时授予她权利掌管朝政?”德熙帝重重拍下御案,随后唤道:“李全,去天牢。”

“是。”

一众人匆匆赶往天牢的时候袁皇后正狂笑着靠在宫墙上,凌乱了发髻失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威仪,远远地见了德熙帝,她笑得更是猖狂,“陛下,臣妾已经为雅儿报仇了,有人劫狱,臣妾命人诛杀了,罪臣林无忧死于乱箭之中,臣妾为陛下省下了一堆麻烦事了。”

德熙帝闻言大怒,他大手一挥便有御前侍卫上前,“皇后疯了!把皇后给朕拿下,先囚禁在自己宫里,不得步出宫殿一步!”他说完便走进天牢。

阴湿的地方充斥着血腥之气,火把照着整个牢内亮如白昼,苏景弦看着地上的血迹不由紧了呼吸,凌乱的床铺上满满的鲜血,他留给她的大氅被浸红了,雪白的狐毛上面刺目的红,他缓缓走进,颤抖着手拾起落在一边的玉佩,莹白的玉佩圆润光滑,他用手指勾着悬在空中,看着上面干了的血渍,也是刺眼至极。

苏言走近他身后,沉声说道:“皇后一手策划的,根本无人劫狱,她想趁此机会杀了……林大人。”苏行沉默着捡起干草堆上的一根簪子,走至苏景弦身前道:“这是宁霜的,她应该来过,公子别担心,有她在林大人不会有事的。”

他们都不说话了,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均是怔住了身子。苏行深吸一口气上前去,闭着眼将面朝下的那人翻转过来,他听到了玉石破碎的声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不出容貌了的尸身。

德熙帝正巧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踉跄着步子后退几步,有了李全的搀扶他才没有倒地,随后一声惊呼响起,“侯爷!”

慌乱之后里面安静了,那一刻心如掏空了,感觉不到它的跳动,他定定地看着那身躯良久,闭上眼紧握着拳,他拖着步子上前,伸手放在了那人的领口,微微使力。

他笑了,脸上虽然没有血色却是极美,如暗夜幽兰。

不是她。

正德二十五年,四月初五,太子太傅林无忧于天牢遇害。皇后袁氏疯癫难以母仪天下,被废除中宫之位,囚于冷宫。

丞相苏景弦四月六日于府内病倒,德熙帝体恤,下旨他在家修养一年安心养病。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皇帝老儿也不是真的要她死,走个形式而已,谁知后来出了乱子。

至于她杀凌清雅那段以后会提及。

目前知道她没死的只有苏大人了。

60、第六十章

60、第六十章 。。。

四月初六夜,一辆轻便的马车出了京城,驾车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双瞳剪水,透着坚定和寒冽,她黑色的衣袍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渍。马车行至城外一片树林外,从里面蹿出几个黑影出来,她神色一领,抓着缰绳的手松了,随后跃进马车内,有一名黑衣人快速的跃上车辕抓紧了缰绳,挥舞着马鞭策马奔腾。

车内,林无忧抱膝屈在软垫上,缓缓掀开眼帘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自顾包扎伤口的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宁霜回头看着她,眼神清冷,“离了京城,哪里都好。”

林无忧打量着她,忽然开口道:“我见过你。”那时候她身边有两个持刀的大汉。

宁霜扯着衣袖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浅淡一笑道:“我是千金楼的管事,你唤我宁霜便可。”说着她又拿了水囊递给她,“公子要我保护你,有人要置你于死地我索性就带你出来了,牢里的那个他们会以为就是你。”

她默默接过水囊,然后埋下头去,眼神变得黯淡,现在想来她欠他的真的是良多,她茫然地不知该何去何从了,马车内一下子变得很沉默,只能听到长鞭挥舞声和马匹的嘶吼声。宁霜看了她一眼便侧过身去靠在车壁上休息。

天际微亮,宁霜让手下收了缰绳停下行程在河边稍作歇息。林无忧坐在车内掀了帘子看着护在马车周围一群黑衣人,他们都很警惕地注意着四面的动静。她收了视线看着蹲在河边的曼妙身影,正在清洗着沾了血的帕子,她看着她举在手中打量,然后很认真的清洗着。抱着膝下颚抵在膝盖上,她忽然觉得很美得一幕,脱离了那个繁华的笼子,她可以随心所欲。春日正浓,景色怡人,突然间就想到了江南。

宁霜上了马车,发现她正看着窗外发愣,比起早前带她出天牢的时候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么沉闷了。

