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易荀冷着声音道:“她的房间!”
“这边。”
大夫来了,林无忧已经昏沉过去了,一脸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眯着眼在号脉,小九不安地拉着齐易荀的袖子:“师傅没事吧?”
“等大夫说。”
“那个黎大夫不在医馆,我拉了个老头子来,听说他的医术在黎大夫之上。”
“知道了。”齐易荀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一脸凝重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老大夫放下她的手,一脸惋惜道:“尊夫人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了,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均是一惊,小九张着唇一脸的不敢置信,宁霜像是已经料到一般,有些痛楚地垂下眼帘,齐易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她……”
“夫人身子还算硬朗,我开些药在调理调理便可以了。”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夫人自己有了身子也不注意,第一次当娘的就是没这个自觉,你们还年轻,以后要注意些才是。”
“是。小九,和大夫去开药。”他一脸凝重的交代道。
小九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齐易荀说了她便乖乖地领着大夫出去了。
房内只留下宁霜与齐易荀,两人都看着床上的人,心思各异。
“我先出去了,你给她收拾一下。”齐易荀不愿在看林无忧紧皱的眉头,似有一种冲动是要上前去抚平,他深吸一口气便出去了。
宁霜挤了一条毛巾,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为她除了脏了的衣裳换了一身干净的,最后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叹息一声,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现在就已经没了。
关了门出去的时候齐易荀守在门外,正仰望着天际。
宁霜站在他身边不言语,他回过身看着她道:“你家主子呢?”
“在京城。”
“做什么?”
“养病。”
“为什么放她一人在江南?”
“为了她的安全,公子让我守在她身边的,今日一事是我的失责,我会向公子请罪的。”
他不由冷哼一身,“不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你家主子才是罪人,现在她的疼痛都是因他而起,他却在盛京高枕无忧。”
“公子待姑娘情深,他为了姑娘可以放弃最后一颗紫金丹那就说明是舍不得姑娘疼痛的,王爷着话说得太过了!”宁霜见他这样指责便急急地要为他辩解。
齐易荀被噎住了,他的手下曾收到消息:苏景弦因为林无忧之死险些丧命,救命灵丹没了还是等到他的师尊去了才得救。原来是给了她。
现在他在江南碰见了她,她还好好的活着,他看了眼眼前的冷酷女子,道:“先别告诉他,一切看无忧的意思。,免得徒增麻烦。”说罢他便掀了衣袍离去,神色阴沉。
宁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已默默接受了他的提议,这事不是小事,不是她能随意做主的。
她背靠着柱子守在屋前,张忆之出现在她身侧,一脸的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东家,害了东家她……”
“此事与你无关,大夫开的药去抓了吗?”
“方才那位姑娘骑马去了。”
林无忧醒来的时候宁霜正在掌灯,她看着帐顶的光影,喃喃道:“我丢东西了吗?怎么感觉心里空空的?”
63、第六十三章
63、第六十三章 。。。
她望着帐顶良久,被子内的手缓缓下滑抚上小腹,那里闷闷的疼着,牵引着她的心头也是丝丝地痛。混浊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她被人撞倒了,然后流了很多血,在昏过去之前好似看到了小九,还有齐易荀……隐约间听见有人说孩子保不住了……她的孩子吗?紧紧地揪住了身下的床褥,那几日一直觉得疲惫她只当是劳碌了,从不曾想过他和她在那一夜的缠绵之后会有一个小生命。她失了所有离了盛京,孩子,在还不知晓它的存在的时候便离去了,她真的抓不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不知何时宁霜端着药站在床头,望向她时一脸的担忧,微微张了张唇在看到她湿润的眼角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大夫说了姑娘身子还算硬朗,休息上一段时日加上药石调理,不久便可恢复以往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帐顶,突然问道:“保不住吗?”