“我们去江南吧。”她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睛看向她,很是礼貌地说道:“麻烦姑娘送我去江南,或是就在这边放我下车也行。我想通了,既然侥幸不死便好好活着,还请转告你家公子,林无忧这个人已经死了,我欠他的来世再还。”

“公子嘱咐我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

她打量着她,然后摇头道:“不必,我是我他是他。他还有大好的前程,我只想从头开始,以前从未为自己活过,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活一回。”

说话间马车缓缓行驶,宁霜坐在一边看着她,最后两人相识一笑。她是个冷傲的女子,突然开了心扉对她吐露道:“我是个死过一回的人,所以现在觉得活着很好,不管日子是艰苦还是富足只要我活着便能看到每日的白昼黑夜。”

一路上林无忧仍是沉默,偶尔也会说几句话,宁霜本就是冷淡性子,也不觉得别扭。

因路上耽搁了未能到达驿站,便在路上过夜。看着燃起的火焰,照着她的了脸上一片艳红。拨动着手上的树枝,感觉肩上一重多了一件披风。宁霜神态自若地坐在她身边接了她手中的树枝,淡然道:“夜里寒气重,你不比我们练武之人。”

闻言她也没说什么,抱着膝看着眼前的火堆,视线看到守在周围的黑衣人,她偏过头对她道:“他们都很忠心。”

宁霜掀了眼帘看了过去,随后又看向火堆,“他们都是无亲无故之人,过的都是刀上舔血的日子,活在今日不知明日。千金楼养着他们,他们都一心为主。”她看着她静静地听着,接着道:“我年幼时,村子里瘟疫横行,我们一家五口除了我全部死了。我是从乱葬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时我就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活着,我乞讨、偷盗,为了饱腹我什么都干过。八年前我遇到了公子,那时候见着了贵人自以为身手还算可以便想偷些值钱的东西,后来我得手了,高兴地揣了宝贝要离开客栈的时候被人包围住了,我看着公子一脸轻笑地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身手不错,不过……还要用功。那一年我十岁,然后我进了千金楼为他办事。”

林无忧忽然偏过头去,宁霜见着了便不再言语,“给你。”她递过去一只烤熟的兔子,然后拍着手坐在一边,背脊挺直。“公子为了姑娘,费劲了心思。”她忽然开口道,看着旁边那热手上的动作变得僵硬仍是继续道:“所以姑娘也不要让公子伤心,有些事,终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长舒一口气又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公子了,等到了江南落脚再与他联络。”

那一晚她靠着马车的车壁一夜未眠,想着他与她的距离是愈来愈远。

江南是个富庶的地方,他们达到的那一日恰逢下起了小雨,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她看着大街上忙着躲雨的摊贩,肩上挑着手里拎着急急地向家赶去。她看得见他们辛苦一日后脸上涌出的笑意,很是满足的笑。

宁霜敲门进来,手中端了一碗药汁,“我让人去抓的药,你这几日赶路脸色不太好,这药是补血养气的。”

她看着放在桌上的药碗,心中隐隐明白,因为有他的原因,这一路来她对她关怀备至,一点都不像她冷然的性子。看着热气升腾的药碗,她朝她微微一笑:“一路上多些你的照顾。我已经安然到了江南,你也可以回去了,那天我说的话还麻烦帮我转告。”

宁霜不说话,迳自去管了敞开的窗户,看到她把药汁喝尽了才缓缓说道:“公子在京城养病,留我在这里照顾姑娘。”

她最后一口药呛在喉间,苦涩的味道直冲鼻尖,急急地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她看着宁霜的样子有些无奈,她的武功不及她所以跑不了,对于他的安排她一直在默默接受却没有人问她是否愿意这样。

第二日,她出门去散心,闻着雨后的清新气息,郁结的胸口微微舒展,沿着河堤慢慢地走着,柳枝偶尔拂在她的肩头、脸颊。她看着河边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在垂钓,不由走近。静静地在一边站了很长时间看着平静的河面,在看着一直持竿的人,她有些失了耐心的想要转身离去。

“公子耐心不足难成大事。”那人缓缓说道,她看着他摘了斗笠,看着一面之缘的和尚她微扬着唇角,“大师好兴致,出家人不喜鱼肉,大师何故垂钓?”

那和尚呵呵笑道:“古有太公直钩钓鱼,今日贫僧持杆看鱼。”说罢他拉起鱼竿,看着那一端空无一物,她微微一笑,“看鱼看水,像我这样便可,大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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