“……嗯。”
然后她不在说话,宁霜再次提醒道:“姑娘把药喝了吧。”
“好。”她言语间透着坚定,在她宁霜的搀扶下虚弱地坐起身,接了药碗便一口饮尽。充斥着鼻尖的苦涩,让她沁出泪来。移开药碗时,她抬头看向宁霜,她仍是冷若冰霜,不过眼中却又掩藏不住的忧心。她出声道:“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他。”见她不说话她又严厉道:“你大可以去试试,若是我知晓了什么样的后果不是你么能承担得起的!”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不会告诉公子的,姑娘安心养好身子,荀王爷说明日来看你。”
第二日,府里来了一个老嬷嬷。
“姑娘,这是给您熬得鸡汤,您喝了补补身子,女人滑胎和坐月子一样,马虎不得。”
宁霜站在一边,听了不由皱紧了眉头,看向一脸淡然的林无忧,她接过碗勺,便让嬷嬷下去了。“这是荀王爷给请来的,说是给你料理身体。”犹豫着她又道:“姑娘多少喝一点儿,从昨日到现在除了喝药几乎没吃什么……”
这时,张忆之领着齐易荀和小九来了,他们站在门口,看着闭目躺在软榻上的林无忧和端着碗站在一边的宁霜,众人都不说话。宁霜有些为难的向他们看去,齐易荀微微一敛心神,轻笑着走了进来,顺手接了她手上的碗,“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就给你请了个嬷嬷。这鸡汤炖得不错,看你,自北齐一别,现在好像是瘦了不少呢。”
她偏过头来,睁开眼看着他,视线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小九,她轻声唤道:“小九。”
“嗯,师傅。”小九吸着鼻子朝她走来,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
她举起手摸着她的头,笑笑道:“哭什么,见了师傅不高兴?”
“不是,师傅,你快点好起来,我不会放过那人的。我都打听清楚了,知府的儿子就了不起吗?我还是皇帝的女儿呢!”小九气愤地嚷嚷着,让一边的齐易荀皱紧了眉。
林无忧看他一眼,然后捏着她的脸颊道:“你别管。”
“那你喝汤。”
“好。”
林无忧静静地在后院休养了半月,小九也搬来这边住了,每日都陪着她。她是个活泼的姑娘,整日和她在一起生不出悲伤的情绪来。前面的生意都由张忆之打理着,这孩子是个人才,巧舌如簧哄得客人非常高兴,生意自然也就好了。
清风拂过,吹了她一身的落花。伸手捡起几片拧在指尖,放在鼻间轻嗅着,有些浓郁了。然后捏碎了散在躺椅边。黑色的阴影笼罩着她,睁开眼看到了齐易荀,她慵懒地笑着,“王爷今日怎么得空了?”
齐易荀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凝视她良久,然后问道:“小九呢?”
“她随忆之在前头看玉,一会儿就过来了,王爷找他?”
“不是,我找你。”齐易荀偏过头去,看着地上的落花,幽幽道:“你还要这样到何时?整日这样笑着不累吗?”
“不累。”
“心里头真那么高兴吗?”
“为何不高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沉默无言,她仰望着天际,艳阳有些刺眼,遂用手遮了日头。
“若是难过哭出来也好,你这样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我不难过。”她偏头看向她,灿然一笑,“谁说我难过了?它本就不该来,现在没了……”她笑笑,“上天注定。”
齐易荀叹一口气道:“以前怎不知你这么倔强,什么都闷在心里?”
“你不了解我。”
“那他就了解吗?”
她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道:“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更何况别人呢?”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抑制住想要探手抚去的冲动,轻咬着唇握紧了手,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她对着他倩然一笑。
“无忧,今日天气不错,出去透透气吧。”
“也好。”
商铺林立的街道上,吆呼声不绝于耳。她沿着那些小摊一个个走下去,看看那些精致的小东西却没有一个是能一下子撞进心头的。
“公子,看看吧,这个不错的,这天气也热了,买把折扇,既能扇风还能显得公子风雅。买一把,着是上好的檀木做的扇骨,这扇面也是精美啊,怎么样,公子,来一把吗?”
她看着小贩脸上热情的笑容,轻转着手中的扇子,掂量了一番,随后看向一边的齐易荀道:“怎么样?喜欢吗?”
“还不错。”
“老板,两把,一起付了。”说着她就掏了些碎银子递过去。
“好嘞,谢谢公子。”
齐易荀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手中的折扇,看着上面的画,不由一笑,“真是文人伤春啊!”
“谁说不是……”她的话止住,看着对面猖狂的人,不就是知府的儿子吗?眼神不由冷上几分。齐易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往一家酒楼走去,“早就闻江南美食多,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品尝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吧。”
她回过神,挂上笑容,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很大,也很暖,却让她想挣开。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回头朝她一笑,手上的微微加了力道:“我请客,不用跑。”
以前未曾发现他是个风趣的人,他谈吐优雅,见识卓群,听他讲那些周游趣事,竟有些羡慕起他来。
日落时分,俩人回了钰满堂,意外的小九和宁霜都不在。
“小九莫不是见了我没带她出去追过去了?”
“不会……”
一袭白衣,墨玉束发,眉目含笑,似仙人般出现在回廊里。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话,脸上的笑慢慢僵硬,俩人视线相交,他隐约看得见他眼中的热切,而她的心却是下沉,沉入谷底,想要逃避。她忽地偏开头去,看向一边静默的齐易荀道:“今日谢谢王爷了。”
“那你先进去,我……回去了。”他的眼神在那两人之间打转,唇边带着涩然的笑,他返身离去。
她一步步走近,在他一丈处停下,埋头看着自己的衣袍下摆,毫无久别重逢的欣喜。看着离自己脚边愈来愈近的影子,他的气息包围着,带着丝丝凉意吸入肺腑中。
“林无忧。”他微微勾起唇,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不以为意地拉近她,“许久不见,可还好?”
她不言,只觉得鼻尖酸涩,在她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的时候他还待她温柔如昔,她好吗?她稍稍推开一些距离,缓缓抬起头,哑着声音道:“……还好。”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有想我?”他突然拥她在怀,“我念你甚深。”
耳边鸟鸣声声,天地似乎旋转,她被按在他的肩头,突然挣开后退一步,“苏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我……”
他轻声问道:“你唤我什么?”
64、第六十四章
64、第六十四章 。。。
她的喉咙似被掐住一般,他低沉得近乎于清冷的声音,迷蒙着抬头看向他,唇角依旧微微扬着,双眸中的温和让她的眼睛酸涩,愣愣得如被蛊惑般把心中的答案说出了口,“……苏大人……”
深不见底的双眸微微闪烁着,有她看不清的东西在慢慢消逝,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来,清晰地看见他唇边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散去。能不生气吗?不远千里而来,满心的期待却被自己的一个称呼寒了心,她在逃避、在退缩,不曾忘记他说过的话,如今自己安全无虞了是否就要与他齐齐白首呢?也未曾去想过将会是怎么样的场景,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奢望过,苏家名门望族,她一个没落的公主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如何一起?况且还未到生死相随的地步,可以说她无情或是不知好歹……她怔怔的对上他的墨玉般的眸子,眼前的人值得她交付一切成为她最亲近的人?亲近……多么讽刺的字眼。
“多时不见竟然生疏了。”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而后有些微凉的手触上她的脸颊,她对上他满含宠溺的眼神,方才欲来的风雨散去,他笑得温和,眼底的寒霜退去。
“或许,以前叫习惯了。”她伸手挡开他的手,笑问道:“大人一路劳顿辛苦了,我去给你沏茶。”
“好,还未喝过你亲手给我沏的茶。”话落,他便主动牵着她的手进去了。
“龙井?”他放下杯子看着她,嘴边一直噙着笑未曾褪去。
“嗯。”
“回味无穷。”他抬眸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她,眉角飞扬,“换种茶叶喝也不错。”
“大人说得极对,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非它不可的,只是习惯而已,时日久了便会适应。”她略一停顿,又笑道:“听闻大人身子欠安,本该在府内修养,实在不宜舟车劳顿,江南风景再美也不及身子来得重要。”
“你是在关心我?”
她微勾唇角,“只是我私下的一些见解罢了。”
他闻言微微点头,端起茶杯揭开盖子看着浮在上面的绿叶,垂下眼睑,“来江南有些事。”
月上中天,寂静的院落里,林无忧倚在一株梨树下望着满天的星斗,偏过头看着亮着烛火的房间,无奈地低下头去。一袭宽松的长袍,衬得她身形纤细,空落落的衣袍下的胸口是空荡荡的,她不由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很是平坦。
“夜间寒凉,还不睡吗?”不知何时,苏景弦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直直的看着她。
她一惊,直起身子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肚子,突然想到又没什么好遮掩的,苦涩地勾着唇角垂下双臂,“大人不也是吗?”
苏景弦看她一眼随后与她一起倚在树上,两人的肩头相碰,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仰望着天际。“林无忧,为何你对我如此生疏了?”
她微微闭眼,而后默默起身看向他,眼神坚定道:“你是重臣我是罪人,如今我不死偷得孚日生,我可以当大人是故人好友或是救命恩人,现在我只想安逸生活,江南风景优美、人杰地灵,在这里我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离开我重新开始吗?”他轻声问道。
刻意忽略心头的挣扎,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笑了,低低地笑出了声来,“我在你心中就如此没有位置,不值得你相信?林无忧,就算全天下都负你,可你听好了。”他面向她,眼底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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